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就像是知道她聽到了電話,但故意不接一般,沒有像往常那樣只打一次,不接便不再打過來。
只等她打回去。
這一次,不管她等多久,電話也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響起……
直到電話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
如此也不知道反覆了幾次,聞拾柒最終還是沒能抵過對方的鍥而不捨,接起了電話:
「餵?」
「你回夜家了?」
對面人的聲音依舊還是聞拾柒所熟悉的,但是,這會兒說出來的話卻是讓聞拾柒十足陌生。
對方似乎對於她回到夜家的事情絲毫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
聞拾柒問。
聲音里有些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什麼都沒說。
卻仿佛什麼都已經說了。
一瞬間,聞拾柒只覺得腦子裡轟——地一聲,心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坍塌。
「為什麼?」
她問,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
儘管早在她從聞慕遲的口中得知自己是夜老爺子的外孫女時,她就已經想到了,或許……她過去的三年,都是一個謊言。
可是,真的等驗證了這一刻的時候,她還是感受到了近乎絕望的打擊。
為什麼啊?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明修,你告訴我,為什麼?」
聞拾柒近乎崩潰。
三年前,明修從崖底救走了她。
自那之後,明修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也許她對明修的感情不似愛情,但是,卻比愛情更加堅固。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明修什麼也沒說。
只能通過電話,聽到對面驟然加重的呼吸聲。
許久,聞拾柒才聽到對面的男人緩緩說道:
「如果我說,我也是才剛知道的,你相信嗎?」
「呵……」聞拾柒慘笑了一聲,「你覺得……我能相信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確一開始並不知情。」
「好。就算我相信你,你一開始確實不知情。那麼,在你知道實情之後呢?為什麼沒有直接告訴我?」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許久,明修才緩緩道:
「……抱歉。」
「抱歉,呵呵……抱歉……你們所有人,都是這樣!永遠都只會在傷害別人之後,再說『抱歉』!」
傷害已經造成了,抱歉有用嗎?
為什麼不能直接從一開始就避免傷害?!
「我現在不想見你,也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聞拾柒冷冷地道。
說完,她便想直接掛斷電話。
她不知道明修說的是真是假,但,短時間內她真的沒有辦法再面對這個男人。
自己曾經當成親人的男人。
「等等,」明修叫住了她,「他想見你。」
聞拾柒一頓,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了那個冷肅,給人一種狠戾之感,卻對她很好的那個男人……
眼神不覺有些恍惚……
黎叔……
「柒柒?」
「柒柒,你還在聽嗎?」
電話那頭,似乎久久沒有等到聞拾柒的回答,不禁喊了幾聲。
聞拾柒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她微微低垂著頭,唇邊是一片苦澀。
哪怕,她現在已經十分肯定了,黎叔騙了她。
可要她馬上就接受對方是一個騙子,甚至對他產生反感和恨意,她一時間也還是很難做到……
所以,為什麼都要欺騙她呢?
「柒柒……?」
電話那頭的明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聲音不自覺也低了下來,語氣里滿含擔憂。
「你……還好嗎?」
聞拾柒訕笑一聲:「你覺得我應該好嗎?」
明修一時默然。
許久,他才低聲說了一句:
「黎叔……或許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是啊,有苦衷……」
聞拾柒一瞬間只覺得無比可笑。
每一個傷害她的人,都說自己有苦衷。
「也是,畢竟你們也不欠我什麼。
「說到底,這三年如果沒有你們,我早就死了。
「是你們幫了我,救了我,我本來就不應該奢望太多。
「甚至連我現在的一切,也都是你們給予我的。
「是我要求太多了,也太高看自己了……」
聞拾柒說道。
每說一句話,她的語氣就輕鬆一分,甚至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里還有了幾分笑意。
似是釋然,也似想通了。
欺騙也好,苦衷也罷,仿佛她都徹底放下了。
但卻讓明修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甚至,他清楚地感覺到了通過電話傳過來的寒意。
「柒柒,你別這樣……」
他的心不由狠狠一緊。
仿佛有什麼東西,他即將要失去了……
「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他想解釋,想辯解。
但又覺得似乎什麼都不用解釋。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還好好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面對自己的告白時,聞拾柒隱約表露出來的那一抹害羞……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別胡思亂想。
「有什麼事情,等我們見了面再說,好嗎?
「黎叔也來了。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隨時可以安排見面。」
他努力想要抓住什麼,盡力柔聲安撫著聞拾柒的情緒。
然而,手機另一頭的聞拾柒卻始終只是一陣沉默。
就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
「我現在就去找你。」
明修終於按捺不住,再顧不得任何其他,拿起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他現在只想立刻馬上見到聞拾柒。
好好和他解釋清楚。
「不用了,你們安排一個時間見面吧。」
就在這個時候,聞拾柒卻突然開了口。
聲音里已經恢復了冷靜和理智。
仿佛剛剛的質問,情緒失控,都不是她一般。
但她越是這樣,便越是讓明修感覺到不安。
「等我。」
他只說了兩個字,就掛斷了電話。
聞拾柒沒有理睬明修到底會不會過來,她掛斷了電話,就好像沒事人一般,收拾好了清潔桶和抹布。
然後,去沖了個澡……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甚至,還悠閒地給自己點了一份外賣。
門口響起明修的聲音時,她才剛打開外賣袋子。
「柒柒,是我,開門。」
聽到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不徐不緩地繼續拆著外賣盒。
直到所有外賣盒都被一一打開,擺放在自己面前,她這才起身去打開門……
「柒柒!」
見聞拾柒終於開了門,門口的男人想也沒想,一把緊緊地抱著了她。
「你……」
你終於開門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見我了。
明修驚喜出聲。
只是,還不等他說出後面的話,一道冰冷夾雜著滔天怒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
「你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