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賤人,叉出去!

  蘇瀾哭得絕望極了。

  一些心軟的姑娘婦人也跟著紅了眼眶,指責蘇漪良心被狗吃了!

  就在蘇漪百口莫辯時,一個清秀少年走到她身邊,將她護住。

  「推你下水的是我。」

  蘇瀾愣住。

  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淮,他如今都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這是她的一母同胞,是阿母拼死生下來的。

  她永遠記得那天。

  血紅的手,血紅的水,血紅的被褥,血紅的嬰兒……

  還有那團血紅里慘白的阿母。

  用盡了力氣,流幹了血。

  不管她如何呼喚,都沒能睜眼,沒能像往常一樣,溫柔的喚她一聲念念。

  那是她的噩夢。

  亦是她不敢觸碰的痛。

  許多年了,她從不參加阿弟的生辰宴,因為那是阿母的忌日。

  她如何歡暢呢?

  可她不愛阿弟嗎?

  愛的。

  很愛。

  長姐如母,她學著阿母的樣子愛他,去彌補他沒有母親的缺憾。

  畢竟,阿母臨終囑託是要他們相親相愛的。

  清楚他和自己疏遠,更親近蘇漪,卻不想他會厚此薄彼到這地步。

  說不寒心是不可能的。

  本想連他一起收拾,但看著他和阿母相似的眉眼,便想教他一回。

  他該成長,該知世間險惡。

  「長姐,你說是他推的嗎?」

  蘇漪已經完全慌了,只知道撇清自己:「是他,一定是他!」

  蘇淮一愣,顯然沒想到蘇漪會這麼說。

  蘇瀾聲音轉厲:「蘇淮,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不是你!」

  蘇淮毅然決然般說:「是我。」

  「為何這麼做?難不成我死了你就開心了?我可是你的親姐姐!」

  「我就是看不慣你!就是寧可從沒有你這樣一個姐姐!長姐她處處忍讓,委曲求全,你為什麼就容不下她!」

  蘇瀾聽得脊背發涼。

  一母同胞卻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啪!」

  她揚手給了蘇淮一巴掌。

  打人不打臉。

  這是成心羞辱自己!

  蘇淮捂著臉,怒吼:「怎麼?你敢做還怕人說嗎?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心比墨汁還黑!」

  「你仗著自己是嫡女作威作福,可你別忘了我還是嫡子呢!你憑什麼打我?」

  「是謝家縱出你這些惡習,但謝家人早就死絕了,你再不收斂……」

  蘇瀾正要說話,耳邊飛馳過一塊碎銀子,正好打進蘇淮嘴裡。

  「啊!」

  蘇淮痛呼一聲,捂住嘴,滿口鮮血順著指縫流出,疼得他彎了腰。

  「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蘇瀾抬頭,見是謝珩那兇巴巴的隨從,此時眉眼凌厲,想來是氣狠了。

  她又看向謝珩,見他眉峰一挑,露出幾分少年時才有的桀驁。

  這表情是要下場刀人了。

  蘇瀾伸出食指,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念念讓他稍安勿躁呢。

  謝珩垂眸,掩住眸中柔光,繼續掐他的佛珠。

  蘇瀾不再理會蘇淮,只對榮王道:「還請王爺履行承諾,還我公道。」

  蘇漪前一刻還在僥倖,蘇瀾看重蘇淮,這一鬧她定會傷心,沒有心思追究。

  誰知竟請了榮王做主!

  榮王還會偏袒自己嗎?

  榮王此時要還不知道謝院首護誰,那就真是缺心眼兒了!

  「還不把這個賤人叉出去!」榮王咬牙,「給蘇家傳話,蘇氏女攪老太君壽宴,本王明日登門拜訪!」

  「這幾個醉漢敢在榮王府行兇,拉出去每人斷一隻手。」

  府丁湧入,拽了蘇漪就走,動作粗魯,捏疼了她。

  「啊!」

  她尖叫,被軟鞋塞了嘴。

  如此對待,如同牲畜,往後還有什麼體面?

  蘇瀾!

  總有一天我會將你踩在腳下!

  剝皮抽筋!

  「長姐!」

  蘇淮撲過去要救蘇漪,卻被人絆了腳,撞向蘇瀾。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道高大身影倏然而至,擋在蘇瀾身前,將蘇淮生生撞飛出去。

  蘇淮重摔在地,當場就吐了血。他趴在地上,看著門口,低聲喚著長姐。

  蘇瀾忽然就放下了。

  這胞弟不要也罷!

  自己最後一根軟肋,一母同胞,血濃於水,從此後沒了。

  因為,不值得。

  「多謝。」她仰頭對兇巴巴的人說。

  御風點頭,退回謝珩身後。

  來無影,去無蹤。

  謝院首身邊果真臥虎藏龍。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謝珩身上,很默契的屏氣凝神,不敢鬧出一絲動靜。

  謝珩起身走到蘇瀾身邊,柔和道:「做得很好。」

  這是告訴所有人,蘇瀾以後他護著。

  眾人目光又轉向蘇瀾,這個被謝院首特別對待的姑娘,真是讓人羨慕。

  有姑娘不服:「也不怎麼樣嘛!」

  立刻被同行人制止。

  謝珩看向榮王,慢條斯理:「怎麼?諸位都沒事做?」

  眾人一激靈,趕緊把目光挪開,榮王也吩咐人招呼賓客入席,自己則朝著謝珩走去。

  「謝院首,請。」

  謝珩未回復,只是彎腰柔聲問蘇瀾要不要吃席。

  蘇瀾見蘇淮還在地上躺著,看來傷得不輕,便覺有些反胃。

  「不了。」

  謝珩嗯了聲,對榮王道:「本院還有瑣事處置,不叨擾王爺了。」

  說完提步離開。

  蘇瀾趕緊跟上。

  謝珩聽到身後的小碎步,放慢步子,嘴邊笑容淡淡揚起。

  門口停著馬車,車夫是假山後那個隨從,伸著毛茸茸的腦袋打量蘇瀾。

  謝珩想到之前那聲美人兒,在馬車前停下,淡聲問:「好看麼?」

  「好看。」乘雲點頭。

  「再駕一個月車。」

  乘雲睜著大眼睛,滿臉委屈:「趕車的是長空,他明日就回來了。」

  謝珩還是那副儒雅模樣:「讓他跟你換班。」

  乘雲氣得臉都紅了,卻不敢反駁,也不知是哪裡惹了主子。

  上車前,蘇瀾見謝珩要扶她,匆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眾目睽睽,讓他扶自己,這不是夭壽嗎?

  謝珩也不強求,只在一旁護著,免她不小心撞到頭。

  這熟悉的動作……

  蘇瀾眼眶發澀。

  外祖父在時,也是這樣護她的。

  大抵是見到阿舅,又被蘇淮寒了心的緣故,她今日總想到謝家。

  那真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日子了。

  謝珩隨後上車,坐在她對面,閉目不語。

  直到馬車停下,他才緩緩睜眼,領著蘇瀾進了一家,看起來有些年份的館子。

  很快一份熱騰騰的湯糰子端上來,蘇瀾嘗了一口,忍不住哽咽。

  這是謝府廚娘的手藝。

  她同外祖一樣,鍾愛黑芝麻和紅豆餡,加了蜂蜜,甜甜膩膩,餐桌上每日都有。

  任誰都不會想到當朝首輔,兩代帝師,吃個湯糰子還要和自己的孫女玩盲開。

  每一次都笑得開懷。

  如今,那些美好的記憶,都蒙上了一層血色。

  她艱難地說:「我記得廚娘也……死在那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