夏傾歌從房裡出來時,古瑟還在外面。
夏傾歌沒有停留,她直接出了院子,只是沒想到,古瑟跟在了她的後面。臨近花園,夏傾歌才停下來,她定定的打量著古瑟。
司徒新月說,古瑟是骷髏殺。
可是,現在夏傾歌看著眼前人,卻感受不到半分的殺意,連帶著他臉上的骷髏面具,也仿佛帶著幾分柔情的色彩。
或許,這就是情意。
有些人,是真的會因為所愛之人,而讓自己改變的。
比如夜天絕,也比如古瑟。
目光灼灼的看著古瑟,許久,夏傾歌才開口,「你跟著我,是想對我說什麼?」
聽著問話,古瑟也不繞彎子,「只是想來看看,讓新月放棄多年修為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你不應該早就知道了?」
「百聞不如一見。」
古瑟的語氣平淡無波,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那樣子淡淡的,也帶著幾分冷冰冰的感覺。
夏傾歌聽著他的話,不禁勾唇笑笑。
「其實,你想見的不是我,想要了解的也不是我吧?百聞不如一見……你百聞的是冥九,想見的也是他。你想知道他到底哪裡好,能夠讓司徒新月死心塌地的愛,甚至於愛屋及烏,對我也如此傾盡所有。對嗎?」
雖然是問話,可是,夏傾歌卻說得出奇的篤定。
而古瑟也沒有反駁。
的確,他想了解冥九。
看著古瑟的模樣,夏傾歌微微嘆息,她緩緩開口。
「冥九是我家王爺身邊的貼身影衛,功夫能力自不必說,他為人風趣,但對待感情卻又顯得有幾分青澀,有時候呆呆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愛,和平日裡殺人不見血的影衛格格不入。他貼心細心,對於自己在乎的人,願意付出一切,包括對司徒新月,也是動了真情,毫不設防的。其實,人的感情,比之少之又少的轟轟烈烈,更多的是平淡如水,細水長流。冥九和司徒新月相處的時間,細算下來並不長,除了最後的敵對殺伐,他們也過的是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可是,人的交往就是以心換心,現在司徒新月對他念念不忘,也是因為冥九的真心。」
「真心……」
呢喃著這兩個字,古瑟的眼裡,閃過幾分晦暗。
他對司徒新月又何嘗不是真心?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經受磨鍊,他們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最後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他是骷髏殺,她是新月奪,他們雖是上下級,可哪一次他沒有盡心盡力的幫她?
他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她能好,僅此而已。
古瑟眼裡的感傷,夏傾歌看的一清二楚,她微微嘆了一口氣,緩緩道。
「我看得出來,你對司徒新月是真心的,我也知道,你為她付出了很多東西,於司徒新月來說,你是個不錯的男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我有幾句話,還是想對你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夏傾歌作為一個旁觀者,很多事情看的更通透。
而且,古瑟不得不承認,夏傾歌是個很聰明的人,從她最開始說的那幾句話,就看得出來。
對上夏傾歌的眸子,古瑟點頭。
「你說。」
「第一,我想告訴你,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尤其是感情。」
「我沒有勉強她。」
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古瑟懂,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期待著一點點的讓司徒新月感受到自己的好,以至於錯過了和她表達心意的機會,讓她和冥九有了一段開始?
聽著古瑟的話,夏傾歌笑了笑。
「我知道你沒有勉強她,只是,人總是需要空間的。你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她其實並不想辜負你,但是,她放不下冥九。你離得她近,就是逼得她緊,這只會讓她痛苦。」
古瑟眉頭緊蹙,眼神也暗沉沉的。
離得近,就是逼得緊。
可是,他應該怎麼辦?離開司徒新月嗎?他做不到。而且,司徒新月如今的狀況,也容不得他離得太遠,否則她的安危難以保證。
心裡想著,古瑟不禁有些糾結。
古瑟的心思,夏傾歌能夠看得出來,話點到為止,她也不多在這事上糾纏,她只緩緩繼續。
「第二點,我想告訴你,有些時候,命運是最會戲弄我們的,其中,在不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以及在對的時間遇上不對的人,都是一種折磨。你和司徒新月,相遇的很早,可惜時間不對。在任務和血腥里,想要去培養感情,真的很難,所以,你的好得不到回應,其實不能全怪她。」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怨過。」
他的付出,都是出自真心,他心甘情願。
夏傾歌點點頭,「第三,我想告訴你的是,人死不能復生,日子是給活人過的。」
「給活人過的?」
「冥九的確是在司徒新月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那種影響,也許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也包括你。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甚至於在後半輩子,你都沒有辦法將冥九從司徒新月的心中拔除,但是你要知道,日子是給活人過的,冥九再好,也入了黃土,現在守在司徒新月身邊的人是你。若是你真的愛,就要學著包容,學著等待,即便那對你來說並不公平,即便那會讓你過得很苦。」
感情的事,或許也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
司徒新月和古瑟,沒能在對的時候開始,兩個人相互磨合,自然要比別人更艱難。
這一點,古瑟也明白,但是他不在乎。
因為他愛。
話並沒有對夏傾歌說出來,只是,他那堅毅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夏傾歌看到了,她的心也微微鬆了幾分。
「冥九對司徒新月用情至深,即便最後結局不好,可那份情意是不容否認的。站在我家王爺的身邊,站在我這個立場上,我可以毫不避諱的說,我希望司徒新月一輩子都不要忘了冥九,如此也算不辜負冥九的付出。」
「……」
「可是,司徒新月對我不錯,我能有今日,她付出了不少。念在這份情意上,我希望她過得好。冥九是她心中的解不開的結,想要幸福,就得學會放下。而一個能走在她身邊,陪著她從苦澀走向幸福的人,是必不可少的,你或許是那個能帶她走出痛苦的人。」
「我……」
「多給她一點時間,也多給她一點空間吧。司徒新月不是個無情的人,她對冥九有情,日子久了,自然對你也不會差。若是真的愛她,就多些耐心,希望你們能夠走到幸福。」
說完,夏傾歌緩緩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能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不論是對司徒新月,還是對古瑟,她也只能說這麼多。
未來的路,是需要他們自己去走的。
能走成什麼樣,也全靠他們自己了。
看著夏傾歌的背影,古瑟呆愣了許久,直到她消失不見,他才漸漸回神。腦海里不斷回想著夏傾歌說的那些話,他心裡不禁有幾分動容,其實,或許司徒新月會為夏傾歌做那些事,也不僅僅是因為冥九,夏傾歌這個女人,身上帶著一種獨有的魅力,讓人無法抗拒。
想著,古瑟快速回了司徒新月的院子。
之後倒是平靜,沒什麼不同。
一直到半夜的時候,在關押著司徒鶯鶯的小藥房裡,突然傳出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尖叫,緊接著便是哭喊聲,混合著拍門聲,在寂靜的夜裡,傳的很遠。
臨近院子的司徒浩月,以及水長老、雲長老他們,都聽到了。
當然,夏傾歌和夜天絕也聽到了。
夏傾歌看著夜天絕,眉頭緊蹙,「這是司徒鶯鶯,她這是怎麼了?這哭聲不對勁兒,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用管她。」
攬著夏傾歌躺下,夜天絕對那聲音置若罔聞,他只淡淡道。
「司徒家的九小姐,千金貴體,想來是沒被禁過足,所以一時還不習慣。想要趁著夜裡折騰來博取同情,從而得到寬恕,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也太低級了。」
「可這聲音不像是裝的,是不是……」
「你身子不好,需要好好休息,不要為那些不相干的人費心了,趕緊休息。」
「可是……」
夏傾歌想要開口,不過,她才一張嘴,就被夜天絕打斷了。
「傾歌,你是不是睡不著啊?漫漫長夜,你要是真的睡不著的話,我們倒是也可以做些更有意義的事。」
說著,夜天絕的大手,便撫上了夏傾歌的小腹。
他掌心滾燙。
隔著薄薄的寢衣,夏傾歌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熱,臉頰一下子燒了起來。耳畔再也聽不到什麼司徒鶯鶯的哭吼,她的意識,全都被夜天絕占據了。
將夏傾歌嬌羞的模樣看在眼裡,夜天絕也不再隱忍。
紅紗幔帳,被浪翻滾,一室旖旎。
夜天絕這倒是春宵浪漫,可是另一邊,司徒浩月卻簡直要瘋了。
站在院子外,聽著司徒鶯鶯聲嘶力竭,像是死了爹娘般痛苦的哭聲,他眉頭緊鎖。在司徒家的時候,他就和司徒鶯鶯不對付,現在到了這,司徒鶯鶯更是個鬧事的主,更險些傷了夏傾歌,司徒浩月對她能有好臉色才怪呢。
聽著哭聲,司徒浩月不禁吼道。
「大半夜的,哭哭哭,真是煩死了。冥七,進去將她打暈,看她閉不閉嘴。」
冥七聽著這話,微微點頭,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動,就被水長老叫住了。
看向司徒浩月,水長老低聲道。
「月公子,不可。」
「哦?」挑眉看向水長老,司徒浩月眼神冷淡,「水長老是想為她求情?在司徒家,水長老可是最看重規矩的,尤其是對我等後輩,更是約束頗嚴。今日,司徒鶯鶯屢屢犯錯,偏偏水長老一而再再而三的庇護,這是不是不太好?」
司徒浩月的話,說的並不客氣,甚至有兩分警告的意味。
水長老聽著,眼神不禁暗了暗。
其實,他又何嘗看得慣司徒鶯鶯的做派?只是,如今身在外面,他們都是司徒家的人,代表著司徒家,自然應該多兩分相護。
看著司徒浩月,水長老快速道,「月公子,她到底司徒家的九小姐。」
「若非她是九小姐,長老覺得,她能活到現在?」
依照夜天絕的脾氣,司徒鶯鶯敢動夏傾歌,她就是死上千百次都不夠。如今夜天絕隱忍不發,只是稍加懲罰,小懲大誡,也不過是顧全大局罷了。
偏偏有些人還想要蹬鼻子上臉。
簡直不知所謂。
聽著司徒浩月的話,水長老的聲音,不禁沉了不少,「月公子,九小姐有錯,自然應該受到懲罰,王爺關她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如今九小姐哭鬧不止,情況非同一般,誰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夫以為,還是應該進去看看九小姐的狀況為好。」
「一哭二鬧三上吊,還能有什麼非同一般的?水長老太大驚小怪了。」
「可是她是司徒家……」
「長老不必說了。」
知道水長老要說什麼,司徒浩月直接將他打斷了,他快速道。
「她願意鬧,那就讓她鬧好了。司徒家的臉面,已經被她丟盡了,若是現在再加以放縱,那司徒家最後的這點尊嚴,也將不復存在。」
說完,司徒浩月也不理會水長老的反應,他直接看向冥七。
「冥七,盯緊了,給她一刻鐘的工夫,讓她哭個夠。一刻鐘後,她若是再哭,就進去給本公子好好的教訓她。什麼時候打到她不哭了,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