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21章 尋子

  立刻,袁悉明白傅思瀅的意思,當下也沒猶豫,道了聲「好」後就站起身前去幫助打人。

  雖然壓根也沒有什麼好幫的。

  「小生不才,斗膽前來相助一臂之力。」

  隨著年紀又小又像是文弱書生的袁悉出現,滿堂食客更是蠢蠢欲動。就在眾人還有點踟躕不敢行動時,忽然,目光一閃,發現有個矮矮的身影也朝打作一團的四人飛跑過去。

  那矮子的聲音特別響亮、清脆、稚嫩:「我也前來相助一臂之力!」

  一見那矮子,曹夫人陡然倒吸一口冷氣:「澤兒!」

  大家光顧著看打人熱鬧,根本沒有注意到草兒小少爺見熱鬧興起,跟在袁悉屁股後面就興奮地飛撲了過去。

  猛然見兒子要去幫忙打人,曹夫人這個憂愁啊。昌國人和晉國人打架,犯得著這個小兔崽子去幫忙?

  曹夫人起身就要去追兒子,可是比她更快起身的是周圍再也按捺不住的食客。一見連小孩子都衝上去了,一個個大男人當然不能認慫。

  很快,眾人一層層圍上去。如此,曹夫人更是擠不過去找兒子。

  曹夫人驚慌扭頭看向傅思瀅:「傅小姐……」

  傅思瀅剛要命人將草兒小少爺找回來,只見草兒小少爺已經被一雙又一雙大手從最中心給推搡了出來。

  那麼多成年男子湧上去,哪裡會給一個少年郎機會。

  曹二小少爺這個氣啊,還要往裡面擠:「讓我進去!」

  「小公子好樣的,但今天這事交給叔伯們吧!」

  趁機,曹夫人死死拉住兒子的胳膊,把人往回拉扯:「你去湊什麼熱鬧,回來!」

  等曹二小少爺被娘親拉回落座,傅思瀅看清曹二小少爺的臉,頓時忍俊不禁:「你這都要成花貓了。」

  滿臉黑的曹二不開心地哼一聲,滿是煩躁:「所以我才要去動手!」

  他臉上定然也是被淋了墨汁,然後用手一抹,就變成了滿臉烏黑。哈哈哈,怪不得兇巴巴地要衝上去打人,原來不是見義勇為,而是憤怒報仇。

  酒樓里打得哄鬧,酒樓外的人圍觀,兩個晉國大漢都不夠分的。偏生掌柜也不阻止,裝作弱小無辜地躲在一旁,只時不時喊一聲「別打了」。

  長燚軍的護衛和袁悉在將那大漢打得毫無力氣反擊後,靈活地撤出包圍圈,根據傅思瀅的指示先溜回百泰客棧等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巡邏城衛聽說這裡有人鬧事,過來匆匆將人都哄趕開,這才將陷入苦難的兩個晉國大漢給解救出來。

  打人的食客一鬨而散,大都跑掉,也有不怕死地仍然留在大堂。反正打人者那麼多,晉國大漢也記不住幾張臉。

  兩個晉國人著實體質強勁,被如此暴打也沒有昏死過去,只是有些迷迷糊糊。

  一時還看不出身上有多少青腫,但口吐鮮血,無法直立行走,可見傷得不輕。

  巡邏城衛問:「是誰打得你?」

  「打、打……」被打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晉國大漢,暈暈乎乎掃視一圈大堂,愣是沒有認出哪個是率先動手的人,看誰都像打他的。

  見晉國大漢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巡邏城衛這就難辦了。酒樓食客這麼多,總不能都帶回府衙去審問。

  巡邏城衛說:「你要是認不出來,就只能自認倒霉。」

  兩個大漢痛得呲牙咧嘴,滿腹焦急委屈:「我、我們要報官!」

  「你們就算是報官,也沒有能狀告的人,大人不會接受你們報官的。」

  一聽此話,晉國大漢如同受到莫大的冤枉:「你們大昌還有沒有天理?光天化日之下打人,沒人管?」

  眾人一聽此話,鬨笑一片。傅思瀅和洛淺蘇也偷笑連連。這大漢之前猖狂放肆的模樣去了哪裡?這會兒竟然裝起可憐人來。

  無可奈何之下,兩個晉國大漢將矛頭指向掌柜。

  「我們既然是在你的酒樓中出了事,你就得負責!賠錢,醫藥錢,三百兩!」

  音落,一片譁然。搶劫啊,敲詐?

  掌柜這會兒知道倒霉了,可憐巴巴:「小人也攔不住別人要打你們啊,這也太冤枉了,小人哪來三百兩銀子賠你們?」

  晉國大漢糾纏住掌柜,而巡邏城衛的處事方法顯然是深得開封府尹的精髓,沒說幾句,就勸掌柜破財消災。

  一眾食客更是氣憤,礙於這是巡邏城衛,又不敢有所異動。

  傅思瀅眼眸一緊,與洛淺蘇商量了幾句後,扭頭吩咐孫丹去拿銀子。

  很快,小二捧著一個小箱子去找掌柜:「掌柜,這是貴人資助咱們的銀子,幫咱們破財消災。」

  掌柜愣住了:「三百兩?」

  小二吞口唾沫,一邊打開箱子,一邊點頭:「是的,三百兩白銀。」

  看見銀子,兩個晉國大漢眼都紅了。瞬間忘記身上疼痛,都等不及銀子從掌柜的手上過,趕忙衝上去將銀箱子抱入懷中。

  哈哈哈,這是從哪裡來的大傻子,竟然願意賠給他們三百兩!

  掌柜倒是驚惶不安:「不行不行,這不知是哪位客人的銀子,不能賠給你們!」

  「去你的吧!」大漢一腳將掌柜踹倒,抱住銀箱子就往酒樓外跑。

  事情最後竟然是這種荒唐的結果,眾人無法接受,紛紛抱怨是誰出了那三百兩銀子,未免太過「豪爽」,失了骨氣的豪爽。

  對於旁人的言語議論,傅思瀅倒是神色鎮定,不言不語。

  巡邏城衛一見事情了結,晉國大漢不再生事已經離去,便寬慰了掌柜幾句後,也感慨離開。

  酒樓重新恢復正常,眾人的議論卻此起彼伏,難以停歇。

  大家的胸口像是被鬱悶之氣堵塞,一想到在自己的地界上,要忍受晉國人如此的羞辱和猖狂,誰能不難受、不悲憤?

  然而,沒過多久,忽然,從外面跑進來不少在巡邏城衛出現後就溜走的打人者食客,一跑進來就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兩個晉國人剛走遠沒多久,在街上就被蒙面人給打了,銀子也被搶走了!」

  「眼下兩個人躺在當街,昏死過去,這會兒可沒有人管了。」

  「哈哈哈哈,打得太解氣了,那蒙面少俠好俊的功夫!」

  眾人一聽:「什麼?還有這種英雄?」紛紛飯菜都顧不上吃,全湧出去看熱鬧。

  就連掌柜也顧不得收銀子,跟隨眾人一起跑出去看。

  聽說如此,曹二鬧著要去看,曹夫人沒辦法,陪兒子出去瞧了一眼熱鬧。

  察覺洛淺蘇坐如針氈的,傅思瀅揮揮手:「想去就去吧。」

  洛淺蘇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彈跳起來,沖傅思瀅嘿嘿笑過兩聲,跟隨曹夫人一起出去。

  果然,那兩個前一息還美滋滋抱著三百兩銀子離去的晉國大漢,這會兒已經昏死在道路中間,身上的青腫血瘀也顯現出來,看起來甚為悽慘。

  像是看猴子一樣圍著看個過癮後,眾人接連回去酒樓,個個都像是過年似的,臉上帶著喜意。

  一張嘴都是要笑:「哈哈哈,當街被蒙面人打的,這下是徹底找不見仇人了吧?」

  「方才還把他們給樂得,三百兩銀子也敢要。我就說嘛,那三百兩銀子豈是那麼好拿的。」

  「這招真好,智取。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出手,有錢又有計謀,惹人羨慕啊。」

  曹夫人帶著兒子和洛淺蘇回來,草兒小少爺一臉解氣得意:「自作孽不可活。哼,那種人就該打!」

  可憐的崽兒,還一臉墨汁呢。

  洛淺蘇回來,湊到傅思瀅耳邊,悄悄夸道:「這法子真妙,讓他們有苦無處訴。」

  掌柜美滋滋地出去看了熱鬧,回來一看見食客們也都沒跑,更是美滋滋了。當即非常大方地吆喝道:「小二,給每桌客人都多上一壺好酒,不要錢!」

  這下,滿堂更是歡樂,紛紛沖掌柜道謝,誇讚掌柜大方。大家像是慶祝打了勝戰一樣,飲酒歡呼,極為高興。

  洛淺蘇再給自己倒下一杯菊花釀,敬傅思瀅,俏皮道:「不切盡在不言中哦。我敬你一杯,你隨意!」

  傅思瀅好笑,剛要舉起茶杯回敬,只見曹夫人也舉起了酒杯:「我也敬傅姑娘一杯。」

  與曹夫人對視一眼,看出曹夫人眼中的誇讚,傅思瀅笑笑,並未多說,舉杯示意。

  「我也敬傅姐姐一杯,」曹二小少爺有模有樣的,舉起酒杯,「傅姐姐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惡氣!」

  沒想到這個少年郎也是目明聰慧,傅思瀅讚賞地對他點點頭。

  飲下酒水,曹二小少爺有些遺憾:「可惜缺一個人,不過袁悉哥哥也是做好事去了,改日遇見再向他道謝。」

  傅思瀅微微眯眼,似笑非笑道:「這話可不要對別人亂說哦。」

  曹二小少爺不以為意:「我才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呢,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知道!」

  瞧少年郎驕傲的小表情,眾人笑。

  忽然,曹二小少爺放下酒杯,像個心事重重的大人一樣,深深嘆氣:「原來有個哥哥是這種感覺。我一直以為有了哥哥,哥哥就會欺負我,沒想過哥哥還能保護我、替我出氣。」

  這種感慨有些莫名,傅思瀅卻忽然發現,本是滿帶笑意的曹夫人霎時間笑容僵在臉上,很快就變得苦澀。

  曹夫人垂下頭,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晦暗,沉默不語。

  傅思瀅與洛淺蘇對視一眼,不知曹二小少爺的話是如何觸動了曹夫人,所以二人也謹慎沒有出聲言語。

  感嘆了一句,曹二扭頭注意到母親的異樣,臉上閃過一抹歉意。

  少年郎很是老成地拍拍母親的肩膀,安慰道:「娘,別難過,會找到的。我和您一起找啊,要是哥哥能像袁悉哥哥那麼可靠,我說什麼也會找到他的!」

  曹夫人微微搖頭,用帕子擦掉淚水,有幾分哽咽。抬頭,紅了眼眶地摸摸兒子的頭。

  「你能乖乖幫娘就好了!」嗔怪道,「沒去幾個地方就喊累,娘可一點也看不出你有幫忙的意思。」

  曹二立刻投降認錯:「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會聽話的。」

  曹氏母子二人的對話,無疑暴露出許多訊息。

  傅思瀅和洛淺蘇再次對視一眼,二人這下明白了,原來曹夫人要尋的人是親生子,是這位曹二小少爺的哥哥。

  既然是長子,又怎麼會丟失呢?而且聽曹二的話意,曹二是沒有見過哥哥的。

  這少年郎十二三的年紀了,都沒有見過哥哥,豈不是說明曹大公子最少也丟失了十二三年?

  嘖,丟失這麼久,當然難找,真是大海撈針呢。

  在曹二的連環保證和裝乖下,曹夫人緩緩恢復情緒。因為酒意和傷感,兩隻眼睛還有些紅,抬頭看向傅思瀅和洛淺蘇,難為情地道:「我也是情不自禁,讓兩位姑娘看笑話了。」

  傅思瀅搖搖頭。

  洛淺蘇本是張嘴想問點什麼,可一想到雖然她們有心幫助曹夫人找兒子,可曹夫人顯然身份不凡。事關丟失已久的長子,曹夫人定然會更加謹慎。

  二人沒有冒昧開口詢問,曹夫人也果然沒有多說。

  眾人酒足飯飽,難免神智消磨,尤其是洛淺蘇,因為貪杯,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竟然抓起酒杯拿在眼前,嘟嘟囔囔地驚呼:「哇,又是翻六番。」

  傅思瀅:……

  趕忙起身,讓侍女來攙扶。

  「回客棧歇息吧。」

  走出酒樓登上馬車,晴音因為結帳,所以稍晚一步跟上。晴音有些驚喜:「主子,咱們竟然被掌柜免了飯錢,嘻嘻。」

  「哦,為什麼?」

  「您那桌和奴婢那桌都被免了,應該是掌柜從小二口中得知那三百兩銀子是您給的。」

  傅思瀅沒在意,還道:「酒樓掌柜也真是不易,被那兩個晉國人砸了那麼多東西,給食客們每桌送了一壺酒,還要給咱們免去飯錢。嘖,破財吶。」

  「不至於啦,奴婢看後來好多客人又點了許多菜,一個個喝得手舞足蹈的,掌柜今天肯定賺得盆滿缽滿!」

  「唔,也是。」

  回到客棧,果然,袁悉師兄守著裝有三百銀的銀箱子等著呢。

  曹二小少爺先是向袁悉道了謝,然後攙扶有些醉意的曹夫人入房歇息。

  歸還了銀子,袁悉詢問傅思瀅後半天作何打算。

  傅思瀅沒說什麼打算,而是先示意晴音和孫丹在屋外候著,她有些話要問袁悉。

  門一關,傅思瀅捋著自己的頭髮就開始抓狂。

  「師兄,你看!」

  「怎麼了?」

  袁悉低頭一看,只見傅思瀅伸手在頭上一撓一抓,放下胳膊手一展,掌心就有數根頭髮。

  袁悉眼睛都瞪圓了。

  「開始掉頭髮了?」

  傅思瀅又一抓,這次更多:「掉頭髮會掉得這麼慘烈嗎?這一抓就是數根,會不會日落之前我就成禿子了?」

  雖然對於傅思瀅掉頭髮的嚴重程度有些意外,但袁悉還是很有底氣的:「放心,我問過師父了,師父說掉頭髮而已,沒事兒的。就算是掉光了,新長的頭髮也會長得特別快,就像是春來柳樹抽條一樣快。」

  這一聽,傅思瀅眼前瞬間一片空白,聲音都開始發抖:「你的意思是……師父說,有可能會掉……光?」

  瞧傅思瀅被嚇得不輕,袁悉「咕咚」咽一口唾沫,聲音小了許多,而且結結巴巴:「掉、掉……師妹你體質差、差一些嘛,這個……呃,體內的雜質毒素比較多,所以頭髮掉……光了也不是沒可能的……」

  不用袁悉說完,傅思瀅已經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騙子!師兄你是個大騙子!你之前說不會掉光的!」

  「那是我當年沒有掉光嘛,」袁悉很委屈,「我也不知道洗髓伐毛的藥效為什麼在你身上反應比較如此明顯。反正,這藥是沒有問題的,師妹你堅持過這段日子就會好的。而且……」

  袁悉一邊向後退,一邊支支吾吾地說:「比起掉頭髮,你還是做好渾身骨頭髮癢發麻的準備吧。掉頭髮都這麼厲害,骨頭麻一定會更厲害。」

  說完,不等傅思瀅掐住他脖子進行殘忍的殺害,拉開房門一溜煙地跑掉。

  「師兄,你個騙子!」

  傅思瀅對著那飛逝的身影,破口大罵。

  和掉光頭髮相比,骨頭麻並不會引起她的重視好嗎?對於女子來說,頭髮、頭髮意味著什麼?!

  她之前想著自己會變成禿子,也只是逗樂自己的幻想,萬萬不希望幻想成真吶。

  「晴音,備水,我要沐浴。」

  她要洗頭。

  她要把頭髮好好梳理一遍,把該落的頭髮一次全部梳掉。

  「對了,」傅思瀅氣勢洶洶又眼淚巴巴地對晴音叮囑,「給我準備生薑水,我要好好洗頭髮。」

  去腐護根,雙管齊下。

  她就不信,她頭上這麼多的頭髮,會全部掉光?

  還並不曉得自家主子面臨少年禿頭危機的晴音,一頭霧水地領了命令。等所有一切準備好,本想服侍主子沐浴,又意外被拒絕。

  「奴婢幫您洗頭髮呀。」

  「不!」

  看著一梳子一梳子的落髮,傅思瀅果斷拒絕。

  心態,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