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55章 不留情面

  傅思瀅站在樓上神色平靜地看著大堂,心情談不上愉快或亢奮,心底反而如同壓著千斤巨石,沉重得令她目光僵直。

  花嬈在小李氏反駁與宰相府有關係後,就更為放肆地指著小李氏的鼻尖開始冷嘲熱諷。衛蘭靈被羞辱得抱頭啜泣,何其可憐。

  這種場景,但凡是有些許良心和正義的人看到,都會感到不舒服,傅思瀅自然也是同樣。

  但她的不舒服並不是為了衛蘭靈,而是為了記憶深處的芸芷。

  僅僅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遭受言語羞辱,衛蘭靈便如此難以承受,那芸芷呢?真正遭受過羞恥和凌辱的芸芷,那時該是何等的害怕和絕望?

  她一直去不敢去想芸芷前世死前承受過的苦痛,但凡想一絲,就要痛徹心扉。

  在何長易要造反前,她為了保護芸芷,命芸芷逃出皇城躲避。直到何長易稱帝登基、掌控住局勢後,才命人護送芸芷回皇城。而災禍,就發生在芸芷回皇城的路途上!

  寧瑞成等一眾前朝舊臣忽然出現,挾持了芸芷!之後……

  傅思瀅緊盯樓下衛蘭靈顫抖如篩的身影,眼眸越來越紅。

  她命人去接芸芷,是臨時命令,護送的護衛都是何長易的親兵。寧瑞成等人是從何處聽到消息,並且準備得那般充分?!

  傅思瀅無數次想否認、想推卸,可她騙不了自己。芸芷之所以遇難,就是因為她在前一夜只對衛蘭靈說過,說終於安穩,說終於姐妹三人可以團聚,說終於可以接芸芷回家!

  是她的罪啊,全是她害了芸芷!

  她當時感念衛蘭靈陪她與何長易一起造反承罪,早將衛蘭靈看作是親人,她哪裡會想到,她以為的親人一轉頭就將她真正的血親……推入深淵。

  而如今,她還會留情給衛蘭靈留半分臉面?

  呸,想都不要想!

  孫丹驚訝地發現傅思瀅在流淚,正要疑問,只聽傅思瀅語氣喑啞地問:「你們的人不會做強上女子之事,是嗎?」

  孫丹微怔,不明白傅思瀅為什麼突然又起這個心思,低聲道:「是。」

  傅思瀅先開始的計劃是讓清方門的人強上衛蘭靈,但被清方門拒絕,於是才改成現在這般的戲弄羞辱。

  「你們不做,幫我去找肯做的人,也不可以?」

  聽出傅思瀅果然心思不消,孫丹猶豫了一會兒,說:「我需要回去詢問令狐老丈才行。」

  見孫丹沒有立即同意,傅思瀅神色漸冷。

  此時,樓下的花嬈罵夠了,就開始對衛蘭靈動手動腳,將衛蘭靈的衣裳東一扯、西一拉。

  「呦呦,裝什麼清純可憐吶,你的身子那麼多人都看過了,怎麼就不捨得讓我的幾個哥哥瞧瞧?」

  花嬈妖笑著手一拉,在衛蘭靈的尖叫求救聲中,將衛蘭靈的外衫徹底扒下!

  「放心,我這幾個哥哥只瞧,不干別的!」

  衛蘭靈蜷縮成一團,在小李氏的懷抱里放聲驚哭。

  「救命!救命!」

  她的求救聲不僅不能讓花嬈住手,反而讓花嬈五人放肆大笑,如同衛蘭靈真的給他們當了樂子。

  花嬈按住小李氏的肩膀,將人扯開推搡到一邊,然後眼疾手快地直接將衛蘭靈的內裙「刺啦」一聲撕扯開。瞬間,衛蘭靈就光著前胸鎖骨雙肩、露出雙腿,衣不蔽體。

  樓上圍觀的住客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看,又想看;不該看,又忍不住要看。

  就在花嬈即將把衛蘭靈的最後遮羞布全部拉開時,「砰」的一聲,與傅思瀅同樓層廊道的一間客房忽然房門飛開!

  一身著白緞裡衣的年輕男子大步而出,站在欄邊,抬手就將摺扇向樓下大堂的花嬈扔擲而去!

  並非普通扔砸,而是帶著內力,使摺扇化為一柄小劍劃破半空,逼得花嬈不得不鬆開對衛蘭靈的鉗制,險險避開。

  男子惱怒至極:「辱人至此,還不停手!」

  這把普通摺扇從花嬈的臉頰擦過,後直直打到桌上,震得桌椅晃動。

  花嬈一抹臉頰,發現被摺扇傷出一道口子,頓時,漂亮的眉眼染上怒火:「要你多管閒事!」

  傅思瀅斜目看去,能看到不遠處的男子眉眼清俊、目光如火,身形清瘦修長,姿態如竹。他的神色寫滿厭惡與不堪忍受,可見是對大堂中發生的此事忍無可忍。

  她還未多想,只聽孫丹在旁低聲道:「是個高手。他若插手,花嬈幾人有麻煩,拖延了時辰,恐怕會被夜巡士兵發現。」

  之所以讓孫益在外放風,就是為了防止被夜巡士兵發現異常的。

  傅思瀅目光嫌惡地看向那男子,對於這種在關鍵時刻壞她好事的人,一向沒好感。

  不過她今晚的目的已經達到,想來明天衛蘭靈的美名就會被目睹此事的住客傳得人盡皆知,衛蘭靈未來幾天將會在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她要讓衛蘭靈經歷充分的痛苦,再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男子見花嬈不知好歹,抬手從頂上燈籠抽出鐵簽,筆直地指向花嬈:「我數三下,你幾人若不離去,就別想再走。」

  傅思瀅對孫丹說:「收手。」

  孫丹馬上走回房間,在窗邊向街邊學了一聲貓叫。立刻,在外放風的孫益便將卡住的客棧大門鬆開,發出巨大的響動,提醒花嬈幾人收手撤退。

  臉上被劃破口子的花嬈十分不甘,但也只能在同伴的拉扯下,怒視著執拿鐵簽的男子,憤然離去。

  衛蘭靈奔潰地大哭跪下:「多謝恩公!」

  心氣鬱結的傅思瀅正要返回房間與孫丹跳窗離去,誰料不遠處的男子緩緩轉身,顯出極為清朗俊逸的容貌,只是手中鐵簽筆直指向她,眼神冰冷!

  「這位姑娘也知道欺軟怕硬?」

  與男子輕視厭惡的目光相觸,傅思瀅眉頭陡然一皺。不知這男子是何時發現的她,但無疑,他看出了她是幕後指使!

  淡然收回目光,傅思瀅不多理會,轉身踏入房中,與神色微驚的孫丹急速跳窗離開客棧!

  然而就在跳窗的那一瞬,一根纖細的鐵簽「嗖」地從臉前飛過,一下子就將傅思瀅臉上的蒙面扎飛掉!

  鐵簽飛來的方向只需偏移分毫,傅思瀅的臉說不定就會被鐵簽扎穿!

  她一驚,轉頭看去,只見那白緞裡衣的男子竟來至房門前,看樣子是要追她。

  孫丹擋在傅思瀅身前:「私人恩怨,閣下管到這個地步還嫌不夠?」

  男子依然是厭惡的怒容,只是目光停留在傅思瀅的臉上久久,忽而冷冷一笑:「我認得你的臉了,毒婦。」

  傅思瀅嘴唇一緊,本該以袖遮面,可念及屋內沒點燈,只有窗外稀薄的月光落在臉上,所以她用不著生怵。

  何況,就算被這男子記住又如何,反正五天之後她就要死了。即使不死,府衙也不可能僅憑這男子的一句「認得」就判定她有罪!

  於是,傅思瀅勾唇一笑,語氣輕佻:「那恭喜閣下,長見識了。」

  男子被傅思瀅的猖狂大膽所驚,目光如刃。

  「閣下若無事,我二人便走了。」

  說罷,傅思瀅一拉孫丹的衣袖,孫丹立刻回神帶著傅思瀅跳出窗口。

  被守在窗下的孫益和花嬈等人接到,傅思瀅回首看向窗戶,見那男子並沒有追來,不由得狐疑。

  從那男子一開始對花嬈五人的惡行置之不理,再加上沒有追逐,她只能猜測他或許是在顧忌什麼。

  等傅思瀅被安全地送回府時,院子裡同她離開前別無兩樣,到處靜謐。

  眼看孫丹告辭,傅思瀅說:「還得托你們查一下,那男子是何人。」

  孫丹擰眉:「自然!」

  ……

  清方門的迅速絕非口頭之語。翌日傅思瀅來到錦相樓又來赴令狐老丈的宴時,就得到了孫丹的調查結果。

  「昨晚干擾行事的男子名為白傾羽,是江南世族名士,名望極高。若不是昨晚,還不知此人的武功也極高,並且已到皇城。」

  想及白傾羽昨晚的一舉一動,傅思瀅蹙眉:「此人來皇城又如何,有什麼特殊的不成?」

  孫丹微微一頓:「這些事情就不需姑娘知曉了。」

  傅思瀅也沒再問。不過是一個外鄉人,江南名士,在皇城怕是連根草都不如。她現在也根本沒有心思去在乎一根草。

  只不過白傾羽給她留下太深的印象。他眼中的厭惡輕視絕不是尋常世族的高高在上,而是真正的……嫉惡如仇。

  想來她這種毒婦,也一定叫品行高潔的江南名士印象深刻?

  今日錦相樓中的各種閒談議論實在是層出不窮。昨日還在說何長易的齷齪下流,今日又得加上傅家表小姐竟然在客棧里深夜遭人當眾羞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個被慕王下令削了一級爵位、以保世子有一個月時間綿延子嗣的衛郡王府……衛侯府,竟然公開徵募小妾!

  無數聽到這個消息的食客,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徵募妾室?也是,現在哪家的女兒敢嫁給寧世子」

  「衛侯爺是急上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