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你不是最喜歡逛花燈會嗎？」裴商衍不解地問。
每年芷妹妹都要纏著他們一人給她買一盞花燈，老四還要笑話她拿那麼多花燈去開鋪子呢？芷妹妹就說花燈是心意，自然是要一人一份，還要每年一份，這樣才顯得他們兄妹情深。
「我說了我很忙，沒空去。」慕鳶芷還是那句話，她說完就走。
裴商衍趕緊起身攔住她：「是忙著給你二哥弄箭矢嗎？明日再弄也不遲啊，有勞有逸。」
「有勞有逸？」慕鳶芷玩味地咀嚼著這個詞，「太子哥哥不是最討厭這個詞嗎？這是懶惰之人的藉口，唯有驕奢淫逸之徒才一味追求享樂，到最後腐化墮落，自取滅亡。太子哥哥的教導，我可是一字不漏全都銘記在心。」
裴商衍身形驟然頓住。
他記得這是他曾經對她耳提命面的話，可他也只是為了她好啊，她不喜琴棋書畫，總想著舞刀弄槍，可姑娘家哪個是這樣的？更別說還是天家之女，定然是要樣樣拿得出手才行。
他不過是不想她被人瞧不起，落人口實罷了。
沒想到這竟然也能成為他們兄妹之間鴻溝的一部分。
「芷妹妹……」裴商衍苦澀地喚了一聲，「我不過也是為了你好。」
為她好？慕鳶芷曾經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算再苦再累再不喜歡，她也逼迫自己靜下心來刻苦練習，可即便她已經做得比一般的貴女要好，他也還是不滿意，他還想更好，最好，這樣才不會辱沒他親自教導的臉面吧？
不然為什麼同樣的情況到了裴雲熙那裡就完全變了呢，他跟裴雲熙說不會也沒有關係，不必勉強，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做自己就好。
他總是帶著裴雲熙去玩，而她練到想吐的時候撒嬌求他，希望能休息一下，就要被指責不思進取。
練習也好休息也好，都要他主導才行，她不能主動要，可哪怕是這樣，她也還是小心翼翼維持著他們的關係，生怕自己被嫌棄了。
裴商靈終於聽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慕鳶芷你夠了！太子哥都如此低聲下氣了，你還想怎麼樣？喊你去玩你還不樂意了？還是說你又在這裡憋著什麼壞？！」
「夠了老四，芷妹妹也是你妹妹，你不要無端妄加揣測她。」裴商衍不贊同地看向裴商靈。
他們今日又不是來吵架的，為何四弟總是如此？
「我哪裡無端？太子哥怕是忘了慕鳶芷是因為什麼被父皇關進永巷的吧？那日工部爆炸誰知道是不是她想害小妹不成反累自己呢？！」裴商靈越說越激動，眼眶都要噴出火星子。
「裴商靈！」裴商衍沉聲呵斥。
慕鳶芷本來後腦勺磕到了就隱隱痛，聽他們在這裡吵吵鬧鬧就更不舒服了，只想他們趕緊滾：「你們要吵就到外面吵！」
怒意未消的裴商靈立刻拂袖就走：「這麼晦氣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
裴商衍沉默了半響，最終還是在慕鳶芷對自己視若無睹的目光中黯然離去。
他走出偏殿，不見裴商靈，以為四弟回去了，就到長樂宮去找裴雲熙去了，到底今日是花燈節，他該帶著小妹去散散心的，不能被影響了。
而裴商靈一怒之下直接衝到未央宮院子裡的噴水池，把本來要送給慕鳶芷的鈴鐺狠狠扔下去！
他氣喘吁吁站著望噴水池，蕩漾的水面彷佛映著一張嬌俏的臉，捧著他扔下去的鈴鐺沖他笑：「靈哥哥，謝謝你送我的鈴鐺！」
裴商靈驟然驚醒一般嗖的一下跳進水池裡去找。
沒有！
沒有！
哪裡去了！
鈴鐺呢？
他明明就在這裡扔的啊！
「四殿下，您在找什麼？」小年子問。
「滾！」裴商靈眼眶紅得滴血。
小年子嚇得連滾帶爬走開，他捂住小心臟三步一回頭往裡走，生怕裴商靈忽然發難，又要整個未央宮遭殃。
他只管回頭沒看路，差點和玲瓏撞了正著。
「跑那麼急見鬼了？」
「是四殿下，發了瘋一樣不知道在噴水池裡找什麼……」
慕鳶芷：「他不一向這樣動不動就發瘋嗎？」
除了親眼看到裴商靈發瘋的小年子，其他宮仆都在掩嘴偷笑。
「不過主子，您真的不去看花燈嗎？」紅豆問這話的時候，眼裡亮晶晶的，一看就很想去。
慕鳶芷摸了摸自己磕得不算重的後腦勺，想著敷了藥也不礙事了，就說：「你要是想去，我和你們一起去。」
皇宮雖然不是隨便出，但逢年過節都是允許外出的，但宮仆就不一樣，唯有休假才能外出。
紅豆立馬興奮起來：「真的嗎？謝謝主子！」
小年子卻是擺手：「主子您和紅豆姑娘玲瓏姑娘去吧，奴才留下來看門。」
他對看花燈也一般般。
小雲子點頭：「奴才也留守。」
「好吧，你們留守在這裡，我們大概亥時三刻前就回來。」
夜幕降臨，慕鳶芷就領著紅豆和玲瓏出了宮門。
今年的花燈節確實比往年要來得熱鬧，朝廷造了個幾層樓高的大花燈，不少人慕名而來，就連外邦人也來了不少了，到處都是胡商，熱鬧非凡。
紅豆和玲瓏年紀比慕鳶芷還小，正是愛玩的年齡，一見了熱鬧就歡騰，街上人又多，她們走著走著就自然而然被擠開了。
「這個小兔子花燈真好看，主子你看！」紅豆一個轉身就不見了玲瓏和慕鳶芷。
「紅豆你在哪？玲瓏？」慕鳶芷晃眼就不見了兩個丫頭，面前都是舉著花燈擠來擠去的路人，擋著她的視線，她能聽到紅豆和玲瓏喊，卻看不到她們在哪。
算了，她們總歸是認得回宮的路的。
火樹銀花，張燈結彩。
沉浸在花燈會熱鬧的氣氛中，慕鳶芷一時之間忘卻了所有的煩惱，她隨手拿起一張花里胡哨的面具，展示架的對面，一張丰神俊朗的臉猝不及防撞進她的視線里。
隔著纏滿了紅繩的展示架，慕鳶芷和蕭逸塵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