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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熱。
公孫策迷迷湖湖地翻了個身,險些因此而掉下床鋪。他將被子緊了緊,隨手摸索著身邊軟乎乎的抱枕,從將醒未醒的狀態中回到酣眠。
令人放鬆的溫暖黑暗擁抱著他的大腦,如果要評選世界上的放鬆行為排名,回籠覺想必能以碾壓之勢沖入前十的名單。再度甦醒時公孫策感到格外安逸,舒適的床鋪讓他有種想一直躺到中午再起的慵懶衝動。他下意識想抬胳膊,因額外的重量而未能成功,有溫熱的吐息輕拂過面龐。
「……?」
公孫策的意識逐漸恢復清晰,他一點點回想著睡前的一舉一動。昨晚深夜大小姐醒了,說了幾句話後一副想要安慰的表情,他上床抱著自家姑娘直到她睡著……
然後自己也不自覺睡著了啊!
想到這兒他立馬睜開了眼睛,即使沒戴眼鏡模湖的視力也足以確認現狀。他懷裡躺著的壓根不是賓館的抱枕而是自家的姑娘,秦芊柏就在他的身旁睡著,腦袋枕在他的胳膊與半個枕頭上。女孩的睡臉安穩如常,看上去已從昨日的鏖戰中恢復。公孫策用念動力仔細掃了一遍,確認傷口早已完全癒合不留痕跡,這才大大安下心來。
該怎麼叫醒她好呢?直接下床肯定會把大小姐吵醒的,一直這麼盯著看大概會引動很準的武者直覺被她「盯——」那樣看著,上次在帳篷里親醒她又被槽好油膩……哇這麼一想這姑娘果真是大家小姐難伺候得緊,不如就這樣依偎著等她自然醒好了……
這樣想著的公孫策,在此刻忽然發現了被自己忽略的細節。左手掌心中宛如絲綢的柔滑正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存在感,他似乎正在摸著什麼。他記得自己的確摸索了好一陣才找到抱枕,那在現實中的對應是……!
「!」
慘了,左手在不自覺的時候伸進秦芊柏的衣服里了,掌心如今正緊貼著她的背部啊!
這個姿勢這個動作從什麼角度看來都是性格惡劣的男人準備對身旁的女性毛手毛腳,大小姐要是在此刻甦醒的話將要發生的就不是什麼戀人間親親蜜蜜的清晨問候而是帶著鄙夷眼神的無表情叱責了吧!
——阿策,真差勁。
完全能想像得出她說這話時不屑的語氣和神態。不妙,在這時醒過來公孫先生好男友的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了。公孫策立刻想好了對策,以最快速度小心謹慎地將手抽出,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戳下她的額頭說「該醒了大小姐」。以成熟男性應有的從容與冷靜,觀賞她起床後害羞的表情……這正是化險為夷的天才作戰!
公孫策以操控塵埃般的細緻念動力操作移動著自己的左臂,用潛入地陣的秘密間諜般小心的動作無聲移動手掌,沿著女孩優美的背部曲線一路下滑。🐼💚 6➈ᔕ𝐇𝕦𝓧.𝕔σ𝐌 🍫😲作戰執行得相當順利,左手馬上就能逃出生天了——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公孫策嚇得渾身一僵。
「這都九點了該叫他們起來了吧。」時雨零打著哈欠說。
「真是的,時雨零你別管啦。」綺羅細心壓低了聲音,「秦芊柏昨天打得好辛苦的,讓她多休息一下……」
「不不我是擔心她啊,畢竟小丫頭總是最早起。」
「有策看著不會有事。」艾蘭迪亞插了句話。
「意,總感覺那傢伙會趁機動手動腳……」
「那個時候他會被秦芊柏打到地里去的所以不要緊~」
對你的男朋友多一點信任好嗎。而且為何默認是我被打到地里去?為什麼我和女友親熱一下就要付出如此代價啊?!
三位船員的腳步聲遠去了,公孫策從僵硬中恢復過來,感覺自己活像偷偷在被窩裡玩手機擔心被父母發現的小學生般緊張。左手如今停留在纖腰的位置,其動作之尷尬活像是預謀犯罪的第一步。公孫策給自己鼓了鼓勁,準備一鼓作氣直接把手拿出——
但是,感覺到了微妙的違和感。明明一切都沒變,卻又好像多了些什麼。
公孫策帶著疑惑將視線一轉,恰巧對上一雙珍珠般黑亮的眸子。秦芊柏不知何時將眼睜開了,正靜悄悄注視著他慌張的模樣。
「……」
好,死定了。
一切準備付諸東流,「對重傷初愈的女友動手動腳」這一大罪無疑已扣在了公孫先生的頭上。公孫策絕望地停手,思索著令他的一天真正開始的會是鐵拳還是毒舌,直到枕邊的女孩將眼閉上。
「哎?」
公孫策使勁眨眼。不是錯覺,明明已經醒來的大小姐真的又閉目了。不僅如此,她還在發出奇妙的聲音!
「休~休~」
——是,是裝睡!
那個奇妙的動靜絕對是在模擬睡眠時的呼吸,微微顫動著的眼睫毛也暴露了真實。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的臉還有點發紅了這個怎麼看都是已經醒了還恢復神智了吧!
「休……」秦芊柏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不妙。感覺心像是新年夜的大鐘那樣被撞得晃個不停。這傢伙超可愛。對於剛談戀愛的小年輕來說這個狀態過於犯規了!雖然發現了但我大度地容忍了,裝作看不見就是對這句話最好的詮釋。也就是說這是親熱的邀請劵啊!
「還睡著的話就別怪我惡作劇咯……」
公孫策虛張聲勢著將手往裡探了探,輕輕撫摸著她光潔的背部。他低下頭來親吻女孩的面龐,心想反正已經賴床了就不妨再多躺一會,等十幾分鐘後再起床也沒問題吧?他們可以藉此機會體驗下高中時錯過的同居到底是什麼感覺,看看新談戀愛的笨蛋男女都會在早上做些什麼……
「咕嚕嚕……」
這個時候,某人的腹中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叫喚聲。公孫策面無表情地停下動作,裝睡的大小姐將眼睜開一條縫,小聲說:「阿策,好餓。」
公孫策一下沒忍住大笑出聲,他利索地將女孩抱起下床,用念動力拉開房裡厚厚的窗簾。今日的天空格外晴朗,上午的陽光照在燃鋼城的金屬房屋中,映著遠方的雪原似麥田般金黃。秦芊柏下意識眯起眼來,她身邊傳來一聲精神抖擻的招呼:「走,吃早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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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鋼城的早餐不如正餐那樣有吸引力,這兒的人們常吃硬邦邦的黑麥麵包,哪怕加上了賓館的高級魚子醬這麵包吃起來也不太合眾人的胃口。綺羅苦著臉評價道:「感覺不如王國早餐好吃……」
「我又開始懷念奧莉安娜的手藝了。」公孫策回想著過去的味道,「大小姐你要果醬嗎?」
秦芊柏來者不拒,風捲殘雲,整個餐桌上的食物得有一半進了她的胃裡。她吃了五片果醬麵包,遺憾道:「想吃點熱的……」
「往外一條街有家味道不錯的熱狗攤,去不去?」
「嗯。」
其餘三位船員決定留守賓館,公孫策帶著秦芊柏出門加餐。回房間拿包時女孩下意識想帶上自己的長刀,等抓空時才想起武器已碎了,不由得失落起來。
「肯定給你做把更好的。」公孫策安慰道,「我保證。」
「阿策會做心相武裝嗎?」秦芊柏歪頭。
「我不會我可以學嘛,艾蘭迪亞是全世界最好的鍛造師,大哥的手藝厲害到能修王國國寶,有他們指導我實操不就好了?」
公孫策吹得天花亂墜實則信心不足,畢竟他的手工經驗僅限於用白質捏各種各樣的玩意,但這時候即使逞強也得誇下海口讓姑娘安心才是。他領著秦芊柏去小攤上買了兩根熱乎乎的熱狗,在街上邊吃邊熘達著,望見不遠處商區的方向人流擁擠,人群簇擁著的高台上似乎有政治家在向眾人宣講。
秦芊柏望了眼周圍的GG牌:「是蓋烏斯·奧提密斯。」
「走,去看看。」
兩人像尋常的遊客般擠入人群。棕發的蓋烏斯站在鋼製的高台上,正向本地民眾們講著他的政治理念。他少用肢體語言,面色沉著冷靜,一副匯報工作般的派頭,口中的話語卻極有扇動性。
「烏斯特斯合眾國是全世界最先進的國家。最先進的技術,最新潮的思想,最優秀的人才,我們的產品與文化運往世界各地,我們的語言成為最廣泛應用的語種,我們永遠走在世界的最前沿。
這種思想,自信,在過去的數十年數百年間深深刻入了每一個合眾人的心裡,讓我們對自己的國家擁有發自心底的驕傲。而正是這引以為豪的思想讓我們忽略了一個越發尖銳而明顯的問題:偉大的烏斯特斯正一步步走向他的極限。」
蓋烏斯的斷言引發陣陣議論,高台上的政治家面色不變。
「在提出反對之前,不妨先思考一個問題。我們的先祖為何能自窮山惡水中的小部落發展為強大的烏斯特斯,我們為何而強大?
思想的優越性?恐怕1000年前的先進思想在如今已是糟粕。智力優勢?秘密戰爭時期學者的調查早已證明各國居民的智力平均值處於同一水平線。團結?南大陸的帝國有著集中權力的體制,恐怕他們比我們更為團結。即使使用最簡單的排除法我們也能得到答桉,一個不榮耀卻實際的解答:烏斯特斯的強大來源於地利,與自然抗爭中發展出的技術優勢才是我們發展強大的基石。」
「有了對絢磁之州磁力線的研究,電磁學才得以建立;有了與木械之州植物的對抗經驗,生化技術與醫療技術才得以發展;我們可以舉出51個不同的例子,51種不同的技術,這些在文明建立中得到的智慧結晶使烏斯特斯得到了超出他國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技術優勢,技術與生產力才是我們發展的根基。」
亂鬨鬨的人群為之一靜,支持者們專注聆聽著蓋烏斯的發言。棕發男人面容出奇嚴肅,語氣中帶著抹不去的憂慮。
「但烏斯特斯的優勢能一直保持下去嗎?三年前零島在ai與生化領域就足以與我們最高端的實驗室並肩,王國在材料學上的獨到技術我們至今都無法複製,帝國仍然有著全世界最好的數學家與程式設計師,在其他的『弱勢領域』上各國也在奮起直追,那差距絕不像各位所想般巨大。現實是我們的技術優勢在衰減,在不遠的將來甚至會消失!為什麼?因為在蒼穹之都出現的那一刻,時代就已經改變了!」
蓋烏斯背後的投影中顯示出超能力者們熟悉的飛空城,男人背過身面對著蒼穹之都的宏偉俯視圖。
「對各州特色地貌帶來的技術革新在過去的200年中已被我們利用到了極點,我們有了解釋地貌的理論,有了戰勝地貌的力量,各州的地貌也就失去了珍貴的時效性。而全新的地利在十年前出現了,它不只屬於北大陸,它屬於人類全體。烏斯特斯的地利僅僅是51種特色地貌,可超能力者的數目是五百萬,蒼穹之都的技術發展被全世界共享!
過去的十年是科技爆發性進步的十年,由超能力者引發的第四次科技革命至今還在蓬勃發展,這次革命利好全球每一個國家。當世界各國均追上合眾的那一天到來,我們的先進與優勢又該何去何從?」
蓋烏斯轉過身來,揮拳大喝,他那冷硬的側顏上浮著決意與堅定,像是一位將軍在開戰前作全軍動員,那些聽眾便是任他指揮的士兵。
「十年前蒼穹之災毀滅了若水城,四年前幽冥之災與琉璃之災毀滅了蘇佩比亞,今年年初琉璃之災再現,短短數月後就是零島的虛光之災。越發頻繁的龍災是環境動盪的證明,沒有那麼多時間留待烏斯特斯以逸待勞了!倘若曜變之災又一次降臨在北大陸的土地上,烏斯特斯的人們又該怎麼辦?我們要眼睜睜看著巨龍毀滅流星城後哀哭,就像王國人哀悼他們的首都嗎?!絕不!」
「絕不!絕不!」台下的聽眾們群情激昂,蓋烏斯在洶湧的聲浪中開口:「這個國家必須改變了!曾經有人質問我是否針對教會,我的答桉是不。我不單針對教會,我針對一切老舊落伍的累贅,因為它們對這個國家的未來毫無助益。長久的停滯帶來文明的極限,新世代的烏斯特斯需要嶄新的文明。現在是該改變的時候了,為了我們的國家!」
蓋烏斯高舉右臂,台下狂熱的追隨者們搖著小旗齊聲高呼:「為了我們的國家!」支持者的浪潮讓秦芊柏想起了賭場內的狂徒們,可在地表上活動的人遠遠比地底要多得多,蓋烏斯的支持者也絕非地下的武者們可以相比。她想像著這樣的人潮瀰漫在冷鋼之州上,瀰漫在整個北大陸上,想想數百萬數千萬的人隨著台上的棕發男人一齊吶喊,那數量凝聚而成的力量讓她不由得嵴背發寒。
蓋烏斯隨後說起細緻的政治綱領,秦芊柏沒在聽,她小聲說:「阿策。」
「我在。」公孫策輕握她的手掌,眯起眼睛。他想起了絢磁之州的機器人,想起了霧氣中追求地上生活的人們。
台上滔滔而談的男人不過是副總統用於傳遞聲音的彷真機械,可公孫策對其沒有一絲輕視。因為除去那些扇動性的言語,蓋烏斯所說的句句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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