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王一句話，將欽天監打蒙。

  「啊……」欽天監一臉呆滯，「是、是嗎？」

  連王凶神惡煞的：「是！你既然那晚不用手指劃，今天就也不應該用手指劃！」

  場中靜默片刻，皇上不悅點頭：「對，那晚你是如何請天機板顯靈的，現在就照做。」

  眼瞧欽天監臉上勝券在握的神色瞬間變成絕望、無助、茫然，傅思瀅不可謂不幸災樂禍。

  呵呵，當面耍花樣，真當別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任由他們這群小人隨意為之？

  就算傅思瀅現在還沒有搞明白這塊天機板的貓膩是什麼，她也看出來了，最關鍵還是在於欽天監用手去劃的動作。會顯出什麼，全由欽天監自己的意思。

  太后壽宴那晚，除了當太后頭疼、天機板要被抬出大殿，以及最後將邪物放在天機板上，天機板上的字是自行顯現的以外，其餘的全靠欽天監用手指劃。

  她倒要看看，阻止了欽天監用手，欽天監還能怎麼騙！

  果不其然，在連王的阻攔制止下，欽天監徹底懵了。被連王抓著手高高舉起，遲遲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臣、微臣……」

  眼神慌亂，不住地往夏太傅的方向瞥。

  見狀，夏太傅立刻站出來替欽天監說話。

  「皇上，欽天監也是剛剛學會這種作法沒多久，想來不該用一種法子限制欽天監。何況，那厭勝人偶是邪物，過仙真人是世外高人，二者本就不是可以相提並論的。」

  這倒說得有一點道理。

  聞言，欽天監立刻叫屈：「是啊，皇上，作法自然是不同的，連王爺不能這般要求微臣吶。」

  哎呀，還會反咬一口了？

  連王爺剛要生氣，忽然，感覺手中就有什麼東西。

  「咦，你手指頭上這是什麼東西？」

  皇上還沒有決定該讓欽天監如何做，就聽到連王的疑惑發問。然後便見連王死命地拉扯住欽天監的手，而欽天監跟不要命似的瘋狂地要把自己的手往回拽。

  「連王爺，大庭廣眾之下，您不要與下官拉拉扯扯。快放手！」

  連王不放：「我問你手指頭上是什麼東西！」

  「下官手裡什麼也沒有，兩手空空。」

  「胡說，本王明明就摸到了！」

  立刻，傅思瀅意識到連王的發現極有可能和天機板的秘密有關！

  她立即給容辰使出一個眼色。容辰二話不說上前去，裝作要勸架拉開連王爺的模樣，其實是幫助連王將欽天監給控制住。

  終於，欽天監一個暴躁掙扎：「你們放手！」

  然後高高抬手一甩！

  傅思瀅只感覺眼前一花，還什麼也沒有發現呢，便看到欽天監忽然理直氣壯地向眾人攤開兩隻手掌，憤然發問：「下官的手中能有什麼？連王爺您好好看看！」

  這語氣，真可謂悲憤。

  連王兩眼瞪圓，將欽天監的雙手翻來覆去地仔細觀察，但的確是沒有發現東西。

  「這……」

  正當連王打算厚臉皮打個哈哈過去時，白傾羽開口了。

  「啟稟皇上，欽天監的手中的確有東西。」

  站在旁邊的傅思瀅訝然瞪目，白傾羽的眼力這麼厲害嗎，發現什麼了？

  在場眾人，身份唯一特殊的就是白傾羽。身無官職，被慕王帶來的，卻不是和茶館小二等人一樣身為證人。

  眾人本以為他只是個旁觀者，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候，他竟有話要說。

  皇上知道白傾羽的性子穩重，不是信口開河的人：「芝玉公子發現了什麼，快說。」

  當著一眾目光，白傾羽上前幾步，彎腰蹲下，伸手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

  嗯？

  傅思瀅儘量地眯眼，也看不見他到底撿起了什麼。那東西太小了。

  「這是欽天監方才掙扎揮手時，飛落在地的。甚為微小，不得旁人注意，但正好是朝草民的方向飛來，所以被草民僥倖看到。」

  此話一出，前一息還理智氣壯外加悲憤的欽天監，再也不管不顧，轉身直直就朝白傾羽撞去，不知是要搶奪還是要將白傾羽手中的東西再撞飛。

  傅思瀅聽到郎俊松輕輕一聲不屑地冷笑：「呵。」

  她也隨之勾唇。

  呵，白傾羽長得文質彬彬的，誰也看不出來他文武雙全吧？

  下一息，「啪」！

  面對豁出性命般衝撞起來的欽天監，白傾羽毫不留情，抬腿飛起一腳，直接踹中欽天監的肚腹，將人一踹三丈遠。

  瞧欽天監向風箏一樣飛了，傅思瀅眼睛一亮。呦，好功夫！白傾羽的腿力這般厲害嗎？

  正目露驚喜地看著，恍然有點下意識地朝漠蒼嵐掃去一眼，然後，立刻就被漠蒼嵐冷漠的眼神驚到。

  是殺氣！

  傅思瀅心頭一抖，悄悄咽一下口水，癟嘴，平復表情。

  這、這……這怎麼也能生氣？有本事他也當眾表演一個飛腳踢人呀。

  就算是他能表演，那和白傾羽做出這種舉動的意義也是不一樣的。白傾羽百姓身份，敢如此對待朝堂官員，自然振奮人心、驚駭眼球。

  當然，關鍵是俊。

  將欽天監踹得遠遠，白傾羽絲毫不露驚慌之色。展開手掌，露出掌心一塊小小和小拇指指甲蓋一般大小的黑色石頭，繼續平靜地向皇上回稟。

  「正是此物。」

  「這是什麼？」

  皇上接過黑色石頭，放在手上仔細地看。還欲給慕王觀察，但慕王搖搖頭，並不接過，好像半點也不好奇。

  一想白傾羽是被慕王允准帶過來的，眾人也無他話。

  白傾羽說：「皇上將此物拿至於手，便可隨意在天機板上劃出想要天機板顯現的字。」

  「嗯？」

  聞言，皇上立刻眉頭緊皺，雙眼充滿殺氣地向欽天監看去一眼。

  被踹倒的欽天監絕望地癱坐在地上，一聽白傾羽讓皇上著手去試，立刻意識到天機板上的秘密已經被破解，於是恐慌萬分地連連磕頭。

  只是還在嘴硬：「沒有、沒有，皇上切莫聽信小人讒言！」

  皇上拿著黑色石頭到天機板上一試，果然，皇上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於是，皇上在天機板上寫下「欽天監該死」五個大字。士兵將欽天監拎起，壓到皇上面前。

  皇上對他說：「你現在看看，天機板顯現了什麼天意？」

  欽天監抬眼一眼，頓時被嚇得魂魄解散。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上重重冷哼。事到如今，也不用再「求」欽天監說出秘密了，皇上命白傾羽將天機板的秘密公之於眾。

  得令，白傾羽稍有靜默，而後目光看嚮慕王。

  傅思瀅很認真地等待白傾羽說秘密呢，就見白傾羽看嚮慕王，到：「草民有一個不情之請，唯有慕王爺能夠成全。」

  她微微愣神，想到白傾羽方才說過，他有求到漠蒼嵐的事情。

  怎麼，竟是在眼下？

  皇上問：「什麼不情之請？」

  「對於天機板的顯象之理，草民也只是猜測，無法斷定。想要斷定，還得將天機板劈開，一觀內部，才得真相。」

  白傾羽鄭重地說：「但若是草民猜得不對，天機板被劈開，也就廢了。這種神物，難免罕見，所以需要慕王爺能冒天下之大不韙，一劈天機板。」

  話音剛落，便響起兩道反對的聲音。一道自然是欽天監的。

  「皇上，不能劈啊！天機板是天意的感應，世間僅此一塊，怎能暴殄天物！皇上您在天機板上書寫和微臣在天機板上書寫是不一樣的，微臣是真的『指隨天意而動』啊！」

  夏太傅也站出來，很堅決地反對：「天機板除了藉助欽天監的手指顯現天意外，也曾在重大時候自行顯現。這位芝玉公子只是看出了欽天監的作法之法，並不是真正參悟天機板的秘密。皇上，這可是天機板，萬萬不能毀之。」

  一時間，倒無人敢幫襯白傾羽說話。畢竟是天機板，萬一併不是藏有貓膩，這銷毀稀世珍寶的罪名由誰承擔？

  對於白傾羽的請求，皇上面露難色，看嚮慕王。

  儘管皇上是相信慕王和白傾羽的，但心中也會有一分幻想，幻想天機板是真的神物。一旦毀掉，怕是這輩子都等不來第二塊了。

  眾人提心弔膽，正當傅思瀅打算站出表明毀壞天機板的罪名，她願一人承擔時，漠蒼嵐終於開口。

  「臣願擔起毀壞神物的罪名，」話語稍頓，再響起時，陰冷的語氣如同濕地中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慄，「但若是劈開以後，發現它不是神物，呵……」

  這狠意，就連傅思瀅都忍不住攥起手指。

  漠蒼嵐的目光著重看向的並不是欽天監，而是夏太傅。

  關鍵時候，壞人還是得由慕王來當。有慕王表態願意擔起罪名，皇上立刻准允白傾羽劈開天機板的請求。

  慕王一個令下，長燚軍的副將蔣震露面。

  蔣震的拿手武器是八棱鐧。一身的好力氣，哪怕換了掄鐵錘，劈砍起石頭來也顯得遊刃有餘。

  「咚」！

  「咚」！

  「咚」！

  一下，天機板被錘出裂紋。兩下，天機板開始掉渣。三下，天機板表面碎開。

  眾人立刻齊齊上前圍觀。

  蔣震又是幾下發力，只聽「啪」的一聲，天機板表面碎掉。而後蔣震徒手掰石，很快就露出天機板內部的模樣。

  皇上湊近一看，見到裡面全是像沙子一樣的黑色東西：「這是……」

  白傾羽上手抓起一把，皇上還很擔憂：「小心有毒。」

  「皇上不必擔心，此物沒有毒，只是鐵粉罷了。」

  「鐵粉？」

  「正是。」

  到此時，白傾羽才終於將天機板的秘密全部公之於眾。他一手拿起之前被欽天監甩出來的黑色石頭，將黑色石頭挪動到鐵粉上空。只見，大量的鐵粉紛紛朝黑色石頭飛去。

  眾人發出驚呼。白傾羽解釋道：「這石頭名為磁石，能夠吸引鐵。」

  只一句話，眾人仿若被醍醐灌頂，頓時便明了了。

  傅思瀅微啟櫻唇，詫異地看著白傾羽手中之物。磁石……吸引鐵？怪不得。

  白傾羽繼續詳細解釋，並且在已經破碎的天機板上，挑塊還算完整的小地方示意。

  「欽天監大人將磁石藏匿於指尖，所以在他於天機板表面划動手指時，天機板裡面的鐵粉就會聚集在他划動的地方，形成痕跡。而天機板表面是一層顏色發暗的琉璃石，所以更能遮掩住其中鐵粉的真身，故作神秘。」

  忽然，傅思瀅想起天機板自行顯現的奇妙，開口發問：「那它又是如何自行顯字的？」

  白傾羽看她一眼：「這便是天機板的高明之處了。」

  說罷，請副將蔣震將天機板破壞得更徹底些。

  隨即，蔣震「咣咣」幾下，將天機板破壞了個透。這時，旁人才詫異地發現，這天機板竟然是有兩層。

  「隔著一層鐵皮，下面還有一塊磁石字板。磁石字板類似於活字印刷的模具，已經提前刻好『紫薇星宮入槐府邪魔』和傅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說著，白傾羽撿起天機板的一塊，將之翻個面，露出一個小機關。

  「待旁人不察時，欽天監大人只需要悄悄摸到天機板下方的這個機關，裡面的字板就會凸顯出字形，這層鐵皮也會捲起到一旁，從而令磁石字板吸引鐵粉，形成字跡。從外面看，也就是天機板自行顯現天意了。」

  隨著芝玉公子的一邊解說一邊示意，眾人將這天機板的貓膩看了個清楚。

  「原來如此！」傅宰相半晌沒開口，這會兒終於能徹底擺脫冤屈，恍然驚嘆，「芝玉公子真是博學多識！若不是芝玉公子，小女身上的污名怕是這輩子也洗不掉。」

  傅思瀅面色複雜，緩緩點頭。

  雖說不是真正的神物，但天機板構造如此精妙複雜，真是不可多得。這種好東西，竟然用來構陷她傅家。她真不知道是該說看得起她傅家，還是該說糟蹋了東西。

  太后也同樣感慨。而感慨之後，就是憤怒。

  「就用這種東西來矇騙哀家和皇上，欽天監，你真是膽大包天！」

  此時，欽天監就差尿褲子便能和影慧老道一個德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