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算是好事情,不該心情低落的。往後日子還長著呢,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遠。」
拍拍三夫人的肩膀,李氏催促女兒:「思瀅,你不是要去看什麼校場嗎,收拾好了咱們就走吧,也不早了。」
「嗯。」
因為一盒香料,相府與本家三房的關係大為親近,連去紅佳巷的路上都是李氏與三夫人同乘一車,傅思瀅則自己過吧。
想著自家夫人和傅三夫人一起登車時的說說笑笑,晴音驚奇難消:「自打奴婢來到府上,還從沒有見過夫人和本家三夫人相處得如此和睦呢。誒,主子,您方才聽見沒?」
「嗯?聽見什麼?」
晴音壓低聲音:「夫人管三夫人叫『阿慧』,這親昵的呦,真是匪夷所思!」
「呵,這算什麼匪夷所思?」
「之前兩位夫人在一起時,哪怕都言語溫和,也總是帶一股子虛偽之情。而如今三夫人都樂意被夫人喚小名,並且親親熱熱地回以一口一個『大嫂』,這還不匪夷所思嗎?」
對此,傅思瀅勾勾唇角,沒作評價。
晴音又一想:「嘖,主子您說,會不會夫人哪一天跟二夫人的關係也能突然變得這麼好?」
「呵,二夫人?要我說啊,不會。」
「為什麼?」
「因為……」
傅思瀅笑著看向晴音。剛想說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至理名言,琢磨了一下,還是改掉。
冷笑道:「因為有我在,我就不可能給二夫人一個與我冰釋前嫌的機會!」
晴音剛想反問「說夫人呢,跟您有什麼關係」,轉念想到今天送香料的破冰舉動還真是自家大小姐做的,於是只能認真思考。
過了一會兒,重重點頭:「您說得對。憑二夫人的性情,是不可能和您真心相處的。您不給二夫人好臉色,夫人便也不會給。說起來,三夫人雖然過去對夫人不是很客氣,但除了幾句尷尬的挑刺譏諷,也沒做別的過分之事,基本上都是跟在二夫人身後……當小嘍囉!還是那種只會搖旗吶喊的,可見是沒什麼當惡人的真本事的。」
對于晴音形象生動的描述,傅思瀅失笑連連:「哈哈,小嘍囉,這般形容還真是貼切。」
須臾,晴音嘆道:「其實說到底,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吶,三夫人算是回到正確的群體裡了。」
沒想到本來想說的話,最終還是說出來,並且是從晴音口中說出來的,傅思瀅唇角揚起越來越高,加深笑意,欣慰地說:「呵,你這丫頭,還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看樣子咱們倆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嘍?」
「嘿嘿嘿,」晴音得意地笑,「奴婢願意為主子當一輩子的小嘍囉,還是不只會搖旗吶喊的!」
「那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小嘍囉,豈不是太可憐?」
「還有孫……」
晴音本來想說還有孫丹、還有清伊潤伊的,可一想到她們都不是主子的家奴,全是外來戶,於是認真想了想,說道:「那奴婢當大嘍囉吧,可以替主子管好多小嘍囉。」
「呵!還一群小嘍囉,當我是老妖怪要占山為王嗎?蠢丫頭。」
「唔,主子您要是這麼愛犟嘴的話,那有我一個小嘍囉就不錯了!」
傅思瀅:……
混丫頭,到底是誰愛犟嘴?
這次,本家借用給相府的校場是位於城西的紅佳巷,距離相府著實有一段不短的距離,等傅思瀅隨母親和三嬸嬸來到此處時,都已經有些興致缺缺了。
下車,入目便是左右兩邊土砌的破損院牆,院門倒是高高大大的,可由於太過破舊,已經失去應有的威
嚴。
三嬸嬸一邊拿鑰匙打開院門上的大鎖,一邊介紹道:「家中少說已經有兩代人不曾習武了,這處祖上便置辦流傳下來的校場理所應當地擱置,後來漸漸荒廢。思瀅你若是能看上一用,這校場裡的所有物件便由你折騰,不用考慮磕碰損壞的事兒。」
隨著沾滿塵土的大院門被緩緩推開,傅思瀅一邊捂住口鼻進入,一邊眯眼睛打量裡面的建築。
的確是老久得厲害,哪怕本家想要重新利用起來,如果不舍一點銀子簡單修繕一番的話,直接迎接各家各府的公子小姐,那也太丟人了。
畢竟是校場,並沒有太多房屋建築,中間有一塊足夠寬敞明亮的空地、周邊有一排供給歇息的屋舍就夠了。
掃視一圈,心中有了譜。傅思瀅站在校場中央,看著略有坑窪的場地以及遠處顯得破舊矮小的房屋,她抿起嘴,「嘖」了一聲,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三夫人小心翼翼看了一下她的臉色,能猜到些許她的觀感。撓撓鼻尖,三夫人看向李氏一眼,目光寫滿求助。
李氏收到三夫人的求助,儘管有些尷尬,但還是開了口:「思瀅,你看著這兒怎麼樣?寬鬆站得上百號人,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傅思瀅斜眼瞥一下母親,默了默,沒有回應母親的話,而是嚴肅地看向三夫人:「三嬸嬸,剛才在我家時,您也算是掏心窩子說了幾句話的。眼下,您就沒有什麼掏心窩子的話能對我說的?」
三夫人一怔,頓時有些面紅耳赤。
猶豫再三,三夫人嘆氣,開口:「思瀅,嬸嬸能看出來你嫌棄這裡破舊,實話說,嬸嬸也嫌棄,誰能不嫌棄呢?可是本家空置的房屋宅院,大都是這種情況,老舊破損、落滿灰塵,被風吹雨打摧殘得沒了好模樣。」
「不不不,」傅思瀅搖頭,「我想讓您說的掏心窩子話,不是這個。」
「那是……」
盯著對方,傅思瀅眉間漸漸蹙起,神情顯出幾分譏笑和無奈來:「三嬸嬸,我真不知道您是不是在給我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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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瀅!」一聽這話,李氏立刻出聲,「怎麼說話呢,太放肆了!」
三夫人也面色不好起來,但還算能忍住,低聲問:「思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嬸嬸真的不明白。」
「呵,不明白……」傅思瀅來回走了兩步,身上氣勢似乎隨著這兩道步伐強盛起來,「三嬸嬸,您是不是覺得這樣的場地在經過簡單地打掃一下灰塵後,就能當學武的地方,就可以拿來迎接各家各府的小姐公子了?」
三夫人皺眉,倒也沒有多想,直接搖頭:「自然不是。校場需要劃分地線、增設歇息的長椅和練武的用具,房屋裡也得好歹布置些擺設,什麼銅鏡銅盆、手巾抹布的,還有茶水點心,總不能光禿禿的。」
「好,您還能跟我細說就好!那請問三嬸嬸,憑這處校場的樣貌,是不是只需要做到您說得那些,我就可以用了?」
「應該……是的。」
「敢問,門窗掉的漆需要補嗎?」
「呃,」三夫人一怔,抬眼看了一下遠處房屋,反應過來,緊忙點頭,「需要的!」
「破損缺失的燈罩需要補嗎?」
「也需要。」
「那開裂的桌椅板凳要不要換?」
「……當然要換!」說著,寒風陣陣的,三夫人開始冒冷汗。
看著三夫人略有侷促難堪的神情,傅思瀅的語氣加快:「還有,連個像樣的床架子都沒有,那可是一群嬌姑娘嬌公子啊,嬸嬸您指望著他們累壞了就直接躺地上,不躺床上?躺床上的話,問題又來了,鍛褥錦枕要不要,寒冬臘月的,屋裡要不要火盆?有火盆,木炭是不是要供著?冷了要喝熱的,這校場需不要備一間燒水燒湯的小廚房?」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原本還只是因校場破舊而顯得有些難為情的三夫人,臉色都白了。
三夫人知道,傅思瀅並不是在挑刺,而是在說非常重要的準備事宜。三夫人來之前,和老夫人、二夫人在家中只是商量了這處校場地方大小合適,對於打掃收整隻是歸納為一句「讓下人收拾收拾就好」,根本沒有想得這麼細。
如果想得細了,就不會現在惹得傅思瀅冷冷譏笑。
因為傅思瀅是在譏笑……
「真是幸虧我親自來看了一眼,知道這裡是什麼糟樣。否則,還不知道要損耗進去多少錢財呢。」
傅思瀅幽幽嘆一句,似笑非笑地看向三夫人:「三嬸嬸,我因為借用一次校場,就還得承下把校場給修繕一遍的活兒唄?本家出借一次廢棄多年的校場,就能換來芳薇芳蕊、意山意水的大出風頭,還有一處翻新精緻的校場,這筆買賣也未免太過划算了吧?」
刺撓人的話激得三夫人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羞愧難當。
「思瀅,不是的,我在家和老夫人商量時,的確沒有想到這麼多!這麼多年沒有人來過這裡,是真的不知道這裡已經破舊成這般程度了。我和老夫人都想著你若是願意借用,本家就也出下人幫忙整理收整,還能拿出一些器具擺設來填充。著實沒有想到這裡需要填充修補的地方這般多!」
三夫人焦急地解釋,額頭冒汗,生怕傅思瀅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