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天天在咱們家門外嚎哭?」傅思瀅向母親詢問。
李氏露出飽受折磨的神情,無奈點頭:「是啊,沒有一天安寧過的。」
傅思瀅斂眉,脖頸肩膀繃得緊緊,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樣走向府門。
李氏還擔心地拉著她:「你走慢點,退到娘身後,別讓她碰著你了。」
輕輕在娘親手背上拍拍,傅思瀅面無表情地跨過府門門檻,見到正撲跪在門外的小李氏。
一看到傅思瀅,小李氏又驚又喜,滿臉淚水地往傅思瀅奔去:「思瀅!思瀅!救救你妹妹吧!現在只有你能救她!」
傅府奴僕早就有所提防,小李氏剛一往前撲,他們就手疾眼快地將人攔住。
「思瀅,你是多好多善良的女子,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妹妹丟掉性命啊!姨母求你了!」
說罷,小李氏作勢跪下,連連朝傅思瀅磕頭。
然而,不管那磕頭的聲音有多響,也不管次數有多少,傅思瀅該是不予理會,就是不予理會。
她一聲不吭,所以沒幾下,小李氏就停止磕頭,一臉可憐巴巴地抬頭看向傅思瀅,口中是止不住的哀求:「思瀅,求你了,求你了……」
面對小李氏的苦苦哀求,傅思瀅許久未見地擺出了盛氣凌人的臉色。她僅僅是面若冰霜外加蹙緊一點眉,便令明艷之容顯出不近人情的冷酷與漠視。
連口氣也是極為生疏冷淡:「衛夫人怕不是求錯人了?我一個閨閣女子,哪裡能將一個犯了大罪的死囚救出監牢,衛夫人以為那府衙大牢的鑰匙是在我手上麼?」
小李氏心如刀割,被人冷眼相待的事情,她這段日子遭受得太多太多。雖然傅思瀅現在的神情和口吻都無比冷漠,可畢竟傅思瀅是該生氣的,這倒也能叫小李氏忍受,繼續尋求一絲希望哀求。
聽傅思瀅喚自己是「衛夫人」,小李氏也不敢再拉近關係自稱「姨母」,也不敢再稱呼傅思瀅為「思瀅」。
拭淚,道:「傅大小姐,您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往日都是我們母女二人太過無知狂放,才做下了許多糊塗之事。可、可畢竟……傅大小姐,求你了,只要能將蘭靈救出,你往後叫我們做什麼,我們都願意!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聞言,傅思瀅輕聲一笑:「這個承諾可絲毫喚不起我的興趣。讓你母女二人給我當牛做馬?哼,那我可要時時擔驚受怕,有可能會被牛馬撩蹄子給踢死呢!」
剛一說完,就感受到母親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拍,嫌棄她說了不吉利的話。
傅思瀅面色溫柔一些。
小李氏被嫌棄,只有淚如雨下,再也說不出什麼能付出的東西。
而這時,一直在旁邊乾嚎的王老嫗忽然扯著嗓子喊:「蘭靈是你的親妹妹,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要不然你就是謀殺手足,你就是蛇蠍心腸!」
聽王老嫗再將那可笑的說辭搬出,傅思瀅眼眸一厲,緊盯王老嫗:「老婆子你不知道飯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說嗎!」
面對傅思瀅那兇狠的氣勢,王老嫗被她一喝,當即有些犯慫,可反應過來,還是梗著脖子說:「我、我說得都是實話,你……不能不認!衛蘭靈是、是宰相的親生……」
不等王老嫗說完,傅思瀅朗聲打斷話語,道:「你們敢求到我頭上,無非是知道我以慕王為靠山。怎麼,讓我救人的時候知道我身後有慕王,污衊我家有個私生女的時候,就不知道我身後有慕王了?」
當即,王老嫗嘴唇一抿,神情驚恐,暗自後悔一時激動,說了錯話。
見王老嫗住嘴,傅思瀅的怒氣絲毫不消,她惱火地向李氏低聲詢問:「這婆子怎麼敢這樣喊?往前這些日子,她也是這麼喊的?」
李氏愁苦點頭,重重嘆口氣:「是!」
「娘!」當即,傅思瀅語氣加重,不滿道,「我之前給您囑咐過,讓您好生敲打她,您沒有警告她嗎?」
之前傅思瀅臨走時,叮囑李氏用兩點威脅王老嫗不准在外面胡說八道。
一點是謊稱傅府相信衛蘭靈是傅宰相的親生女,但私生女一事被皇上知道,傅宰相就會被撤職問罪。王老嫗所圖不過就是榮華富貴,一聽傅宰相會被撤職,還不趕忙隱瞞?
另一點,就是嚇唬王老嫗這事若叫慕王知道,慕王為了維護傅府的顏面,一定會將她三人滅口。王老嫗為了自己的性命,也該住口。
她不信用榮華富貴加上性命做威脅,王老嫗還會不知好歹。
可怎麼也沒想到,還是鬧得這樣滿城風雨!
看看這周圍看熱鬧的人吧,這麼多,小李氏和王老嫗天天到傅府門前鬧事,這話肯定也不知道喊過多少回,早就被圍觀的百姓們傳出去了!
一想到會再被按上衛蘭靈這個妹妹,傅思瀅便惱火至極!
被女兒質問,李氏也好生委屈和無奈:「這慣會撒潑撒野的老婦人,哪怕我警告了她,她也就是一時生怵,等過一會兒膽子回來,就又是血口噴人、胡說八道。我畢竟奈她不何,她見沒有後果,更是想說就說!」
王老嫗為求榮華富貴,只有靠衛蘭靈。衛侯府的覆滅是板上釘釘的,衛蘭靈一具殘破身體,再想靠姿色尋得好夫家,純屬異想天開。這條路已是死路,所以王老嫗只有咬緊衛蘭靈是傅宰相的親生女這道謊言。
至於性命。近來為了救衛蘭靈,小李氏已將在外城置辦的宅院賣出,所有的錢財都用來行賄獄吏,若是衛蘭靈一死,王老嫗和小李氏無異於人財兩失,差不多只能淪落為乞丐去。
利弊掂量,是以王老嫗能夠不懼怕李氏的警告,每每在傅府門前胡說八道。
不過由傅思瀅親口發出的警告,還是比李氏要更有威懾力,畢竟傅思瀅是已定的慕王妃,說要取人性命,還是很輕易的。
王老嫗這會兒住了嘴,甚至還縮起脖子。
傅思瀅掩在袖中的雙手緩緩握緊,面色不善地盯著王老嫗看了一會兒,忽然,她眼眸一定,緩緩地勾唇笑起。
計上心來,隨即光明正大地對王老嫗問道:「老婆子你想說衛蘭靈是我父親的親生女兒,是嗎?」
她主動挑起這個話,著實叫周圍眾人詫異。
尤其是圍觀看熱鬧的外人們,議論紛紛。
王老嫗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神躲閃地瞥一瞥傅思瀅,見傅思瀅皮笑肉不笑的,把握不住傅思瀅的心思。擔心傅思瀅是一等自己說「是」,就命人來取自己的性命。
見王老嫗沒應聲,李氏扯一扯傅思瀅的衣袖,低聲說:「她不說話就算了,你也別提這事兒,這麼多人看著呢。」
傅思瀅輕輕一哼,搖頭:「堵不如疏。家醜才不敢外揚呢。咱們要是藏著瞞著,假的也會被人想成是真的,那時候就真成家醜了!哼,我可不認。」
李氏心裡頭亂極,一時聽她這樣說,倒也覺得有道理,於是也沒有再阻攔。
而小李氏也不再說話,似乎以為這件事情是一個轉機。如果真的能令傅府認下衛蘭靈,那衛蘭靈肯定就有救!
在一片安靜之下,傅思瀅再次鎮定冷靜地朗聲向王老嫗發問:「再問你一遍,你要是不回答,以後就別想再編故事蒙蔽旁人,意圖污衊我父親。」
她握緊拳頭,幾乎是使出全身力氣,底氣十足,好叫所有的人都能聽到:「你問你,你是不是說衛蘭靈是我父親的親生女兒,也就是小李氏作為他人正妻時所生!」
一聽這話,方才還沒有太大反應的小李氏,頓時如遭當頭棒喝,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瞬時間,小李氏滿面羞臊,慌得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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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說衛蘭靈是傅宰相的親生女,這話說得可真容易。怎麼不將衛蘭靈是小李氏在已嫁為他人妻時所生一同說出來?
不說出來,就以為自己理直氣壯了?
王老嫗看看小李氏的臉色,再看看傅思瀅,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這要怎麼說。
要說衛蘭靈是傅宰相的親生女,豈不是也要公開承認小李氏紅杏出牆?
小李氏啞著嗓子,伸手拉住王老嫗,口氣更是哀求痛苦:「娘……別……」
事關自己的清白名譽,小李氏還是退縮了。要承認自己紅杏出牆,以後都會生活在他人的輕蔑和白眼之下,這讓膽小怯懦的小李氏如何承受?
然而,王老嫗可比小李氏要心狠許多。
面對女兒的軟弱,王老嫗一狠心,伸手按住小李氏,咬牙低聲道:「為了救蘭靈,你受點委屈算什麼!只要傅家認下蘭靈,再怎麼說咱們娘三人以後就有靠了,別人就算瞧不起咱們,也不敢當著咱們的面兒說!」
一聽王老嫗這話,瞬間明白王老嫗的決定,小李氏臉色刷的蒼白,眼淚如雨水一般簌簌落下:「娘……我!娘……我不想……」
「你住嘴!別拖後腿!」
惡聲惡語罵了小李氏,王老嫗一梗脖子,氣勢洶洶地和傅思瀅對上目光,大喊道:「對!正是我女在衛家生下的蘭靈,就是你父親的親生女兒!蘭靈才是你們傅家名正言順的二小姐!」
好哇,連傅家二小姐的身份都敞開要了!
驚聞此言,一片譁然。
所有圍觀的百姓們都驚呆,不敢相信王老嫗竟然真的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承認自己的女兒在嫁出之後不守婦道,還生下了偷情的雜種!
而也因為王老嫗的心狠,有不少人都目光隱晦地看向宰相夫人和傅大小姐打量。
人家連清白名譽都不顧了,這事兒該是有幾分可信的吧?
頂著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李氏的臉色和小李氏的臉色幾乎是一樣蒼白。堂堂宰相夫人,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這種羞辱!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女,還是她的庶妹嫁出後所生!
這是奇恥大辱!承認了這種事,會叫整個皇城的命婦看她的笑話,指著她的鼻子笑話!
李氏狠狠抓緊傅思瀅的手腕,渾身發抖:「思瀅!」
傅思瀅回握抓緊母親的手,安撫母親氣憤非常也激動非常的情緒。
等待眾人的議論聲稍稍有些平復時,傅思瀅陡然冒出的一聲「好」,頓時吸引所有目光!
傅大小姐是瘋了吧?這種丟臉的荒唐事,還說「好」?
緩緩推開母親,示意母親留在台階之上後,傅思瀅在晴音的攙扶下慢慢走下台階,來到小李氏的王老嫗的面前。
繞著這對母女轉了一圈,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傅思瀅開口問道:「所以……是有其母,則必有其女,是也不是?」
小李氏和王老嫗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再聽到傅思瀅的譏諷,羞愧得連頭也不敢抬起,全身打抖。只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罵她不知羞恥、罵她水性楊花、罵她不守婦道!
她、她!
明明、明明她自出嫁之後,除了沒有生下兒子以外,一直安守本分,做好一個媳婦該做的所有。她被丈夫拋棄、被休離,還要承受連女兒也被趕出夫家的羞辱。
時至今日,獨自一人帶著親娘和女兒,過得有多慘、多麼艱難!為什麼?為什麼如今她還要承受這樣的羞辱!
王老嫗顧不得小李氏的痛苦,迎著傅思瀅犀利輕蔑的目光,試圖狡辯:「不、不過是巧合……」
「哦?巧合?」傅思瀅冷笑,「當娘的在嫁人後紅杏出牆,做女兒的哪怕是給衛侯府的世子做小妾,也依然敢偷人,你說這是巧合?」
她倏地轉身,看向周圍眾人,「還請諸位鄰里說句公道話,這是不是巧合?」
前段日子衛侯府發生的大案已經傳遍皇城,所有人都能將案情細細說道一番。
傅思瀅在皇城的聲望於皇城貴女當中,已是首屈一指。眾人本就偏袒她,此時聽她詢問,就更是順著她的心意說。
再何況,母女都做出紅杏出牆的事兒,誰會覺得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