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78章 大訓一通

  傅思瀅說:「看府衙這段時日有沒有查到什麼,何日才能對衛蘭靈審理定罪。還有,再問問衛侯夫人的案子,衛侯夫人犯下的殺人重罪鐵證無疑,只要能儘快對衛侯夫人定罪,衛侯夫人一定會死咬衛蘭靈不鬆口!」

  「好。」孫丹應是。

  「另外,叫潤伊今晚來府里見我,偷摸著來。」

  「是。」

  時至傍晚時分,傅宰相歸府,詳細聽李氏說了女兒的傷情,自然是心疼生怒又將傅思瀅責怪一番。

  「素來聽聞晉國人生性野蠻、爭強鬥狠,這次若不是慕王爺前去開封城救你,你怕是都不能活著回來!」

  傅思瀅有些小嘴硬:「哪裡有那麼可怕……」

  「怎麼沒有?」傅宰相板正臉面教訓,「你能和晉國人結怨,無非是仗著有慕王府的護衛保護你。為父問你,若是此番你與洛家千金出遊時,只有兩家普通的隨從保護,你可還有那番鬥嘴爭強的膽子?」

  傅思瀅臉面一燙,低垂頭去,想想,低聲說:「我怎麼能是鬥嘴爭強?明明我們是受到欺負的,總不能忍氣吞聲,任人羞辱吧?」

  聞言,傅宰相不滿地訓道:「你總是這樣,只顧著先逞一時之快,不考慮後果!」

  傅思瀅抿緊嘴,輕哼一聲,不贊同地不吭一語。

  「都怪我和你娘,自打你小時候就對你極盡寵愛,而且你樣貌出眾,很少能令旁人捨得與你計較生氣,所以時至今日,才把你養成這般吃不得虧的大小姐脾氣!且看你妹妹芸芷就不像你這般易燥易怒!」

  傅宰相到底不同李氏,李氏聽聞女兒受傷,只顧著擔憂照顧,而作為父親就知道要教訓女兒認清自己的問題所在。

  沒想到會得到父親這種嚴厲的訓斥,傅思瀅咬緊牙,眼神倔強,一動不動。

  傅宰相又道:「你雖然並非是刁蠻不講理的性格,而且說你是明理是非黑白也對,可你咽不下一時之氣的毛病真是太嚴重了!你是出身富貴沒受過苦,有爹保護著你,如今又有與慕王的婚約為牽扯,拿慕王做靠山。爹且問你一句,一旦爹和慕王都倒了,你該如何自處?」

  聽到這話,傅思瀅猛然抬頭,滿臉委屈憋悶地盯著父親,沒兩息,眼眶裡便溢滿淚水。

  瞪著雙眼,不讓眼淚落下。

  但她無法回答父親的問題。

  過往一看到女兒這副可憐模樣就會心軟的傅宰相,這會兒雖然也是重重嘆氣,但依然把握住機會,憂心地警告道:「是不是非要等到你能依靠的人都倒下了,你才知道收斂自己的任性脾氣!」

  傅思瀅頓時連連搖頭,稍一晃動,便潸然淚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哪怕她前生臨死前受過那樣大的羞辱和苦難,但她終究還是一個臭脾氣的女子!

  父親雖然一時語重,說她易燥易怒,但她知道,說得也差不多沒錯了。

  她與前世不同之處,只不過是她的眼睛裡更加揉不得沙子。她不想再受到任何人的羞辱和刁難,一時的忍氣吞聲也不願意!

  她從未吃過苦,閨閣時是名滿皇城的相府大小姐,出嫁後何長易出人頭地,令她受盡旁人羨慕,直至後來何長易造反成功,登基稱帝,她更是母儀天下!

  除了人生最後的幾個月,她何曾受過委屈?她沒有吃過苦,只是受過傷,所以她學不會忍氣吞聲是什麼。

  「可……」傅思瀅遏制住哽咽的顫抖,看向父親說,「當時受到奚家人那樣的羞辱和怒罵,我若是忍一時風平浪靜,便是要看著洛淺蘇在我面前受委屈,便是要將自己給憋屈死?這樣過活,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對於她的爭辯,傅宰相真是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現在還在問忍氣吞聲會對自己有什麼好處?爹告訴你,避免日後的災禍,就是對自己的好處!避免與人結怨,就是對自己的好處!」

  傅思瀅繃緊面目,心中倔強得很。

  「爹聽慕王說,你在離開開封城時,還與那奚家人有過挑釁,是不是?」

  聽到漠蒼嵐連這事都告訴父親,傅思瀅臉色一黑,悶出一聲「嗯」。

  立刻,傅宰相像抓住了傅思瀅的把柄,伸出手指點她腦袋:「你是不是真傻,腦子裡裝的是木草?你明知那晉國奚家已經對你生恨結怨,為何還要做出挑釁行為?你是生怕對方恨你不夠多?」

  「我、我是想著……」傅思瀅鼻聲悶悶,「反正都結了重怨,我憑什麼要受他的挑釁……」

  傅宰相馬上打斷:「所以說你脾氣大,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李氏在旁邊看到傅宰相把女兒的腦袋點得一偏一偏的,忍不住心疼阻攔:「你好好說話,動手做什麼?」

  傅宰相無語看一眼李氏:「我點點她都不行?慈母多敗兒,就是你把她寵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傅思瀅:……娘,對不起啊,牽連您了。

  她不滿地說:「明明是他先挑釁我的,他沖我比出劃脖子的動作,擺明了是想要我的命,您讓我怎麼表示?難道要我沖他笑一笑,還是做出一副怕了的模樣,說自己認慫?輸人也不輸陣吶!」

  「呵,輸人不輸陣,」傅宰相聞言只覺得可笑,「古來兩軍大將對陣,講究輸人不輸陣,你是大將嗎?」

  「我!」

  「那個奚瑞否敢對你挑釁,那是因為人家有底氣,他的底氣來自於他自己的實力。他為什麼對你挑釁?因為他壓根就看不上你!因為他這個大將的對手,是慕王,而不是你這個小兵!」

  傅宰相苦口婆心地給女兒分析:「你呢,只是一個小兵,你也配講究輸人不輸陣?」

  傅思瀅被堵得結巴:「我、是我和他遙遙對望的,憑、憑什麼我只是個小兵?」

  「呵,你和他對望?你要是沒有站在慕王爺的馬車上,你要是周圍沒有半個人護著,你敢和那般凶神惡煞的狠毒之人對望?爹還不知道你?你最會看形勢,你要是獨自一人碰到奚瑞否的惡意挑釁,你怕是早溜了!」

  驀然,傅思瀅想起自己流落荒島和花嬈碰上時,自己的東躲西cang。

  爹說得沒錯,她肯定早溜了。

  兵法第三十七計,從心為上啊。

  見女兒被自己訓得是面紅耳赤,再也不嘴硬說出反駁的話,傅宰相的口吻這才略微緩和那麼一點點點點。

  「爹今天訓你,不是要讓你難堪,而是要讓你發現你自己性情中的問題所在。這次你受傷,著實是把爹給嚇到了。沒有人護著你,你還肆意妄為,那是不行的!」

  驀然,傅宰相舉起袖子抹抹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氣得生出眼淚,還是因為後怕。

  傅思瀅看不得父親這樣,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反省的。」

  「光反省不夠,你得改正。你平常和皇城裡的千金小姐生出嫌隙,只不過是口角之爭的小打小鬧,而你遇上會動手傷人的男人,你怎麼能應對得過?你練武功也打不過,所以你就要學會忍氣吞聲。」

  話語終於還是拐回忍氣吞聲上。這會兒再說忍氣吞聲,便讓傅思瀅好接受一些,起碼她不會再嘴硬說自己就是忍不下一口氣。

  「我會慢慢改的……」

  傅宰相訓了一通,也是把自己氣得夠嗆,搖搖頭,嘆氣道:「幸而芸芷不是你這般性子,要是芸芷和你一樣性情,她這會兒入宮指不定已經是仇敵滿後宮了。」

  聞言,傅思瀅癟嘴,手腳難為情地蜷縮,因為這話聽起來芸芷可比她要明理穩重多了。

  「行了,爹訓你也是為你好,你要把道理記在心上,而不是把爹對你的生氣記在心上,懂嗎?」傅宰相諄諄教誨。「你總得知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傅思瀅低垂著腦袋,緩緩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記下道理的。」

  一看這對父女之間的氣氛緩和,李氏趕忙示意下人去端晚膳,打圓場:「行了行了,說完就吃飯吧,飯吃完了,氣也得消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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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宰相應答得快:「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傅思瀅撇撇嘴,餘光發現父親在偷偷瞥她,一副很謹慎的模樣,她暗覺好笑,就故意嘟起嘴擺出一副氣難消的樣子,逗父親道:「我氣飽了。」

  「你這孩子,」李氏頓時拍傅思瀅的手,「氣可不能當飯吃。」

  「哼。」

  晚膳呈上,一家三口坐在一張桌子上,因為剛剛的訓斥,氣氛稍微有一點嚴肅。這時候就不得不讓人懷念過去還有芸芷和容辰在一起的日子。

  那會兒不管誰惹了傅宰相生氣,總是還有另外的人打趣活躍氣氛。

  一頓飯沉默地吃完,眼看傅宰相悶悶留下一句「我去書房」就要走,傅思瀅追上,喊了一聲「爹」,留住傅宰相的步伐。

  「怎麼了?」

  傅思瀅站在父親面前,神情認真,低眉順眼地說:「多謝父親的敲打指點,我會將父親所說的話銘記於心的。往後也會漸漸開始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做事多想後果。」

  沒想到女兒會給出這麼乖巧的回應,傅宰相無聲,幾次張嘴,又欲言又止。

  最後,他沉沉開口:「你能聽得進勸就好。今晚睡時,再想想爹方才給你說的話。」

  「我知道的,我會好好想一想的。」

  「嗯,好,那為父就放心了,」傅宰相滿意點頭,很欣慰女兒的反應,叮囑道,「聽你娘的話,在身體痊癒之前,不要出去亂跑。」

  「好。」

  目送父親的身影在廊道中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傅思瀅忽然低低笑出聲:「呵呵。」

  李氏靠近,笑著問:「你這次怎麼這麼好說話,你爹訓你一通,你不委屈不生氣?」

  聽到娘親疑惑,傅思瀅轉身,看向娘,神情狡黠:「呵,娘,我這叫吸取經驗教訓。我是生爹的氣,但,我!忍!了!」

  忍了?

  李氏一愣,反應過來後,無奈可笑不得,拍手去打傅思瀅的屁股:「你倒聰明,一眨眼就先對你爹忍氣吞聲了。」

  「嘿嘿,」傅思瀅笑著跳開,改編一下父親的原話,回道,「我這叫為了避免日後尷尬、為了避免與我爹結仇,忍一時之氣!別說,這真是大智慧呢。」

  「你可真是個鬼靈精。」

  見女兒想得開,李氏也大鬆一口氣,開懷生笑。

  母女兩個笑鬧一番,等到了時辰,傅思瀅又被李氏監督著服下慕王府送來的湯藥後,這才各自回房。

  可等回到房間,傅思瀅的神情就不再那麼輕鬆愉快了,反而心事重重。

  晴音看出她還是在意被傅宰相訓斥了一通,便安慰道:「主子您別再多想了,剛才您不是都想通了嗎?」

  傅思瀅嘆氣:「畢竟是被教訓一遭,心中是不舒服的。而且我爹的話說得沒錯,脫離了旁人,我沒有自己的實力能支撐自己的肆意妄為,就只能忍氣吞聲。但……」

  她正視晴音:「你跟我最久,甚至可以說比我娘我爹還要與我相處得久。你清楚我的秉性脾氣,你認為……你好好琢磨一下,覺得我是日後能學會忍氣吞聲的人嗎?」

  見大小姐凝重認真,晴音放下手中活計,擰眉思索。

  良久,晴音難為情地說:「奴婢覺得,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傅思瀅繃緊臉頰,對,就是這句話。

  而晴音又道:「主子您一直有人護著,所以奴婢想,您就算會壓制自己的脾氣,骨子裡是不願意受委屈的。您壓製得越多,時間長了,倒有可能會鬧出心病,得不償失。」

  晴音的說法,令傅思瀅重視。心病?

  會嗎?

  「老爺和慕王爺是您的底氣,多少人想要這樣的底氣,求不到的。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有可能真的是等沒有人護著您了,您才會懂得真正的忍氣吞聲。」

  傅思瀅皺緊眉。這,其實也是她內心深處所恐懼的。

  「所以,」她攥緊雙拳,緩緩道,「我需要成長為自己給自己當靠山,這才是最強有力的保護。我不僅要讓自己不用忍氣吞聲,還要讓所有我想保護的人,也不用忍氣吞聲!」

  音落,雙目中的眸光堅韌犀利,一張美人臉盡顯堅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