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聞拾柒很想告訴自己，她剛剛想的一定是錯誤的。
但是，接下來李如芸的話，還是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原來，當初為了保護好聞拾柒這個恩人唯一留下來的血脈，她故意偽造了種種痕跡，讓人以為夜書繪出事前將自己的女兒託付給了她。
李如芸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還微微有些奇怪。
不明白為什麼二十年過去了，卻始終沒有任何人找到她。
李如芸不明白。
聞拾柒和聞慕遲卻很明白是因為什麼。
雖然不知道當年李如芸是怎麼做的，但很顯然，她的行為並沒能瞞過聞老夫人的眼睛。
她還是找到了聞拾柒。
並且將人送去了孤兒院。
然後以「收養」的身份，將聞拾柒帶回了聞家。
可李如芸卻不知道這一切，直到三年前，突然有人找到她，說懷疑她的女兒是夜家的小姐。
她根本不能分辨那些人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是不是真的夜家的人。
還是當年想要抓走聞拾柒的人。
所以，她沒有貿然行動，任由對方將李小卉帶走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了李如芸的意料。
他們居然告訴她，經過他們的鑑定，李小卉正是夜老爺子的外孫女。
他們已經決定將李小卉認回夜家。
後來，李小卉也回來看望過她。
從李小卉的口中，她得知，帶走她的人是真的夜家。
而且，她還見到了夜老爺子，對方對她很好。
李小卉，究竟是不是夜老爺子的外孫女。
沒有人比李如芸更加清楚。
這裡面顯然有問題。
她根本沒有在李小卉的「血緣鑑定」報告上做任何手腳，她也沒有這樣的能力，怎麼可能檢查出來的結果，會顯示李小卉就是夜老爺子的外孫女呢？
到底是誰做了假的鑑定報告？
對方又有什麼目的？
會不會是想要對夜老爺子真正的外孫女——好友唯一留下的孩子——不利？
李如芸想不明白。
她唯一只知道的是，在弄清楚一切是怎麼一回事之前，絕對不能暴露李小卉的身份。
不管對方究竟有什麼陰謀，只要找不到聞拾柒，一切都是空的。
所以，她明明知道李小卉根本不是夜家的人，而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一直守口如瓶。
甚至昨天當眾被人拆穿李小卉的身份，她也死活不承認。
「那你後來為什麼又不繼續瞞著了？」
聞慕遲問。
雖然李如芸剛剛說出來的話，的確讓人很震驚。
誰能為了好友的女兒，竟然能甘願將自己的女兒推出去作為誘餌？
是的，誰又能想得到，在李小卉冒名頂替的背後，不是貪慕虛榮，更不是背叛。
而是為了保護自己好友唯一留下的血脈，而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推出去當擋箭牌呢？
這得有多大的決心？
然而，相對比聞拾柒的震撼，聞慕遲對此表現的冷靜很多。
既然李如芸一心想要保護聞拾柒這個好友的遺孤，昨天她為什麼什麼都沒做。
他沒有忽略，家族會議的後半段，李如芸一句話也沒說。
倒是承認錯誤，承認得很是痛快。
雖然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她即便否認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這完全不掙扎、不辯解的態度，明顯與她口中說的為了聞拾柒寧可犧牲自己女兒的態度不符合。
聞拾柒也從剛剛震驚中回過神來，靜靜地看著李如芸。
李如芸直直地看著聞拾柒，一雙眼睛幾乎粘在她的臉上。
似是十分專注。
但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其他什麼人。
「我一開始的確擔心是不是又有什麼人，想要冒名頂替。
「但是，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書繪的孩子，我知道。
「能看到你沒事，還成功地回到了夜家，真的太好了。
「而且，現在壞人也已經被抓住了，你也安全了。
「我也沒有什麼擔心的了。」
聞拾柒一愣。
隨即才反應過來，李如芸口中說的「壞人」應該是指夜三夫人。
她以為，當年抓她和母親的人也是夜三夫人派去的人。
現在夜三夫人的真面目已經被當眾揭穿，她也成功被夜家人找到並且接回了家，自然以為她已經沒了危險。
所以才放心了。
聞拾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如果說，李如芸就是一個自私自利背叛好友的純粹的惡人，她反而更好面對。
可……她不是。
她非但不是一個惡人，更甚至可以說為了她和母親，她承擔了常人難以想像的一切。
「你……值得嗎？」
許久，聞拾柒才啞聲問道。
「為了我母親……李小冉是你的親生女兒，如果、如果真的有個什麼意外，你沒有想過後果嗎？」
那可是她的親女兒。
之所以李小卉這麼多年來，都能安然無恙。
不是因為僥倖。
純粹只是因為李如芸當年的計劃並不縝密，讓聞老夫人看出了破綻。
萬一……萬一她的計劃成功了，她知道，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嗎？
李如芸卻是苦笑了一聲，眼裡有心疼，有畏懼，有決絕，卻唯獨沒有後悔：
「小卉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愛她，也擔心她。
「但是，當年我難產，如果不是因為書繪，我早就一屍兩命了。
「哪裡還能等到小卉平安出生？
「這是我欠書繪的，也是小卉欠書繪的。」
李如芸說完，深深地看了聞拾柒一眼，道：
「我知道，小卉那孩子她……」
想到自己的女兒，她的神情里有些苦澀。
「她變了，是不是？」
聞拾柒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她沒見過以前的李小卉，也不知道她以前是什麼樣子。
但是，身為李小卉的親生母親，想必女兒變了模樣她才是最清楚的吧？
「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
「我不會替她求情的。」
李如芸說著，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朝著聞拾柒深深地鞠了一躬。
動作快到讓聞拾柒根本來不及反應。
等她想要上前阻止的時候，李如芸已經直起了腰。
「對不起。」
她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聞拾柒怔怔地看著女人的背影，有些失神……
母親能有這樣一個好友，在天之靈應該也是很高興，和欣慰的吧？
雖然，李如芸實際上並沒有幫忙什麼。
但，她的這份心，卻是無人能及的。
饒是聞拾柒自己，她也不敢說，自己會為了朋友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聞拾柒正想著，肩膀上突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