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楚清瑩遞了帖子進端王府。
明曦接了帖子，請她進府喝茶。
楚清瑩見到明曦眼眶一紅，不等明曦先說話，她先說道：「你受了這樣的罪，我不能替你分擔分毫，卻還要你為了我的事情煩心。」
明曦拉著她坐下，「怎的，見到我先哭一場，怕我打你不成？」
楚清瑩的眼淚掛在眼眶上，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瞬間僵在那裡。
明曦拿起帕子給她擦去淚珠，柔聲說道：「二嫂又不是莽撞的性子，是瞧著我身體大好，這才問我的。你內疚什麼，若是你不與我說，回頭我知道了，還是要怪你的。」
楚清瑩被逗笑了，看著明曦說道：「我怕你擔心，特意過府來跟你說一聲。」
明曦看著楚清瑩這架勢，人比以前沉穩不少，就知道她這年余在侯府的日子難過，握著她的手問，「你說，我聽著。」
楚清瑩沉默一瞬，似是在想如何開口。
明曦讓人奉上茶，給她遞到身前。
楚清瑩接過，抬眼看著明曦，「這門親事我已經答應了。」
明曦一怔，「答應了？」
楚清瑩看著明曦面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以為她在生氣，忙道：「你聽我慢慢說，前日謝景陽約我見了一面，是因為端王爺跟他打過招呼了。」
明曦沒聽蕭沐宸提起此事，想來他是怕自己太過擔心，憂心費神，這才給謝景陽遞了話，至少讓他知道了真相。
明曦對著楚清瑩說道：「王爺並未跟我提起此事，說不說也不打緊，我只想知道謝景陽與你說了什麼，讓你同意這門親事。」
楚清瑩側眸看向窗外，輕聲對明曦說道：「明曦，當初你回京見我時，是不是覺得我出身侯府，天之嬌女，無憂無慮？」
明曦認真想了想，第一世見楚清瑩是什麼時候？
反正不是這輩子初見時，第一世她跟楚清瑩之間關係尋常，沒這麼親近，也不太記得她是什麼樣子了。
但是這一世……
她點點頭，對她道：「是啊，我當時想著性子爽朗的姑娘，應該是被家裡寵著長大的。」
楚清瑩聽到這話不由一樂，「還真是錯了，我性子若不爽朗霸道些，在家裡還真的活不好。我那時提著一口氣，別人都知道我家的事情，越不想被人看輕。」
誰又不是呢？
明曦第一世時，也是這般，力圖做到最好，希望所有人都滿意。
結果呢？
不值得。
「明曦，原來我擔心姐姐在王府日子難捱，擔心弟弟的世子之位被搶走，我讓自己裝著性子厲害不好欺負，就是讓何氏心存忌憚，不敢太過分。」
明曦沉默，她懂，她也曾經歷過這種煎熬的日子，似乎披上鎧甲，就能所向無敵。
「後來在你的幫扶下，弟弟的世子之位到了手，如今姐姐又有了身孕，只要能平安生下孩子，王妃的位置就穩固了。
我現在其實覺得比以前活得輕鬆了，但是我們家現在這種情況，我想嫁個好人家，其實不容易。一來我那個繼母難纏，正經宗婦夫人誰願意跟她打交道？二來，我雖是侯府之女，但是父親偏心，對我助力不大，誰又願意娶個擺設回去？
這些難處，我心裡清清楚楚。何氏看中謝景陽鰥夫帶幼子，聽聞他克妻，定下這門親事，一來噁心我，二來也怕是巴不得謝景陽剋死我。」
明曦聽著楚清瑩用這樣平穩的語氣說起此事，就知道她是真的想開了，輕輕嘆口氣。
楚清瑩淺淺一笑，「那日謝景陽見我，先跟我告罪，說並不知道我家裡的情形，以至於讓我受委屈了，聽他這話我還挺驚訝的。」
「這倒是真的有點意外。」明曦點頭附和。
「然後他跟我解釋，他妻子並不是京城傳的難產而亡，而是生了孩子後生病過世，這一點他岳家也是知道的。只是以訛傳訛的，就傳得不成樣子了。」
克妻克夫這種事情，明曦本來也不太相信，日子過得好不好，靠的還是自己，跟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他還跟我說，他父母也準備從老家過來，我若是不願意帶孩子，就交給他父母帶，在隔壁置辦一處宅子，這樣他既能看到孩子，我也不用煩心。」
明曦：……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我若是點頭這婚事，怎麼能讓他把孩子交給長輩帶。明曦，我看著他說話做事沉穩，也不像是個說謊的樣子，瞧著讓人心安。」
「他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為你設身處地想過了，倒也難得。」
上輩子謝景陽待她倒也不錯，知道她跟繼母關係不好，會護著她。
楚清瑩看著明曦，「我自幼喪母，繼母不慈，長這麼大有家又沒有家。明曦我想找個有擔當的丈夫，想有個自己的家，能讓我安安穩穩生活的地方。我跟謝景陽見這一面，我覺得至少他有擔當，這一點對我很重要。」
明曦明白楚清瑩的意思，她沒有安全感，所以希望能找一個讓她能依靠的人。
謝景陽是武將，戰場上廝殺過的男人，確實讓人覺得有依靠。
她看著明曦，輕聲又加了一句，「我也希望他很能幹，有本事，這樣的話，我才能真的直起腰來。我對他有要求，自然也會真心待他跟他的孩子。
那孩子這么小，我姐姐說了，帶在身邊養著，跟自己的也沒區別。我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並不指著繼子過日子。」
明曦看著楚清瑩，「你自己想好了，只要下定決心，我是支持你的。再說了，若是將來謝景陽真的對不住你，你也不是沒有撐腰的人。」
楚清瑩不想哭的，但是明曦這話她的眼淚又落下來了，她緊緊握著明曦的手，「我今日在你這裡哭過了，以後再也不會哭了。有你這話，明曦，我覺得以後肯定能過得好。」
「那是當然，謝景陽慧眼識玉，你又心地寬厚，日子一定能過得好。」
「是，我一定會過得好的。」
楚清瑩沉聲說道，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明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