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穆族遺蹟2
絕戶之蠱
卓木強巴他們和共日拉村民一起,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魯莫人散去之後,亞拉法師、卓木強巴和巴桑三人回到了敵人的營地。
經歷了一夜激烈的戰鬥,這裡到處都是魯莫人的殘肢斷臂,有幾隻不知名的野獸正在搶食那些屍骨,體型不大,一見到生人,都迅速跑開了。
樹屋完全塌陷了,在廢墟中發現了破碎的布、槍械、金屬碎片。
經過勘察,亞拉法師道:「當場就死了兩個,不過,這裡至少有三十具魯莫人屍體。
他們是朝這個方向撤離的。」
法師指著第二層平台外側的方向。
巴桑道:「他們沒有多少彈藥了,戰爭還沒有結束。」
根據昨天晚上他們觀測的結果,西米這群人在樹屋附近和魯莫人抗衡過一段時間,後來實在是魯莫人數量太多了,他們才強行打開一道口子,開始撤退,魯莫人緊追不捨。
敵人是朝森林深處逃竄的,想必也是害怕平台邊緣那些可怕的巨鳥吧。
順著魯莫人的屍體一直走到岩壁附近,隨後向前走了十來公里,發現了第三具殘破不全的人類屍骨。
他們沒有繼續追查下去,回到村里,將情況告訴了大家。
「太好了!」
張立高興道:「這下就不怕他們回來偷襲村子了,他們也沒有這樣的實力了。」
他想了想,又笑呵呵地對呂競男道:「教官,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們應該在村子裡多休息幾日。」
呂競男道:「我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我的傷不算什麼,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敵人如今趕到我們前面去了,又沒有跡象表明他們都死光了,要知道,昨天強巴拉扔的手雷爆炸範圍估計只覆蓋了四五名敵人。
所以,我們得趕快追上他們。
如果他們消滅了前面的村子,甚至打到雀母,那強巴少爺的蠱毒就沒辦法了。
我們今天就要出發!」
張立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下來。
岳陽揶揄道:「倒是你……呵呵,月光下的翠湖旁,多麼美的蘆葦盪。」
張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現在,瑪吉是我的妻子了。」
「哦!」
岳陽道:「既成事實。」
張立道:「不,不是那樣的。」
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知道,原來他接受了瑪吉那朵小紅花,並將它別在瑪吉頭上,即是承認了瑪吉是自己的妻子,怪不得昨天晚上瑪吉那麼主動,在她看來,那是妻子應該做的事。
他撓著頭,說了半天才把這件事說清楚。
岳陽道:「那可是非法的哦!」
張立怒道:「你這傢伙,再說,再說我揍你!」
岳陽咧嘴直笑。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卓木強巴平靜地詢問張立。
張立很是為難。
他是一定要跟大家一起行動的,這點不可動搖,但是就這麼走了的話,他覺得自己好像那個傳說中的負心人哦。
特別是既奪走了少女的身體,又奪走了少女的心,這個和那些故事裡的流浪漢不是一模一樣嗎?
要是瑪吉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哎呀,想得太遠了。
張立為難得揪住了自己的頭髮,他真是無顏面對瑪吉啊,該怎麼對瑪吉說呀?
瑪吉在一旁看著愁容滿面的張立,心中也在想:「為什麼立哥這麼難過呢?
為什麼大家都用這種眼神看著立哥?
難道他做錯什麼了嗎?
難道,是因為瑪吉成為了立哥的妻子,所以大家才這樣敵視立哥嗎?
啊,是了,他們有六個男人,他們本來是一起的,親如兄弟,瑪吉卻只成為了立哥的妻子,其餘的人當然不高興了。」
「嗯,那個……」瑪吉有些羞澀地起身道:「我可以,可以成為大家的妻子。」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時還不能反應過來。
「我可以成為大家的妻子。」
瑪吉驕傲地重複了一遍。
「這樣,大家都會高興了吧。」
她這樣想著。
「噗——」岳陽端著水杯,一口全噴了出來;胡楊隊長微微笑著,不過怎麼看也像是樂不可支;巴桑面容有些呆滯;連卓木強巴也瞪大了眼睛,氣得唐敏使勁掐他;只有亞拉法師不動聲色地結了手印,默默念經。
張立反應最是激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騰地跳了起來。
「你,你們……」手指著卓木強巴、巴桑一干人等,神情激動,最後手指的目標鎖定在岳陽那張充滿陽光的笑臉上:「你笑什麼?
有什麼好笑的?
不許笑!都不許笑!」
岳陽實在忍不住不笑,他抽搐雙肩道:「我,呵呵,我想……」
「想也不可以!」
張立暴跳如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早就在這樣想了!我告訴你,你要再有這樣的想法,我……我,哼!兄弟也沒得做!這!簡直是!」
張立氣得七竅冒煙,不過轉過身來,面對瑪吉時,又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他手搭著瑪吉的雙肩道:「瑪吉啊,我跟你說,這個事情,你……你……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瑪吉側眼看著大家,大家不是都很高興嗎?
她剛要說話,張立已經將耳朵靠了過來,緊張兮兮地說:「小、小聲告訴我就好了。」
瑪吉說出了她那個古怪的想法,末了還不服氣地大聲道:「有什麼不對嗎?」
張立聽了那個令他哭笑不得的理由,急得抓耳撓腮。
怎麼會這樣的?
難道她不知道,一個妻子,只應對自己唯一的丈夫忠貞嗎?
他不得不試著向瑪吉解釋什麼叫一夫一妻制。
沒想到,瑪吉的臉色竟然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似乎覺得世上有這種制度,簡直是不可理喻的。
瑪吉奇怪道:「怎麼會這樣的?
一個妻子,不是應該有很多丈夫的嗎?
我都有五個爸爸。」
瑪吉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掌,五根手指,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張立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亞拉法師馬上道:「她們是一妻多夫婚配製。」
「為什麼會這樣呢?」
張立馬上道。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知道,據我所知,應該是較窮的家庭才會兄弟同娶一個妻子的。
新中國成立前,西藏一些貧窮落後的地方還保留了這樣的習俗,後來漸漸被一夫一妻製取代了。
不過在這裡似乎說不通,而且,村裡的男丁這麼少,一夫多妻才是正常的婚配製度啊,怎麼會一妻多夫呢?
或許,我們得問問迪烏大人才知道。」
張立頭大如斗,趕緊向瑪吉解釋一夫一妻制的好處。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們哪裡像沒有妻子的樣子了?」
「你完全想岔了。」
「你看他們,那個,還有那個……」張立一邊跟瑪吉小聲嘀咕,一邊不斷往卓木強巴和唐敏、呂競男三人身上掃來掃去。
瑪吉偶爾也小聲驚呼:「啊,一個人竟然有兩個……」張立趕緊捂住她的小嘴。
他們在那裡悉悉率率、悉悉率率,老是拿卓木強巴說事,那做賊一樣的眼神看得呂競男火起:「張立,你在嘀咕什麼呢?
大聲地說出來!」
「沒……沒有啊,我只是糾正一些錯誤的……啊,哈哈!」
他乾笑著。
讓他大聲說出來,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啊。
「現在不是應該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吧?」
巴桑淡淡道。
呂競男道:「嗯,我們該走了吧。
得去告訴迪烏大人一聲,順便也要問問前面的情況,走吧。」
所有人都背起了背包,齊刷刷地立起,用不同的眼光打量著張立,然後魚貫走出了房間。
看著自己的隊友逐一離去,張立倍感緊張。
他囁嚅著,此刻不僅僅是如何向瑪吉告別的問題,更嚴重的是得糾正瑪吉那種可怕的觀念,什麼一個妻子應該有很多個丈夫啊!這絕不允許!
房間裡只剩下瑪吉和張立兩人了。
張立感到,這裡的空間是如此狹小,他和瑪吉相隔如此之近,可是,為什麼總感覺自己握不住瑪吉?
那種空虛的無力感,讓他心中再度充滿自責。
「立哥,要走了啊?」
瑪吉小聲地重複著。
儘管昨夜就知道了一切,儘管心中充滿了不舍,但是,立哥已給了她最珍貴最美好的回憶,她還奢求什麼呢?
她淡淡地笑著,很甜蜜,也很滿足。
張立努力讓自己的心冷靜下來,他擁著瑪吉道:「瑪吉,相信我,我是真心想與你廝守在一起。
不過我是一個男人,那些和我一起來的同伴,我們是一個整體,我們每一個人都被命運緊緊捆綁,我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
所以,不得不和你短暫地分離。
不過你要相信,我一定還會回來的,我要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定帶你去看那個夜夜都有月亮的天空。
其實,對這次行程,我沒有太多把握,曾經想過會葬身在這片陌生的土地。
但是,從今天起,我會為你好好活著。
信我,等我回來。」
瑪吉撲閃著一雙大眼睛,靠在張立的胸膛上,輕柔道:「我會一直等你的。」
接著,張立說到了重點:「嗯,那個……你千萬不要再找別的丈夫了。
我……我怕,我怕他們不知道怎麼愛你……我……」
瑪吉靠得更緊了:「我知道了,立哥,我不會去找別的丈夫,我會一直等到你回來,一直……」眼帘模糊了,是什麼呢?
幸福的感覺嗎?
「呃,這個啊,其實正如亞拉法師所言,都是因為種族繁衍的需要,我們才不得不實行一妻多夫制度的。」
見到迪烏大人,岳陽還是忍不住幫張立詢問了,安吉姆迪烏解釋道:「你們也知道,這片土地上,曾經幾乎遍布了村落與城邦,每個村落都有過萬人口。
千年前,我們是多種婚配製度並存,貴族和有錢人是一夫多妻制,普通人大多是一夫一妻制,在特別貧窮的家庭,就只能是幾兄弟迎娶一個妻子,因為出不起聘禮,也負擔不起過多人口的生活需要。
傳說,那時也是個很混亂的時期,每年都打仗,小戰不斷,十幾年就有一場大戰,戰敗的被吞併、滅族,或離開這裡,然後又有新的移民找到這裡,又會有新的戰爭。
但是自從戈巴族來了之後,他們先是用武力征服了這裡的原住民,其後又徵召了大量的工人去修建帕巴拉神廟和石頭城。
傳說中那種強勞力導致了大量死亡事件,最終引發反叛,但是反叛很快就被鎮壓下來,叛首尼瑪康被極刑處死。
戈巴族雖然強大,可是經過這次反叛事件,他們也意識到香巴拉的原住民眾多,這樣下去,他們很難長久地統治這裡,所以,他們使用了某種大範圍的蠱——前去修石頭城的工人一夜之間都如同喝醉酒一般昏昏沉沉,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來這些工人回到各自的村子裡,那種蠱便被散播到了每一座村莊。」
「那是什麼蠱?」
胡楊隊長問。
安吉姆迪烏搖頭道:「很多年以後,聖域的人才發現,婦女變得極難受孕,不管他們的丈夫怎麼努力,她們就是懷不上孩子。
偶爾成功,生下來的卻是畸形兒,很快就會死去。」
「啊!是絕戶之蠱!」
亞拉法師輕呼道:「我曾在典籍上見過,沒想到真有這樣的蠱毒!」
「那究竟是一種什麼蠱呢?」
「用現代醫學的概念來說,就是能讓男人的精子數急劇減少,最終導致不孕不育的一種蠱術,如果一定要給它一個名字,可以稱做遺傳性絕精症。
眾所周知,正常男性一毫升精液中應該含有上億精子,而最終能與卵子結合的卻只有一個精子。
也就是說,每一個嬰兒的出生,都要經歷一場殘酷的搏鬥,在數億同胞中脫穎而出,除了需要體能、技術,還需要一定的幸運和機敏。
這樣,才能確保每一個誕生在這個世界的人都是最優秀的、獨一無二的。
但是中了這種蠱術的男人,每次排出的精子數或許僅有幾千乃至幾百,相對於正常男人來說,那就幾乎等於沒有,其致孕的成功機率自然大大降低。
而且,缺少競爭,就算受孕,也極易形成畸形兒。」
解釋到此,亞拉法師望向安吉姆迪烏,道:「後來呢?」
安吉姆迪烏道:「到後來,一個婦女一生中能懷上一個健康的孩子就是萬幸了,更嚴重的是,這種情況同樣出現在下一代孩子身上,並一直延續至今。
於是,這裡的人口急速減少……」
「可是,人們卻發現,那些貧困家庭中,一妻多夫制的婦女,卻能正常受孕,雖然產下的孩子不是很多,但健康,少有畸形。
所以,漸漸地,聖域的所有地方,都變成一妻多夫的婚配製了。」
「怎……怎麼會這樣的?」
亞拉法師解釋道:「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一個男人一次只有幾百幾千枚精子,如果是十個男人就能增加到上萬,總有一兩個健康正常的精子能得到受孕的機會。
個體的數量和質量都不行時,就只能增加個體的數目了。」
安吉姆迪烏道:「不僅如此,古人還發現,如果一位妻子,配有五名丈夫,那麼,她最多只能生下六個孩子,絕不會超過這個數。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每個村落的人口數幾乎都在一千左右,六七百年間,從未增長。」
法師道:「不過,據我所知,再厲害的蠱,時間也不會超過千年之久吧,能夠持續三百代,就算很厲害的了。」
安吉姆迪烏道:「沒錯,其實據我所知,聖域婦女的受孕概率已經大大提升了,百餘年前人口就開始增加了。
只是,一個習俗的形成不是幾十年就能做到的,同樣,它的更替也不是幾十年就會轉換過來的。」
岳陽驚呼道:「啊!我明白了!」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只是我的猜想,在工布村那些回憶錄中,自帕巴拉修成後六七百年間並沒有對戰爭的記載,恐怕正是因為這種絕戶之蠱!你們想想,整個聖域空間只有這麼大,資源是有限的,如果人口無限繁殖,那麼他們的生活領域肯定會交接,生產資源也會不夠分配,加上文化和信仰的不同,不打仗才怪!而戈巴族人使用絕戶之蠱,將人口總數始終控制在某一個範圍之內,每個村落都能分配到足夠的資源,加上要同惡劣的自然環境對抗,自然也就無法爆發戰爭了!」
胡楊隊長也道:「也可以看成,人與人之間的戰爭,變成了人類與大自然之間的戰爭。
不管哪種戰爭模式,其實都是為了種族的繁衍和生存。」
聽岳陽如此一說,安吉姆迪烏也道:「不錯,那段時間,似乎也沒有什麼戰爭爆發,每個村落,都可以自給自足,我們稱為寧靜時期。」
「好了,這個問題已經弄清楚了,請迪烏大人告知我們將走的路程吧。」
呂競男認為已經沒必要深究這個問題了。
「呃,你們要走的路呢,我只是年輕的時候走過兩次,如今回想起來,真是記憶猶新啊。」
安吉姆迪烏拿著地圖,用手指畫著路線,道:「你們之前,一直是沿著平台的邊緣前進的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點點頭,道:「嗯,遠離森林,才可以避免森林裡野獸的襲擊,非常聰明的辦法,但是,在這裡卻是行不通的,相信你們也已經感覺到了吧。」
「是的,有大鳥。」
「呵呵,大鳥,那是共命鳥,邪惡的食神,連大金雕都無法對抗。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它們的存在,所以周圍才比較安全,巨大的野獸都被它們當做了食物,而密集的森林則阻擋了它們的入侵。」
「我們一直以為,它們是在第三層平台築巢的。」
「不,不,不,第三層平台是上戈巴族人的天下,共命鳥雖然可怕,但是比起上戈巴族人來,它們還是沒有任何勝算。
只有在沒有食物,實在餓得不行了的情況下,它們才會和我們一樣,去第三層平台偷點食物。
不過,那是用命去換的,運氣好的,可以享用到豐盛的晚餐,運氣不好的,就成為別人的晚餐。
好了,說偏了說偏了,現在告訴你們吧,從這裡往雀母有兩條路可走。
原本從強日到破日,再經過錯日就可以抵達,可是,如今這些地方都被紅圈圈了起來,也就是說沒有人了。
唔,這幅地圖沒繪製多少年吧?
既然下戈巴族人說這些村落都已經沒有人了,那麼應該是沒有人了吧,這可不妙,這條路原本是較為安全的。
可是現在沒有人了,森林裡的野獸一定會多出許多,嘖嘖……」安吉姆迪烏一面搖頭,一面發出嘆息的聲音。
「那還有一條路呢?」
「還有一條路,就是沿著平台的最內側前進,不過裡面很是昏暗,而且有很多魯莫人。
如果人不是很多,通常都不會走那條路的。」
「那為什麼會有人走那條路?」
「因為那條路距雀母最近啊。
嗯,這幅地圖的標註不是很準確,看起來好像從森林裡走還要更近一些,但是去過雀母的人都知道,從岩壁下走,如果跑得快的人,一天就能到達雀母了,而從森林裡穿過去,至少得三天。
啊,對了,這條路走到一半的地方,有一處遺蹟,據說是以前的穆族人修建的神殿,如今早已荒廢了,但是那裡可以暫時躲避魯莫人的攻擊。」
「那裡可以躲避魯莫人的攻擊?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很奇怪的地方,總之,如果你們去看過,就知道了,但是要我說,我說不出來。
反正和你們見過的所有形式的神廟,都是不一樣的。」
岳陽則看著地圖道:「雀母怎麼在森林的最深處?
那裡不是漆黑一片嗎?」
迪烏大人回答道:「不不不,雀母人住的地方沒有森林,那裡是很明亮的。」
「那,他們不怕共命鳥襲擊嗎?」
「同樣,只有親自去看過才知道,共命鳥是無法攻擊那個地方的。」
怎麼辦?
大家略一商討,既然敵人是順著岩壁逃跑的,那麼他們也只能走那條順著岩壁的道路去追,畢竟是最近的一條通道,而且,敵人極有可能在穆族人的神殿休整。
商定之後,亞拉法師對迪烏大人道:「我們已經決定了,沿著岩壁前進。
請告訴我們,有關那座遺蹟的詳細資料吧。」
「哦,讓我想一想,那處地方,是開鑿在岩壁上的,首先有一道筆直的長梯……」
通往雀母之路
這條長梯大約不下千級,斜靠著岩壁呈七十五度角往上延伸,爬到盡頭之後有一處天然岩穴,但是很窄,進深三、四米,長約十五米。
在岩穴內已經能夠俯瞰整個第二層平台的森林,同第一層平台一樣,下面是一片綠色的海洋,不過不同的是,這片海更綠。
在岩穴的最里端就是兩道巨大的石門,不過已經嚴重破損了,如今這道門就剩下插門軸的槽。
在岩壁上方,不知道是人為的還是天然形成的,有無數小型的天窗,光亮斜斜地從頭頂射入門內,可以看見岩窟中有無數的石像,大多形態怪異,加之殘破不堪,看起來更顯猙獰。
石窟內無獸,無風,唯有那支離破碎、形象詭異的石像,好似一片被詛咒過的死地,連空氣都顯得格外乾燥。
進入這裡的人隱隱聞到一股血腥,他們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
這裡有五個人,西米、馬索、雷波、鬍子和伊萬,每個人都被血水洗過,頭髮上結滿了血痂,衣衫破爛,滿身傷痕,此刻正委頓不堪地東歪西倒著。
他們被魯莫人追了一夜,自己也不知道打死了多少蜥蜴才活著衝出來,事實上,直到那四個被手雷覆蓋的倒霉蛋徹底消失之後,魯莫人才停止追擊的。
鬍子臉上被拉了條口子,血糊糊的肉翻在外,好像多了張嘴,但他還算輕傷;那頭俄羅斯棕熊夠勇猛,將整條手臂塞進了一頭魯莫人的嘴裡,現在左手被一團布包著,只剩下一個茬兒;就連西米走路都一瘸一瘸的;雷波受傷最輕,他被魯莫人從背後拍了一掌,若不是防彈衣,只怕連脊椎都被抓出來了。
但是馬索……馬索看起來衣衫最爛,全身都是血跡,其實他一點兒傷都沒有。
別看他沒什麼本事,逃跑的時候比兔子還快!
看了看一地傷兵,西米盯著馬索,道:「你似乎該對我們說點什麼了,說吧。」
馬索頭皮一麻,他知道,這次遭遇到慘敗,正是因為自己忘了將肖恩的事說出來。
事實上,如果不是當時為了保命,他是不打算將肖恩的事告訴這群人的,但是現在已經晚了,如果自己說錯一句,恐怕這群嗜血的傢伙就會像那些蜥蜴一樣撕裂自己,要不然就是被一腳踢到門外去,送給那些巨鳥當野餐。
他儘量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反問道:「西米,你認為老闆的實力如何?」
西米一愣,什麼意思?
難道還想用莫金來壓我?
但是西米知道,馬索這個傢伙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蠢,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抬出莫金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既然這樣問,一定有原因的。
於是,西米客觀地答道:「他很強。
我也是特種兵出身,但是和他比起來,還有很大一截差距。」
馬索點點頭,又道:「沒錯,我想你們都應該感覺得到老闆的強大。
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們,老闆曾經加入過一個組織……」
馬索稍微停頓,看大家都露出完全如他所料想的表情,接著道:「但在那個組織里,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其餘人的眼神開始變化了……
「索瑞斯也是如此。
而且,老闆和索瑞斯只要一聽到比他們高一個等級的人物,都會嚇得全身發抖……」
其餘人的眼神已經從驚訝變成了不可思議……
「你說的什麼玩意兒?
這根本不可能!」
雷波已經按捺不住了。
莫金就已經比他強一大截,難道說還有人比他強無數倍?
西米制止了雷波發飆,示意他安靜地聽馬索說下去。
馬索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有多少人、如何構成、叫什麼名字,我一無所知,但是我知道,那個組織是確實存在的,而索瑞斯和老闆共事過。
不要以為他只是大學客座教授,他的實力同樣是相當可怕的。
而我知道的,他們那個組織里,將不同的人培養成具有不同專業知識的專家,並根據他們所屬的不同專業,冠以不同的稱號。
好比老闆,他的身手如此了得,他學的就是特種部隊專業,他了解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特種部隊訓練方法和作戰特徵,對於身體搏鬥和軍械搏鬥,老闆的能力遠高於普通特種部隊。
但是他在組織里似乎只是底層的特種兵,比他高一個等級的好像叫特種士,我曾經多次聽到老闆發出希望成為特種士的感慨。」
其餘的人都安靜下來,連西米也皺眉不語,要讓他接受這個事實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真的有這樣的組織嗎?
怎麼我從沒聽說過?
看著其餘人的表情,馬索心裡慢慢舒了口氣。
只要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這些人就不會將仇恨集中在自己身上。
要讓他們淡忘是因為什麼而失去了四名戰友,為什麼會被魯莫人追得差點全軍覆沒,老闆莫金的隱秘顯然是一個好的籌碼,他要繼續讓這些人感到驚訝。
「還有,你們知道,老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嗎?」
馬索繼續悄然改變話題。
「他不是盜墓的嗎?」
伊萬反問道。
馬索道:「沒錯,老闆是盜墓的,而且似乎他們那個組織就是一個盜墓組織。
但是,你們什麼時候見過盜墓賊發大財的?」
眾人一想也是,盜墓賊全世界都有,但是像莫金這種身家過億的,好像還沒聽說過。
盜墓畢竟不是光榮的事,那些人就和小偷一樣,知道自己的東西不乾淨,就算盜得大宗器物,也不敢馬上脫手,守著寶物整日提心弔膽,據說壽年都很短。
就算聯繫好買家,脫手時價格也被壓得極低,一旦發了筆小財,很多人就洗手不幹了。
這似乎是盜墓賊的慣例,國內外都一樣。
馬索見又一次掌握了主動,繼續道:「這就不得不提到老闆的第二個職業了,作為一名特種兵的同時,他還是一名鑑賞者。
他能一眼從一堆玻璃碎片中辨認出哪顆是真正的寶石,以及寶石的成色、屬性和在各大賣場的價值,同樣也能辨認出古器的真偽,以及那些寶物的歷史。
這就是他能聚斂大量財富的原因。
他不需要急著賣出到手的古物,事實上他手中的東西都會直接送到拍賣會,加之他本人的聲譽和名望,時常會拍出上億價值的東西。」
一席話聽得群匪呼吸急促,將不能見天日的東西直接變成拍賣會上的寵兒,難怪莫金會擁有那富可敵國的身價。
如果把帕巴拉神廟裡的東西全部弄出去……他們似乎暫時忘卻了一身傷痛,兩眼放光。
馬索適時停下,給他們臆想的空間。
西米最先從那滿是珠寶和金錢的想像空間中回過神來,他警惕地盯了馬索一眼。
馬索低著頭,微微彎著腰,顯得十分謙卑。
「哼!」
隨著西米重重的冷哼,這些盜匪才看清目前的處境。
「你該說的不是這些吧?」
西米的眼神漸漸冷漠起來。
馬索馬上道:「對,我知道。
其實,我只是想說老闆擁有的身份,因為接觸的都是歷史遺留下來的東西,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需要快速辨認出最具價值的寶物,所以必須有鑑賞者這樣的人。
而在世界各國活動,必須知道所在國家的軍事力量、武裝布防等,所以也需要特種兵這樣的人。
同樣,他們那個組織經常深入荒無人煙的野外,就和我們現在面臨的環境一樣,時常會遭到不知名猛獸的襲擊,所以,他們還需要另一種人,來解除野獸帶來的危機,那種人被稱做——操獸師!索瑞斯就是一名操獸師!」
西米的三角眼漸漸收縮成菱形,他似乎有些了解了。
不過到目前為止,他聽到的,都是他從未接觸到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莫金竟然將自己隱藏得如此深。
「操獸師通常都擁有教授級的動物學知識,他們對常見野生動物的習性等各方面瞭若指掌,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掌握一種陌生物種的習性並加以利用,他們可以召喚、指揮、操縱很多種野獸,因此,他們也能讓別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遭到野獸最猛烈的攻擊。」
馬索儘量平和地說著。
這時候語氣稍有不對,都會觸怒這群傷者。
果然,雷波吼道:「也就是說,我們被操獸師攻擊了?
卓木強巴是他媽的一名操獸師?」
「啊不,」馬索的聲音就像打破盤子的小工,「但是在他們那群人之中,有個叫肖恩的,他似乎是一名……」
「你早就知道他們隊伍里有一名操獸師,卻他媽沒告訴我們?
啊?」
雷波、伊萬、鬍子三人將馬索夾在中間,那眼神,要吃人。
馬索克制著想要逃跑的衝動,依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事實上肖恩這個人是不是操獸師,就連老闆和索瑞斯也不敢肯定,他們只是閒談中提起這個人,說是對生物學很有些了解,可能是一名操獸師。
試想,老闆是什麼樣的人,我一個下人怎麼可能知道這麼隱秘的事情,這些全是我偷聽到的。
連老闆都不敢肯定的事,我更沒有辦法確認了。
而且,一來到這裡,我們每天都在逃命,我每天都睡不安穩,實在是沒有想得太多。
如果不是那天你們回來,身上的味道那麼重,而後來聚集過來的魯莫人數量又如此巨大,我也完全聯想不到一起的。
或許是嚇慌了,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突然想起索瑞斯說過,操獸師最常用的就是從那些生物體內提取出信息素,用瓶子或其他物品裝好,然後只需要簡單地投擲向目標就可以了。
我現在也很後悔,為什麼沒早點聯想到這件事。
我發誓,我絕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們是一起來這個地方的,我和大家一直沒有分開過,我也沒什麼本事,被魯莫人追時,我真的好害怕,我怕第一個被吃的就是我啊!我騙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蠢到去幫助敵人來對付自己人吧……」
馬索越說越急,這個牛高馬大的男子似乎委屈得快掉眼淚了。
那些躺在地上,身負重傷的人看到這一幕,先是露出鄙夷的神情,隨即又想到,如果沒有馬索的提醒,他們或許真的一個也活不下來。
雷波望向西米,詢問該怎麼處理馬索。
西米揮手示意他們三人坐下,又讓馬索也坐下,換了語氣道:「不能完全地了解敵人,那可是沒有辦法和他們對抗的啊。
難道說,你老闆不知道這一點嗎?」
馬索搖頭道:「我不知道老闆是怎麼考慮的。
或許他想大家能一起下來,消滅那十餘人的小小障礙也是輕而易舉吧。」
西米道:「既然肖恩是操獸師,那應該和你老闆是一個組織的吧!怎麼會不能確認?」
「不是這樣的。」
馬索道:「操獸師這種職業,據說是從中國學來的,不止他們組織里有,外面也有操獸師,那幾乎可以認為是動物學的一個領域,只是動物學專家著重於研究生物的生產生活方式,操獸師在此基礎上更著重研究生物的攻擊能力和方式並加以人為利用。
可以說,每一個操獸師都是動物學專家,而動物學專家卻未必能成為操獸師。
這些都是索瑞斯告訴我的,畢竟我和他還相處得不錯。」
他言之鑿鑿,沒人懷疑他說的話。
「這就奇怪了!聽你的意思,那個組織里的人每一個都能成為某一領域的專家?
如果他們有如此高的社會地位,為什麼還要去做盜墓的勾當?
他們完全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出人頭地,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才對啊!」
「我只能推測,原因還是在於他們那個組織。
他們那個組織讓這些人去做盜墓的事,這些人不敢不去。」
「告訴我更多有關莫金和索瑞斯的情況,還有他們那個組織。
把你想得到的都說出來,不要有所隱瞞。」
「是。
據我的觀察,那個神秘的組織平日是不會束縛成員的行動自由的,你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那個組織里的很多成員,平時或許都有顯赫的身份地位做掩護。
但是一旦接到命令,他們就會返回組織接受任務安排,而且,如果不慎透露出組織的信息,可能馬上就會人間消失。
當然,這是我想的……」
叢林裡,光線很暗。
畢竟這裡是緊貼岩壁底端的森林最深處,緻密的針葉林遮蔽了光亮,幾乎每隔兩米就有一棵樹,連飛索都盪不起來,因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上另一棵樹。
他們原本計劃的從早上離開共日拉,中午估計就能抵達雀母,如今卻因為不能盪飛索,恐怕要到傍晚才能抵達了。
張立和瑪吉自然演繹了一出「妾送君千里,一步一回頭」的經典劇目,用岳陽的話來說,就是感動得一塌糊塗,兩人就差沒哭得稀里嘩啦了。
從安吉姆迪烏那裡得知穆族遺蹟的相關情況後,隊伍里出現了兩派不同的意見。
一派是以唐敏為代表的溫和派,他們認為,如果說敵人在穆族遺蹟里休息,那麼,他們只需要繞過遺蹟,比敵人先行抵達雀母就可以了,因為敵人沒有地圖,定然不敢貿然一直向前,至於敵人要擾掠其他的村落,他們也確實無力去阻止;另一派則是以巴桑為代表的強硬派,意見是不管敵人在哪裡,就應該追上去,趁他病要他命,將這批先頭部隊全殲在古遺蹟里,做到不留隱患。
雖然沒有明確形成對立,不過溫和派的人數要遠高於強硬派。
雖然說這裡似乎脫離了法律的界限,但不管怎麼樣,像巴桑那樣把殺人當吃飯一樣稀鬆平常,大家心裡始終還是有個坎。
如果面對手無寸鐵的敵人,自己是不是能做到想也不想就給他一梭子彈,把他掃得腦漿飛濺?
大多數人自問沒有這樣的勇氣。
不過這次,胡楊隊長出人意料地成為強硬派鐵桿支持者,在他看來,那群狐狼早就應該被剷除,別說在荒郊野外,就算在城市裡,他也是看見一個殺一個。
卓木強巴和呂競男都沒有表態,不過卓木強巴在心裡還是支持唐敏多一點,至於呂競男怎麼想,他就不知道了。
「好了,他們是不是在穆族的遺蹟里還不清楚呢,不過沿途都有魯莫人的屍體作指引,我們視情況而定。
如果那些狐狼真的躲進了遺蹟,那裡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我們沒必要和他們硬拼,不如在遺蹟下面設幾個陷阱,把他們堵在裡面;如果他們沒有躲進遺蹟,而是攔在了我們的路上,我們就想辦法把他們殲滅。
這樣如何?」
卓木強巴提出了一個大致能讓大家都接受的方案。
不過強硬派對此並不滿意。
巴桑不會爭辯,不過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胡楊隊長則說這是放虎歸山,總之不應該留下任何一個狐狼的成員,把卓木強巴罵了一通。
呂競男腿上有傷,但她堅持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似乎不願意成為大家的負擔,還將前進的速度大大提升了。
直到臨近穆族的遺址,卓木強巴才把她勸停下來。
唐敏執意要檢查呂競男的傷勢,大腿上的繃帶已經被血漬染紅了。
在這裡,魯莫人的屍體已經很零星。
有兩種可能,一是魯莫人被消滅得差不多了,二是狐狼的子彈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過從這第二層平台的森林面積和他們遭遇過的魯莫人數量來看,第二種可能性似乎大些。
卓木強巴讓岳陽和張立上樹,一找遺蹟,二偵察環境。
由於樹的間隙太小,飛索盪了好幾次才成功,岳陽和張立爬上一棵約四十米高的樹,再由樹的丫枝盪向另一棵更高的樹,接連幾個起落,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樹冠中。
巴桑道:「為什麼不去遺蹟?
看眼前的情形,他們多半已經彈盡糧絕,肯定躲在遺蹟里。」
卓木強巴道:「先偵察一下。」
巴桑道:「這裡太陰濕了,會影響我們的判斷。
應該去遺蹟。」
「巴桑,為什麼一定要把他們全部殺死?
如果他們已經彈盡糧絕,那對我們不是就不構成威脅了麼?」
「因為,他們想把我們全部殺死。
只要一天不除,他們就永遠是威脅。」
「是這樣嗎?」
卓木強巴嘆息,人與人之間相互殺戮,理由只需要這樣簡單啊。
因為他要殺死我,而我沒有自保的信心,所以就要先殺死他。
這時候,岳陽他們在樹上道:「強巴少爺,前後都有很多魯莫人,好像沖我們來了。」
「上樹。」
卓木強巴道。
大家紛紛揚起飛索,能爬多高就爬多高。
不過,呂競男在揚腕之後,感到傷口一陣撕裂的疼痛,手腕一收,又落回地面,對其他人道:「你們先走,我引走他們。」
說著就往前奔走。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又從樹上下來了,跟著她一起跑。
「看來得想辦法把它們全部殺死,不知道武器夠不夠。」
卓木強巴就像沒聽到呂競男說話一般,自顧自地說道。
唐敏和胡楊隊長也下來了,隨後是巴桑。
「去遺蹟,還來得及!」
巴桑眼中閃爍著欣喜。
最後岳陽和張立也下來了。
張立詢問道:「怎麼打?」
林中探出一隻鬼祟的頭,盯了他們一眼,又縮回樹後。
其他地方也有草木搖晃,一時不知潛伏了多少魯莫人。
卓木強巴問道:「那處遺蹟在哪裡?」
張立一愣,道:「沒看到。
一上樹就注意到到處都是魯莫人在躥,我們就下來了。」
岳陽道:「前方崖壁下有石梯延伸上去,有一處好像是天然洞穴,距離我們不到五百米。」
這時,又有三隻魯莫人隱藏在樹後,其餘的不緊不慢地跟著,它們似乎在觀察這些人,沒有急著進攻。
胡楊隊長道:「五百米,不知道能不能衝過去。」
前面也有身影晃動,數量不少。
唐敏急道:「為什麼還有這麼多魯莫人?」
岳陽道:「是從遠處趕來的。
它們似乎已經散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又都回來了,難道是我們身上也有讓它們憤怒的氣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莫名其妙地道:「我沒有沾到啊。」
亞拉法師也道:「如果沾上了,早在村子裡就被襲擊了,不用等到我們靠近這處遺蹟才聚攏過來。
真奇怪,這個樣子就好像要將我們驅趕到那處遺蹟去似的。」
穆族遺蹟
果然,他們身後的魯莫人只是遠遠地吊著,前面的也沒有猛撲過來,正如法師所說,就像是打算把他們趕到那處遺蹟去一般。
岳陽打趣道:「難道說它們因為不能去那處遺蹟,又知道我們和那群人是對頭,所以想讓我們進遺蹟里幫它們清除那伙人?
這麼說起來挺有頭腦的嘛。」
張立道:「看它們那副長相,頭腦也不會有這麼靈光吧?
我說,為什麼它們進不了那處遺蹟呢?」
「嗚……」不知是哪頭魯莫人領頭,很快林中就傳遍了汽笛之聲,伴隨著那此起彼伏的吼叫,一隻又一隻魯莫人從林中躥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槍口火舌噴吐,但那些魯莫人的沖勢很快,就算被槍打中,也會順著慣性往前衝出好幾米。
更糟糕的是,魯莫人似乎吃到了槍彈的苦頭,竟然學會了利用樹木等掩體來躲避子彈。
八個人圍成一個小圈,且戰且退。
魯莫人從四面八方圍攏來,從林中突然躥出,充分展示了它們的迅猛。
很快就有十來頭魯莫人的屍體堆積成一堵牆,更多的魯莫人踩著同伴的屍體向前沖,子彈對於它們遲緩的神經效果不是很好,就算擊中了致命的傷口,它們還能奔跑一陣才死。
「轟」的一聲巨響之後,巴桑手握榴彈發射器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他已經將榴彈發射光了。
胡楊隊長大聲道:「這樣不是辦法,數量太多了,搞不好我們的武器也會被消耗在這裡!」
岳陽大聲道:「看!快看!遺蹟的入口!」
只見前方是紅色的裸露的岩石,森林在這裡好似禿了一塊,形成一個方圓百餘米的空壩,空壩的一邊與岩壁相連,岩壁下是那道好似通往天際的筆直階梯。
張立道:「小心有埋伏!」
卓木強巴道:「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石梯起碼有七十五度的陡坡,如果他們從上面探出頭來射擊我們,我們照樣也可以打到他們。」
唐敏道:「就怕他們推石頭下來。」
亞拉法師道:「階梯很寬,有石頭可以躲過去。」
已經臨近階梯,亞拉法師一縱身,搶先登了上去,返身向階梯下射擊,為身後的隊員作掩護。
階梯實在有些陡峭,大家手足並用,一口氣上了二三十米,聽到階梯下的吼聲,似乎那些魯莫人並未追上來。
岳陽扭頭一望,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雙腿強勁有力、能上樹的魯莫人,在這狹窄的階梯上卻無法立足,堅硬的岩面也令它們的爪子打滑,只能爬幾步,身形不穩,一個倒栽蔥就滾了下去。
岳陽提醒道:「不要擔心下面,它們上不來,我們只需要看著上面就好。」
其餘的人也紛紛扭頭,正好看到那些魯莫人極力想往上爬,卻好像攀附在冰面,結果一隻只都跌落下去,模樣頗為滑稽。
「那,我們是不是想一個什麼戰術再繼續往上呢?
至少這裡距上面還有一段距離,如果上面的人想開槍射擊的話也不是容易的事。」
張立看著那千餘級台階,喘息著說道。
卓木強巴看了低著頭的巴桑一眼,道:「可是,我依然感覺危險還沒有解除啊,既不是來自那遺蹟的入口,也不是來自下面。
似乎又是那種感覺,太奇怪了。」
岳陽喘著氣,拍打著張立的肩膀道:「你一分鐘能爬多少層樓?」
張立道:「二十幾層吧,怎麼了?」
岳陽道:「通常一層樓是九級台階,就算九級吧,一分鐘大約能爬二百級台階,而且越高越累人。
這起碼有一千級台階,估計得花十分鐘才能爬上去吧。」
張立道:「是啊,等我們爬上去時已經筋疲力盡了,如果敵人正好守在那裡,我們就中招了。」
岳陽搖頭道:「不是那個問題。
我們得趕快爬,不然會比被下面的魯莫人吃掉死得更慘。
你看看天上。」
張立扭頭一看,閃著光芒的天空中有幾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在盤旋飛舞,看上去不比一隻普通蚊子大多數,可是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那是巨鳥啊!安吉姆迪烏所說的共命鳥!
卓木強巴和巴桑也已經看到了危險的來源,不得不催促道:「快一點,趁那鳥還沒有發現我們!」
可是沒爬兩步就發現不行,背著接近四十公斤的背包,哪裡能爬上這千餘級台階。
好幾次,岳陽和唐敏都差點因重心不穩,像那些魯莫人一樣跌下去,幸虧身後的人扶著他們。
卓木強巴一看不行,命令道:「將背包放在台階上,就帶著輕武器上去,快!」
岳陽緊張地看著天空,那些巨鳥還在盤旋,似乎仍沒有發現他們。
唐敏道:「可是,背包里還有……」卓木強巴道:「來不及了,先上去再說。」
說著幫唐敏放下背包,推著她往上爬。
所有隊員都是手足並用,那是名副其實的在爬。
岳陽時時扭頭觀察,爬到距頂峰還剩三分之一的路程時,岳陽敏銳地發現,至少有兩隻蚊子大小的身影變大了,如今目測估計有蒼蠅大小。
「它們發現我們了,正在飛來。
快點!」
岳陽提醒大家道。
所有人使出了吃奶的勁朝那岩穴爬去,都知道,只有上去了才有希望,懸在這半坡上,根本無法與那些巨鳥抗衡。
呂競男帶傷,爬這樣的階梯格外費力,卓木強巴只能走在她身後,一路爬來,至少接住了她五六次。
轉眼間,天空中的飛影已有麻雀大小,而岳陽抬頭向前看,這道筆直的階梯依然望不到頭,身邊聽到的全是猛烈的呼吸聲,他們第一次知道急速爬梯原來也是這麼累的。
岳陽猛吸一口氣,再一鼓作氣往上爬,手一滑,手上握著的自動步槍一下子就滾了下去,只聽後面強巴少爺的聲音:「別管了,快爬快爬!」
岳陽回頭又一望,那身影已經有老鷹大小了!胡楊隊長在旁邊道:「別看了!爬呀!」
身後已經感到呼呼的風聲了,可怕的巨鳥就在頭頂,那黑色的投影又一次籠罩在眾人上空。
岳陽甚至感到一絲氣餒,因為以他精準的判斷力已經斷定,在他們抵達遺蹟大門之前,鐵定被巨鳥趕上。
可是又爬了一段,怎麼沒有被襲擊?
而且那猛烈的風也從頭頂掠過了。
難道那些巨鳥的目標原本就不是他們,而是下面的魯莫人?
岳陽忍不住又回頭望,奇怪啊,那兩隻巨鳥既沒襲擊人,也沒對魯莫人下手,而是在階梯的半腰位置爭奪著什麼。
是武器裝備麼?
不對,背包在更下面的地方啊。
這時,爬至他身邊的巴桑冷靜道:「不用看了,是吸引彈。
快走吧。」
原來,是巴桑扔出了吸引彈,在這種時刻,冷靜才是關鍵。
那顆吸引球蹦跳著向台階下滾去,或許對那巨鳥而言,那種會發光並且嗡嗡叫的東西,就是它們眼中的寶物吧,兩頭巨鳥為了爭奪那顆發光的球,竟然打了起來。
趁巨鳥在半腰爭執不下的時候,岳陽又往上沖了百來級。
咦?
亞拉法師呢?
只見亞拉法師在那個天然岩穴探出頭來,對下面的人道:「上面沒有埋伏,都上來吧。」
岳陽心中一驚,什麼時候爬上去的?
當所有人有驚無險地爬上天然洞穴時,那兩隻鳥已為了那顆寶珠打得頭破血流,其中一隻狼狽逃竄,另一隻銜著已經不再發光的寶珠,昂首顧盼,自命不凡。
洞穴坍塌的門口被一隻巨鳥的屍體堵住了,顯然是另一伙人打死的。
亞拉法師道:「裡面沒有人,他們似乎往深處撤離了。」
岳陽站在洞穴的入口,側著身子向外探,順著岩壁望過去,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就像蜂巢一樣。
直到張立叫他:「看什麼看?
還不快進來!」
他才最後一個進入洞穴,在心中疑慮道:「這不是天然的岩穴,是被人為破壞的。
以前,洞穴的上方,是做成宮殿樓閣的樣式嗎?」
從巨鳥的屍身上踏過,就進入了洞穴裡面。
岳陽往左手方看去,這個洞穴一直貼著岩壁往前延伸,那些天窗落下光柱,照在殘台和破損的石像上,形成了一道光柱長廊。
極目凝望,竟然看不到長廊的盡頭,只能看到參差交錯的光柱和那些在光柱中游移的塵埃。
石像背後的牆上似乎應該還有很多壁畫,不過如今都剝落了,唯有牆根處還有一些顏色碎塊。
「這些是什麼?」
張立問道。
他驚異地看著,從這些殘破的碎石塊上,可以想見這些石像當年的巨大。
張立正站在一個較為完好的鳥頭面前,他的高度也就到鳥喙下緣。
亞拉法師解釋道:「這些,應該是古苯人最原始的神靈。
別說是你們,就連我也從未見過這些雕塑。
不過傳統苯教信奉『天空為神界,中間為贊界,下面為龍界』的所謂三界神靈……這些雕像應該是贊吧。
可惜電腦在下面,沒法查資料。」
唐敏一進洞穴就忙著給呂競男檢查傷口。
呂競男靠在一尊殘像上讓唐敏處理,兩人小聲說著,面帶微笑。
卓木強巴看在眼裡,心中歡喜。
地上有厚厚的塵埃,在那上面留下了無數足印。
岳陽偵察道:「應該有五人,三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的,從腳印看他們是在我們來這裡之前就往遺蹟深處去了,只有一個人留守。
那人看到我們來了,或是聽到槍聲,就趕去與他同伴會合了,所以他的腳步顯得慌亂一些。
那人身高在一米六五至一米七之間,和另一個人差不多。
從地上的血跡看,他們中有人受傷,不過受傷人數和傷勢不明。」
巴桑也注意到地上的血跡,有幾處血淌積成一團,尚未乾涸。
他走過去,伸出食指,蘸了點血液,橫著往舌頭上一抹,跟著好似在嘗毒品一樣,細細品嘗,最後才一口將血和唾沫吐出。
連續嘗了幾處,巴桑得出結論道:「有四個人的血,其中兩個傷得很重。」
岳陽從未見過巴桑露這手,暗羨不已,詢問道:「這個,怎麼弄的?
巴桑大哥,能教我麼?」
巴桑冷笑道:「嘗死人的血嘗得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出來。」
岳陽打了個寒戰,不再問了。
呂競男也道:「巴桑應該是嘗出動靜脈血液的不同吧。
地上的腳印告訴我們,其中一人是跛的,而另一人的手受到重創,或許是斷了,他走過的路上,仍有血滴落,而且是動靜脈混合血液。」
亞拉法師補充道:「他的身體重心稍稍偏右,受傷的是左手。」
張立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是進去還是守在這裡?」
巴桑惡狠狠地道:「當然是進去。
他們有兩人重傷,武器彈藥也幾乎消耗光了,這個時候不殺了他們,難道等他們傷養好了咬我們一口麼?」
他盯著卓木強巴,卓木強巴皺眉。
胡楊隊長也表態道:「對,就是要痛打落水狗!」
唐敏道:「可是,他們已經受了重傷,如果換做是我們,他們也應該會放過我們吧?」
巴桑臉上出現了殘酷的笑意,湊近唐敏面前不足一尺距離,一字一句告訴唐敏道:「你不要忘了,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更何況是我們!你認為他們捉住你,會怎麼樣呢?」
看著巴桑那好似狼外婆的笑容,唐敏臉色慘白,低下了頭。
卓木強巴出聲制止道:「夠了,巴桑。」
他習慣性地看看呂競男,可是呂競男正低頭沉思,也不知在想什麼。
岳陽盯著洞穴深處道:「裡面不知有多深,很容易埋伏啊。」
他就站在一根足有兩人高,需三人才能合抱的石柱旁,看上去像是某個雕像的一截手臂。
巴桑沙啞道:「我目前擔心的也就是這點,他們知道我們來了。
哼哼,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做怎樣的埋伏。」
看著巴桑和胡楊隊長躍躍欲試的樣子,又聽到台階下不斷傳來的陣陣號角,卓木強巴思索了片刻,道:「如果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往裡走。
分兩個小組,間距兩百米,大家要小心。」
第一隊由亞拉法師、岳陽、張立、胡楊隊長四人組成。
亞拉法師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沒有沿著長廊的地表移動,而是在眾多倒塌的石像殘端間跳躍。
卓木強巴很擔心,這樣極容易成為敵人的靶子,不過呂競男對此毫不在意。
岳陽很快就注意到法師那奇怪的運動方式和軌跡,看上去法師好似從一處跳往另一處,略作停頓,然後繼續前進,但其實法師的身體一刻也沒停止過運動,真正當你想舉槍瞄準他的時候就會發現,根本無法瞄準他的身體。
沒走多遠,順著光柱長廊繞了一段弧形,亞拉法師輕輕「咦」了一聲,加快了步伐。
岳陽張立等趕緊跟上,剛轉過彎,就看見前面又有一道石門,如今還剩下方方正正的門框,光線從門外涌了進來。
岳陽看了看,腳印出門而去,隨後又踩了回來,接著往另一方去,難道此門不通?
他跟著亞拉法師走出石門,眼前一亮,這裡竟然又是一處好像天然洞穴的半球岩洞,不過比剛才那處還要大上數倍。
岳陽來到岩台邊緣,腳下還是有陡峭的階梯,不過只有數級,數級階梯之下,好像被利斧居中劈開,形成數百米高的斷崖。
岳陽伸舌,難怪那群狐狼又折了回去。
張立跟出來道:「跑掉了?」
胡楊隊長道:「這裡應該下不去吧?」
岳陽點點頭。
亞拉法師已經開始往回走,岳陽卻佇立在洞穴邊緣,看著那排向左延伸的大小不一的天窗。
「怎麼了?
還不走?」
張立問。
岳陽緩步跟上,道:「我在想,這些或許不是天然洞穴,它們是被人為破壞掉的。
這上面應該有屋檐,有斗角,它們或許就是我們從密光寶鑑上看到的那些宮殿瓊樓。」
「啊!」
張立停了停,發現法師已經領先很多了,又跟了上去。
岳陽道:「它們修建在半壁上,有這樣的高度,如果規模夠大,應該能從海面看到。
被破壞得可真乾淨啊!」
他想起門外那洞窟沒有留下半點人工的痕跡,不由搖頭。
這時,亞拉法師停下了。
岳陽和張立以及胡楊隊長趕緊隱蔽,半晌卻沒動靜,只見法師站在一個好似長了蝙蝠翅膀的狗鼻子上,盯著地面,應該不是遇見了敵人。
岳陽從隱蔽處出來,亞拉法師道:「足跡,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