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可行嗎?」裴商衍不怎麼放心地問老太醫。
「這……」可行不可行還得看老天爺,冒的風險可太大了!
老太醫不忍心地看了一眼慕鳶芷。
縱然知道這些人為了裴雲熙毫無底線,慕鳶芷還是震驚了,他們的話就像凜冬里最鋒利的冰渣子刮過來,寒意直衝她四肢百骸。
換血……虧得裴商靈想得出來!
裴雲熙本來就中毒九死一生,換不換血都是危險的。
可她呢,憑什麼要平白無故冒雙重的危險,既要跟裴雲熙換血,又要承受原本屬於裴雲熙的毒?!
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這些人沒人性到讓人髮指!
「不行的,姐姐怎麼可以冒這樣的危險的,不必了,她一定會找到解毒的方法的。」裴雲熙急得又開始哭了。
德妃卻不同意道:「她是你姐姐,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應該分彼此。」
這個時候又一家人來道德綁架了?慕鳶芷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說話,她是不可能答應的。
這些人又能怎樣呢?又關她進永巷?師出無名。私底下用刑?他們還需要她制解藥的,也不可能。
「鳶芷,你說句話啊,好讓雲熙安心。」裴商覺說。
慕鳶芷就當沒聽見,睫毛垂了垂。
裴商靈見狀,火氣一下子又來了:「歸根到底都是因為你和蕭楚楚勾心鬥角才害得小妹也掉進湖裡,不然小妹又怎麼會被紅蜘蛛咬到呢?這事本就因你而起,你給小妹換血無可厚非!你在貪生怕死什麼?!」
他的話落在眾人耳朵里,不少人都在心裡點頭,確實是這樣。
慕鳶芷心裡嗤笑,這也能怪到她頭上來,餘光瞄了裴雲熙,她想裴雲熙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南疆紅蜘蛛不會也是裴雲熙故意放在朱雀湖裡的吧?那這毒呢也是裴雲熙故意中的?
不,裴雲熙再傻也不可能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其中疑雲,慕鳶芷暫時還想不明白。
這個時候沉默思忖了許久的天子發話了:「鳶芷,你過來,父皇有話要跟你說。」
所有人不明所以,慕鳶芷也不知道天子要私下跟她說什麼,不免忐忑。
起身跟著天子離開的時候,慕鳶芷還能聽到幾個皇子和德妃安慰裴雲熙的話,讓裴雲熙放心,換了血就好了。
呵,噁心!
慕鳶芷隨著天子來到旁邊的偏殿,天子背對著她,忽然長嘆了口氣:「鳶芷,你跟在父皇身邊也十六年了。」
「是。」
怎麼,他也要打親情牌?特意找她來偏殿不會這麼簡單吧?
「朕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大雪紛飛的日子,整座京師都被雪壓得透不過氣,凱旋的隊伍沒有把你父親母親帶回來,唯有剛出生的你裹得厚厚的,被你父親的部將護送回來,你見到朕第一眼就笑了。」
天子十分懷念的語氣。
就算不是在這種時候,慕鳶芷也不會再有那麼一丁點觸動,不會幻想她和天子曾經的沒有任何隔閡的溫馨瞬間。
回憶的美好最傷人。
她知道此時此刻天子提起來這些的用意,根本就是用來當做籌碼,或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的鋪墊。
慕鳶芷沒有說話,默默垂首聽著。
天子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繼續自顧自道:「你爹娘是帝國的英雄,他們為國捐軀,馬革裹屍,死在煌厲國冰冷的土地上,長眠異國他鄉,實在叫朕痛心!」
慕鳶芷聽到這裡,心狠狠一揪。
這是她兩輩子最大的遺憾,父親和母親不能魂歸故里!
煌厲國雖然敗了,但他們的國力依舊強盛,他們扣下了她父母的遺骸,不管怎麼交涉都不歸還!
「朕知道你當然比朕還要痛心疾首,所以你一定也想他們回到這片土地,落葉歸根對不對?」天子此時已經來到慕鳶芷面前,拉著她的手:「朕有辦法將他們迎回來風光大葬,還你心愿。」
真的嗎?!
天子短短一句話就掀得慕鳶芷心裡翻江倒海!
沒什麼比能讓自己的父母可以回歸故土落葬更讓慕鳶芷激動的了,她以為窮極一生都做不到的事,如今垂手可得!
天子感覺到他握住的這隻手在顫抖,他勾起唇角。
漫天的喜悅並沒有麻木了慕鳶芷的思維,她知道天子是什麼意思,他是想一換一,他把她的父親母親接回來,她就要跟裴雲熙換血。
她當然願意!
她必須願意!
九死一生也有生機,就算十死無生她也願意!
她本來就是已死之人,這條命是她賺到的,為了她的爹娘值得!
「父皇,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但是我想您立據為證,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不管怎麼樣,她得有保證,他們之間已經不是當初親密無間的父女了。
天子眸光暗了暗,隨即滿意笑道:「朕就知道你識大體。」
他握住慕鳶芷的肩膀:「放心,朕馬上就擬旨為證,勢必迎回你的父母!」
「兒臣謝過父皇。」慕鳶芷不著痕跡移開自己的肩膀,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福身謝恩。
天子親自擬旨,好像生怕慢了一點,慕鳶芷就要反悔似的。
她看著他的背影,不免悲涼。
父親母親是帝國的大英雄啊,卻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們死忠的君皇才願意竭盡全力將他們接回家。
慕鳶芷拿了聖旨,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她躺在榻上,什麼都沒有想,屋子裡只有太醫,天子在外面站了不到一會兒就又不放心地進來,太醫們只好由著他,他坐在裴雲熙旁邊,緊張極了。
裴雲熙嗲聲嗲氣對他撒嬌,說有父皇在她什麼都不怕。
慕鳶芷曾經也這樣說過,然後天子就會對她說:朕會一輩子守著芷兒的。
「朕會一輩子守著熙兒的。」天子摸了摸裴雲熙的腦袋。
慕鳶芷閉上眼,他們說的話從來只有她一個人當真。
換血是極其危險又操作複雜的事,稍有差池就會斃命!是以,沒人敢進去打擾,大家都候在外面,心思各異的眾人誰都沒有說話。
裴商靈是最坐立不安的,他好幾次都想偷瞄一下裡面是什麼狀況,又被裴商衍拉回去。
就在他們焦躁不安的情緒快達到頂峰的時候,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