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哄不好阿舅,下點兒猛藥可行?

  張莊頭依然是滿臉笑意,絲毫不見害怕,顯然是把蘇瀾當成了不諳世事的。

  這會兒蘇瀾反而不急了,開始動手點茶。

  她不疾不徐地弄了半個時辰,才將茶點好,用茶匙將茶湯舀進茶盞內。

  張莊頭在一旁乾等著,急出一頭汗,暗罵官家小姐吃飽了撐的,喝個茶這麼麻煩。

  蘇瀾慢悠悠喝完茶,才道:「你不好奇我知道了什麼?」

  張莊頭一愣。

  她能知道什麼?

  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好事。

  「這些年你不僅多收四成租,還借謝家之名欺男霸女,弄得租農怨聲載道,你可知罪!」

  她語氣冰寒,如刀如匕,刺得張莊頭一下子就冒了冷汗。

  不過很快他就想到自己是有靠山的,扯著衣袖擦了額頭,說話也硬氣起來。

  「東家別懷疑奴才,奴才一心撲在莊子上,若是東家聽外人的閒言碎語,奴才也是會寒心的!」

  蘇瀾冷冷盯著他:「那你倒是說說,這多出的租子都去哪了!」

  「田莊開銷不小,僱工人買樹苗,從未向東家要過銀子,都是租子裡出的。」

  蘇瀾被他氣笑了:「你當我是傻子嗎?灤平郡三成田地都是謝家田莊的,這點開銷算什麼!」

  張莊頭一攤手:「反正事情就是這樣,東家愛信不信吧!」

  說罷就要離開。

  「逐星,把他捉了!」

  張莊頭停下腳步,裝也懶得裝了:「這兒不是京都,你攔不住我!」

  話音未落,院裡竄出十幾個大漢,手持寬刀,凶神惡煞。

  「你敢跟東家動手?」蘇瀾眯了眯眼,「我勸你想好後路,不然以後沒人雇你,還會攤上官司!」

  張莊頭不懼威脅,大搖大擺出門。

  剛到門口就被逐星一腳踹了回來,這一腳踢得他胸口劇痛,氣血翻湧。

  長冬見狀,上前將他綁了。

  院裡的人見逐星動手,提刀將她圍住。

  逐星絲毫不慌,從腰側輕輕一扯,一條烏黑長鞭已在手上。

  隨後長鞭一甩,將其中一名護院抽翻在地。接下來長鞭翻飛,打的人衣衫盡裂。

  「兄弟們,鞭子擅遠攻,懼近身,跟她拼了!」

  壯漢不惜皮開肉綻也要靠近,逐星被動,最後乾脆棄了長鞭,與人肉搏起來。

  可雙拳難敵四手,她受了傷,支撐逐漸艱難。

  蘇瀾見狀,大喊道:「住手!我放張莊頭走!」

  見那些人依然不放棄攻擊,蘇瀾又道:「我可以不追究任何人,出了人命就無法收場了!」

  壯漢們依然不停,大有不殺了逐星絕不罷休的架勢。

  逐星始終攔在門口,不放人進來,大喊著讓蘇瀾跳窗離開。

  蘇瀾忽然眼眶生疼。

  死前的那些年,記不清的多少歲月里,她總是被放棄的那個。

  被人放棄總是會難過的。

  如今的堅硬,不過是失望多了,自保豎起的刺,她太久,沒被人珍重過了。

  而逐星在護著她。

  拼了命。

  蘇瀾拿起案上粗瓷花瓶,出門對著一個大漢的頭砸了下去。

  長夏長冬也抄了東西,與這些人拼了命。

  「走啊!」逐星將劈向蘇瀾的長刀掃落,大喊道。

  蘇瀾卻已拔下金簪,捅在了背後襲擊逐星的人身上。

  那人轟然倒地。

  蘇家世醫,蘇瀾出類拔萃,她刺其百會穴,就是要人命的!

  有刀砍在逐星肩上,生生將她壓倒,還有明晃晃的刀沖她刺來。

  蘇瀾頭腦空白,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逐星不能死!不能因她而死!

  她回身撲在逐星身上,想替她擋下那一刀。

  咻!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忽有破空聲傳來,一枚羽箭將持刀人刺穿。

  那人猛地後退數步,睜大眼睛見自己被死死釘在牆上,抽動兩下,斷了氣。

  蘇瀾抬眸,見院牆上站著個頎長少年,不是乘雲又是哪個?

  與此同時,緊閉的大門被撞開,湧入一隊程子衣護衛,很快便將大漢們制住。

  隨後是謝珩朝她走來,身後跟著御風。

  他壓著眉目,面龐顯得十分冷峻。他不說話不笑的時候,會很有壓迫感,讓人害怕。

  蘇瀾一時愣在原地,想開口卻有點怵。

  謝珩越來越近,走到她跟前一把將她提起來,打量一遍後才道:「嚇傻了?看到我都不會說話了嗎?」

  蘇瀾聞到了他身上的沉木香。

  幼時,看護她的少年也是這個味道。

  那時她很黏人,他時常背著她,走到哪裡都帶著,從沒有不耐煩。

  她忽覺眼眶一熱,用力抱住他堅實的腰。

  「阿舅……」

  「嗯。」謝珩語氣還算柔和,安撫道,「我在。」

  側頭睨了眼地上的大漢,眉目冷厲:「將人綁了,讓刑堂來審!」

  監察院眾人心驚,院首這是要剮了他們的節奏……

  蘇瀾活了兩世第一次殺人。

  方才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如今泄了那口氣,整個人都在顫抖。

  謝珩見了皺眉,解下大氅,將她裹住抱起來。

  蘇瀾騰空,心下一慌,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直到被放進馬車。

  「長夏長冬怎麼樣?逐星的傷不輕,得儘快處理。」

  說罷就要下車。

  謝珩拎住她後頸,將人提了回來。

  「有醫師,用不著你。」

  「我擔心長夏,她……」

  「別人都好好的,還是擔心你自己。」

  蘇瀾不解:「我不才是好好的嗎?我……」

  謝珩捉住她右手,放到她眼前,面無表情:「這是什麼?」

  蘇瀾這才發現,自己食指的指甲蓋兒掀了起來,想來是拿簪子刺人時傷的。

  謝珩從多寶格里拿出藥膏,塗在她手指上,很是刺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謝珩不抬頭,只是淡聲問:「知道疼了?剛才不是很神勇嗎?還敢給人擋刀。」

  他語氣不重,但蘇瀾知道他在生氣。這人平時看著儒雅溫和,但真氣起來可是了不得的。

  她伸手輕點了點他額角。

  幼時頑劣,惹他不快時,就是這樣哄的。

  「別亂動。」

  謝珩在給她包紮傷口,動作輕柔麻利,臨了打的結都極為齊整。

  蘇瀾見他眼裡沒有笑意,扯住他衣袖,剛想晃幾下,就被他抽了回去。

  呦!

  年歲長了,人也不好哄了,看來還得下點兒猛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