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婉君不放心林蔚然自己跟著去看廠子，可店裡離不開她，就讓朱小芬陪著去。
那中年男人叫高旭，他說的廠房位置偏僻，幾乎接壤了周邊的村莊，但好就好在大路多，離縣城火車站也近。
林蔚然這才動了念頭。
他來時就騎著一輛半舊的自行車。
林蔚然問鄰居借了一輛，載著朱小芬跟上。
騎自行車費了半小時的功夫，林蔚然才看見了他說的那座廠房，四周農田環繞，不遠處還有幾戶民房。
廠子面積不小，有五間大排屋，外圍牆上的白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一眼看去斑斑駁駁。
生鏽的大鐵門上掛了把鎖，高旭停好車子，就從懷裡掏出鑰匙。
林蔚然四處打量，廠院的牆上依稀用紅油漆寫了欠債還錢的字樣。
她淡淡移開視線，「高老闆，您這廠子得有一千平吧。」
高旭開了鎖，把門推開，請她們進來。
「差不離。」
廠院裡雜草叢生，一看就是荒了有些年頭。
「那您這廠子原本是做什麼的？怎麼就撂這了。」
「原來是個罐頭廠，建得離村子近，好收果子。我爹撒手之後我也不會做生意，也就敗了。」
高旭臉上流露了一絲不自然，引著林蔚然進廠房裡看，捲簾門打開，裡頭一股塵土味。
林蔚然收回視線，轉而打量房屋主體。
還是結實的，牆上沒有被水泡過的痕跡，說明屋頂沒有漏過雨。
只是裡頭已經搬空了，除了幾張破舊的桌椅，牆上連風扇都拆了，留下個幾個孔洞。
高旭看林蔚然表情不明，試探地問，「林老闆覺得怎麼樣？」
林蔚然把他的急切看在眼裡，他上門求租，廠子牆上又有催債的痕跡，恐怕是手頭周轉不開，急需用錢的。
「不急，高老闆，方便的話，請您再帶我們看看後面幾間？」
高旭連連答應，「應該的，應該的，這邊請。」
後面幾處的廠房也是刮的大白牆，裡頭沒什麼東西，最後一排卻是個員工宿舍。
林蔚然心裡滿意，臉上沒有露出分毫。
高旭見看完了林蔚然還是不說話，不由著急了，「林老闆，這是沒看上?」
林蔚然嘆了口氣，「地方倒是大，可是這離城裡頭遠，來回的不方便。想必高老闆也知道，我要開製衣廠，一下子也用不到這麼多廠房....」
「哎這您就多慮了，地方大好啊！以後您廠子開好了還省得挪地方！」
「我就是小打小鬧，以後的事以後說，現在嘛，得控制預算。」
高旭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要壓價。
林蔚然見他臉色不好，笑了一下，「高老闆打算怎麼租？」
這廠子太偏租不出去，高旭撂了幾年，終於在報紙上看見了林蔚然的事，要回蘭溪縣開廠。
他還以為總算逮著冤大頭了，趕緊上門自薦，生怕被別人搶了先。
縣裡空置廠房可不少，他這是老破大。
高旭在心裡轉了個彎，「起租三年，每平五毛錢。」
朱小芬聽見這價瞪圓了眼睛，那一年就要五百塊？！
三年就是一千五百塊，都可以在縣城買個小房子了！
「蔚然、姐！」
朱小芬扯了扯林蔚然的衣袖，生怕她答應了。
林蔚然安撫地拍了拍朱小芬的手。
對羅婉君朱小芬大方，那是因為她們是半個員工半個合伙人，想要手底下的人把你的活兒當成自己的活來干，可不能只畫大餅，得給人吃肉喝湯。
林蔚然是從底層爬上來的，更加能領悟這個道理。
可對外嘛，林蔚然勾了勾唇。
「高老闆這價是欺負我年紀輕，不懂價啊。」
高旭知道她要砍價，因此高報了不少。
「林老闆，你看看我這房子，當年可都是實打實的紅磚水泥造起來的，這個價也不算多，頂多只能給你讓一點....」
邊說邊瞅著林蔚然的神色。
林蔚然不吃這套，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小芬，看來高老闆不急著出租，咱們先回店裡看看別的廠房吧。」
朱小芬點頭，巴不得趕緊走，省得林蔚然被這個高旭忽悠上當了。
高旭一下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走到門口了。
「誒！慢著，林老闆！」
他趕緊跑在前頭把門攔住。
「林老闆！你別急啊，這不是還可以談嘛！」
林蔚然挑眉，「那高老闆能談到多少？」
「四毛？」
林蔚然作勢要繞開他出去，高旭又提高了音量，「三毛！不能再少了！」
可林蔚然卻還沒有停下，兩人已經到了院子裡，頭都沒有回。
高旭騰起一股火，這女老闆年紀不大，心夠狠的。
「我說林老闆，就算你去租縣裡別人的廠房，也是三四毛，這個價你去哪兒都壓不到更低！」
林蔚然扭頭，似笑非笑，「誰說我要租了？」
高旭一怔，「不租，不租你來幹啥？耍我呢！」
「我是不租，我要買！高老闆，你這個廠房留著也是空置，不如你兩千塊賣給我？」
「賣給你？」高旭隨即反應過來，「兩千？你知不知道一塊紅磚多少錢，水泥多少錢？我這是磚房，可不是瓦房！你去蓋一個看看，五千塊你蓋不蓋的下來！」
高旭面色漲紅，表面的客氣也維持不住了。
「林老闆要是不租，我就不跟你在這耗了！」
林蔚然見他開始鎖門，也不著急，「高老闆說得不錯，要建個新廠子確實花費不少。不過誰會拿造新房的價兒來收購你這個地方偏僻的舊廠房？
「等高老闆想清楚了，還可以再來找我。」林蔚然頓了頓，「不過，要是我已經定下了廠房，就過時不候了。」
她說完也不等高旭反應，直接走出了大門。
林蔚然跨上自行車，「小芬，上來。」
朱小芬坐在后座，摟住了林蔚然的腰。
「蔚然、姐，你真想買、這個、廠子嗎？」
林蔚然踩著自行車，「對，要是租的話，做好了難免招人眼紅，不如買下來踏實。」
「他好像、不肯賣。」
林蔚然扭頭看了一眼遠去的廠房，「他缺錢，會賣的。」
只是看催他還錢的人，著不著急了。
高旭拴著門鎖，悶聲不吭，把手裡的鐵鏈子狠狠砸在了門板上。
身後傳來腳步，他還當是林蔚然回心轉意，心裡舒了口氣，刻意板著臉，「林老闆，你又改主意了？我這廠房可不賣，租的話最少要三毛！」
「高旭你個天殺的，終於逮著你了，有人買廠子你還不賣了還鄉親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