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天野吊兒郎當的聲音傳入書房:「今日這門我守,放馬過來!」
謝珩看了乘雲一眼,後者會意,拉著長空一起將嚴天野扛走。
青鳥滿面笑意地進來:「我還以為夫人會騎馬來,結果貓在轎子裡。」
踏月:「夫人長得太俊,要是騎馬,還不知道多少人追著看。」
謝珩深吸口氣,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緊張的滋味。
按理說已經成過婚,不應該的,可此時他就是控制不住心跳。
也許無妄山上的婚禮太倉促,念念又病著,他沒來得及生出這種,要將自己交付出去的感覺。
一年前榮王府重遇後的一幕幕,在他腦中一一展開。
如果說重遇念念之前,他的生活皆是黑白兩色,那有了念念後,就變得色彩紛呈。
他不再像人們心中的聖人,而是這紅塵俗世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不管是甜蜜,還是氣憤,亦或是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子,都是鮮活的。
有你之後,才算活著。
與你一起,才有餘生。
門,吱呀推開,腳步輕盈。
謝珩從書中抬頭,見蘇瀾逆光走來。
她穿著一身正紅繡金長裙,戴了紅寶石頭面,鬢上插著他送的雙兔簪,明艷逼人。
於新娘子來說,她的裝扮並不奢貴,但五官精緻絕倫,便像極了開在這世間的富貴花。
艷極貴極,般般入畫。
她的目光落在謝珩臉上,笑彎了眉眼,語氣輕快:「謝珩,我來娶你啦!」
謝珩忍俊不禁:「那……辛苦蘇姑娘?」
蘇瀾對上他的笑容,一瞬間呆了。
原來他也會這樣笑。
那儒雅清和的謝大聖人,也有這樣像極凡夫俗子的時候,如此開懷。
「傻了?」謝珩起身,緩步走到蘇瀾面前,「你楞著是怎麼回事?」
他俯身含笑看她,俊朗周正的眉目落在陽光里,深沉又柔和,好看極了。
得!
蘇瀾又看痴了。
謝珩牽住她的手,笑著道:「別犯痴了,再耽擱小心誤了吉時。」
兩人牽手上轎,一路到了蘇家,喜娘將一截紅綢塞到兩人手裡。
蘇家幾位族老站在前院正堂外的台階上,跟在身後的均是蘇家長輩。
朝中官員大都親自到場,品級再高的也不敢湊過來,只敢在遠處瞧著。
就算謝珩還是皇帝,他們也不會血濺盤龍柱,不讓他娶外甥女。
因為,大晉朝這位空前絕後的大聖人,實在是給了他們太多驚嚇刺激。
自己是皇帝,封皇叔為太子。
廢除太祖皇帝親設的監察院。
不想做皇帝,直接下個傳位詔書,哪怕朝臣以死相逼,也置若罔聞。
皇族蕭氏的兒郎,堂堂太上皇要給人做贅婿,按理說是垂死病中驚坐起的程度。
可和他謝容與之前做的事相比,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任誰都想不到,人人敬仰的謝大聖人,瘋起來會是這般!
真真是活久見。
活久見啊!
和滿朝大員躺平的態度比起來,蘇家族老們乾脆嚇得有點腿軟。
他蘇家是祖墳冒青煙,竟然招了太上皇做倒插門兒女婿。
他們這些肉體凡胎,是要受他的拜禮,還是要給他下跪問安?
見族老們兩股戰戰,蘇瀾抿唇笑,這些老頑固在她面前可囂張得很呢。
以後,看哪個還敢用規矩壓她!
就在蘇家族老們內心掙扎時,謝珩已大步上前,微笑著向他們行禮。
蘇家族老撐著膽子受禮,互相攙扶,誰也沒倒下,個個汗津津的。
大抵是成過親的緣故,這一次蘇瀾沒有多緊張,拜堂之後,便同謝珩回了聽風苑。
全福人攙著她進了新房。
兩人並排坐到床上,周圍有輕細的說話聲,蘇瀾悄悄扯了下謝珩的衣袖。
謝珩淡淡瞥她一眼。
她衝著他皺鼻子,謝珩輕笑,側過頭。
喝過合卺酒後,長夏和逐星端了餃子過來,旁邊不知誰說了句:同盤端餃子,來年抱小子。
說到抱小子,屋內的人笑做一團。
蘇瀾聽了有些不自在。
偷偷去看謝珩,見他也在看自己,唇邊隱隱帶著一抹笑意。
這有什麼好笑的?
也不怕人笑話。
她趕緊收回眼睛,咬了一口長夏遞過來的餃子吃下,軟塌塌的,味道古怪。
知道這是子孫福餃,強忍著還要咬第二口的時候,被謝珩攔下。
旁邊的全福人見了,連忙拿過餃子碗放回托盤,笑著問蘇瀾:「生不生?」
蘇瀾這才想到剛吃下的餃子是半生的,點頭:「生,生的。」
屋內人又笑了起來。
蘇瀾反應過來,去拉謝珩,謝珩從容握住她的手,低聲問她:「反胃嗎?」
「有點兒。」
她仰頭看著自己,正紅嫁衣,明艷如畫,看著是在跟他撒嬌。
見他們膩乎得很,屋內的人紛紛退了出去。大婚都要鬧洞房的,可沒人敢鬧謝容與。
屋內忽然安靜下來。
謝珩見鳳冠很重的樣子,柔和詢問:「這個重,我給你把它取下來吧!」
蘇瀾:「我叫逐星進來。」
「不必。」謝珩笑著,「這些事我也做得來。」
動作輕柔地取下鳳冠,想摘下她的耳鐺,實在太過莊重,他怕墜得她耳朵痛。
蘇瀾卻握住他的手,很嚴肅地說:「不用您伺候我,您不用為我做這些。」
說著眼睛就紅了。
謝珩低嘆一聲,將她抱上膝頭,柔和道:「又胡思亂想什麼。」
「我只是覺得自己有點自私,沒考慮您的感受,入贅是挺委屈您的。」
謝珩:「娶你是和你做夫妻,入贅也是和你做夫妻,並無區別,何談委屈?」
「可入贅容易被人說嘴。」
謝珩挑眉:「你覺得我在乎?還是說誰有那麼大的膽,敢惹我不痛快?」
蘇瀾悶聲:「就是別人不敢,也難保您自己不舒坦。」
「能讓我不舒坦的人只有你。」謝珩親她的額頭,「夫為妻綱,我不會因為入贅怕你,你還是要聽我的話。」
他這話說得霸道,但蘇瀾聽著卻安心,她阿舅總是曉得如何安撫她。
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嬌聲道:「什麼都要聽哦?那我豈不是很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