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這是作甚!」
眾掌柜變了臉。
「刁奴欺主,吞沒主子銀錢。」蘇瀾甜笑,「我自是押王掌柜去見官呀!」
「你搪塞我的話,不如到有司衙門去說,看看官老爺怎麼斷。」
「這商行大掌柜,以後就是馮老了,哪個不服,可以來找我理論。」
逐星扯了王掌柜,一路直奔京兆府,任其他人怎麼哀求都沒停下。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
所有人都沒想到,蘇瀾會將事情鬧大。
馮昌平也有擔心,硬是上了蘇瀾的車,規勸:「這王掌柜身後可是王家,他們在哪個衙門都說得上話。」
「姑娘沒有抓住實證,萬一被反咬一口,反而得不償失,不可魯莽啊。」
蘇瀾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輕聲說:「馮老不要擔心,我心裡有數。」
「姑娘……」
蘇瀾笑了笑:「我知道您擔憂什麼,我一個孤女對上王家沒有勝算。」
「可王家有它的弱點,老牌書香世家,滿門簪纓,闔府的男人,各個都有功名在身。」
「這種人家最在意名聲和臉面,事情鬧大了,他們投鼠忌器,反而要厚待著我。」
馮昌平點頭:「是這個理,可是暗箭難防,我還是怕……」
「所以要鬧得更大,讓更多人看著他們。」蘇瀾神態篤定,「王家還沒到隻手遮天的地步。」
馮昌平眼睛一亮:「你果然像小師妹一樣聰明,知道借力打力,順勢而為。」
「那您放心了嗎?」
「總也放心不下,也怪我沒本事,連小師妹的嫁妝都看護不好。要換成其他師兄弟,總不會讓你個小輩來出頭。」
「我不小了,馬上就及笄了。」蘇瀾甜笑,「我可以保護身邊的人,外祖父沒有等到我長大,您要幫他看著。」
「要的,要看著。」馮昌平忽然老淚縱橫,「老師最放心不下你,我要幫他看著。」
蘇瀾閉眼。
外祖父,您在天上耐心看著,我會一步步拿回我們的東西,直到有能力為您昭雪那天!
……
從京兆府出來時,天色已暗。
京都的夜是很繁華的。
蘇瀾撐著疲憊的身體,漫步在人來人往的街上。
她捏著可以捶死王掌柜的證據,劍鋒直指王家,逼得王家不得不斷尾求生。
王掌柜廢了,該是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未來她只需尋人好生經營鋪子,財源自然滾滾來。
心下鬆快,連帶著疲倦都去了幾分。
「蜜花生,好吃的蜜花生。」
蘇瀾聽到叫賣聲,湊近攤子,盛了一大包蜜花生,捏了一粒進嘴,又脆又甜。
「這個好吃,給長夏他們也帶一包。」
蘇瀾吩咐完,抱著蜜花生回身,看到謝珩帶著乘雲站在不遠處,正淡淡地看著她。
蘇瀾微微一愣,快步過去,走著又覺得不夠快,小跑起來。
謝珩見了上前迎她。
「慢著些,不要摔了。」
蘇瀾笑著說:「又不是小時候,走個路怎麼會摔呢?您怎麼在這兒?」
「來找你。」
蘇瀾不解:「找我幹什麼?」
謝珩睨她一眼,淡聲:「沒良心。」
蘇瀾知曉阿舅多半是想她了。
她沖他甜甜一笑,抓了把蜜花生給他,「阿舅,您接著,可好吃了。」
謝珩緩緩伸手,將她的小爪子重新按回去,「你自己留著吃吧!」
蘇瀾拍了拍裝花生的口袋,「我這裡還有好多呢。」
「跟人打了一天口水官司,餓不餓?」
蘇瀾點頭:「嗯。」
謝珩給她扣好斗篷上的兜帽,柔和道:「走吧,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回去再吃也行的,您忙了一天,不若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礙事。」謝珩將衣袖遞給她,「天黑了,牽好。」
蘇瀾乖乖牽了,跟在他身邊。
她腿短步子小,走得慢,而他竟也配合著她的步伐,走得極慢,仿佛是怕她摔了。
蘇瀾看著手裡的衣袖,忍不住想,她家阿舅真真是溫柔體貼到極致了。
也不知道他日後會找個什麼樣的娘子,能配上他的人,該要如何的優秀出眾才行?
正亂想著,已經到了馬車前。
謝珩扶她上了車。
上車後她吃著蜜花生,謝珩則閉目捻他的佛珠,片刻後,對面傳來一聲低笑。
蘇瀾抬頭:「阿舅?」
謝珩睜眼,面上染著未褪的笑意:「我以為車裡鬧耗子。」
蘇瀾有點尷尬:「動靜這麼大的嗎?」
「嗯。」他低聲應,倒了杯溫茶給她,「少吃些零嘴,過會兒又吃不下飯了。」
「好。」蘇瀾乖巧地應,接過茶盅,嘗了一口,溫溫綿綿的香。
喝完茶還想吃蜜花生,又怕阿舅笑她,只能忍著。
忍啊忍,忍啊忍。
車終於停了。
蘇瀾興沖衝下車,見是一家雲吞鋪子。
謝珩點了果木鴨肉和兩個涼拌青菜,一份水晶蝦餃,兩份雲吞,一份純素,一份豬肉薺菜餡。
蘇瀾乖乖地吃,見他始終沒動葷腥,側頭問:「阿舅,您怎麼總吃素呢?」
他嗯了聲,又低頭吃自己的素雲吞,簡直就是惜字如金。
蘇瀾還想再說,見他夾來一片鴨肉,低聲說:「食不言。」
蘇瀾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夾起鴨肉嚼了嚼,鮮嫩鴨肉上染了清淡棗木香,真是好吃極了!
自從藥老給她針灸後,她不僅睡得好,吃得也格外香,人都長胖了些。
她開始埋頭吃東西,兩頰塞得鼓鼓的,像只小倉鼠。
謝珩見了,眼神柔和。
待她將桌上的食物通通吃完,放下筷子,謝珩遞了茶水給她漱口。
「這幾日睡得好些了?」
蘇瀾嗯了一聲。
她似是沒有察覺,她的情況有多棘手。
藥老最近一直在找驅除鬼脈的辦法,既有記載,那就說明旁人也有過。
藥老說鬼脈必是經歷過生死大劫,或是極度痛苦驚懼,磋磨多年才會形成。
幼時喪母,她是非常痛苦的。
但那時老頭子和他都在身邊,日夜呵護陪伴。她若是那時生出鬼脈,他們不會不知。
而且她的不正常,的確如她交代,是從榮王老太君壽宴後開始的。
他將她的過往查了個乾淨,雖說過得不如意,卻也都不至於生出鬼脈。
鬼脈多半來自於心結,不弄清她的心結是什麼,如何對症下藥?
怎麼也是要問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