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順階下山,鐵鞋一直在後面遠遠的吊著。
「他不死心。」左登峰低聲說道。
「住持已經發話了,他不會再做什麼。」玉拂點頭開口,轉而將手裡抓著的紙符和小型骨頭之類的東西放回了懷裡。
「這些是什麼?」左登峰隨口問道。
「都是符咒。」玉拂自然不會瞞他。
「那些骨頭和樹根也是符咒?」左登峰好奇的追問。
「是的,我們辰州派的符咒紙符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是五行符。」玉拂出言解釋。
左登峰聞言沒有再度追問,他可以敏銳的察覺到那些骨頭樹根之類的東西發出了各種氣息,這種氣息有陰性的有陽性的,分屬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以靈氣催使之後,可以將其自身蘊含的五行屬性加以放大和加強,以此影響周圍的氣息,這可能就是辰州派施法的原理。
二人很快來到少林寺山下,左登峰駐足跟玉拂道別。
「你很討厭我嗎?」玉拂挑眉開口。左登峰接連三次跟她道別,令她略感不快。
「我這個樣子跟你在一起,人家會說你的。」左登峰訕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袍子。
「你為什麼要這樣?」玉拂出言問道,她指的是左登峰為什麼要作乞丐打扮。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倒過來也是對的。」左登峰茫然搖頭。巫心語死後,他的世界就一直是灰色的,心灰意懶是他的真實心境,衣著和容貌他已經不在意了。
「你是怕跟我在一起會沖淡對她的思念?」玉拂出言笑問。她比左登峰年紀要大,江湖閱歷也豐富,說話自然也就直接。此外她雖然高傲卻不會對左登峰高傲,高傲都是鶴對雞表現出來的,鶴與鶴在一起是不傲的。
左登峰聞言急忙搖頭,玉拂這話並不帶感情成分,這一點他很清楚,他還沒有自戀到認為玉拂會喜歡他,他不想跟玉拂在一起是因為擔心金針會多想。
「你為我送了三天的飯,我回請你一席,然後我就回湖南。」玉拂爽朗的拍了怕左登峰的肩膀。
左登峰點頭答應,隨即沖樹林招了招手,十三見狀立刻從樹林躥出,跟在了他的身側。玉拂之前已經見到了十三,因此只是看了十三一眼,並沒有多想。不過那隻小猴子卻對十三表現出了明顯的敵意,不時沖其尖叫幾聲,而十三對它並不畏懼,一直愛理不理,被其吵鬧的煩了,就會快跑幾步撒上一泡貓尿,玉拂對此很是疑惑,左登峰則笑而不語,他自然知道十三的這個舉動是蔑視的意思。
二人來到山下的鎮子,選了一家乾淨的飯館,點了幾道簡單的菜和一壇酒,玉拂不喝酒,酒是為左登峰點的。
玉拂飯量很小,簡單的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左登峰並沒有跟著她放筷子,不吃飽他是不會停的。
「你真要去尋找那十二地支?」玉拂轉頭看著坐在飯館門口啃羊頭的鐵鞋。
「不,我只找那六隻陰屬的動物。」左登峰吞下嘴裡的食物搖頭回答。
「你真的認為它們可以令你的妻子起死回生?」玉拂收回視線端起了茶杯。
「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左登峰並未停止進食。
「如果你找齊了六隻陰屬動物,結果發現它們救不活你的妻子,那時候你會怎麼辦?」玉拂轉動著茶杯。
「不能讓她跟我在一起,我就會跟她在一起。」左登峰抬手拿過了玉拂沒吃的那碗米飯,這些問題左登峰已經在腦海之中想過千萬次了,根本就不需再思考。
玉拂聞言皺起了眉頭,沉吟片刻方才理解了左登峰想表達的意思:不能讓她回到陽世,他就會追到陰間。
「她很幸運,能遇到你。」玉拂沖左登峰投去了讚許的目光,左登峰表現出的對感情的專一和目標的專注令她極為欽佩。
「幸運的是我,對了,你為什麼還不嫁人?」左登峰抬頭看了玉拂一眼。跟玉拂的交談是正常的交談,左登峰並未多想。此外辰州派的道士跟茅山派的道士一樣,都是火居道士,是可以婚嫁的。
「只有生死不棄的感情才叫感情,但是只要我活著,我就不知道對方能否生死不棄。」玉拂搖頭笑道。
「你這是鑽進了一個死胡同啊,不過像你法術這麼高強,一般人也配不上你,我看金針不錯,修為高,長的又英俊。」左登峰想在分別之前再幫金針燒一把火。
「他的愛人在十年前病死了,之後他一直沒有再娶,所以我很欽佩他的專一和重情,可是如果他喜歡了我,那就表示他還不夠專一,也就不值得我喜歡他了。」玉拂二十七歲了,言語並不扭捏。
「這好像又是個死胡同。」左登峰搖頭苦笑。此刻他感覺到了輕鬆和擔心,輕鬆的是玉拂只把他當朋友看待,擔心的是金針好像沒啥指望了。
「哈哈。」玉拂放下茶杯抬手掩口。
「好了,我吃飽了,這個還給你。」左登峰將桌子上的所有飯菜全部吃完,這才放下筷子從懷裡掏出那枚金豆子遞給了玉拂。
「你為什麼不用?」玉拂好奇的追問。
「你想聽實話嗎?」左登峰出言說道。
「廢話。」玉拂白了左登峰一眼,這個眼神跟姐姐看淘氣的弟弟的眼神是一樣的。
「其實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不想到閉眼那一刻忽然想起還欠了誰的人情。」左登峰抓著喝剩的白酒站了起來,拿出一枚大洋算了飯錢。
「這個人情你還是欠著。」玉拂站起身將那顆金豆塞到了左登峰的手裡,轉而沖夥計開了口,「不用找了,剩下的開間上房。」
「你今天晚上要住在這裡?」左登峰疑惑的看著手裡的金豆子。玉拂遞給他可以,他如果再塞到玉拂手裡那就顯得輕薄了。此外左登峰現在還在心疼那枚大洋,吃飯加住店也花不完,玉拂倒真實在,拿他的錢賞人。
「是給你住的。」玉拂說著跟夥計向樓上走去,這間飯館一樓是吃飯的,二樓是客房。
「我不住店的,再說既然是給我住,你怎麼上去了?」左登峰低聲嘟囔。
「快上來。」玉拂轉身沖左登峰招了招手。
「我不上去。」左登峰毅然搖頭。
「上來幫我個忙。」玉拂神情嚴肅。
左登峰聽她這麼說,這才提著半罈子喝剩下的白酒跟了上去。進入房間之後,玉拂反手關上了房間,徑直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玉真人,我還有事,先走了。」左登峰一看情況不好,轉身就要拉門。
「小東西,胡思亂想什麼,幫我護法,不要離開這間屋子。」玉拂出言解釋。
「什麼?」左登峰不明所以。
「我有東西留在南京,我去拿回來,明天早上我就回來,這段時間我不能移動,你從這裡保護我。」玉拂正色開口。
「你從這躺著,我去幫你拿。」左登峰皺眉開口。
「你有傷在身,還是我去。記住了,不要動我。」玉拂從懷裡拿出兩張紙符,迭好之後握在了手心裡。
「你也知道我有傷在身,怎麼幫你護法?」左登峰還想推脫,就在說話之間他猛然感覺到玉拂的氣息產生了異動,皺眉感知,發現玉拂的魂魄已經脫離了身體,穿過牆壁向東飄去。
「魂魄離體?」左登峰愕然東望。正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與人比拼靈氣辰州派肯定是不行,但是布陣作法她們還真是極為在行。
「她怎麼這麼信得過我?」許久過後左登峰才反應了過來,快速跑到窗口推開了窗戶,拉過桌子坐了上去,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總得避嫌。
沒過多久,夥計敲門送熱水,左登峰打開房門,讓夥計送些鮮魚和花生上來。魚是給十三準備的,花生他要自己吃。
左登峰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剝著花生喝酒,花生的香氣將玉拂的那隻猴子從玉拂身邊引了過來,跳到桌子邊上沖左登峰伸出爪子討要花生。左登峰隨手扔了一顆給它,猴子抬手抓住,剝開吃了,伸手又要。
「喵!」十三見狀立刻撇下吃了一半的魚衝過來轟攆那隻猴子,它這個舉動沒有什麼深意,純粹是嫉妒,它感覺左登峰只能對它自己好。
「十三別鬧,給,再給你幾顆。」左登峰安撫著十三,再度遞給那隻猴子一把花生,猴子坐在桌子上剝吃著花生,左登峰趁機摸了摸它的項圈內側,果然感覺到了字跡,字體跟十三先前佩戴項圈上的字體是一樣的,也是四個字,不過內容不同,猴子項圈刻的是「九陽金庸。」
猴子在十二地支裡面排行第九,陽性,五行屬金,庸國是當年跟隨姜子牙伐紂的八個諸侯國之一。如此一來就佐證了玉拂先前所說的都是正確的,八個諸侯國都各有一隻動物,暗合五行之中的金木水火,而四隻屬土的動物都應該在周國的國境裡,只要確定了庸,蜀,羌,髳,微,盧,彭,濮,這八個諸侯國在今天的什麼位置,就可以著手尋找了。
陰陽,五行,地支,這三大玄學因素在十二隻動物身上都有著明確的體現,想必六陰陰不死,六陽陽長生一說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想及此處,左登峰探手從懷裡拿出了當日算命先生寫出的那張黃紙,開始確定自己要找的那六隻陰屬動物,一隻屬金的雞,一隻屬木的兔子,一隻屬水的豬,一隻屬火的蛇,一隻屬土的羊,還有一隻屬土的牛。
確定了具體目標之後左登峰笑了,他要尋找的這六隻陰屬動物表面上看都不算很厲害,藤崎就倒霉了,他得找龍,那玩意肯定難找,還有老虎,老虎也不好抓,左登峰越想越開心,到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是笑過兩聲之後開懷大笑就成了苦笑,光想著藤崎面臨的困難了,自己面臨的困難也不小,屬火的蛇肯定不好對付,屬金的雞指不定就會飛,還有那個屬水的豬又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