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聞拾柒肯定會為這樣的關心感到溫暖和感動。
但是……
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微微垂下了眼瞼。
此刻,她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雖然經過聞慕遲的開導,她已經明白過來,黎叔和夜家當年的事情,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黎叔也並不是像她一開始以為的那樣,對她只有欺騙和利用。
可畢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要讓她立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像以前那樣對待黎正陽,她是真的做不到……
相反,黎正陽這樣平淡的態度,反而讓她覺得十分彆扭。
明明那一晚發生了那樣的爭吵,為什麼他還能這麼淡然?
「怎麼,你這是還在生氣?」
黎正陽問。
就好像聞拾柒只是一個在無理取鬧的小孩。
可……真的只是她在無理取鬧嗎?
聞拾柒的手指緊了緊,眼神一瞬暗淡下來。
「沒有……」
她低聲說了一句。
原來,他知道自己生病住院的事。
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解釋。
好像一句關心,一句生氣,就能粉飾太平。
這樣的態度,讓聞拾柒愈發感覺煩悶和焦躁。
只覺得車內的空氣都壓抑得讓人窒息。
她很想立刻離開。
她快要被壓得不能呼吸了……
就好像幽閉恐懼症發作的感覺一般……
「您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
聞拾柒這樣想著,也就直接問出了口。
她只想趕緊結束話題,然後趕緊離開。
直到這個時候,黎正陽才側頭看了她一眼。
仿佛有些詫異她的態度和語氣。
「你是不是動搖了?」他問。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但不知道為什麼,聞拾柒卻好似從中聽出了憤怒和森寒!
聞拾柒身體一僵,下意識就否認道:
「我沒有!」
等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了。
她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平緩了語氣:
「我的意思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會輕易動搖。」
「是嗎?但我怎麼感覺,你對聞慕遲舊情難忘?」
黎正陽看著她,眸光中閃過一抹銳利。
聞拾柒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有一種被對方看穿的心慌。
但她並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也沒有選擇躲閃,而是直直地回視著對方。
「那又怎麼樣?」
她嗤笑著,反問道。
眼角眉梢儘是不屑,和高傲。
黎正陽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聞拾柒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竟然直接承認了?
承認自己對聞慕遲舊情難忘?
「就算我對他還有愛意,那又怎麼樣?
「愛他,就一定會放過他嗎?」
聞拾柒冷冷道。
她承認,她還愛聞慕遲。
但,這和她恨他有關係嗎?
黎正陽定定地看著她,試圖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麼。
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許久,黎正陽忽然一笑:
「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您放心,不管我對他還有沒有感情,都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至於您說的……」
關於母親和夜家的事情。
或許存在什麼誤會。
聞拾柒想把當年一時或許存在誤會一事,說出來。
提醒黎正陽,去重新查一查當年母親和夜家的事情。
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又打住了。
距離當年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黎叔卻始終認為是夜家對母親見死不救……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
一,他查了,但是什麼都沒有查到;
二,他固執地認定了當年就是夜家對母親見死不救,根本不願意去查。
如果是前者,即便提醒了他,如果查不到,那也是於事無補。
如果是後者,在沒有看到確切的證據之前,他絕對不可能改變自己的看法。
所以,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她的話說出來都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如等聞慕遲的調查結果。
「什麼?」
黎正陽見她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不由問道。
聞拾柒搖了搖頭:「沒什麼。」
黎正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見她確實沒有什麼想說的,這才移開了目光:
「原本我還擔心你會心軟,再次被那個男人騙過去。
「現在看來,倒是我多心了。」
聞拾柒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緊了緊,面上卻是一片冷凝:
「放心,我不會忘記自己的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沒忘就好。」
黎正陽道。
隨後,抬手敲了下前座的椅背。
司機會意,方向盤一轉,將車停在了路邊。
聞拾柒打開車門,下車。
車很快從她的視野里離開。
聞拾柒緩緩扶住花壇里的一棵樹,這才感覺自己雙腿一軟,竟是差點直接癱坐在地。
她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她知道,黎叔這是懷疑她了。
懷疑她對聞慕遲動了真心。
她毫不懷疑,如果她剛剛一口否認自己對聞慕遲的心動,他一定會一眼拆穿她。
相反,她直接承認自己對聞慕遲動心了。
他反而會放下戒備和懷疑……
以前,在她沒有發覺黎叔有什麼不對的時候,別人都覺得黎正陽這個人陰狠毒辣,十分可怕。
可她卻覺得他十分親切,面冷心熱。
但就在剛剛……她清楚地感覺到了別人面對黎正陽時的那種感覺……
她才真正體會到,這個男人有多可怕!
她竟是連一絲一毫都不敢放鬆。
許久,聞拾柒才總算平復那股打從心底里生出的顫慄,慢慢找回力氣……
然後穩了穩心神,回到公司。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黎正陽突然出現的緣故,整個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下班,她就回了聞苑。
聞苑裡,安安靜靜。
見到她獨自一個人回來,傅管家還愣了一下,下意識朝她的身後看了一眼。
聞拾柒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慕遲還沒回來?」
傅管家搖了搖頭。
果然。
對於這個結果,聞拾柒並不意外。
想起中午時,何升神情里的緊張和不安,想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事?
當時,她能感覺出,聞慕遲似乎很在意她的反應……
像是……心虛?
他在瞞著她什麼?
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甚至……她感覺,事情也許還和她有關?
可是,是什麼事呢?
察覺到自己的反應,聞拾柒忽然在心裡自嘲了一聲……
說什麼不在意。
其實,明明在乎得要死吧?
自己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虛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