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蒼穹之都,塞西爾實驗室,第三組裝部。🍓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機神素體在工坊中央佇立,研究員們正指揮著為它的裝甲漆上一層代表好運的金色。工坊的另一頭是一片剛打造完成的羽毛組裝,十來名黑道站在這根足以將他們壓垮的鴻毛面前,面色黑如鍋底。一旁的第七騎士拿著一本童話書,笑容純白無瑕,她的身旁傳來呼呼的風聲。
「約翰先生,請集中精神~」奧莉安娜笑容甜美,「祝福與幸運的力量往往與真誠待人的善意呈強相關。想想小時候看過的童話故事,讓心中充滿真善美!」
「……」約翰·加西亞不發一言,鎮靜之中透出一絲崩潰。他身後的黃奇痛苦地說道:「您饒了兄弟們吧。大夥這麼多年幹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活兒,現在轉行也是做安保不是做幼教啊!」
「說的是啊!」「想綠林好漢行嗎?」「太為難人了這個……」一眾黑道紛紛哀嚎。奧莉安娜認真地鼓氣:「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試想,能以幸運的力量幫助他人是一件多麼令人滿足的事情呀!如果人人都能互幫互助,我們的社會又將多麼美好呢!」
「呼哧,呼哧,對啊。」莫垣凱氣喘吁吁,「想想友愛和互助!」
前黑道們捂著眼慘叫,整一群被強光閃瞎的可憐樣。約翰的眼角跳了兩下。「……我會努力。」他指向莫垣凱,聲音低沉,「前提是你先叫他出去。」
情報販子正在跳繩。此刻的他汗如雨下,一層層脂肪正以慘烈的速度上下波動,令尚有同情心的旁人紛紛移開目光。蒼穹之都出產的半自動化跳繩機使得某人在不危機身體健康的前提下進行著堪稱悽慘的劇烈運動,那場景可謂慘絕人寰。
莫垣凱借坡下驢,可憐兮兮地說道:「奧莉安娜我可以不可以先休息一下……」
第七騎士轉過身來,周邊的氣勢驟然一變,散發出讓黑道們戰慄的森森冷意:「這就是蒼穹英雄的毅力嗎?拿來斬豬肉也嫌頹啊!」
「啊!」
跳繩的速度上升了半截,莫垣凱的慘叫聲響徹組裝廠。遠方的巴德曼瞟了一眼,抽了口冷氣:「莫垣凱最後招了嗎?」
「他是個硬骨頭。」時雨憐一感嘆,他遞給巴德曼一疊文件。「確認一下,四年前死之翼的王國派人員名單。」
「克羅爾、詹姆、佛利斯……沒錯……」巴德曼一頁頁翻著,手速越來越慢。他仔細瞧著文件後半部分的記錄,摘下墨鏡。
「有點離譜了吧,夥計。我知道你那能力牛逼得很,但你連他們四年前在什麼時候向哪兒做了匯報都能查出來?」巴德曼拍著文件,「還他媽有匯報內容?我草!」
「不算是重要的情報,我做些小交易即可完成。」時雨憐一說。實際上他可以直接查出王國內部潛藏的人士,只是他不想付出那樣大的代價。
在蘇佩比亞,會有更專業的人士為他代勞。
·
地球另一頭,王都蘇佩比亞才到清晨。
洛寧勒斯·瑞克盧站在一具嚴重損毀的鎧甲之前,用布滿皺褶的手緩緩撫摸著曾經的聖火。騎士加弗里站在老法師的身旁,眼中滿是緬懷與思念。
「四年前剛從病床上起來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幻想。幻想聖火從未受損,我的老朋友還會穿著它,帶著我們戰勝一切困難。」加佛里說,「每到那時我就回到這裡看上一眼,讓真實把我從幻想中喚醒。」
洛寧勒斯的指尖擦過聖火上的斬痕,他的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老法師安慰道:「他的精神永遠在我們心中。總有一天鎧甲會被再度修好,那時會有新的騎士接替他的職責。」
「是啊,等到第七騎士與莫先生回來的那一天。」
加弗里與法師用力握手,行禮告退。返魂法師如今換了根新的法杖,他將這木杖當做拐棍拄著,走過王宮中一道道潔白的拱門與長廊,在衛兵們的注視中走進王宮正中的房間。
格蕾女王正在她的辦公室內歇息,縱使貴為女王陛下,她也不會一天到晚坐在那張漂亮的椅子上。她見老法師來了,趕忙起身相迎,攙扶著老人坐下。
「您近期感覺如何?」
「還好,比之前好。」洛寧勒斯慢慢說道,「我睡了快四年,而醒來才不到兩周。我必須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夢境。去吃東西,去說話,去閱讀,去做一切事情,但不能躺上床鋪……以免再度沉入夢鄉。」
格蕾寬慰道:「都結束了,老師。不會再有那樣的災難了。」
「人趕不走心底深處的恐懼。」老人搖頭,轉而微笑,「您不能再叫我老師了,陛下。您應當叫我首席法師,現在您是莫頓王國之主。」
「我同樣不適應,首席法師閣下。」格蕾也笑,笑得很難過,「我一直以為我會繼續在法師的道路上前進,等到十年之後在學院裡當位講師。我的人際關係不會有什麼變動,我會偶爾和騎士們開開茶會,聽克麗基講學院裡又出了什麼有趣的八卦……彷若當年的時光。」
「時間總會向前走,直到現在變成當年。」老法師摸著鬍子,不再懷念當日,而換上了一副嚴厲的口氣,「而陛下,現在我們要說說當下的事情。我極其反對您在這個時期訪問合眾,誰都知道蓋烏斯要有所動作了,如今您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可我是小綿羊嗎?」格蕾眨眼,眼神靈動。辦公室忽然變作了一片汪洋大海,兩人正坐在甲板上,隨王國歷史上知名的戰艦「萬勝號」乘風破浪。她的世界只展開了數秒就被收起,全程未有波及辦公室外的區域,饒是老法師見多識廣,也不由得暗暗點頭。
「令人驚奇的操控水平,陛下。」
「我想我在創界法使中可也不算差呢。」格蕾得意道。
「但切磋與實戰可不一樣!」老人提高聲調,「跨海公路計劃只是張商業與外交上的小牌,女王不應為此而冒險。」
「我知道,請放輕鬆,首席法師閣下。」格蕾寬慰道,「從無常法使的角度看問題,此事固然有危險。但在政治家的角度上,這可謂是最安全又對行動最有利的支援了。😾♗ 🍟♟蓋烏斯·奧提密斯絕不敢讓我在合眾遭遇任何危險,那將成為戰爭的導火索。所以他們不單不會傷害我,還要派精兵強將來保護我——亦或者說,限制我的行動——避免我引發的『事故』為王國提供正式介入的藉口。」
老法師深深思索了一番,說道:「你打算用這次訪問會牽涉蓋烏斯的注意力與他手頭的力量……」
「北大陸幅員遼闊,我去東部訪問,騎士艾蘭迪亞就能趁機在其他地方做些大的動作。」格蕾合掌,「您怎麼看,法師閣下?」
「太衝動了,激進又冒險!」老法師吹鬍子瞪眼,「我常跟你母親說要敢於下決定,現在我要和你說學學你的母親,不要太過衝動。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請合眾人來訪問王國!這樣他們的創界也得跟著來,更加安全!」
「您看,這就是蓋烏斯的高明之處。他把這些事情全用他的傀儡總統擋住了。他壓根不需要保護克來因,萬一總統閣下出了事兒他就立即宣布國家進入戰時狀態,自己暫時接過總統的職務。」格蕾撇嘴,「他還省了選舉的功夫呢。」
「那活該被羊啃鬍子的混帳合眾老!」洛寧勒斯痛罵。
洛寧勒斯在女王面前罵了半天合眾人,隨後離開王宮,回到了自己的博物館。他重新坐在了那亂糟糟的辦公室里,從雜物堆里翻出一台老舊的電話。那是王室密探曾經用過的秘密設備。
對於擅長操控思想與幻覺的靈相法使而言,從密探們的眼皮子底下順出個小玩意從不是件難事。
洛寧勒斯從袍子口袋中拿出一張紙片,那是騎士加弗里先前握手時塞給他的東西,時雨憐一在蒼穹之都的調查結果。返魂法使掃視著那些聯絡發生的時間,用指頭敲了敲老式電話。一隻形如鬼祟的,虛浮不定的活靈自電話機中飄出。
「告訴我你確實無疑的記憶。」返魂法師低聲說,「2007年8月14日,14:16分,是誰對你說出了話語。」
活靈說出物品中埋藏著的記憶。四年的時光對人類來說很長,對死物而言太短,一切都清晰地如同昨日。老法師拋出下一個問題:「下一個,2007年8月10日,9:08分……」
人類的記憶能夠輕易刪改,但世界上總會留下人類行動的痕跡。那痕跡在地板上,在牆壁中,在電話內,在筆尖里。洛寧勒斯冷笑著提筆記錄,一個個姓名被他的鋼筆寫出,黑色筆跡將他們像蛛網般連在一起。那是一頁來自四年前的名單,帶他找出那些曾在王國伸出觸鬚,干涉蒼穹之都代理人之爭的人物。他不可能在一天內徹底查證幕後主使,但他有耐心徐徐圖之。老年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洛寧勒斯做完記錄,推開窗戶,讓陰沉潮濕的空氣湧入屋中。南半球的莫頓王國正迎來冬季的末尾,今天的天氣是每個王國人都討厭的雨夾雪,陰濕的冷氣順著未結冰的雨水蔓延,簡直要鑽進人們的骨子裡。
都市另一頭,騎士拉凱爾收起雨傘,拍拍肩膀上的雪花,走入峨平街1號三層的辦公室。一如既往,他為自己先倒了杯烈酒暖暖身子。
「早上好兩位!」拉凱爾向同事們舉杯,酒液中倒映著他親和而沉著的笑容,「有什麼好消息嗎?」
騎士阿葵亞舉著一份今日的晨報,用她那活潑的語調念著頭條:「東區水利工程項目昨日竣工,當地民眾對此持積極態度……白石區先鋒藝術展舉行第三日,多件以王室成員為原型的新銳藝術展出彰顯了王都人的愛國熱情……跨海大通路工程完工在即,有消息稱格蕾女王近期將訪問合眾……」
「抱歉?」騎士布拉納小聲問,這位新成員身板瘦弱,是位極具憂鬱氣質的黑髮男子。「外交的訪問的事兒我們都還剛開始討論,報紙是怎麼得到的消息?」
「要習慣,布拉納。」拉凱爾坐在桌前,「如果你去問問內閣秘書或內務部長的司機,他們必然能把整件事情和你講得清清楚楚。」
「哦,當然……」布拉納猶豫了一陣,忍不住問,「為什麼?」
「因為這就是我們的王國,我的朋友~」騎士阿葵亞放下報紙,她的指甲塗成了和髮絲一樣的淺藍,讓拉凱爾想起冬日的湖水。「報紙上全是好消息。報紙上沒說昨兒藍教堂區有龍瘋子出沒,我親自去逮的人。」
拉凱爾拿過報紙,翻了翻:「比起三年前可好多了。好了,騎士們,讓我們開始今日的工作吧。光榮的騎士團如今人手空缺,壓力就在你們肩上。」
「我也想去合眾執行任務啊!」騎士阿葵亞緊握雙手,眼中閃著崇拜的光芒,「我真想親眼見見那兩位超能力者……從入職開始我就聽著他們的傳說!」
「別,別這麼喜歡幻想,騎士阿葵亞。」布拉納小聲說,「那不是旅行,他們的任務可不會像我們一樣輕鬆。他們一定在龍潭虎穴中冒險呢。」
「必然出生入死!」
「肯定險象環生。」
拉凱爾回憶著舊友們的做派,努力憋住笑聲,心說這可未必。
·
半天后,北大陸南部,絢磁之州上空。
王國的人們將要結束一天的工作時,合眾南部才剛剛迎來清晨。初升的陽光照在啟明星號的甲板上,給黃銅色的船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彩。綺羅趴在小方桌上,正興致勃勃地用手機錄著像。
「喝-!」「太慢。」「哈啊!」「分心了。」「伊呀-!」「改變叫法氣勢也不會變強的,看拳。」「咕哇-!」
陽光之下的甲板上,兩個朝氣蓬勃的人影輾轉挪移。灰發青年的動作極快,他的速度已完全超出了常規儀器的捕捉範圍,黑髮女孩的動作則緩而柔美,她的一招一式均反常得超乎直覺,雖是急速卻能在旁人眼中瞧得清楚。
秦芊柏邁步開掌,以掌底擊打正中公孫策心口,將其打得倒飛而起。公孫策落地後順勢倒立迴旋雙腿,以雨點般的踢擊襲向女孩上身。秦芊柏一步不退,右臂順勢回防截住青年一擊,左手輕巧地一探,指尖正正搭在公孫策的腳踝,向下一扣。只聽「啪」得一道清脆響聲,公孫策仰面朝天結結實實地摔倒,好似一條被摔到砧板上的鹹魚。
「啊!」公孫策慘叫。旁觀的綺羅噗嗤一笑。
「綺羅你還笑!你看她打我你還笑!」
「公孫策每次挨打都好有喜劇效果。」
身穿練功服的秦芊柏在男友身邊蹲下,一下下戳著他的臉。
「你看你看,又想著用踢擊。說了多少次了,下盤沒有練好不要用腿。」
「我這超能力格鬥主要靠念力白質復現招式也沒必要這麼注意吧……」
秦芊柏的戳擊力量增大了一倍:「連基本的原理都不注意,就別想理解力的流動了。」
「就算你這麼說,不懂的事情怎麼樣都不懂啊……」公孫策憂愁地嘆氣。
「明明是近戰白痴卻能靠無常法模擬高深的技巧,阿策也真是有夠奇怪。」
「我編個程序自動化跑和我自己打也沒什麼本質區別嘛。」
自打找大小姐開小灶以來已過了快兩個月,無論女孩怎樣講解他都理解不了武者所謂的「力」是個什麼玩意。現在的他壓根沒法靠肉體打出秦秘傳中的基礎招式,對於那些練到高深之處才能掌握的秘技反而卻能靠靈光的力量復刻。
能做到這點是多虧了特工威爾高屋建瓴的指導,讓公孫策學會了活用心意完成效果。至於螺旋槍牢則根本是特工拿自己的招幫他本地化改良了一下,他只管學就行。
「看錄像回放,及時更正問題。」大小姐板起臉來,「綺羅,拜託了。」
綺羅捧著手機跑來,學著秦芊柏一樣蹲在男友身邊,眼珠一轉,把手機收到身後藏了起來。
「不公平,公孫策練習近戰都有福利可以看,我也要看殺必死!」
「你這色女!」公孫策痛心疾首,「你自己都是行走的殺必死了還好意思欺負大小姐嗎!」
秦芊柏屈起手指,給了某人一個暴栗。綺羅笑嘻嘻地扯著公孫策的白襯衫:「就要色色,看看你的。」
「嘿呀,這麼想看就讓你看看呀,公孫先生我怎麼說也是個勐男身材!」
公孫策從地上爬起,把襯衫一脫,鼓起肌肉做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怎樣!」
「公孫策其實還蠻養眼的……」綺羅星星眼。
公孫策加倍努力鼓動肌肉,秦芊柏掃了他一眼,說:「呵。」
「好來氣啊不許笑!」
秦芊柏接過手機,對著錄像指指點點:「你看,這裡,這裡,這裡……不忍直視的錯誤集錦,爺爺看到了會笑出聲的。」
「別用你們的標準衡量我好嗎……」
當剛起床的時雨零頂著一頭亂毛出船艙時,她所看到的就是兩個女孩圍著光膀子的某人指指點點的畫面,配上陽光一照可謂是有種身體力行還原古合眾凋塑的美感。她虛著眼瞪了三秒鐘,說:「維納斯的誕生?」
「你說點好的行嗎?」公孫策有氣無力。
「身材蠻好哦。下次記得脫褲子。」
「啊我求求你閉嘴吧!」
「早飯好了,各位。今天的課程內容是模因心念與其應用,這是策與時雨小姐必須掌握的內容。」艾蘭迪亞在時雨零身後走出,她瞟了公孫策一眼,一本正經地提醒道:「以及,注意禮節,策。」
「我好好一個晨練被你們說得像耍流氓一樣!」公孫策慘叫。
啟明星號的清晨,在一片歡笑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