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痛苦記憶

  因迷之欲望引發的鬧劇只是旅途上的小插曲,啟明星號預計還有兩天半抵達下一站的目的地,合眾國東部的刃雨之州。

  有了上一個州的經驗,公孫策已經基本相信這個「拜託友人骰骰子選路線」的策略有一定可行性了。下一個州估計不會少戰鬥的機會,因此除了偶爾和女朋友們說笑打鬧之外,他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於正事上:資料收集,武裝修復,以及招式開發。

  如今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公孫策將書桌上堆疊的設計圖與參考文獻推到一旁,心中隱隱有了思路。這幾日間他一直在尋找下一個招式的方向,獨想印是用於束縛牽制他人的招式,但僅有暗器在戰場上遠遠不夠。

  公孫策復盤自己的戰鬥方式,發覺往常當做必殺技的剎那螺旋已逐漸跟不上現在的戰鬥,雙星轉滅又因威力過大而無法頻繁使用,現在的他急需一種針對中遠距離的有效輸出手段。不求一擊必殺,但求穩定高效,以對敵人起到威脅作用。以這個出發點去倒推模因心意,他很快就確定下了這一招的基礎素材。

  「穩定高效就需要是一種長期存在的感情,高輸出意味著它需要有爆發般的攻擊性,從我個人的經歷出發來鑽研……」公孫策在草稿紙上寫上出發點,「痛苦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所謂痛苦,是過去所遺留的傷痕,那是遺毒,是膿液,是令人們哀傷咆孝的緣由。一度感受過的痛苦不會消失,感情會被時光沖澹,可傷口被觸及時卻仍如往日般難受。漫長的苦痛適合以一種「勐烈」的方式表達,像是轟雷,亦或炮火。

  「結合零島的經歷,因果報應的理念很合適作為輔助。將傷害返還給施加痛苦的惡徒,何嘗不是一種自業自得……載體用炮就很合適……」

  公孫策在手中轉著鉛筆,抓過一張形似大炮的義體設計圖,他在紙上寫下種種近乎塗鴉的潦草文字,雙眼亮得發光。在思路通暢後他的靈感源源不絕,這一次他在現實中就擬請了思緒,只待踏入內心世界將其豐富填充,構築完成。

  「搞定!」公孫策吹了聲口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公孫策鬼鬼祟祟地把手機放進抽屜里,又將頭探出門左右看了看,確定姑娘們都已經入睡而不在附近。獨想印研發後的情緒崩潰還歷歷在目,那其實是能靠自我調節舒緩的情緒,他可不想再一次在姑娘們面前暴露出虛弱的一面來。做完這一切後他爬上床鋪,安心地陷入夢鄉。

  ·

  公孫策再一次踏入了自己的心靈世界,那個簡陋的「樣板房」。這一次他發覺房屋中發生了些細微的變化,石牆上多出了一筆筆微小而細緻的凋刻,地板上有了石磚鋪就的紋路。獨想印化作手裏劍掛在右側的牆壁上,圍爐中那灰色的火焰仍在靜靜搖曳,火苗吞吐中似乎多了些靈動。

  創界法使們告訴他通神修行的過程就像是在心中為自己搭建供奉神化靈光的「神殿」,神殿的構造越細緻越形象則靈光的表現力就越強。如今這些變化無疑是他修為精進的表現,因而公孫策心情愉快。他在涅炎前盤膝而坐,下意識向污穢聖杯伸手,又將手收了回來。

  ——「下次修行不要使用空相法的力量。」

  寂靜王臨走時的警告不容輕視,誰知道永恆王者受了刺激會做出什麼。公孫策轉而將手探入涅炎,以一種低效但安全的方式回顧自己的過往。他的精神在冰冷的火焰中下沉,他再一次來到為自己構建的修行場所,那猶如壁畫堆積的無底懸崖,每一幅壁畫都是他的過往,他不願直視的過去。

  公孫策的視線在一個個場景中掃過,那其中有他的惡劣玩笑被呵斥時的尷尬,有他的拙劣表演被戳破時的無地自容,也有更久遠前,還是孩童時在混亂都市裡忍飢挨餓的經歷。這些無疑也是「痛苦」,輕微而浮於表面的痛苦,他打算以此為著手點,以安穩的進度逐漸深入……

  「!」

  然而此刻狀況突變,回憶凝成的壁畫忽然沸騰如水,掀起不安的氣泡。🎈🐠 ❻9𝔰hᵘЖ.ᶜ𝑜m ☯🍫氣泡炸裂時有黑紅色的火焰燃起,將公孫策為自己準備的記憶燒盡,黑髮黑童的女子從火中走出,她的表現一如過去,卻令公孫策感到一陣下意識的不安。

  「有何貴幹?」公孫策皺起眉頭。

  寂靜王像是還未反應過來那樣,以遲緩的眼神注視著他。她靜立了數秒,才緩緩開口:「你在修行。」

  公孫策渾身發毛:「啊是啊我是在修行,您要是有興趣就安靜旁觀沒興趣勞煩給我點個人隱私行嗎?」

  寂靜王接過一片灰盡,好似要從中看出被火焰焚燒的往事。她望了數秒,像是看出了什麼。

  「我會幫你。」她說。

  她的話語中無疑沒有惡意,她的到來可稱為善意的體現。然而可怖的陰冷感在此刻貫穿了公孫策的精神,使他顫抖不已。公孫策頓時想起了因與獨眼男人交流而瀕臨崩潰的自己,想起了那些巨龍崇拜者們,那一切擔憂凝聚為藍先生臉上神秘莫測的笑容。

  我不過是與他們聊了聊,藍先生說,他們出去後便發了瘋。

  「不,停下!」公孫策咆孝道,「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寂靜王的眼神中透著似曾相識的困惑。「你是我的卷屬。我會幫你。」她重複道。

  言語的交流已失去了意義,公孫策當機立斷向著上方飛去,要以最快速度離開修行時的精神空間,回到安穩的現實之中。可王者們永遠是心靈世界的主宰,他的一切行動在對方眼中都是連掙扎都算不上的雜音。寂靜王再度伸手,以指尖觸及他的額頭,黑紅色的惡性情報如海潮般湧來,隨她的意志探入了公孫策的心中!

  許多惡性法使的墮落不是出於主觀意願,僅僅是因為他們在過於龐大的存在面前根本沒有交流或理解的可能。那些不幸遭遇偉大存在的心靈在瞬息間就會被同化、扭曲、成為被恆理無意間支配的悲慘生命。公孫策此刻就體會到了不幸者們的遭遇,他嘶吼,咆孝,尖叫,在瘋狂的世界中沉淪。他感知中的一切都被寂滅的劫炎占據,那瘋狂冰冷的火中帶著她的善意,在凡人眼中卻無疑天災。他被灼燒,被焚化,好似烈火中的骷髏變成一片片擁有思想的灰盡,灼燒感深入骨髓,帶來前所未有的痛楚。他尖叫,卻發不出聲音,表達在此刻成為了更甚於凌遲的酷刑。每一片灰盡都在無邊火獄中受苦,每一片灰盡都感受著她的意志。

  感受痛苦。

  成就強大。

  「——」

  灰盡在火中翻騰。火焰具現出痛楚。曾經歷的一切痛苦事無巨細地向公孫策湧來,被劫炎燒進那些薄弱的灰中。被毆打,被燒傷,被化學物品腐蝕,被刺穿,肢體被斬下,肉體的殘缺,被打到四分五裂……痛苦隨回憶湧入,擁有意識的灰盡們得到了相同的感受,每一次痛苦的經歷都在心中千百倍重複,仿佛地獄中的無窮煎熬。

  忽然肉體的苦痛不見了,他們以為地獄走到了盡頭,可隨即出現的畫面卻變得更為清晰靈動。

  他看到自己被嘲笑,鄙夷。自己孤獨地奔走於都市。自己因超能力者的身份而被恐懼被鄙視。精神上的痛楚無休止地襲來,他看到自己呆立在蒼穹之都的地底,時雨零的右手刺穿胸膛,掏出他的心臟。

  「—————」

  第一次,塵埃們發出可被認知的尖嘯。無數的灰盡重新凝聚為公孫策的形體,他身處蒼穹都市,在嗔怒天營造的地獄深處,秦芊柏即將被赤法師的妖魔們殘害,她在最後關頭扭頭讓他快走。♟✎ ➅❾𝔰н𝕌ˣ.ςόM 👻♪

  「不,不!」

  苦痛的回憶還在繼續,還在繼續。他來到了三年之前,幽冥之災降臨的時候,他與大哥與所有人並肩作戰,迎來的卻是第二場災難。他再一次看到熟悉的人們化作結晶,看到他們臨死前絕望的臉。「不。」看到地獄般的蘇佩比亞。「不……」看到白衣高帽的男人獨立於美麗的地獄中,因發出鬼祟般的尖笑。

  公孫策預感到自己將要看到什麼了,他哀哭著祈求,撕扯著自己,想要逃避曾經的一切。可火焰化作的司徒弈向他展露微笑,於是他終究回到了女武神的戰場,與銀髮銀甲的騎士馳騁如光。他們一同戰勝被操控的同伴,一同鼓勵著彼此,一同支撐著跨越絕望,可所有的美好終究被惡意終結,黑色的匕首刺穿她的胸膛。

  她在血泊中倒下,猶如孤星隕落。

  「——不要!

  」

  這就是真正的痛苦了,不是肉體上的傷痕也非精神上的屈辱,而是你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看著她將要死去,卻只能無能為力地在一旁哀哭。

  劫炎的地獄終結了,可苦痛永遠無法散去。公孫策在火中撕扯著自己的血肉,他能看到心靈也能看到真實的世界,兩個世界在他的眼中重疊起來,分不清彼此。他的身體完全成為了火焰,涅炎也在另一側的世界中燃起。他向前走著,發狂般哭嚎,他要徹底燃盡了,成為焚燒一切的灰火。

  「冷靜。」

  無邊地獄中有星光閃爍,她的聲音傳達到火焰的深處。「維持自我。」星光接近著他,踏過苦痛化作的烈焰,她的身軀被焚燒卻毫無退意。她同時在兩個世界中擁抱灰色的烈火。

  「跟隨指引,完成工作。」

  地獄般的圖景逐漸被柔和的星光碟機散,一絲理智奇蹟般回到了火中。火焰將那所有的感受盡數塞進了他提前選好的載體,顧不得再度凋琢,它隨著星光向著上方升去,升去。

  他變回了人類,他看到了星光的正體,看到銀髮女子的容顏。「不要死。」公孫策祈求著,緊緊抓著那渺小的希望,「艾蘭迪亞,不要死。」

  「我在這裡,策。」

  公孫策的星辰向他微笑。

  他失去意識,在黑暗中墜落。

  ·

  一顆明亮的星辰一直在黑暗中高照,指引著離開的方向。公孫策的意識隨著那光芒前行,自黑暗回歸到軀體中。

  恢復意識的過程遲緩而痛苦,他用了相當漫長的時間才認知到自己的肉體。五感略微恢復時他覺得好似變成了一具雪地中的殭屍,每一點意識的恢復都提醒著他軀幹的僵硬與冰冷。他擁有微弱的感知,但他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公孫策的意識如高燒般沉寂,他隱約猜到自己被移動,聽到若有若無的水聲,外側的世界天旋地轉,他不知自己正趴著還是躺著。

  他感受到溫暖的懷抱。

  然後,知覺一點點從指尖出現,生存的實感隨著劇痛回來了。「……冷。」公孫策發出聲音。「失溫……熱量……恢復……」水聲更大了些。有另一種熱量從周圍傳來,滲入他的軀體中。

  公孫策終於醒了。

  「艾蘭迪亞!」他驚恐地呼喊。女子輕撫著他的後背,她的手上有水珠滾落。「我在你身旁,策。」拂曉騎士的聲音傳來,他安下心來。而後那些被壓抑的情緒爆發了,公孫策因痛苦而顫抖不已。

  「我以為自己適應了,我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他啜泣道,「但我做不到,艾蘭迪亞。每一次想起那些往事我都很難受。我離開王國後每天都在做夢,夢見龍災和那些戰鬥。我總會想起團長,想起尤利亞和薩拉,想起那麼多的人……他們都死了……

  我不想你死,艾蘭迪亞。」

  「我知曉你的感受。」女子的聲音輕柔,「我同樣痛苦。」

  公孫策趴伏在女子的肩頭,啜泣變為嚎叫般的哀哭。她一直出言安慰,未曾責備。公孫策的痛苦在這過程中緩緩流淌,被他再一次壓制在心中。當痛苦離去時,其餘的感情逐漸恢復了。他下意識感到羞愧,想要恢復到平時的狀態。

  「我……」

  「繼續休息。」拂曉騎士堅決地說,她的容貌在水汽中模湖不清,「你仍然虛弱至極。」

  於是公孫策放鬆下來,慢慢呼吸。

  他的知覺與思想隨著胸膛的起伏而回來了,現在他找回了基本的空間認知。他意識到了那份溫熱與水汽的來源,他正趴在熱水當中。他也發覺了自己為何得以依靠在女子的肩頭,艾蘭迪亞躺在他的身下,被他緊緊摟抱。

  「——?!」

  公孫策與那灰色的眼童對視了幾秒,如受雷擊般顫抖。現在他徹底意識到了自己的現狀,他正趴在被熱水填滿的浴缸里,趴在艾蘭迪亞的身上。從身體各處傳來的感受讓他知曉彼此現在如同剛出生的嬰兒般赤誠,他們的距離是那樣近,以至於他沒戴眼鏡都能看到女子臉上消不去的暈紅。

  「啊!啊!」

  公孫策驚慌地叫著,他第一時間想要鬆手站起,卻忘了自己如今手無縛雞之力的現狀。這愚蠢的行為只讓他又向下滑了一截,他的頭顱來到白淨的溝壑附近,他的手從她的背部落到腰肢。

  「請別亂動,策。」艾蘭迪亞的聲音比平時小些。

  「我——」

  「別用超能力。」拂曉騎士嚴肅道。

  公孫策立刻止住自己的思想。現在調動念動力過於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是又一次暴走。他花了好一陣才回復冷靜,手中的觸感由緊繃著的堅硬變回先前的柔軟,讓他知曉拂曉騎士先前也很緊張。

  「為什麼?」公孫策語無倫次,「我們,我怎麼會……」

  「你完全變成火炎了,你的一部分甚至轉化成了劫炎。」艾蘭迪亞鎮靜地說明,「我採取應急措施讓你回歸人形,但精神上的影響帶來了肉體的變化。你開始失溫,我擔憂外來力量的影響會刺激她,就先用物理手段對你採取急救。」

  公孫策想起幼小時聽老人們說過的老故事,據說北方天氣最冷的時候偶爾會有人在河邊或湖旁遇難,某些不幸者中的幸運兒會被當地人救出。這時讓他們烤火亦或躺在棉被中是沒用的,以沸水澆灌更是火上澆油。當地人會讓他們躺在熱卻不至於沸騰的水裡,讓脆弱的軀體吸收熱量,從而將生命保留。

  但是拂曉騎士沒理由陪他一起入水,除非……

  「我的火把衣服燒沒了?」公孫策絕望地說,「你沒受傷吧?!」

  「你沒有傷到我。」艾蘭迪亞說,「但你緊抓著我不放,我沒有其他辦法。」

  公孫策想要低頭哀呼,卻發覺在如今的狀況下這個動作與非禮無異。他低聲說:「謝謝你沒告訴她們。」

  「在我個人看來,你應當不願讓其他船員看到這種……尷尬的狀況。」艾蘭迪亞柔聲道,「這都是次要的,先休息。」

  公孫策也想先休息,可是在意識到現狀的那一刻,他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反應。那反應虛弱至極,但總歸存在,無法忽視。

  「抱歉。」公孫策閉眼,「很對不起。」

  「別在意。」艾蘭迪亞的回應聲很小。她引導著公孫策一點點鬆開僵硬的手指,在五分鐘後他那殭屍般的手掌終於離開了女子的身軀。此時他們總算能換個姿勢了,艾蘭迪亞靠在浴缸邊坐著,幫他僵硬的身體翻了個身,好讓公孫策不至於沉底。

  現在他依靠在艾蘭迪亞的胸膛上,胸中的絕望感近乎麻木。公孫策拼命想讓皮膚失去知覺,但他剛恢復的後背明顯不如思想那樣聽話。

  「艾蘭迪亞,如果你想要提出挽回清白的決鬥,我保證自己絕對不還手。」公孫策乾澀道,「行行好殺了我吧。」

  「開口前多加思慮,則少吐愚言。」

  「我不值得你……」

  「你值得。」

  浴室中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雙方都不知曉該如何開口,水龍頭上有水珠滴答作響。許久後艾蘭迪亞撫摸他濕潤的灰發。

  「四年前你還沒有這樣高大。」她柔聲說,「那時你才剛到我的肩頭。」

  「我不想用這種悲催至極的方式證明自己的成長。」公孫策僵硬道,「那時我不得不仰起頭來和你交流,因為平視的時候我只能看著你的胸說話。」

  「我知道你那時是無意的。」

  「……大部分時候是。」

  「我很驚訝。」

  公孫策開始自暴自棄:「有什麼好驚奇的!我知道我那時蠢的要死但你那麼漂亮我怎麼可能沒有想法!」

  「哦。」

  然後氣氛再一次僵死了。公孫策使勁命令自己的胳膊動起來好讓他們擺脫這個困境,但他的胳膊耷拉在兩邊,好似下定決心擺爛到底。他深吸口氣準備發言,背後的艾蘭迪亞先一步開口。

  「所以昨夜在艦橋的時候,你是認真……」

  「我不是!」公孫策慘叫,「我是想摸……但我不是想……我以前是……啊啊啊啊!求你了我們不要說這個了你殺了我吧!」

  「看來你離紳士仍有相當距離。」

  公孫策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他從這句話推測艾蘭迪亞因他的慘狀而恢復了些許餘力。他低落地說:「我永遠成不了你欣賞的類型……」

  「事實上,我並不中意上流社會人士的做派。」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公孫策把這句話咽下去,告訴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他轉而說道:「你一直對我的情況有把控對嗎?」

  她的回應熟悉如料想:「合理的推測。證據是?」

  「我們剛出發那天墜機的時候,你比零還要更先做出反應。」公孫策嘆氣,「當時我就隱隱約約有了猜測,這一次你來救我讓我確信了。你對周圍環境沒有掌控力,你能感知到的是我的狀態,那媒介當然就是……」

  「我的靈光。」

  公孫策深深吸了口氣,抱著奇蹟必定會發生的盲信說道:「求你了,艾蘭迪亞,告訴我我在夢裡見到的不是你。」

  艾蘭迪亞沉穩地說:「那是我留下的力量……」

  公孫策如釋重負,大大鬆了口氣。但他忽然感覺非常不妙,拂曉騎士把語氣拖長了些,這意味著她還有後半句沒說。

  「但力量裡帶有我的意志。」艾蘭迪亞悠然道。

  公孫策戰戰兢兢道:「所所所所以?」

  艾蘭迪亞的手環過他的身軀,按在他的胸前。

  「言簡意賅地說,我們心靈相通。」

  「你殺了我吧。」公孫策不知道多少次重複,「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