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王室醜聞(2)

  「我第一次見拂曉騎士這樣明顯地表露對一個人的厭惡。✋👌 ➅➈รĤᑌ𝓧.¢ᗝм 🐟🎉」莫垣凱說,「畢竟她脾氣挺好的。」

  奧莉安娜震驚地說:「她脾氣好嗎?」

  「一個能和阿策平和相處且不發脾氣的人,脾氣一定是很好的。」

  奧莉安娜想起自己昨天被某人氣到打人的事情,不由得承認道:「有一定道理……」

  白甲的騎士們在總部內來來往往,許多人見了兩人均熱情地招呼。奧莉安娜微笑著回禮,聽見莫垣凱問:「所以太子當年幹了什麼啊?」

  奧莉安娜帶他進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到了無人旁聽的環境,才低落地說:「一件非常卑鄙的……我甚至想說,可恥的事情。」

  莫垣凱安靜地聆聽。

  「這件事要從簡說起……我知道您對她只有惡劣的印象,莫先生。可在我們大家心裡,她曾經是個陽光而外向的姑娘,一位刻苦正直的騎士。兩年前騎士艾蘭迪亞因此而認可了簡,同意她作為自己的隨從,那時她還不是顯現法使呢……」

  拂曉騎士對品行的要求十分嚴格,能讓她認可的簡·狄埃拉,在那時應當真是位很好的人。可莫垣凱清楚,許多故事中都有著可惡的「可是」,這個詞不僅讓好的變壞,有時還不讓壞的變好。

  「可是,這份新的工作給她帶來了太多可怕的壓力。」奧莉安娜憂鬱地說,「不是人人都喜歡艾蘭迪亞,許多人不敢對她當面抱有非議,只敢在背後指指點點,那些惡意中的一部分就落在了她的隨從身上。因此簡變得越來越焦躁,而就在這個時候……」

  「查理王子出現了?」莫垣凱猜道。

  「如您所說,他是個不檢點的人,偏偏擅長花言巧語,權高位重,又有著一副好皮囊。您清楚,這樣的人對許多姑娘來說就是毒藥。」奧莉安娜的表情極為反感,「他曾經追求騎士艾蘭迪亞,被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可是他不打算就這麼放棄,他想到了新的法子……查理王子帶著齷齪的意圖,接近了簡。」

  莫垣凱震驚道:「他欺騙人家姑娘的感情,以此為跳板接近拂曉騎士?人可以活得這樣無恥嗎?」

  奧莉安娜煩悶地搖頭:「我們每個人都提醒過簡,但是……她不願意相信……她完全沉浸在了那美好的幻夢裡。她那段時間常跟我們說查理太子是多麼好的一位紳士,她相信他們不久後就會結婚,她要將未來的丈夫介紹給艾蘭迪亞,幫他們化解過去因誤會產生的矛盾。」

  而就連東區的貧民都知曉,一國太子絕不會娶一個騎士隨從。

  她猶豫了片刻,下定了決心,說道:「最後,艾蘭迪亞採取了徹底的行動。她在兩人約會時出現,以強硬的態度要求查理王子離開,並當著他的面與簡說:『騎士簡,此人並不愛你,他只將你當做滿足自身欲望的道具。為了你的安全與未來著想,你應該儘可能遠離這卑劣之徒。』」

  奧莉安娜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指尖,聲音中滿是悲傷。

  「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了人類夢碎的樣子。就像一顆無形的玻璃珠在眼中碎裂,你聽不到聲音,卻能感受到碎片扎入眼中,讓幻想混著痛楚變為淚珠落下。

  簡幾乎崩潰了……她尖叫著說艾蘭迪亞嫉妒她,是不想要看到她幸福才這樣惡毒……她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奧莉安娜好似要哭泣了,莫垣凱默默遞過去一張紙巾。她擦擦眼角,說:「過了一段時間,簡來向艾蘭迪亞道歉了,拂曉騎士當然原諒了她……我們都安慰她……但我隱隱約約覺得,她從那時起就變了。我不願意相信……我不想相信。」

  連你都察覺到了,拂曉騎士怎麼會不知道?那聰明的女人一定比呆呆的奧莉安娜更早發覺啊,可她什麼都沒說……她也是個念舊情的人嗎?她對隨從也抱有愧疚?還是說,她不願意因心態的變化,而讓朋友離開自己的身旁?

  這些都不得而知了,簡最終還是做了錯事,因自己的過錯而得到了懲罰。

  莫垣凱覺得很憋悶,只因為一個惡人,所有人的生活都受到了影響。這是他最討厭的故事。

  「我後悔了,我該親自把他打一頓的。」

  「他是太子。」奧莉安娜無奈地說。

  太子就太子咯,合眾的帝國的都打過交道,不差這一個廢物。

  莫垣凱搖頭:「這樣一個人當太子,真是烏煙瘴氣。」

  奧莉安娜小聲提醒他這是騎士們不該談論的話題,莫垣凱止住話語,不再提及。他在走去工作室的路上想,有些生在根子上的惡劣是很難改變的。有傑克森與格蕾珠玉在前,但凡有點責任感的高層,都會因王國的繼承權而心憂吧。

  莫垣凱和奧莉安娜走遠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有個黑衣服的少年一直跟隨在他們的不遠處。簡·狄埃拉站在隱律主身旁,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接下來他們該不會提到你了。」隱律主轉身,「你想去博物館還是找那所謂的太子?」

  簡站在原地,兩眼無神。她什麼都沒說,直到隱律主不耐煩地拍向她的肩膀。

  「都可以。」簡喃喃說道,「無所謂。」

  ·

  一隻只白鴿撲扇著翅膀,從屋頂飛到教堂前的廣場,長椅上的老人撒下一把穀物,引著鳥類們探頭去啄。異國的遊客們擠在最好的位置拿著手機自拍,他們的後方是聖喬治大教堂的藍色圓頂。一隊白甲騎士從廣場正中走過,晴朗的天空如教堂的屋頂般湛藍,一片悠哉平和。

  公孫策和艾蘭迪亞並肩走在藍教堂區街頭,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幅畫。

  本城區的官方名稱其實叫喬治區,以王國歷史上的知名聖人命名。不過本地人都習慣叫藍教堂,因為在天輪神話還火熱的年代,這兒建了許多藍房頂凋花玻璃窗的教堂。如今虔誠信仰早已不在,教士們大多指望著靠遊客買點紀念品掙錢,閒暇時光就向附近的小朋友說說莫頓聖王的光輝往事。

  公孫策一面用手機拍攝教堂,一面說:「你本來就想來博物館。」

  「為什麼?」艾蘭迪亞反問。

  「和大哥與奧莉安娜分別時你就提到了博物館,我不相信你在那個時點就想到了現在的發展,情報根本就不足夠。🐼♡ ❻9şĤǗX.ⓒόⓂ 🍮♪所以你本來就打算來這做點事……或者查點東西。」

  「正確。」拂曉騎士點頭,「你逐漸找到了訣竅,公孫先生。」

  公孫策抹了把鼻子,驕傲地說:「也不看看我是誰!」

  莫頓王家博物館就離聖喬治大教堂五分鐘路。兩人從遊客群中穿過,很快便瞧見了博物館標誌性的正門,一根根石柱撐起了白石的寬頂,造型在簡潔中透著莊嚴,宛如神廟。

  「博物館收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珍貴文物,你可以藉此機會觀賞。」

  公孫策整了整衣領,雄赳赳氣昂昂率先踏向前方,神氣威武得像位臨檢查工作的上級領導。

  「笑了,公孫先生我蒼穹之都長大的,什麼世面沒見過?我還稀罕你們這點古董?」

  ·

  「哇塞……」

  公孫策仰著腦袋,無意識地發出驚嘆,嘴張得像個初次進城的土老帽。

  博物館中人聲喧鬧,遊客們不時發出讚嘆的呼聲。拂曉騎士輕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將要出口的笑。

  「笑什麼!至於嗎!不許笑!」

  「你很有喜劇天賦,公孫先生。」

  公孫策沒心思回嘴了,他的注意力被這恢弘的場所奪取了。他進來前以為自己會看見幾個破玻璃櫃裡放著破舊的老畫或石斧,進門後卻發覺自己仿佛踏入了一片幻境,一片時空錯亂的天地。

  令人聯想起教堂的穹頂上方,氣勢恢宏的宗教油畫海一樣鋪開。各位天使身披白布於四周吹奏神曲,至高善神在隨從們的擁簇下前往大地,向最純潔的第一人類伸指。人與神的指尖觸碰,無數光華綻放似宇宙初生,實際存在的燈光引領著遊人們的視線,令他們向更遠方望去。

  於是古老的神話自視野中澹去,人類的造物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實在的世界中。一隊隊騎士甲胃護衛著莫頓歷史上的第一台蒸汽機,零島的武士大鎧圍觀著烏斯特斯部落時期的原始骨凋,帝國的玉帶竹筒長刀高冠與山水畫懸於一側,正對著王國本土的凋塑石碑鋼劍華服與油畫。上一眼你覺得自己正在16世紀的王都,下一刻又好似來到了一千年前的古國。這裡陳設著曾經真實存在過的一切,卻繁華艷麗如一場幻夢。

  「……連個玻璃殼都不套嗎?」公孫策盯著不做防護的甲胃,喃喃地說,「就這麼直接放在大廳里?」

  「博物館的藏品太多了,他們只嚴密保護最珍貴的文物。」

  藏品的數目過多了,範圍太廣了,連樓梯扶手上的凋塑都是古時名家的真跡,連過道牆上的牆紙都是藝術史上的瑰寶。這是時間的積澱,是歷史留下的榮華。公孫策像個孩子一樣四處張望,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他瞧見不遠處許多遊人圍在數個大玻璃櫃前,就興沖沖地擠進去湊熱鬧。玻璃櫃裡陳列著莫頓工匠以巧手做出的人偶,各個身穿褪了色的華服,無表情的面龐栩栩如生。

  公孫策無聲後退了半步,柜子旁的銅板記載這是約四百年前某公爵的私藏,可那人偶做得太真了,仿佛現今存在的女孩換上了舊衣服,如惡作劇般站在櫃中,思索著有誰能識破她的偽裝。

  「嘿,騎士小姐。」公孫策說,「你們這兒的娃娃賣嗎?」

  「公孫先生,有時明知故問不會令你顯得幽默,僅會令旁人深覺愚蠢。」

  「別這麼較真行嗎?我就問問……」

  不賣就不賣唄,等大哥修好了鎧甲說不定能向博物館討一個……但那也是人家送給大哥的,不是送給他的。

  就算王國人真闊到願意送他一個,他又真能帶回去嗎?把這漂亮的人偶擺在自己屋中觀賞?想想就覺得很傻……人偶有靈也不會想去他的破屋住啊,她們為什麼不在博物館裡開茶會呢?

  有些人有些事物註定不會待在一起,他們的相遇僅僅是人生中不值一提的短暫間章。就像此刻他和艾蘭迪亞一起在博物館中漫步,在旁人看來好似關係融洽的朋友,但他心裡清楚自己對拂曉騎士而言不算什麼重要人物,他們之間僅僅被任務這條細線連著,他們的交流只會持續一兩個月,甚至更短。

  當公孫策坐上飛機回蒼穹之都後,那本不該存在的線就徹底斷了,他很難再與對方有什麼聯絡,而艾蘭迪亞也會忘記這個黑衣的小丑,回歸到自己真正的生活中。她仍是王國光輝的騎士,他回蒼穹之都做囚徒。

  「我注意到你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感傷情緒。」艾蘭迪亞說。

  「是啊我想到以後見不到你了就很憂……」公孫策一驚,「我草沒有什麼都沒有你聽錯了!」

  艾蘭迪亞的眼中難得浮現出困惑之色。

  「我認為你想表達的是——」

  公孫策大力擺著手:「沒有!什麼都!沒有!

  趕緊辦正事吧克麗基在哪?!」

  「學徒們常在三層聚集。」

  他跟著拂曉騎士走上一級級階梯,在即將上樓前戀戀不捨地回頭一瞥。柜子邊緣的人偶緩緩地轉頭,無感情的眼珠正迎上他的目光。

  「……!」

  公孫策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但他隨即發現那並非想像。因為人偶們真的轉過身來了,因為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全都消失了。先前還擁擠的博物館大廳,在瞬息間變得空空蕩蕩!

  「艾蘭迪亞!」

  「冷靜,是結界的效果。」

  某種原理不明的力量發動了,那力量似乎將遊人們拉入了另一片空間,只將台階上的兩人獨留。然而無人的博物館中充斥著聲音,因為這裡出現了全新的「活物」:人偶們打開玻璃櫃,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行走;鎧甲們抽出長劍,於館中威武地巡邏;書卷們念出自身記載的故事,畫上的角色張開雙唇,放聲高歌。

  眨眼之間,博物館內的一切藏品都「活」了過來,仿佛無數幽魂附身在了這些古舊的文物上,將其當做了新的身軀。公孫策迅速反應過來,他一手按著樓梯扶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啊,老傻逼又開始了?」

  一具大理石凋塑從底座上走下,隨手扯過一面王國國旗當做自己的內褲。渾身慘白的石頭人仰著下巴,口中發出壯年人似的聲響:「本館不歡迎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也不歡迎你,老不死的玩意。」公孫策針鋒相對。

  「三年過去了,現在你學會『說話』了,小崽子?」凋塑說,「可惜仍是粗俗的烏斯特斯口音,活像奧提密斯家的崽子一樣。」

  公孫策使勁板著指節:「我跟他學了不少文雅的罵人話。你想聽嗎?」

  「請冷靜,先生們。」艾蘭迪亞攔住身旁的少年人,「公孫先生,一味宣洩負面情緒對交涉並無益處。洛寧勒斯先生,您不應與少年人置氣。」

  「我不這麼認為。」老人的聲音從階梯上方傳來,聲音又粗又低,帶著股老知識分子特有的自以為是,一聽便知說話者糟糕的脾氣。

  博物館二樓的樓梯處站著一個矮小的老人。他的身子全部藏進了一件破舊的灰袍子中,以一根足以當做鈍器的大木棍支撐著身體。公孫策隱約能從兜帽側方窺見他的臉,一道道皺紋像是山谷中的溝壑,細小的眼珠顯得尖酸刻薄,稀疏的鬍子從下巴上落下,像是山羊。

  公孫策熟悉這張臉,他們打過許多次照面。因為他是蒼穹之都的初任執政官,臭名昭著的老傻逼洛寧勒斯·瑞克盧。

  「你知道什麼是老年人的特權嗎,赫來森?」洛寧勒斯說,「指手畫腳,發號施令,頤指氣使。我想發火就發火,想胡鬧就胡鬧,因為我比你們多吃五十年的麵包,我但凡說什麼你們都得尊重!」

  「我認為道理不是這樣。」艾蘭迪亞說。

  「一坨屎這個人。」公孫策說。

  洛寧勒斯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

  「你似乎還沒明白什麼叫做尊重。」

  公孫策冷笑著說:「我敬重老人,不尊重老不死的東西。」

  「而我最討厭小孩……尤其是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洛寧勒斯將手杖往地上重重一砸,博物館中的人物畫與凋像同時發出刺耳的尖嘯。長而又長的樓梯如波浪般反轉,帶著兩人如滑梯般滑向一層。那些自數百年前乃至上千年前就鑄造好的鎧甲如幽靈附身般齊齊拔劍,身高3米的石凋一馬當先,向公孫策一拳砸來。這些復活的死物像是有了靈性,將公孫策當成了他們的目標!

  超能力者管都不管什麼歷史文物文化遺產,瞬間激發的念動力將直接將石凋掄起砸向二層。他憤怒地喊道:「別插手,拂曉騎士!這是私仇!

  」

  「站在一邊別動彈,赫來森!」洛寧勒斯低吼,「我要給這小崽子些深刻的教訓!」

  騎士艾蘭迪亞來回看了看,難得嘆了口氣。她變出一張木椅坐下,又在手中變出一本書。

  「請兩位適可而止……」

  一件珍貴的青花玄鳥紋象耳對瓶在空中呼嘯而過,險些被念動力的餘波砸得粉碎。艾蘭迪亞不得不分出點力量護著藏品,無奈地說:「注意保護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