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比不過籠中鳥兒

  殷淮安低低應了一聲,這時外頭小丫鬟叩門來送藥,殷淮安讓她進來。

  丫鬟把滾著熱氣的湯藥擱下,低頭退出聽音閣。

  殷淮安起身說道:「你喝過藥後好好歇息,明日中秋,大夫會來府里給你把脈。」說罷,他在房裡四處走了幾步,似乎是在查看什麼。

  在房中看過一圈之後,殷淮安便離開了。

  慕容懷月不明白他這麼做是何意,心裡總是惴惴不安。小口小口地吹涼湯藥,慢慢喝著,雖然知道殷淮安不會優待她,但她想著,殷淮安總會念及往日,對她稍微有些不忍也是可能的。

  懷著希冀,加上明日又是中秋,慕容懷月心下總算是安心了些。

  按照慣例,中秋當日天子會在皇宮舉行家宴,毫無疑問,殷文釗和殷淮安也在受邀之列。

  殷淮安品著香茗,睨著階下傳話的小太監:「辛苦孫公公跑一趟了,只是近幾日我舊疾犯了,身子不適,所以今日不能前去,還請孫公公回稟聖上。」說罷,一旁候著的府邸總管上前塞給孫公公好大一包銀子。

  孫公公不著痕跡地掂了掂,心滿意足地收下:「將軍身體有恙也是為國如此,請將軍好生歇息。」

  「自然,孫公公好走。」殷淮安淡然一笑。

  孫公公一走,殷淮安便讓人備了一份厚禮送往秋占府中,邀他來府中做客。

  秋占回絕,他知道殷淮安是念及他一人,所以特意邀請他同慶中秋。但兩人在一起總是繞不開秋月明,次次提到傷心事,秋占不想這樣。

  秋占讓殷淮安府中的總管替他捎句話,除了同賀中秋之外還有一句詩詞——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

  「秋侍郎還說別的了嗎?」殷淮安負手而立,面前擺著不少中秋賀禮,都是朝中其他大臣送的。

  「回將軍,秋侍郎沒說旁的了。」總管拱手回稟。

  「好,你退下吧。」

  殷淮安默念著這句詩詞,思忖著秋占為何要告訴他這麼一句話,是有什麼深意嗎?

  思來想去,他也只能想到秋占應該是想讓他往前看、不要困於昨日傷痛這一點。可是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忘懷,他夜夜都能夢到懷著他孩子死去的秋月明,甚至一度需要用烈酒才能入睡。

  一聲喟嘆,那個深愛的女子離他越來越遠。

  「將軍,大夫來了。」

  殷淮安回頭應道:「去聽音閣。」

  聽音閣內,慕容懷月正對鏡梳理髮髻,猶豫再三,還是把那日樂師給的簪子戴上。

  青絲如墨,襯得膚色盛雪。在殷淮安府中的這段時日,倒是養回了幾分安平公主的氣質。

  慕容懷月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努力微笑,只是眼角眉梢處的畏怯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已經不復從前。

  傷神了一會兒,殷淮安帶著大夫到了。

  因為是中秋,慕容懷月心下歡喜,自然臉上也笑意盈盈的。見了眾人,溫和一笑:「我還以為要午膳後大夫才能過來呢。」

  殷淮安看她一眼,眼底有些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動容,不著痕跡地避開那抹明媚,說道:「勞煩何大夫給把下脈。」

  「是。」

  慕容懷月乖覺地伸出手,沒有玉鐲金鍊墜著,手腕更顯得纖細素淨。殷淮安站在她身後,視線落在那略顯眼生的髮簪上,發問:「這簪子是哪裡來的?」

  慕容懷月下意識一抖,仰臉看向面無表情的男子:「是大將軍府中的樂師送我的。」

  「將軍,把脈時不可同病人講話。」何大夫勸阻道。

  殷淮安一頷首示意何大夫繼續,自己則在房內到處看。他在梳妝檯前站定,細細打量,梳妝檯上只有一把木梳、一盒香粉、一對耳飾,這些東西都是雲落給的,他知道。

  慕容懷月所用的東西都需要讓他過目才可以,可現在憑空多出一支陌生的簪子,說是別人給的。殷淮安雖然心裡清楚犯不上為一支簪子起疑,但還是不喜歡慕容懷月有事瞞著他這種感覺。

  讓人很不爽。

  片刻後,何大夫沉吟道:「小姐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只是還需好好調理一番,待老朽擬個方子,還請府中每日煎藥讓小姐服用。」

  「有勞。」殷淮安一個眼神,總管立刻將大夫請去前廳擬藥方,一旁侍奉的人也十分懂事的紛紛迴避,聽音閣只剩下殷淮安和慕容懷月二人。

  慕容懷月本來念及殷淮安為她請大夫的好,還想著說上兩句感謝話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可一抬頭,瞧見殷淮安面色陰沉、極為不悅的樣子,慕容懷月的內心重重墜了一下,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打著顫。

  殷淮安瞧她這般,更覺她是心裡有愧才會如此害怕,心中怒意更盛。陰鷙的視線落在頭頂那簪子上,嗤笑一聲,伸手奪了髮簪揚手摔在地上:「我府中不允許出現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慕容懷月大驚失色,不明白殷淮安這是怎麼了,明明剛剛還好好的——

  雖然她也知道殷淮安心性不定,尤其在秋月明死後,脾氣更加陰鷙古怪;可她還是不能明白殷淮安為什麼因為一支簪子而大動肝火。

  慕容懷月看著地上被摔壞的髮簪有些心驚,雙手無措地絞在一起,起身又坐下:「一支簪子而已……你為何——」

  「啪——!」

  話音未落,殷淮安甩了她一個耳光:「這幾日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我說話你都敢頂嘴了?」

  慕容懷月捂著臉跪下,一雙桃花眼含淚看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殷淮安用摺扇拍拍她捂著臉頰的手背,「以後我說的話你照做就是了,知道嗎?」

  「知道了。」慕容懷月垂著眼,抖著聲音應道。

  「今天是中秋,晚上有燈會,午膳後你跟我出門。」

  「是。」

  殷淮安高高在上地瞥了她一眼:「還有,以後在我面前不許哭,記住了嗎?」

  聞言,慕容懷月噙著眼淚努力扯起嘴角笑了笑:「記住了。」

  殷淮安一走,慕容懷月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一側臉頰火辣辣的疼不說,那股陰寒的感覺壓得她透不過氣,窒息的感覺久久不散。

  那支破損的簪子碎了一角,一顆廉價的珍珠掛在髮簪上要掉不掉的,甚是難以入眼。

  慕容懷月小心翼翼地撿起髮簪,想了一下,還是將簪子用一方巾帕包好,藏在枕頭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