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王走後,傅思瀅一個人坐在房間裡面喝著熱茶,好一會兒全身才終於緩過溫暖,剛想起身再去尋漠蒼嵐,卻實在沒有勇氣。
「晴音,慕王的屋子裡還冷不冷?」
晴音站在房門外,回道:「主子您再等一下,胡公子剛剛從別家借來了火盆,正往屋子裡搬呢。」
聽到有火盆,傅思瀅心中是大鬆一口氣,走到房門口,站在晴音身邊一起看。
胡斐苦笑道:「在下疏忽,眼看已到深秋,卻忘記準備取暖的物具,以致於眼下害慕王受凍。明日在下就命人外出採買。」
傅思瀅不以為然,搖搖頭:「也就是慕王格外畏寒罷了。」
眼瞧一切都準備妥當,胡斐忙著開業,顧不得再多說,匆忙忙下了樓。感到周圍已經不再那般寒冷,傅思瀅這才重新步入漠蒼嵐所在房間。
入屋一看,好傢夥,漠蒼嵐身上裹著三層厚棉被,手上抱著湯婆子,身旁茶案上擺有散發著熱氣的茶水,面前則是方止正在瞭旺火盆。
如此,漠蒼嵐的唇色才微微回血,眼睫毛上也不再有細霜。
傅思瀅同樣感到十分暖和,進了屋子以後渾身都舒展開來。小碎步走到軟榻旁,在茶案的另外一旁坐下,看向他,問:「可有暖和許多?」
漠蒼嵐低低回應一聲:「嗯。」
「你今日怎麼會到這裡來?聽方止說你也沒有乘坐自己的馬車,」傅思瀅好生疑惑,「你是想體會一下受凍的滋味還是怎麼?」
怎麼有人會想體會一下受凍的滋味?漠蒼嵐瞥她一眼,垂目:「外出行事而已,不想引人注目。」
「那你是只有一輛可以燒火取暖的馬車嗎?怎麼也不多準備幾輛?」
「嗯,疏忽了。」他淡淡回道。
疏忽?
傅思瀅皺起眉。這是容易疏忽的事情嗎?他過去也要私下裡外出行事,肯定會同樣經歷多有不便,隨口吩咐一句,下屬很快就會去準備馬車的,怎麼會疏忽?
這時,方止低聲問漠蒼嵐一句:「主子,要不要服一顆藥?」
漠蒼嵐抱著湯婆子的手動了動,目光似乎是往傅思瀅這邊瞥了半眼,然後才點點頭:「嗯。」
在傅思瀅的注視下,方止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漆黑大約有指甲蓋大小的藥丸,遞給漠蒼嵐。漠蒼嵐一口吞下,慢慢咀嚼。
本來只是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動作,傅思瀅則盯著漠蒼嵐咀嚼的動作,看著看著,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一天吃幾回藥?」
漠蒼嵐動作一頓,窩在三層棉被裡,顯出一點懶洋洋的模樣:「吃個……十回八回吧。」
如果是旁人這樣說話,傅思瀅指不定要一個白眼翻過去,指責對方說什麼大話。誰整天吃藥需要吃上十回八回。但眼前這個人是漠蒼嵐,漠蒼嵐說這個話,傅思瀅還不得不信。
哦,不,她也懷疑。
她懷疑漠蒼嵐說得少了。
於是,她眯著眼問:「只是十回八回?」
嗯?
漠蒼嵐偏頭看向她。想了想,嘴角一勾:「吃藥丸的確是一天十回八回。」
傅思瀅細想這話的意思,又問:「那你一天除了吃藥丸,還服用什麼?」
這下,漠蒼嵐就不說話了,也不跟傅思瀅嘚瑟了。傅思瀅看他不願意說,看向方止:「你家主子一天服用多少藥?」
方止知道自家王爺不願意說出來讓傅大小姐擔心,於是很精明地說:「這個屬下可不清楚。屬下每日要事頗多,不能時時刻刻跟在王爺身邊。大小姐您要是想知道,還得去詢問劉醫聖。」
真是會瞞吶。
傅思瀅冷嗤一聲:「你不能時時刻刻跟在你家主子身邊?呵,我還真沒有發現。」
「嘿嘿,那是屬下辦事得力快速。而且陪同王爺來見您,也是屬下的要事之一,所以您總是會見到屬下的。」
「方止,你這嘴皮子是愈發利索了。」
「多謝傅大小姐誇讚!」
瞧著方止那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傅思瀅氣得鼓起腮幫子,再次看向漠蒼嵐。
這次就直話直說了:「是不是花嬈被救走之後,壓制你體內寒毒的解藥不夠吃了,所以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陡然,漠蒼嵐的眉間輕輕一蹙,橫目看她一眼,低聲說:「是有影響,但沒有那麼嚴重。」
「撒謊。」傅思瀅立即反駁。
她的語氣很是肯定,不容辯駁。這讓漠蒼嵐只能目光無奈地看著她,輕輕嘆口氣,不再多說。
「我就知道,」傅思瀅低頭,滿是發愁地說,「你府中只有一輛能燒炭火取暖的馬車,那是因為過去你體內的寒毒並不嚴重,偶爾遇到需要微服出行的事情,你的身體也能吃得消,所以不用準備另外一輛燒火取暖的馬車。而現在,你的病情加劇,天氣也變得寒冷,所以你連偶爾的寒涼也經受不得。」
手中的湯婆子已經發涼,漠蒼嵐將湯婆子遞給方止,方止立刻更換一個暖和的返還。
雙手將熱燙的湯婆子包裹起,漠蒼嵐輕輕地說:「你太聰明了,讓本王還得發愁要怎麼哄騙你才好。」
火盆里的炭火已經很旺盛,屋子裡面暖洋洋的。
「主子、大小姐,您二位聊著,屬下先退出去了。」
沒人說話,方止默默地退出屋外。
屋內靜默片息,傅思瀅的口氣平靜而低落:「你不用哄騙我,讓我猜,反倒更讓我很心煩。」
漠蒼嵐抿起微乾的唇瓣,端起熱茶喝下一口:「與你無關,不用心煩。」
聽聞此話,傅思瀅倏地轉頭看他,目光死死盯著,想要剝開他漫不經心的神情,得知他說出這話的心思。
與她無關麼……
此時,她最應該回答:對,確實與她無關。
然而,她幹著嗓子問道:「前兩日入宮拜見太后,太后娘娘讓我問你何時成親。」
餘音和熱茶冒氣的裊裊白煙融合在一起,飄散在屋子裡。
傅思瀅別開頭,袖子中的雙手不安攢動,一臉懊悔。
糟糕,說這個做什麼!她明明之前還說自己怎麼好意思問漠蒼嵐這種事情的,結果嘴上真是沒有把門的啊,她是說話不過腦嗎!
漠蒼嵐喝茶的手抬起,茶杯邊沿就在唇邊,動作卻一頓,沒有喝下第二口。
喃喃道:「成親吶……」
傅思瀅低垂頭扭手,不敢再看向他。
「是太后叫我問的,見我二妹芸芷已經入宮為嬪,就難免要說叨我,」話語一頓,她解釋道,「太后說快要入冬了不合適,想著儘快能趕在明年開春。可我是不急的,我一點也不著急,巴不得……越晚越好。」
漠蒼嵐放下茶杯,輕聲嘆口氣:「嗯,本王知道。」
他這一句「知道」,令傅思瀅心頭一跳。餘光偷偷打量他一眼,沒看出他表情有什麼變化,頓時,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在屋內極為安靜之時,窗外也安靜下來,而安靜不過兩息,突然響起鑼鼓喧天的熱鬧動靜,人們歡樂高興的起鬨聲也陣陣傳來。
這讓傅思瀅和漠蒼嵐二人之間的對話不能再繼續。
軟榻是倚著窗戶安置的。傅思瀅想扭身推開窗戶瞧一瞧外面的熱鬧,剛一伸出胳膊,又想起要顧念漠蒼嵐在這裡。
於是她指向房門,說:「我到外面去看一下。」
漠蒼嵐自然注意到她的舉動,搖頭:「不用,就在這裡看吧,本王也許久沒有看到民間熱鬧了。」
見他取暖俱全,而且現在在他身旁也沒有被冷到的感覺,傅思瀅點點頭,起身挪到窗邊,一伸胳膊將窗戶推開。
霎時間,巨大響亮的熱鬧動靜如同捲風而起的海上巨龍從窗外撲進來,撞入耳中,及時驅散了一室陰霾。
這讓人平靜淡定的心也瞬間跟著興奮激揚起來。傅思瀅眼眸中散發著晶亮的神采,興致盎然地盯著樓下長街上的舞獅。
「哇,還真熱鬧!」
她手指窗外,看向漠蒼嵐:「你快看,那個獅子跳得好高!啊,哇,它站起來了,離我好近呀!」
被三層棉被包裹住的漠蒼嵐,在軟榻上移動時,像是一隻巨大的貓癱在地上蹭著挪。蹭到傅思瀅身邊,龐大的身軀直接將傅思瀅擠到窗框外邊去。
及時從棉被裡伸出一隻手再將她拉回。手迅速收起,以防凍到她。
傅思瀅窩坐在漠蒼嵐身前,向後一靠,雖然隔著厚厚的棉被,但也可以算是靠在他的懷裡。由於軟軟綿綿的很舒服,她當即使出一招「狗熊蹭樹」!
後背靠著厚實軟和的棉被,她左蹭蹭右蹭蹭,右蹭蹭再左蹭蹭。嗯,舒服!
雙眼睥睨就能看見她眯眯眼傻笑的舒服勁兒,漠蒼嵐輕聲說:「還是當狗熊舒服,對吧?」
「嗯!」
由於和心中所想一模一樣,傅思瀅下意識地應是,半點猶豫也沒有。
「呵,」漠蒼嵐當即被逗笑,「從狗葡萄變成狗熊,你也就這點追求。」
傅思瀅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罵了「狗熊」,立即兇惡地瞪他一眼,然後身體前傾趴到窗邊,繼續看舞獅。
漠蒼嵐見狀,也往前挪挪,他靠著棉被,棉被靠著她,一起趴在窗邊向外看。
那舞獅時不時地兩個人迭站起來,於是就高得幾乎在傅思瀅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看著離得近,真要伸手去摸又是摸不到的。
好一陣熱鬧過後,還有各種雜耍雜技接連上陣,可是讓眾人好生看了一番熱鬧,好似平日裡的廟會趕集一樣。
茶樓里里外外水泄不通,長街上從茶樓門口往東西兩邊延伸,站滿人。尤其是從茶樓通往西邊的錦相樓,不乏身著富貴者。
等到所有花樣用過,還蒙著紅布的招牌在眾人的注視下終於被高高掛起。
「今日,茗門茶樓開業啦!」
胡斐手執長棍將招牌上的紅布拉下,露出金光閃閃的「茗門茶樓」四個字。這四個字的字跡不是別人,正是漠蒼嵐的!是傅思瀅在回皇城的路上,厚顏無恥地讓漠蒼嵐在紙上寫下的。
「招牌是按你的字跡刻的!」傅思瀅興起,開心地用胳膊撞一撞漠蒼嵐,微微回首抬頭,得意地看向他,「我可等著你的字,能讓我這茶樓招財進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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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蒼嵐低頭看她,想到這是她的茶樓,她卻讓他的字跡展露於外,不由意動,好似吃了一塊糕點,又綿又甜。
傅思瀅緊接著說:「唉,我的字軟綿綿的,不好看。你的字跡硬朗霸氣,一看就有驅邪功效,真適合寫招牌!咦,那我以後就拿你的字出去賣給別人做招牌吧?一定是一門絕好的生意!」
瞬間,所有的意動化為行動,漠蒼嵐急速伸出手拉住眼皮子底下傅思瀅的耳朵。
「誒?誒誒誒!」傅思瀅歪頭,慌亂驚叫,「你做什麼揪我耳朵?疼,涼,鬆手!」
漠蒼嵐不僅不鬆手,還更用點力度揪著傅思瀅的耳朵,把這個沒心眼的丫頭帶到面前。
吐露冰涼氣息的唇瓣靠近耳畔,陰陰森森:「你還真是會做生意吶。寫招牌太薄利了,你何不乾脆把本王的雕像擺在你這茶樓門口,用來招攬生意,豈不是更好?」
傅思瀅不假思索,嫌棄地擺手:「那不行,那像是擺了一尊夜叉似的,肯定就把客人們都嚇走了!」
「呵呵,」他的鼻尖已經觸到她的耳尖,「那你可以把本王的雕像送到錦相樓門口,去把錦相樓的客人都嚇走。」
聞言,傅思瀅瞬間雙眼大亮:「誒?!這倒是個好主意!」
話音剛落,可憐被揪住的耳朵便被尖利的牙齒咬住,耳骨如同遭受什么小貓崽磨牙似的。
馬上,傅思瀅哭喪了神情,一隻手「啪」地拍上漠蒼嵐的臉面,嚎啕大哭:「我錯了,放過我吧!」
漠蒼嵐再用力一咬,力度剛剛好保持在破血之前,然後才鬆開這隻慫狗熊。
得救了的傅思瀅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臉悲憤地怒視漠蒼嵐。
偏生,漠蒼嵐還頂著一副冷漠面孔,無情地說:「給你一點教訓,警告你以後悠著點說話。」
傅思瀅:不行,她受不了這種委屈!
終於,哇地一聲,傅思瀅一頭撲入棉被,兩隻手像是拍鼓一樣在腦袋兩側拍打棉被,以此泄憤。
漠蒼嵐掩在棉被裡的兩隻手護著身體,手掌向上,承接著傅思瀅的拍打。
要是沒有棉被,兩個人拍手玩的一幕得多幼稚啊。
漠蒼嵐喃喃斥道:「幼稚。」
「哇……」
胡斐的聲音在長街上響起:「諸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我茗門茶樓這就正式開鋪營業了!銀針毛尖普洱、龍井碧螺春鐵觀音,麻糬糍粑荷花酥、茶糕桂花糕水晶糕,咱們茶樓里各種各樣的茶水糕點那是一應俱全吶!歡迎諸位賞臉光顧!開鋪優惠,買一送一啦,每人限買一份!」
哎呦!
買一送一!
一時間,已經在茶樓里搶占位置的客人們,買買買!茶樓外擠不進去的路人客人悲憤譴責:「裡面的人吃兩口就得了啊,還能一個勁兒地吃啊?占小便宜沒完啊!每人限買一份沒聽見吶!」
哄鬧不已。
傅思瀅對於胡家兄妹的經商頭腦很服氣了。
「還能買一送一?我要是虧了,非得讓這對兄妹賣身償還。」
對此,漠蒼嵐深以為然:「茶水糕點的利潤本就不多,你這茶樓再買一送一,還真有可能會虧本。」
聞言,傅思瀅的嘴巴張成圓形:「真是那么小的利潤嗎,五成也沒有?」
漠蒼嵐一指茶案上的小單子:「你自己沒有看過定價嗎?」
傅思瀅還真沒有。拿起紅色的小單子,只見上面赫然羅列著茶樓里各種茶水點心的報價。定睛一細看,果然,便宜啊!
驚得抽一口氣,傅思瀅捂住心口:「哎呀不行,我心疼。」
倒是也有貴的。真正的好茶和好茶藝,都是貴的。但是普通大眾最經常品用購買的茶點,價格真的著實低廉。
就這般,還要買一送一。
「恐怕胡家兄妹是有別樣的計劃安排的,」傅思瀅還是相信胡斐和胡婉婉的能力,「這才第一日,等過幾日再看吧。」
「過幾日……」忽然,漠蒼嵐念叨著這三個字,然後對傅思瀅提醒道,「如果和在開封城一樣,見到了異國人鬧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異國人鬧事?」
傅思瀅的腦海中瞬間想到的就是那群奚家人!
「他們敢!」拍桌,「來了皇城還敢找上門鬧事,看我不把奚瑞否他們幾個兄弟姐妹抓起來打板子!」
這丫頭跟個火藥桶似的。
漠蒼嵐淺淺皺眉,目光好笑地看她:「不是奚家人,是北夏人。」
「啊,你是指北夏人吶,」傅思瀅恢復淡定,「有聽聞北夏使臣將要到訪,可我並沒有想過會和我這茶樓生意有何牽扯。北夏人是什麼脾氣秉性,他們敢在咱們大昌的皇城鬧事嗎?」
漠蒼嵐搖頭:「我不曾接觸過,只通過國書往來和下屬暗地裡去北夏探查有過些許的了解。北夏人崇尚武力,雖然和晉國人一樣喜歡爭強好勝,但性情要豪邁粗獷許多。因為北夏使臣將至,皇城裡的防守護衛也將嚴密起來。」
聽他這麼一說,傅思瀅生出擔憂。
這要是遇到北夏人鬧事,還真不好處理,畢竟很有可能是來使隊伍的人。
「那怎麼辦,我吩咐茶樓的人到時候遇見事情都忍讓著點?」
漠蒼嵐思索,道:「倒也不必過度忍讓。如果到時候真的有北夏人在你的茶樓中鬧事,你茶樓中的人可以儘快尋找街上巡邏的兵衛。長燚軍會全面接管皇城的防守護衛,力保不出半點事端。」
他說這些話時,神情嚴肅和凝重,很有沉穩可靠的氣質,傅思瀅怔怔瞧著他,卻驀然想起前世何長易在異地起兵造反時,她與家人留在皇城中驚慌畏懼,惶惶不可終日,那時,何長易在密信中也是這樣說的。
何長易說有可以信任的將領在皇城守軍中,會力保相府不受半點傷害。
她當時相信何長易,正如她眼下相信眼前漠蒼嵐的可靠。只是她當時並不知道,一時不代表永遠。
由於擔心密信會被發現,所以她不曾問過那個被何長易信任的將領是誰,之後又忘卻了,但相府後來的確如何長易所承諾保證得那樣,完好無損,沒有被面臨國破家亡的皇上屠殺滿門。
當今皇上前世是在何長易領兵攻破皇城時,自盡而亡的。
一個骨子裡終究是寬善心軟的帝王,連斬殺叛臣賊子家眷的狠辣也沒有,連直面叛臣賊子的勇氣也沒有。
失去了漠蒼嵐的當今皇上,又怎麼能在隱隱動亂的朝局下坐得安穩?
傅思瀅沉默片刻,聲音低沉地問:「因為你強令撤職開封府尹,百官對你彈劾,皇上也因此對你有所懲處,說是小懲大誡。皇上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是拿北夏使臣造訪來安慰你嗎?」
她突然問起皇上因為彈劾而對他略作懲處之事,漠蒼嵐眸光一頓,思索幾息,才道:「北夏使臣到訪,是本王與皇上前段日子頻繁與北夏來往國書溝通的結果。本王本就知曉此事,皇上又如何能用此事當作對本王的安慰和補償呢?」
「那……」
他轉頭看向她,目光認真:「本王並沒有受委屈。」
倏地,傅思瀅嗓子眼如同卡了一根魚刺,無言以對。
漠蒼嵐輕聲呼一下,閉目:「遭受百官彈劾,又被皇上略作小懲,這是本王在強行罷免開封府尹之前就考慮到的。換言之,這是本王撤職開封府尹的代價,有舍有得,理由應當。」
如此風輕雲淡地說「理由應當」。
「呵,」傅思瀅忽然問,「皇上也覺得你這樣做是理由應當嗎?」
漠蒼嵐拿出已經發涼的湯婆子,抻抻手指:「皇上會覺得本王是得力幹將、忠心耿耿。」
說罷,他抬眼看她,目光似是意味深長。
驀然,傅思瀅打出一個激靈。
她知道,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什麼都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