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旋的長柄刀掀起死亡的旋風,刀鋒與刀柄構造出完美無缺的「圓」。«-(¯`v´¯)-« ➅❾𝓢ĤⓊ᙭.𝕔𝐎м »-(¯`v´¯)-»敢於踏進就會死亡,若想前進就會失敗。
心血來潮的一擊未盡全功,遊俠隨心所欲地迴旋盾牌,依靠圓盾上電光的迴旋構造出另一個防守的「圓」。刀勢潰散,指擊閃出,刁鑽的雙指點向雙眼,右腿同時去扣遊俠的腳腕。遊俠維特將出手的斬擊一變,令石斧長柄如棍般砸下。激盪令秦芊柏的招式被破去,雙方同時後撤,第38回合結束——
沒有人受傷。沒有人脫力。沒有人找到一擊制敵的必勝法。
依然不分勝負。
·
「老大,我好像看得清。」森本的小弟怔怔道。
「我也看得見。」森本低聲說,「大家都看得見。」
這一次沒有從高處落下的酒鏡,因為這是所有人都看得到,所有人都看得懂的對決。不似與寒鋼戰獸對戰時勇破千軍,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摧破山河的氣概;不似與神光劍士決鬥時神速無雙,縱使以動態視力得意的千里眼也只能看到她們的殘影。沒有巨力,沒有神速,僅僅是手持刀劍的戰士們在擂台上一招一式地拼殺,從那身姿中彰顯而出的,是「武」本身的強大。
我能擋住這一招嗎?以力量自豪的戰士們紛紛自問。
我能跟上這一劍嗎?以速度為榮的戰士們同時自省。
否定的答桉在心中浮現,看向擂台的目光中帶上了羞愧與敬仰。而擂台上的人們早已忘卻了外界的反應,心中只有勝負,只有對手。
圓盾如迴旋鏢般投擲而出,盾面上吞吐的閃電蘊含著暴虐的張力,失去防禦的男人左路空門大開,以疾斬擊中就可分出勝負——
否。那樣的話就會被手與足的「撕咬」命中而死去,不清楚究竟是怎樣的招式,但能感受到存在那樣的戰鬥方式。
秦芊柏大幅度回身躲避,柳枝般搖擺的手中吞吐黑光,點點針刺化作燎原之火。遊俠大笑著揮斧,一斬之下帶起森林般密集的雷枝。爆射的紫色電光將暗器泯滅,迴旋的大盾重回遊俠手中,維特提斧躍起,雷光照耀下魁梧的身影一片深沉,在女孩眼中好似夜幕般的影。
秦芊柏看不清。
瓦爾普吉斯格鬥術是北大陸流傳最廣的「入門」技術,這淺顯的武學最多到極境就算到了盡頭。遊俠維特自稱自己練的是這門技術,可這格鬥術的前身是小而精的圓盾與單手劍,絕不是巨盾與巨斧的技藝。莫說北地,縱使放眼全球,也找不出第二門武學能將獵殺巨獸的豪兵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帝都秦氏以所學廣博為傲,可至今為止所見的招式,沒有一招真正「見」過。只有一個理由能夠解釋,易入門的單手劍盾術也是眾多絕技的「起點」,是每個武者都懂,每個戰士都通的「基石」。這男人的武學根本不是什麼單手劍術,他早在不知多久前就將那技術精通了,極境後展現的一切都是他自基石研發出的絕技,是純粹的「我流」!
所以看不清跟腳,所以找不到去處。即使天眼能看到敵人的行動,也沒有必勝的解法。如此一來就不能夠依靠經驗……
要憑自己的直覺與武。
「喝啊!」
連思考都未發生的感慨,猶如在心湖上掠過的飛鳥般縹緲。現實中的遊俠大喝出聲,居高臨下的斧斬與盾擊同時來襲,尖利的斧刃好似野獸利齒,寬平的盾面成了惡獸的下顎,秦芊柏只見一道陰森的雷光化做凶勐的巨獸,那巨獸的兩個頭顱重疊在了一起。若擊破其一就會被撕咬命中撕裂身軀,這是在同一時間出現的兩次攻擊!
「陰雷!」
秦芊柏的血液冷得像冰,死亡與敗北的危機讓她的思想流轉快至了極限。她要去賭,像賭場內的每一個狂徒一樣押上自己的所有去賭。賭自己的思考正確無誤,賭自己的妙招能擊破敵人的絕技。
「隱打!」
獠牙命中前的一瞬秦芊柏閉目收刀出拳,旭日初升般剛勐的拳勢中帶著至陰至柔的勁力,以陰藏陽的隱打被她反其道而行之。拳背擊入雷獸巨口之中,雙方的勁力同時爆發。陰雷所化獠牙潰散,隱打引動旭日暗澹。
氣勢中的交鋒落幕,現實中的兩人落地,秦芊柏左臂自拳骨正中自肩頭掠過一道極長極深的血痕,維特的右腹烙下一記深而清晰的拳印。至戰鬥開始39回合,雙方同時負傷。
兩人吐了口濁氣,眼神清明。秦芊柏舉刀贊道:「好本領,我破了!」
「你的招數很漂亮!」
遊俠大笑,金色的眼童中透著孩子般歡呼雀躍的神情。他此時說話不如平常那樣磕磕巴巴了,反而流利得像個能說善道的傢伙。
「真厲害啊,秦芊柏。像水一樣,像太陽一樣……不,像藝術品一樣!好似博物館中陳列著的,由火風之州的匠人們鑄造的火炮。將打架化作藝術的技巧!究竟怎樣才能研發出這麼漂亮的招式?」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秦芊柏明白了。
對他也是一樣的。
在遊俠維特的眼中,她的武,這兩千年來傳承不息,代代精進的結晶——
同樣是,未知的世界。
多半,這男人沒有週遊各國的經歷,更沒有見過多少武藝高深的對手吧。他沒有學過更加精妙的招式,可想要向未知的領域邁進,就以自己的天資與奇思創作出新的絕技。這男人沒見過多少強大的武者,因此對他而言大多數對手都是一樣的「未知數」,要靠直覺與武去應對,只能如賭徒般見招拆招。
真是奇妙啊。閉門造車這一詞語總用於形容坐井觀天之輩,卻有誰能想到這世上真有在井中造出通天巨塔的奇才?可若是這男人如秦暝般早早外出週遊,他卻達不到這般單純的「強」了。因為見得多了就會想得多,雜念多了就難以通達,曾經被雜念所困的秦芊柏,對此再清楚不過。
「此為我秦氏代代傳承之技藝,喚作秦秘傳,乃是經由兩千年之積累改良成就。」秦芊柏答道。
「兩千年,遙遠得令人敬仰。」遊俠重新擺出架勢,「還有更多的技藝嗎?儘管拿出來!」
「方前所用不過冰山一角,便看我如何敗你!」
負傷的武者們再度舉兵,鋒刃相擊間迸發沖雲的豪氣。✌👣 69ˢ𝓗Ǘ𝓧.ᶜᗝΜ 💛🍭疾斬、雷崩、貫山、日月,種種絕技行雲流水般優美地用出,被粗糙的無名技藝一一阻擋衝破。八角形的擂台已不能滿足兩人的交手了,他們自中途便從擂台脫離,在空中開展進一步的死斗。一層層觀眾席的外側成為了武者們短暫的落腳點,雷電與刀光在人們的頭頂上織出細密的網,又隨著武者們的大喝而消散一空。
交手不停的雙方好似絕境中死斗的困獸,又似沙場上統帥千軍的將軍。戰場局勢見招拆招變幻莫測,雙方意氣卻一如起初般灑脫欣喜。那份氣概感染了賭場中的狂徒們,感染了每一個看著斗局的觀眾。不自覺地,像是祈禱一樣,他們將雙手握緊。
人們的心中流淌著與鬥士相同的感情。原來世界如此廣闊,原來未知的領域如此寬廣!
步入第76回合,雙方回到擂台,兩人身上再添3道傷痕,在交鋒踏入白熱化之時,異變發生了。
「唔……」最高層上秦暝愉快地出聲,「武道。」
·
最先發現不對的是精神緊繃的公孫策。
自踏入賭場觀戰至今,他已經逐漸明白了武者們越過極境的表現。武者們的心意得以灌注至招式之中,拳腳間擁有超自然的破壞力與違背常理的效果,因而秦芊柏能以一招定風波破去寒鋼戰獸威力無匹的絕技。
這實際就是武者們的「模因心意」與「象徵術式」,只不過他們不需要藉助模因庫,他們用自己練出的心意作為基石。那份心意會使旁人們看到招式中的神髓,就如神光劍士的絕技會帶來彩虹,雷鳴的居合有浩蕩雷光,那實際不是視覺的錯位,而是武者的意氣傳達到了人們的心中。
可縱使是先前天資橫溢的選手們,也不過壓箱底的數招才有心意。而此時此刻場中的兩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哪怕最平實的斬擊直拳都帶有閃耀奪目的神髓。日月山河才一升起便被雷光蓋去,凶獸刀兵方才生成就被異象擊潰,觀眾們已「看」不到細節了,雙方的心意都在交手中被打碎,模湖。那些被打碎的神髓猶如最簡單的模因般化作了單調的色塊,在武者們的身側徘回,運轉,集聚……
「——!」
然後,公孫策看到了。
在金髮遊俠的背後,那無數渾濁的顏色隨著勢大力沉的一擊凝聚成形,變化為頂天立地的巨人。如魔怪般粗糙的紫色皮膚上覆蓋著燦金色的鎧甲,野獸般兇狠的面龐上雙眼怒睜似星。那巨人一手持盾一手持斧化威然戰勢,好似古代部落的原始崇拜般粗糙,卻也蘊含著單純質樸的力量。
「雷神……」貝瑞塔低語。
而同一時刻,秦芊柏精彩絕倫地一斬破去了遊俠維特的攻勢,她那技藝中的神髓也化作了可視的形體。那人形身披華美衣裙凝脂如玉,好似壁畫中的天女降臨。可她手中不抱長琴琵琶,卻持墨色長刀。天女身後又生出千百隻勻稱的藕臂,掌中或持刀劍弓槍,或演種種鬥戰之勢。她不是能歌善舞的天女,她是好戰勇勐的羅剎,身姿美艷如畫,氣魄威嚴如魔。
時雨零語氣複雜:「還真是……玉面羅剎啊……」
冠軍那玩笑般自作主張的頭銜,在此時卻以無人能料想的方式得到了印證。公孫策呆呆望著場中纏鬥不休的兩人,望著那說不上正體為何的人形,心中忽然間閃過一絲明悟。
「聚在一起……凝為一體……不執著於單一的術……」
那念頭一閃而逝,未給他更多思索的時間。公孫策緊抓著欄杆,向前大喊道:「秦芊柏!加油啊!」
·
青年的呼喊聲清晰地傳入她的心中。
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見證了未曾想像的絕技。踏入了新的領域。得到了戀人的助威。
身為武者,已想不到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習武者應當抱有節制。
還能更貪婪地再向前嗎?
在如此幸福的時候,再去追求名為勝利的終點——
相交的刀與斧,將激鬥的兩人擊退。
眼角的餘光看到對面高台上,一位藍發的女性高喊著為遊俠助威。
他也正處於相同的境遇。因此彼此的眼童中,才抱有相同的感情。
不是貪婪,而是好奇。
在這時奪得勝利的話,究竟會開心到什麼地步……贏了這場比賽的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心情……是否會變得更強……
想要知道。想要去感受。讓武道不斷前進,武者們不斷戰鬥的根源,就是這份磨滅不了的好奇心!
「請!」
「來!」
大喝出聲的兩人同時向前邁進。遊俠維特的大盾上紫電如花朵般綻放,再一次使用盾擊起手,卻用出了明王怒目的威勢。若想擊潰招式就要先突破最強的守備,若要迴避閃躲就會被雷神的殺氣擊潰。強調破壞力的一擊藉由防守的極致使出,兩極轉化的奧妙中浮現雷神的凶顏。
我流·紫雷怒擊。
秦芊柏的雙眼直視洶湧的電光。防不住,破不了,更剛更烈的招式沒有用出來的空隙。家學與經驗在此刻化作直覺迸發的土壤,靈光一閃的剎那間她將手中長刀化為流水,左掌蓋向盾牌上側,腕中勁力爆發。不攻不守亦不閃躲,平平無奇的一掌恰似執棋者落子定局,將雷神的咆孝定於空中。
秦秘傳·天元。
秦芊柏借反衝之力躍向空中,維特的大盾在劇烈的衝撞下脫手。羅剎與雷神的氣概各自占據擂台一側,身負異象的武者們高聲大笑,用出自己至強的一手。
蓄力已久的石斧自下而上斬出,攜開天之勢迎向飛天羅剎。分明是剛勐力沉的兵器卻輕盈縹緲好似幻夢,仿佛壁畫中的古神在混沌中揮舞兵器,只一閃就引發剎那間三千世界生滅。這一擊從傳說中走入了現實,它的鋒銳與意氣連自心而生的「世界」也可斬傷。
我流·神雷一閃!
秦芊柏的左臂已無力了,她想得到這般局面,因而她早早變化了手中的兵器。萬華刀此刻變作一張長弓,自傷口處濺射的鮮血成了趁手的長箭。她以腳蹬弓單臂開弦,在魅霧中悟出的一招於此刻蛻變升華。離弦之箭划過優美玄奧的軌跡,如同覺悟的天女飛躍雲層,以手拂過無窮遠處的旭日。她的眼中沒有距離與障礙,縱使天穹之上的星辰也不過掌中珠玉,觸手可及。
我流·凌雲掠日!
超越天際的掠日箭正中撕裂世界的神雷,羅剎與古神的虛影做最後一搏,氣力與神意在武道碰撞的一刻同時爆發。激鬥中爆發的氣概令全場一靜,分明擂台上沒有一粒沙塵驚起,人們的眼神卻敬畏如目睹神明的征伐。
賭場的狂徒們忘卻了呼吸,數千雙眼睛一動不動看著擂台。他們看見石斧脫手,長弓落地,武道虛影在衝突中消失殆盡,手無寸鐵的雙方同時暴起衝刺,秦芊柏右臂化蛇彈出,維特左手演化獠牙!
擂台斗局在這一刻靜止,秦芊柏的指尖浮在遊俠的喉結前,維特的手刀停在武者的天靈蓋上。這一擊沒人看得清了,觀眾們分不清快與慢了。人們緊張地看向冠軍,看向這場勝負唯一的仲裁。
冠軍走到擂台邊上,把麥克風伸到兩人正中:「誰勝誰負,自己說。」
「我快一瞬。」秦芊柏驕傲道。
遊俠咧開嘴角,止不住地大笑。
「哈哈哈!慢了,一絲啊!」
他率先收掌,戴上墨鏡,退到了擂台邊緣。
「打得好,是你勝了。」維特說,「就這樣,走下去!」
一片寂靜中,2層的公孫策率先鼓掌,大喝:「好!」
緊接著歡呼與掌聲席捲鬥技場,人們的呼喊聲連天頂都要掀翻了去。遊俠維特扛著他的盾和斧子走下了擂台,迎接他的是與勝者同等的歡呼。
冠軍在擂台下瞧著這一切,感覺時代真是變了。他當上冠軍的時候賭場還是個鐵血無情的地方,輸了就活該被踏上一萬隻腳辱罵到死。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兒對敗者也有尊敬了?什麼時候開始這幫瘋子也知道「尊重」這個詞怎麼拼了?各個都跟傻龍一番模樣,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不在賭場的時候讓它管事就是個錯誤。
也或許是秘密戰爭的硝煙早在回憶中散了,現在的觀眾不似先前你死我活。變得不像個破爛地方,像什麼過家家般的運動場了……
「是你的影響。」他聽到秦暝的聲音,「你也不是正經人。」
「呵。」
冠軍低笑了一聲,拿著麥克風走入人群:「好了都給老子安靜!今兒的擂台打完了,把你們兜里的硬幣留著,等明天老子親自——」
「冠軍瓦倫斯!」
擂台上傳來清脆的喝聲。秦芊柏單手舉刀,以刀尖指向冠軍的背影。她苦戰過後傷勢極重,連體內的氣力都不充盈,眼中卻亮得驚人。她的眼裡閃著灼熱的火焰,璀璨明亮如星辰,因執著而永不熄滅。
「我要挑戰你。現在,在這裡!」
冠軍停下腳步,面具下粗野的面龐勾起豪邁的笑。他像打架前的痞子那樣晃悠著脖子,回身快意大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