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帆姐姐」這稱呼說來話長。💢😝 ❻➈𝓼Ħù𝐱.¢𝐨Ⓜ ♝🍪
眾所周知,詭言道化是一個性格惡劣的超能力者,他平日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挑撥他人的情緒並以此博取自己的關注。
此人的膽大包天在全市都出了名,他敢當著卡爾黛西亞的面叫她獅子小姐,對著骸首說骷髏頭爛麵皮,奧魯斯被他稱作「搽脂抹粉的公子哥兒」,巴德曼則被戲稱為「群豬之首,萬愚之愚」。除了莫垣凱與遲子敬外,每個超能力者都曾被他氣到暴跳如雷,醫生也不例外。
醫生的真名叫赤口真帆,她十分討厭別人稱呼自己的名字。醫生比公孫策要年長三歲,兩人又自幼相識,「真帆姐姐」這個稱呼由此而生。公孫策每每出錢請醫生治療時都會這樣戲謔地叫她,以觀賞對方不滿的表現為樂,代價則是多付上一倍甚至幾倍的醫療費。(他不敢叫「赤口姐姐」,因為他有次這般捉弄後,醫生當真將他的皮扒了下來。)
簡而言之,用最簡單的話來說——
就是因為年輕犯下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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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抱歉!」公孫策雙手合十,慚愧地謝罪,「這般惹人生厭的調笑是卑劣的行為,我直到最近才意識到這一點。以前的我實在是太過頑劣了。我知道現在說這話沒有意義,但請相信我以後不會這樣做!」
醫生點點頭,模仿著某人從前的口氣說:「真帆姐姐求抱抱。」
灰發少年捂住耳朵:「求您饒命……」
藍發女子漠然注視著他,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
「真帆姐姐,明明這麼不願意卻為了掙錢而為我治療的樣子真是可愛呢。」
公孫策一頭栽倒在地上,慘叫道:「不要再說了!你乾脆點一刀殺了我吧!!!」
醫生到椅子上坐下,隨意地翹起腿來,涼鞋懸在在地上打滾的公孫策頭頂。
「道化師也有了羞恥之心。我很驚訝,你還真有變化了。」
「……啊。」
公孫策停下動作,聲音低沉下來。
「去看了外面的世界,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自己的可笑。」
公孫策的語氣讓她想起了七年前的飛空艇。
醫生放棄了繼續報復對方的念頭,說起了本次前來的正題。
「你的症狀是?」
公孫策從地上爬起,坐回到自己的沙發上。
「……幻覺。」他緊緊握著雙手,「你應該看了新聞了,我不久前就在王國。我回來之後時不時還覺得自己仍在那個地方……
你明白嗎?我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我現在正經歷的一切都是死前的幻覺。♡💣 ❻➈丂ⓗยⓧ.𝓒σ𝓶 💙💝只要我給自己找點刺激,那幻覺就會消失……我就能回到真正的現實中……」
說出這些話語像是消耗了他很大的氣力,讓公孫策的額頭都冒出冷汗了。
「但我應該死在那裡。」他的雙手顫抖起來,越發厲害,聲音也隨之變得古怪。「我早就應該——」
噠。一根原子筆點在了公孫策的手背上,制止了他的異動。灰發少年喘著粗氣抬頭,看到了醫生沉靜的面龐。
「……抱歉。」
「常見的PTSD,你需要服藥,但更重要的是心理治療。」醫生從醫療箱裡拿出一張表格,「先做一個心理評估。」
「別。」公孫策下意識拒絕,「你知道心理治療對我沒意義,我不說謊活不下去。」
醫生看了他一陣,收起了表格。
「那麼我只能給你一些藥物。」
「謝了,我就需要這個。」
醫生拿出了幾個不同的藥瓶,一一吩咐著劑量。
「你記住了嗎?」
「當然。」公孫策重複道,「當然……你說什麼?」
醫生將藥瓶放到一旁,又拿出了一個全新的藥盒。這藥盒被劃分為一個個小方塊,兩排共計14格。
「藥物放在盒子裡,一天吃一格。」
「好,好。」
很長時間沒有人說話,醫生仔細擺放著藥物,公孫策兩眼無神地看著。
「……醫生?」
「怎麼了。」
「大哥他怎麼樣。」
醫生沒停下手下的動作。
「身體很健康,其他方面都不正常。他的心臟仍在正常運作,但信息擾動呈現出極為異常的數據,超能力的釋放會給他帶來極大的負擔,這是我們從未遇到過的現象。」
「所以結論是?」
「莫垣凱基本無法戰鬥了。」醫生淡漠地說,「他現在不比一個普通人強大多少。」
公孫策垂下腦袋,想起昨天下午莫垣凱給他打電話,用平常的氣勢鼓勵他出去走走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卻隻字未提自己的狀況有多糟。
「……我知道。」
醫生完全無視了他的反應,自顧自地說著。
「奧魯斯·奧提密斯最近很活躍。約翰·加西亞與巴德曼·艾維斯也有所謀劃。遲子敬像過去一樣沉寂。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還出現了很多小組織……所有人都有所打算。」
「……啊。」公孫策閉上眼睛,「我明白你的意思。」
醫生沒再說話,只靜靜放著藥片。咔噠咔噠,藥盒開閉的聲音單調地響著。
「我不會再參與這些。他們想幹什麼都隨便吧。我不會把現在的大哥牽扯到危險中。官方的人在保護他,對嗎?」
「是的。」
「那很好。」
公孫策摘下眼鏡。
「英雄累了。他的小丑跟班也累了。」他輕聲說,「大家都從中二期畢業了,那英雄活動就該結束了。」
醫生放下最後的藥片,將藥盒推給少年,看著他的眼睛。
「你真的成長了。」
「只是變得更加懦弱。」
「學會讓步也是一種成長。」醫生站起身來,拿起醫藥箱,「這次出診免費。如果你不想接受心理治療,就和那個新人多相處吧。」
「喂,我爛好人發作罷了。」
醫生回頭,看著他無自覺的面龐。
你和那女孩在一起談笑時比獨自一人時要好很多。她是你生活中的一個全新的訪客,不會讓你想起過去的悲傷。
醫生沒把這話說出口,只說道。
「既然成長了就不要再做跟班,去扮演一個好前輩吧。」
說完這話,她轉身離去。
·
離開公孫策的公寓後,醫生朝下一個目的地前進。她打量著街道上的行人,在其中注意到了幾個黑色的人影。
是死之翼。黑衣人們明目張胆地在棘刺區遊蕩,這不是件常見的事……這段時間,他們與互助會的關係很緊張,雙方發生了多起摩擦。這或許是又一起衝突的開始。
醫生調整著行動路線,遠遠地避開了混混們。但她沒想到,有個混混竟然還主動跑過來了。醫生對這人有印象,染黃毛用手槍,是骸首的老班底。
「醫生姐,不好意思打攪了!能耽誤您半分鐘功夫嗎?」
醫生站住,一言不發。
黃毛混混緊張地搓著手,問:「是這樣,咱們組織這幾天進了批新人……都沒太有眼力勁,容易惹是生非……想問問有沒有不長眼色的招惹您了。」
醫生搖頭,混混如臨大赦,鬆了口氣。
「多謝醫生姐!謝謝您啊,我接著找新人去了!」
黃毛混混走了,醫生琢磨著他的話。死之翼這回不像是來找麻煩的,像是在找人。他們的成員在棘刺區失蹤了?
在當前暗流涌動的大環境下,失蹤和死亡基本能劃等號。假如再仔細想想,她還能分析出更多的東西:比如他們懷疑的目標多半是位女性,比如他們對這新人的實力有一定的認可……但這些情報與她沒有關聯。
醫生可不打算蹚這趟渾水。
已經能看到「南風亭」的招牌了,她將此事拋在腦後,走進了家庭餐廳的大門。進門右手邊的第三個卡座上露出一頂熟悉的禮帽,座位上的金髮女孩向她招手。
「學姐~~」
「嗯。」
和以往的每次見面一樣,學妹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像只溫順的大黃貓。醫生撓撓友人的下巴,在卡座另一頭坐下。
桌上擺著提前點好的甜品與飲料,卡爾黛西亞給自己要了一杯冰果汁,推給她一杯黑咖啡:「我們傻不拉幾的老朋友情況如何?」
醫生接過咖啡,看著黑色液體中自己的倒影。
「你記得七年前嗎?」
「哦天啊,我記得。」卡爾黛西亞沒精打采地說,「他把整座船毀了,你把士兵們變得像怪物,血像番茄醬一樣到處都是……我差點暴走了,因為奧魯斯那大糞在狂笑,直到遲子敬一棍子砸在他臉上……你知道嗎學姐?如果我們的生活是一部b級電影連續劇,那一天在這系列裡保底也能在爛度上保五爭三了。」
「新鮮度10%?」醫生問。
「太保守了,5%吧。」卡爾黛西亞用叉子在蛋糕上戳出一個又一個難看的窟窿,「別告訴我他又要暴走了。」
醫生喝了口咖啡,腦中浮現出久遠的往事。銀白色的金屬牆、看不見門的房間、無處不在的監視……比在零島時更加安靜,卻帶著另一種不同的壓抑。
「在那一天之後我們調換了牢房,我和公孫策由於曾經暴走而被關在了特別的區域裡,只有我們兩個無法出門……只有我們兩個一直服用藥物。」
「我那時12歲,還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我認為這一切都要怪他,是他莽撞的舉動讓我也遭受了連累,害得我也失去了控制。所以我竭盡所能地咒罵著他,用著零島的語言,因為我那時沒學過帝國語。我知道自己只是在發泄怒氣,但我不在乎。」
「直到我看到了他的雙眼。我以為自己會看到悲傷、憤怒,或是其他。但我想錯了,他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渾濁的像一具屍體。」
——像那天的綾音一樣。
突如其來的聯想讓醫生想起了零島的森林,想起了屍骸、火焰與笑聲。她安靜了一陣,靜待心情平復才繼續開口。
「就算沒有表情,我們也能從眼中看到內心的活動。如果一個人的眼裡什麼都沒有了,他的心裡還剩下什麼呢?」醫生輕聲說,「我一下子怔住了,然後我聽見公孫策開口,很小聲,說對不起。」
「他就坐在我旁邊,垂著腦袋,像機械一樣一遍遍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時我意識到他其實比我還小,那年我12歲他才9歲。我對著一個小孩子宣洩無緣由的怒氣,卻全然沒顧及他的感受。」
所以你之後才這麼縱容他那些惡劣的玩笑嗎?卡爾黛西亞差點想這般說話,但她注意到醫生的聲音不像平時那樣冷靜,而帶著些難過的情緒。
金髮女孩坐到友人身旁,握住她的手。
「不是你的錯,學姐。那時我們都還是小孩子。」
「我們現在也依然是小孩子。」醫生側過頭去,看著窗外,「十幾分鐘前我在公孫策的家裡,看著現在的他。他有所變化了,頭髮變成了灰色,穿著正常的衣服,學會了尊重他人,會用演技掩飾自己的情緒……可他內心深處還是一點沒變,他還是那個牢房裡的孩童,對著不知身在何方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抱歉。」
兩人之間出現了一陣苦悶的沉默。
過了一會,卡爾黛西亞憂愁地說:「我昨天去看了一趟莫垣凱,他是真的變了。他裝出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但誰都能看出來他頹廢的要死……我從來沒想像過那個精神過頭的中二病能變成這樣,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不要問了。」醫生搖頭。
「唉!學姐,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只負責看病。」
醫生想了想,又說:「公孫策最近在帶新人,找個藉口帶他們出去玩玩吧。」
「他自己都爛成那樣了還帶新人哦……」卡爾黛西亞深感無力,「好吧。我知道,我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就當個沒心沒肺帶他們瘋玩的傻朋友吧。」
「你從來都不傻。」醫生說,「你是個溫柔的女孩。」
「我上周剛燒了一條街,因為有不長眼色的傢伙惹我。」卡爾黛西亞沒精打采地說,「我可真是太溫柔了。」
「你最近還往家裡撿人嗎?」醫生換了個話題。
「最近不了。我覺得很無聊。他們的表現往往都一個樣,要麼是認出我來後嚇得尖叫,要麼是居心叵測地想跟我拉關係……」禮帽女孩嘆氣道,「好吧我承認我不全然是出於善心,偶爾也會想能不能撿到從天而降的帥哥男朋友,但看來這世上真就沒有我的真命天子。」
醫生回憶了一番友人過去講述過的擇偶標準,體貼地安慰道。
「夢裡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