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喜馬拉雅雪人1
現在在哪兒?
岳陽道:「安吉姆迪烏說雪山人已經進化到部落制,並且有金屬工具,這是相當文明的一種體制了,至少也相當於商朝青銅文明。
可為什麼現在發現並報導的雪人,大多是智力混沌未開的野性猿人狀態?
雪人到底是不是雪山人?
這個問題,我們至今還不能下準確的結論。
還有,雪山人被戈巴族人打敗了,逃了,逃去哪裡了?
為什麼會留下如此多宗教和民族神話?
更不要說近現代那些所謂的目擊者,每一個都描述得有板有眼。
而且,我在一些資料中,還有新的發現。」
蟑螂
當肖恩腹腔噴血而亡,岳陽和張立都不由大叫起來,唐敏掩面,連巴桑都皺起了眉頭。
肖恩並沒有像他們想像中那樣安靜地休息,反而在臨死前一刻,呈現出巨大的痛苦。
那種巨大的痛苦讓他那乾屍般的五官扭曲變形,死而不僵,雙手曲爪,瞪著空洞的血眼,張大幹裂的嘴,一口咖啡色的牙咬著紫紺色的舌頭,從腹部的血洞之中,一根接一根的白色肉蟲蠕動爬出,留下慘不忍睹的一幕。
張立舉腳便踩,「踩死你們!踩死你們!」
胡楊隊長和巴桑一左一右擒住了他。
「啊!」
張立掙扎著,仰天怒號。
岳陽則思索道:「肖恩最後喊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博麗絲—梅克—古德?」
卓木強巴道:「像是一個人名。」
唐敏冷靜道:「不,不會是人名。
肖恩似乎想告訴我們什麼,那麼他一定會以我們能聽懂的方式說出來,如果那是一個人名的話,我們可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名字。
而且,肖恩最後一個詞古德,發音並不完全,所以,我認為,他只說了一半。」
卓木強巴有些驚異地看著敏敏,又望了望岳陽。
岳陽輕輕點頭道:「有些道理。」
呂競男道:「先不管那麼多,我們把肖恩葬了吧。」
叢林的邊緣,又多了座小小的土堆。
土堆的旁邊,他們移栽了一棵小樹,碗口粗的樹身上刻著「二十一世紀一位偉大的探險家——肖恩,長眠於此」。
「那一天,天色很昏暗,似乎過早地天黑了。
我的胸口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覺得沉重的壓力,讓我步履維艱。
若不是後來遇到了瑪吉,我想,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香巴拉堅持下去。
是我將肖恩帶到隊伍中去的,是我將曾經救過自己的人推上了斷頭台,當時,我一直這樣自責自己。
最後,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哭不出來了,悔恨,是不能用眼淚來沖刷的。
那棵樹,現在已經長大了吧。
肖恩說過,那種樹可以存活數千年,不知道千年之後,人們能不能在香巴拉眾多的樹木中,找到那一棵……或許……」很多年以後,張立在自己的日記上寫下了上面的話。
埋葬了肖恩,他們繼續向前,白天沿邊緣前行,晚上在半空搭岩營,每天負重五十公斤行程二十公里。
由於肖恩的突然離去,隊伍里的氣氛顯得壓抑起來。
他們在第二層平台上走了近一個月,越往前走,森林裡的植物變得越是矮小,但種類卻越豐富。
他們見到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生物,有著鱔魚尾巴的蛇;全身批鎧帶刺,像蜥蜴又像鱷魚一樣的東西;像犀牛一樣的體型,渾身長滿了棘突,擁有鸚鵡一樣的嘴殼的動物;驢頭馬嘴鹿身,尾巴卻像老鼠的動物;此外更有與猴、鳥、鷹相似,卻從未有過記載的動物。
從方新教授的電腦中查閱出許多史前生物的3D復原圖,也都似是而非,說不準那究竟是些什麼生物。
不過大家的熱情也不那麼高了,那個興致最高,喜歡給他們講解的人已經不在了,遇到外形危險或體型龐大的生物,便繞道而走。
此外,他們好幾次碰到那種群體捕獵的蜥蜴種族,所幸岳陽的偵察能力與那種會變色的偵察蜥蜴有得一拼,才沒有與它們正面相撞。
但是沒見到任何人工痕跡。
按照工布村村志記載,他們起碼已經錯過了好幾處古蹟,不過在村志中也提到,那些古蹟在數百年前就荒廢了,後來幾乎就沒有什麼人再去那裡。
途中偶有意外,遭遇到某些感官靈敏的大型生物從森林中衝出來襲擊,其中好幾次大型動物群體的襲擊最終演變成塌方事件。
後來又被巨鳥盯上,不過幸虧跑得快,他們一頭扎進森林之中,避開了飛鳥的襲擊。
終於,又一次耗盡飲用水,不得不再次潛入密林尋找水源。
穿過草原,穿過耐旱的低矮蕨類植物,再次踏入那冰冷、濕滑、陰暗的黑色森林。
不知為什麼,每次踏入這森林深處,卓木強巴總是感到不自在,那是一種被人暗中偷窺的感覺。
這次踏足的森林已經與前幾次不大相同了,植物繁多,枝葉茂盛,越往裡走,濕氣越重,腳下泥沼,已經能陷入半隻腳掌了。
走了沒多久,呂競男提醒道:「注意警戒,這裡的植物有些矮小。」
呂競男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這是在香巴拉歷練出來的經驗,當樹木巨大,而地面沒有什么小型植物的時候,通常林子裡出現的生物也大多體型巨大,那是為了適應環境。
而香巴拉的巨型生物,要麼是獨立行走,要麼是個大頭呆,對付那些生物,既容易攻擊,也容易躲避。
可是,一旦森林裡出現了矮小低伏的植物,那么小型生物就有了藏身的地方,更為糟糕的是,那些東西通常成群結隊,一旦被激惹了,殺都殺不完,他們已經吃過好多次苦頭了。
這種陰冷的感覺,加上林間呼號的風,夾雜著不知名野獸的嗥叫,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野獸屍骨也越來越多了,這裡就像一個古代的殺戮場,每走幾步就可以看見一具較為完整的骨殖,形態更是千奇百怪,風颳過,不時有嗚嗚聲響。
還有一些巨型生物,看起來似乎剛死不久,奇怪的是,它們的骨骼外面還留有一層表皮,表皮上開滿了篩子大小的孔,那種嗚嗚聲響正是風灌入這些有皮且中空的骨骼發出的聲音。
呂競男不由皺起眉頭,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屍體呢?
蜘蛛?
蜘蛛倒是喜歡將消化液注入獵物體內,讓獵物從內部溶解,然後吸取營養。
不過蜘蛛很少有群居行為,而且它們造成的傷口是咀嚼過的不規則傷口,而這些傷口每一個都是圓形的,更像是針刺。
那些蚊子?
不,這裡有很多小動物骨骼,有些已經小到巨型蚊子難以攻擊的程度,而且這裡的環境也不適宜飛行。
是更小的吸血動物,它們群居生活,有較為堅硬和足夠柔韌的外骨骼可以避開那些荊棘植物,或許不會飛行,但爬行速度一定驚人!
呂競男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自從肖恩走了之後,這支隊伍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斷來分辨將要面臨的怪獸了。
唐敏有些懼怕,怯怯道:「要不,我們就在這裡取水離開吧。」
此刻他們面前並沒有匯集的溪流,只有一地軟泥,唐敏說的取水,即指用布包裹著泥擠壓出水的策略,這是在野外長時間無法尋找到水源而又沒有適宜工具掘取地下水時常用的辦法。
岳陽道:「敏敏小姐未免太多慮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經過特訓的,還有我們手中這批裝備呢。」
胡楊隊長告誡道:「岳陽,不要說大話,注意偵察。」
卓木強巴握著敏敏的手,道:「沒事的,至少目前我們還沒有感覺到危險。」
就在說話的工夫,卓木強巴便發現,張立靠在一棵樹上稍作休息,胡楊也微微有些氣喘,他便道:「在這裡休息一下。」
但張立卻重新站起來道:「說不定前面就是水源呢!」
岳陽搖頭道:「泥土的軟度和濕度分布很均勻,前面可能是沼澤或泥塘。」
他也想休息一番,在這種軟泥地上負重前進,最是費力。
張立道:「我安天線了。」
如今每次他們停下來,張立就馬上將雷達打開,也是一種安全保障。
不過這段時間,張立顯得比較沉默。
胡楊隊長將背包放在一旁,選了根較乾的樹藤一屁股坐了下去,只聽「咯嘣」一聲,坐斷了樹藤。
這不打緊,卻見一根白乎乎的東西從斷去的樹藤中飛了出來。
胡楊隊長以為是蟲,頓時嚇了一跳。
亞拉手臂一伸,將飛出來的東西抓在手裡,原來是一截白骨。
胡楊隊長嘟囔道:「這個地方真有些邪乎,到處都是骨頭。」
他們身後就是一堆散亂的白骨,林中依稀可辨數具骨骸,翻泡的沼澤里還有一具起碼高三米、長約十米的巨大骨架半浸泡著。
亞拉法師看著手中的長條骨頭,卻有些遲疑。
呂競男注意到法師困惑的表情,再看那根骨頭,心中也不禁一驚:「那是——」
亞拉法師已經靠近了胡楊隊長,疑惑地道:「能讓我看看那根斷掉的樹藤嗎?」
胡楊隊長雖然不明就裡,還是起身讓開了。
亞拉法師仔細地看著那樹藤,應該是胡楊隊長身後那棵大樹的一截較粗的根系,只見樹藤的斷開處明顯有一個洞,裡面還埋著半截白森森的骨頭。
亞拉法師隨即又察看了那棵大樹,果然,在樹的裂口處,更是發現了其餘的白骨,那些白骨夾在樹縫裡,或者說,它們被樹包裹著。
胡楊隊長也看到了樹中的白骨,奇怪道:「這是怎麼會事?
樹里有骨頭?
是什麼動物死在樹里了嗎?」
亞拉法師搖頭,呂競男道:「這像是……人的骨頭。」
亞拉法師點頭道:「嗯,是人的小腿腓骨。」
卓木強巴等人霍然立起,來到樹旁。
卓木強巴道:「人的骨頭?
怎麼會在樹里?
這附近有人?」
亞拉法師道:「估計是某種樹葬方式。
古代西藏的樹葬有多種形式,其中就有將死者的骨骸或骨灰或金剛壇塞入樹縫中或埋在樹根下的喪葬方式。」
唐敏喜道:「也就是說附近有人?」
亞拉法師微微搖頭。
岳陽道:「或許很久以前有人,或許林子深處有以前某個村落的遺蹟。
不過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了,從這附近如此多的動物屍骨看,不像有人出入的地方。」
看著一臉失望的唐敏,卓木強巴道:「走吧,繼續趕路。」
岳陽補充道:「當然,也有可能有人呢。
而且,就算只有遺蹟也是好的,如果是荒廢沒多久的村落,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幾件衣服穿。」
再往前,泥潭越來越深,只能依靠飛索在樹上前進。
不過這片沼澤並不大,沒走多遠就看見林間有一條潺潺的清溪,在樹林中盤曲蜿蜒,溪水清澈透底,與周圍大片大片的綠葉黃泥相映襯,頓時叫人感到寧謐。
岳陽迫不及待地要降落到溪邊,可是就在此時,卓木強巴和巴桑同時心生警覺——某種危險就在下面!
「岳陽!別下去!」
卓木強巴喊得晚了一點,岳陽的雙腳已然著地。
這一腳竟沒踩到實地,只見溪邊整片地突然蠕動起來,那地下哪裡是什麼綠葉黃泥,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大蟑螂!那些蟑螂整齊地聚集在一起,身體的褐色看起來就和泥土一樣,岳陽那一腳,驚動了整個蟑螂群。
胡楊隊長忍不住在樹上大叫:「巨型蜚蠊!」
幸虧岳陽沒有收起飛索,聽到卓木強巴的呼喊,只在地上蜻蜓點水地一點,跟著又盪了起來。
不過他在驚恐之餘,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立刻打了一梭子彈,這下可炸了鍋,不知道這些原始蟑螂的屍體發出了怎樣的信息素,其餘蟑螂開始群起攻擊。
那些蟑螂,或許比不上他們曾經見過的巨型昆蟲,可是一尺長的軀體,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也足以讓人寒戰了。
糟糕的是,那些蟑螂都會爬樹,而此刻的樹上顯然也不再是安全的。
最初引起騷亂的是幼年蟑螂,它們的軀殼是一節一節的,褐白相間,雖然沒有螳螂那樣的鋸齒樣鐮鉤,但它們的六條腿都有倒刺,被剮蹭一下足以讓人皮開肉綻。
以前從未有人注意過蟑螂的口器,沒有人關心它們如何進食,如今這些一尺長的大傢伙,它們的口器則看得清清楚楚,有些像蜻蜓或螳螂的嘴,尖尖的三角形,有上下顎,口器里則是許多蠕動的觸鬚。
看到這些傢伙,唐敏立時尖聲大叫起來。
這片蟑螂的領地範圍很大,爬樹速度快得驚人,而且,不管他們的飛索射向哪棵大樹,那樹下的蟑螂都會在第一時間就爬了上來。
「渾蛋!它們不是沒有長眼睛嗎?
怎麼知道我們的位置?」
張立破口大罵,落腳處險些被一隻蟑螂爬到腿上,幸虧用槍打落。
呂競男道:「震盪感應器。
蟑螂可以感應到數百米外樹葉落地的輕微震動,更別說飛索刺入樹幹時發出的強烈動感了。」
呂競男一腳踏在一隻蟑螂背上,噴濺出來的白色液體讓她想嘔吐,趕緊翻手揚腕,飛索激射向另一棵樹。
「它們,它們又不吃肉,幹嗎老追著我們啊?」
唐敏問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也將兩隻蟑螂踏得爆裂,不過他心中所想的是另一回事:「六條長滿鉤刺的腿,半橢圓形頭部,急速爬行,切掉腦袋可以存活三小時,在沒有水和食物的環境中能保持活力一周的時間,若不消耗體力更是能存活三個月,最強的生命力,最適宜的動力……難道就是指的這種東西?
機關傀儡獸的核心就是它們?」
胡楊隊長道:「誰說它們不吃肉?
它們是雜食動物,什麼都吃。」
岳陽道:「是啊,我們那裡就管蟑螂叫偷油婆,既然吃油,那肯定開葷的啦。」
呂競男陡然一驚,心道:「是啊,這樣的群體攻擊,真的是蟑螂嗎?
為什麼全都是沒長翅膀的未成年個體?
不!這不像是蟑螂,它們更像是吸血的……跳蚤!」
仿佛是驗證呂競男的想法,一些蟑螂突然藉助強有力的後腿蹬彈起來。
這一下情況就嚴重了,它們彈跳的高度和速度簡直就像在飛一樣,沒什麼比在這裡惹上一群會飛的昆蟲更糟糕的事情了。
卓木強巴當機立斷道:「分開走!」
帶著唐敏朝右側突圍。
這是他們多次遭遇數量龐大的生物群體後得出的經驗。
一旦分散,後面的追兵數量也將分散,那些生物通常很少飛出它們的圈子,而分散後不用擔心誤傷自己人,也將麻煩大大減低。
而他們目前的武器裝備,已經足以保證他們的自身安全,加上通訊系統,很快就能找到同伴的位置,也不怕在密林中走失。
八個人朝八個方向散開,岳陽朝密林深處,張立則順著溪流向下,扎進了跳蚤最多的地方,他要用自己來引開數量最多的那一群。
「嘿,你小心點!張立!」
岳陽在通訊器里喊道,不過他並不肯定張立能聽進去自己的話,他很擔心張立因肖恩的去世而干蠢事。
遠處「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傳來,巴桑已經開始扔手雷了。
張立停下來時,身上已經有多處劃傷,手臂上似乎被一個傢伙踢了一下,血肉翻露在外,不過總算擺脫了那些傢伙的襲擊。
通過通訊器,他清晰地看到,距離他最遠的是巴桑,兩人相隔已有五公里左右,而最近的是亞拉法師,不過也間隔了一點七公里。
在他發出安全信號的同時,另有三個人也發出了安全信號,只有呂競男、亞拉法師、胡楊隊長和巴桑還沒有確定安全位置,不過他們四人應該知道如何擺脫蟑螂。
張立放下心來,取出急救繃帶簡單地將手臂一裹,開始向前探尋。
淌過溪流的左岸,逆著溪水流淌的河道向上,穿過一排茂密的草叢,翻過一道土和碎石堆形成的堤坎,白骨已經漸漸減少,溪水的聲音明顯放大了。
「哇哦。」
張立不由暗嘆,他已經來到這條溪流的源頭。
又是一處落差瀑布,從隱匿在雲霧中的第三層平台飄落,似乎被沿途的風吹散,到這裡已變成了絲絲細流,順著綠色的爬山藤蔓植物牽線滴落,就好像仙女在梳洗她的長髮。
這如畫的美景,似乎讓他那顆負重的緊縮的心,也慢慢舒展開來。
周圍的紅色山石和綠色樹木圍成了一個環狀坑,它們包裹著的是一顆翠綠色的明珠,明珠亦映照著周圍的一切景物,四周的風吹無法灌入這裡,就像一個巨大的盆子,暖暖的氣流在盆子裡安靜地流動。
可是,突然之間,在張立眼中,周圍的一切美景都失去了顏色,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明珠的中央,時空仿佛已經靜止,靈魂也已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初遇瑪吉
在這潭碧綠的湖水中,完全脫離現實的,一個女孩,不,一個美麗的女孩,不,一個仙女,正在沐浴!她背對著張立,緩緩從水中站起。
那烏黑秀麗的長髮如絲般柔順,像一匹巨大的黑絲錦緞披在仙女的肩上;那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渾然天成,就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找不出一絲瑕疵;那柔滑的曲線,不知是哪位神的手,在不經意間勾勒出這種動人的完美,叫人感到恰如其分的好,多一分或少一分都不行。
仙女微微地一甩頭,無數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撒向半空。
那皓首蛾眉,那瑤鼻朱唇,那玲瓏的臉,那如落星辰的雙眸,那微微上翹的帶著如露水珠的睫毛,盡數被張立收入眼中。
他的心臟毫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就算背著五十公斤連續不停走上二十公里,就算面對那無數的小強,張立的心也未曾如此激烈地跳動過。
「要是能更近一點看看,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
要是仙女能和我說一會兒話,那立刻死掉也值得了。」
張立心裡這樣想著,不自覺地取下了遮在眼前的通訊器,向前靠攏。
仙女的雙手微微揚起,臂如荷藕,十指如蔥。
她一靜,天地斂色,風自輕柔;她一動,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她一蹙眉,那野風吹皺了一池碧水;她明眸一亮,天地間亦大放光明。
不笑不怒,不慍不憐,那眉宇間自有萬種風情。
張立離仙女越來越近,他看得如此痴迷,甚至於一時忘記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腳下站立不穩,「咕嚕」一聲栽倒在地。
張立的臉貼在冰冷的地面,嘴角磕出血來,不過絲毫不覺得疼痛,他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在做夢!的確,在和香巴拉各種怪物搏鬥了一個多月之後,陡然間會見到一個同類,還是這種性質的同類,張立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會是真實的一幕。
可是,當他再度探起頭來,看到那水中歡快游弋的精靈,他使勁揉揉眼睛,還在自己的臉上狠狠掐了一把,很疼,終於確信自己已成為奇遇的主角。
他並沒有發現,在他的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黑影,已經將他悄悄籠罩。
突然,一股熱烘烘的氣息噴在張立背上,是風嗎?
張立覺得不像。
他轉過頭來,兩眼一瞪,差點沒翻白。
一個巨大無比的頭顱橫在張立眼前,幾乎和他鼻尖對鼻尖,那頭顱,絕不會比一頭非洲野象的頭顱小。
是什麼?
是什麼怪物?
張立跳起來,往後跌倒!
張立後跌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頭成年長頸蜥蜴,這種體長三十餘米的巨獸他們在林中見過,是只吃樹葉的良性動物。
這隻巨獸正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張立不知哪來的勇氣,趕緊把手指豎在唇邊,做了噤聲的動作。
可是他這一跌還是驚動了在湖裡洗浴的仙女,只聽身後發出了詢問的聲音。
張立趕緊像一隻鬼鬼祟祟的老鼠般從草叢裡爬了出去。
隱約覺得那仙女似乎大聲說著什麼,好像還看見自己了,可張立腦袋裡嗡嗡作響,身體裡的血都往頭上沖,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張立爬到距離湖岸邊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這裡應該是安全的,不會被發現。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臟還沒有從狂跳中恢復過來。
這時,一陣細微的顫動驚動了張立,他這才發現原子表在響,是其他隊員找來了。
他重新戴上通訊器,一看上面的數字,他們距離這裡已經很近了!
張立一陣心慌意亂,倒不是因為自己被發現了,而是這支隊伍里,存在太多「不良因素」,除了亞拉法師和兩位女性可以排除在外,其餘四人都是危險分子,特別是那個強巴少爺,張立已經將他列為頭號恐怖分子。
「張立,你沒事吧?
幹嗎取掉了通訊器?
呼你也不回答,還以為你被怪獸吃了呢!」
岳陽在通訊器里叫道。
張立一查看通訊器,其他人就知道了。
「沒……沒有啊!我……我……我在偵察!」
張立慌張地答道。
這時,在環形石坡的下面,已經可以看到卓木強巴的身影了。
張立趕緊迎了下去,他可不希望他的仙女被這麼多人看到。
「你沒事吧?」
看到張立迎下來,卓木強巴才放了心。
「呀,手臂劃傷了,是被那些東西弄傷的嗎?」
唐敏一眼就看到張立手臂上長長的傷口。
「嗯?
哦,可能是吧。」
張立自己早就忘了什麼時候受的傷,滿腦子只想著那山坡的另一側,一看岳陽準備往坡上走,趕緊道:「別上去!危險!」
雖然他和岳陽關係一直不錯,不過現在,岳陽可是僅次於強巴少爺的危險存在。
「怎麼啦?
上面有什麼?」
岳陽吃了一驚,聲音也小了下來。
張立抬起胳膊讓唐敏檢查傷勢,一臉驚恐的表情說道:「相當的恐怖,千萬不能上去!太可怕了!」
巴桑和胡楊隊長几乎同時檢查了手中的武器,如果是什麼怪獸衝出來,槍千萬別卡殼。
「是什麼東西?
有多可怕?」
呂競男神色嚴肅地詢問。
張立腦袋裡一團糨糊,只能含糊道:「我……我說不出來,總之,十分可怕,非常可怕!」
大家都知道,在這個地方,確實有很多怪獸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形容得出來的。
看到張立那惶惶不安的表情,卓木強巴已經在考慮應該如何撤退了。
「難道,比巨蜥還可怕?」
在岳陽的記憶里,那次遭遇巨蜥無疑是最可怕的事了。
「比巨蜥可怕一百倍!」
張立已經口不擇言了。
「那……那比那些蚊子呢?」
在唐敏心裡,那些巨型蚊子無疑才是最可怕、最醜陋的生物。
「根本不能比!」
張立心裡想著,嘴上卻說:「比蚊子可怕一萬倍!」
他一邊說,腦子裡卻老是回想起剛剛看到的一幕,說著說著,只覺有兩股熱流從嘴唇的上方划過。
「呀!你流鼻血了!」
岳陽指著張立道。
張立用手指一揩,心中還在熱血沸騰,咬牙道:「厲害吧,我只看了一眼就嚇得流鼻血了!我覺得,我們還是繞道走比較好。」
可是臉上竟然出現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
突然間,張立覺得氣氛頓時不同了,連唐敏都停止了清理傷口,其餘人的眼裡,流露出一種自己無法讀懂的信息,好像先是驚異,然後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隨後似乎是悟出了什麼,最後全都是鄙夷的目光。
張立惴惴不安地回過頭去,頓時魂飛魄散,只見那位仙女已經穿好了衣服,正站在環形土堆的上方打量著他們這群人。
那打著捲兒的髮髻還在滴水,那慌張穿好的衣服還未系牢,憑著自己這群同夥的精明,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張立剛才在做什麼。
「哼哼,比巨蜥可怕一百倍!」
呂競男用不冷不熱的聲音說道。
張立的臉騰地變成了熟透的番茄,連耳根子也在發燒。
只聽那仙女開口詢問道:「你們……下戈巴族人?」
標準的古藏語,那脆生生的嗓音讓人想起開春的冰凌。
她心道:「怎麼可能呢?
看他們的服飾,的確是下戈巴族的打扮,可是,背上背的又是什麼?
我從沒見過那種形狀的背簍。
而且,下戈巴族人不是早就死光了嗎?
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從下面上來了。
村裡的迪烏說過,穿越白骨森林的人,可都是勇士呢。」
張立一顆心歡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竟然能聽懂!竟然能聽懂仙女的話!他趕緊屁顛屁顛地跑了上去,結結巴巴地勉強說道:「我們……下面……上來的。」
一面說著,一面比畫,這是他說古藏語的最高水準了。
雖然亞拉法師說得一口流利的古藏語,不過張立並不打算讓法師開口。
那仙女愣了一愣,似乎對張立的發音需要想一想才能領會。
張立一看卓木強巴等人都在朝這邊過來,又趕緊補充道:「這個……那個……剛才……秘密!秘密!」
憋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想表達的詞。
這次仙女似乎聽懂了,一看眼前這個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小伙子,她似乎也明白了張立的意思,臉色微紅,不過很快恢復過來,居高臨下臉色傲然地盯著張立。
雖然沒說話,不過那表情已經很明顯了:「原來是你小子!」
盯得張立心裡直打鼓。
卓木強巴等人走近,那仙女又問了剛才張立沒直接回答的那個問題:「下戈巴族人?」
眼神中滿是懷疑。
亞拉法師合十道:「我們是從外面來的。
姑娘說的下戈巴族,可是下一層那個荒廢的村子?
很可惜啊,村子裡已經沒有生靈了。」
仙女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欣喜道:「外面來的?
你們是從外面來的!」
仙女一笑,張立只覺得心靈的荒野上,滿山遍野頓時開滿了各色的小花。
呂競男心中奇怪,這個小姑娘怎麼知道外面和裡面的區別?
「好大的蜥蜴啊!是你養的嗎?」
唐敏的古藏語明顯比張立好多了,她首先看見了那仙女身後俯臥著的那頭巨大長頸蜥蜴。
事實上,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要比張立的古藏語好太多,起碼和瑪吉正常對話都是沒問題的。
「姐姐是說我的守護靈嗎?
它叫強巴,龍巴強巴。
我叫瑪吉。
你們真的是從外面來的?」
瑪吉一臉憧憬。
「噗!」
岳陽先忍不住偷笑起來,唐敏和呂競男也都抿著嘴。
沒想到,這個憨頭憨腦的大傢伙也叫強巴。
卓木強巴則看了看這頭巨獸,這個強巴可比他貨真價實多了。
只有張立,瞪大了眼睛,大聲叫道:「瑪……瑪……瑪吉?
瑪吉阿米?
你,你叫瑪吉阿米?」
瑪吉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即臉上出現一抹羞澀:「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種天真而毫不作偽的容顏,竟然令敏敏感到一絲自慚形穢。
「哦,我們邊走邊談吧。
瑪吉,你們是住在這附近的嗎?」
……
從與瑪吉的對話中得知,她們村子叫共日拉,顯然就是亞拉法師翻譯為共惹拉的村子。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來到第二層平台的中心附近。
現在共日拉村大約還有兩百戶人家,靠畜牧和種植為生。
在村東面原本還有一個叫強日的村子,不過現在已經荒蕪了,共日拉成為距白骨森林最近的村子了。
而在不久的將來,她們或許也會舉村遷移,遠離危險的白骨森林,這裡將完全成為怪獸們的天下。
至於以前的森林為什麼有如此眾多的村子,現在為什麼又大多荒蕪了,戈巴族和他們有什麼關係等稍與歷史有關的問題,瑪吉就答不上來了。
不過據她說,村裡的迪烏大人一定會知道的,因為迪烏大人什麼都知道。
一路上,瑪吉也問了許多有關外面的問題,比如外面有多大、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外面的天空和白雲,一切的一切。
這些問題不好回答。
事實上,亞拉法師更善於說一些似是而非的禪機,但此刻卻需要向坐井觀天的少女描述一個廣袤神奇的世界,於是對話者換做翹首企盼半天的張立。
不過在瑪吉看來,張立那半生不熟、結結巴巴的回答,的確更能引起她的遐想。
張立看著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心臟有一陣沒一陣地變速跳動著。
在呂競男的授意下,張立問瑪吉,為什麼對他們是從外面來的不感到吃驚呢?
瑪吉的回答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因為經常都有外面來的人啊。」
魯莫人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讓他們吃驚的話,瑪吉的回答無疑算得上一個,就算帕巴拉神廟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也不會讓他們如此吃驚。
畢竟從開始探訪帕巴拉至今,他們一直都認為,他們是唯一成功抵達香巴拉的隊伍,就算是看到了以前探險者們的遺體,他們也只認為那些人不過是失敗者,剛剛抵達或者還沒有抵達香巴拉的時候,那些人就已經死掉了。
可是如今聽瑪吉的話,不僅有現代人活著來到了香巴拉,而且是經常,說明來過的人還不少!原本心中的優越感和喜悅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瑪吉,你說的他們是外面來的,你能肯定是?
你真的知道什麼是外面?」
呂競男不甘心地問道。
「嗯。」
瑪吉那會說話的眼睛又讓張立好一陣心曠神怡。
「他們全都是坐著會飛的大蘑菇來的。
像你們這樣從下面爬上來,又穿過了白骨森林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亞拉法師道:「我們這樣的你是第一次見到,難道說你見過那些坐大蘑菇的外面人?」
瑪吉露出一絲得意神色,喜滋滋道:「當然,我十歲那年就見過一位外面來的大叔呢。
村裡的迪烏大人說,多羅大叔就是坐大蘑菇來的,只是摔斷了腿,在村里哪兒都去不了。
嗯,他很高的,有這位大叔這麼高。」
瑪吉指指卓木強巴,「但他的頭髮是金色的,藍眼睛,鼻子尖尖的,我還以為外面的人都長那樣呢,嗯……他說話沒你們說得流利,不過我還聽得懂,就像張大哥一樣。」
張立臉又紅了,又驚又喜,強巴少爺的名字她都沒記住,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關於這點,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倒是不懷疑,研究帕巴拉神廟的人,多少都會研究一下古藏語和梵語。
亞拉法師繼續問道:「那他都告訴了你一些什麼呢?」
瑪吉道:「我記得多羅大叔名字很古怪的,叫多羅格福還是叫多羅個五。
他說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他們的王國即將可以把一大塊鐵送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去,好像一個叫……叫愛爾美的王國都做不到呢。
他還說在外面,只要不下雨,天天都可以看到月亮,不像我們這裡,有時隔好幾個月才能看到月亮。」
說著,瑪吉垂下了眼帘。
張立只覺得有把悶錘重擊在胸口,他好想將瑪吉摟在懷裡,告訴她:我可以帶你去外面天天看月亮,數星星。
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對望了一眼,應該可以確定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蘇聯人,或許是情報部門的高級官員,否則不會知道衛星即將發射的情況。
瑪吉見到他時,那個人在香巴拉已經生活了二三十年,他的古藏語或許是後來才學會的。
「瑪吉,那你還見過其他外面來的人嗎?」
卓木強巴問。
瑪吉搖搖頭,道:「沒有了,不過小時候聽村裡的大人說,在破日村、錯日村,還有雅加王國,都有過外面來的人。」
「瑪吉,那你再說說那位多羅大叔,我們想多了解一些有關他的事情。」
呂競男溫和地說著。
他們的確需要知道更多外來者的實力和最後的歸宿。
為什麼他們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呢?
難道那些人全都在香巴拉度過了餘生?
「嗯。」
瑪吉說話前,喜歡偏著頭想上一想,這時候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以前我不知道多羅大叔是外面來的,他因為受了傷,所以經常在迪烏大人的屋子裡,也很少出來。
我去看過那房間,他總是擺弄著一個方匣子,大叔用土豆,還有些泥巴加上一些鐵片和線就能讓裡面很多東西亮起來,他還把一根鐵絲伸得老長老長。」
卓木強巴等人相對一笑——電波發射器,結果顯然會令那位多羅大叔很失望。
而利用土豆,加上泥土裡的稀有元素和鋅鐵皮等來發電,顯然令這個少女感到非常神奇,所以她對這件事記憶深刻。
瑪吉繼續說道:「每次我去,大叔都會給我講好多好多故事,全是外面的,很多東西我都不懂……」接著,瑪吉就說起了外面世界的種種神奇。
恐怕這就是她對那位大叔最敬佩的地方了,可是她說的那些稀奇事情,對這群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就顯得太過落伍了。
「呃,瑪吉……」在瑪吉說了一大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落後技術之後,亞拉法師終於忍不住打斷她,道:「這些神奇的事呢,一時間一定很難說完吧。」
「嗯。」
瑪吉略顯興奮道,「大叔說的事可多了,我說幾天都說不完呢。」
「那個,所以,這些故事可不可以留著以後再說?
你能告訴我,那位大叔後來去了哪裡嗎?」
亞拉法師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張立頓時覺得法師極其虛偽。
「哦。」
瑪吉的神色黯然下來,以前自己告訴村裡的小夥伴這些事情時,大家都激動得不行,怎麼這些……哦,對了,他們也是從外面來的,自己說的這些故事,在他們眼中,就和牛羊吃草、瑪吉吃糌粑一樣稀鬆平常呢。
張立看在眼裡,那叫一個心痛,真想伸出手去撫慰她的臉龐,而他真的不由自主地馬上伸出手指,颳了刮瑪吉的面頰道:「沒關係,我,以後,告訴你,更多的,外面,更多的……」說完之後他才驚愕於自己剛才的動作,仿佛身體不受控制了。
幸好其他人似乎都沒留意,瑪吉也為張立的許諾重新歡笑起來,只是在眾多人面前,才不好意思歡呼雀躍,那是用眼神在笑,張立感覺得到。
「多羅大叔一直住在迪烏大人家,他和迪烏大人是好朋友。
後來迪烏大人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就與大叔靈魂合一,然後沒多久,他們就從天梯飛升了。」
瑪吉心情舒暢,繼續說道。
「靈魂合一?
飛升?
那是什麼?」
張立等人感覺像聽了個神話,卓木強巴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是又模模糊糊的。
亞拉法師則在想:飛升好理解,但靈魂合一,似乎沒有經典記載過。
瑪吉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們,這群人不會連飛升都不知道吧,每個人最後都要飛升的,靈魂合一也很普通啊。
她解釋道:「靈魂合一就是,就是指,迪烏大人和多羅大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道迪烏是女的,還是……」岳陽還是不明白。
看著這些人依然不解的目光,瑪吉急了,道:「這很簡單啊,就是迪烏大人和多羅大叔的靈魂,他們合二為一,融合到一起了。
這可是只有最親密的朋友才能享有的待遇,從此他們不管走到哪裡都會在一起的,就是飛升也一樣。」
別的人還是不明白,卓木強巴卻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他突然想起肖恩曾經告訴過他的話:「崇拜靈肉合一的食人族……他們認為,人的靈魂是緊緊依附在肉體之上牢不可分的,一旦吃掉一個人的肉體,那麼這個人的靈魂就將永遠地附在自己身上,和自己永遠在一起。
所以,如果他們當你是朋友,不願意與朋友分離,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朋友吃掉。
他們認為,將最要好最尊貴的朋友放在自己的肚子裡,那才是對友誼的最崇高敬意……」難道他們即將去的地方竟然是……卓木強巴不敢想下去了。
他悄悄用普通話問呂競男:「有沒有聽說過崇拜靈肉合一的食人族?」
呂競男一震,她已經明白卓木強巴要說的是什麼了。
她將同樣的話傳遞給亞拉法師,法師愣了兩秒,接著又告訴了胡楊隊長,胡楊隊長正準備告訴巴桑時,只聽前方林子裡傳來好似號角的聲音。
瑪吉變了臉色,抓住張立衣角道:「快走,是魯莫人!」
「魯莫人?」
張立和亞拉法師等都覺得這個稱呼好熟悉。
大家都還未反應過來,瑪吉剛剛轉身,就見林子裡探出兩個頭來,「我們已經被包圍了!他們,他們竟然已經侵襲到這裡來了嗎?」
布滿鱗片的頭,那幽碧的雙眼藏在高高翹起的眼眉下,歙合的嘴裡兩排尖牙,那哪裡是什麼人,分明就是蜥蜴家族嘛……
眼前的兩條搬運蜥,立高一米七至兩米,體長約兩米五至三米,前爪細短,分三趾,後腿粗而有力,身後拖著一條粗長尾巴。
驟然看到如此多人,那兩條搬運蜥對望一眼,嘴裡低聲呼吼,發出號角一樣的聲音,眼裡分明已經脫離了野獸的目光。
呂競男大驚:「它們在交流!」
八人漸漸圍成環形,將瑪吉護在中間。
岳陽低聲道:「群居生活,手指靈活,肖恩大哥說過,它們已經進化出不亞於一萬年前古人類的智力了。」
這些日子為了在這裡生存下去,對各種生物的資料他們沒少複習。
「吼嗚……」一條搬運蜥冷不丁從另一方向躥出。
巴桑和胡楊隊長毫不客氣地射擊,那條搬運蜥在半空中就直挺挺地墜了下來,在他們面前騰起一陣塵霧。
「嗚……」又是一聲號角,那兩條暴露在眾人面前的搬運蜥發出警告,迅速退回了密林之中。
緊接著,左右後方同時樹搖草盪,不住有號角聲此起彼落。
瑪吉瑟瑟輕顫,顯是怕得厲害。
卓木強巴道:「看來我們被包圍了,要小心兵蜥!」
岳陽道:「為什麼在前方留出一條出口?」
呂競男道:「它們想驅趕我們,哼,偏不讓它們如意!上樹!」
說完,手腕一揚,飛索激盪,呂競男輕盈得就像一隻翩舞的雨燕,順著飛索盪了上去。
其他人也都高揚飛索,四散開來。
看得瑪吉瞪大了眼睛,脆聲道:「呀,會飛啊!」
張立看著瑪吉,強壓住心中的悸動,道:「我帶你飛,害怕嗎?」
「唔。」
瑪吉溜溜的眼睛盯著張立,咬住下唇,堅定地搖頭。
「那好,抱緊我,千萬別鬆手。」
他本想攬住瑪吉的腰,卻隱約害怕那楚腰會輕輕折斷,他微微下蹲,讓瑪吉坐在自己臂彎。
瑪吉羞赧地將頭靠在張立肩上,雙手環抱著張立脖子,兩人交頸貼在一起。
張立手一揚,前沖兩步,身體順著飛索就盪了起來。
瑪吉眼睛睜得大大的,半張著嘴,想驚呼又有些不敢的樣子,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自己有一天能飛起來,雖然飛得不是很高,但這種感覺,這種經歷,怎能忘記。
張立看著手中佳人,瑪吉很輕,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如此近距離接觸,實在令他欣喜若狂。
恰巧瑪吉也望了過來,四目相對,她甜美地一笑,四周的樹林和林中的猛獸頓時消失不見,張立眼前滿是瑪吉甜蜜的笑容。
他頓覺身在雲間,在那心尖肉最嫩的地方,好像有一隻小貓,伸出肉掌,輕輕地撓了一撓,再撓一撓,那種酥麻震顫的感覺,差點讓他從飛索上跌下去。
「張立,問一下她們村子安全嗎?」
呂競男的詢問將張立從雲端抓了回來。
好險,差點正面撞上一棵大樹,他趕緊從瑪吉的笑臉上收起目光,專心蕩索。
「瑪吉,這些蜥蜴,哦不,這些魯莫人,它們會襲擊你們村子嗎?」
張立問。
此時他已想起來了,這種蜥蜴,極有可能就是亞拉法師翻譯的魯莫人。
從工布村中找到的資料記載,魯莫人就像森林裡的遊騎兵,狩獵範圍很廣,四處成群遊走。
瑪吉看著樹林向後飛退,身後的風呼呼地吹著,根本沒聽到張立說什麼。
直到張立第三遍問,她才道:「才不會呢,村子周圍有陷阱,是專門用來對付它們的。」
「安全,有捕獸陷阱。」
張立回答道。
「叫瑪吉帶我們去村子,你在前面走,我們在後面跟著。
你自己小心點!別得意忘了形。」
呂競男聲音嚴厲,張立卻聽得心中暗喜,教官分明是在鼓勵他。
「這個種群大約由三十至四十頭蜥蜴組成,它們在後面追得很緊,要不要消滅它們?」
岳陽問道。
呂競男回復道:「儘量節約彈藥,對付這些,用陷阱就夠了。」
「了解。」
「瑪吉,它們和你的守護靈是一樣的啊,為什麼叫魯莫人呢?」
張立實在按捺不住,總是想和瑪吉說點什麼。
「魯莫人就是魯莫人啊,他們是長了腿的魯莫人,下戈巴族人就是這樣叫他們的。
而且,下戈巴族人還說,別的動物都是在林子裡各住一方,魯莫人卻是在林子裡到處遊蕩,從東到西地遷徙,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很多村子的牲畜都被他們襲擊過呢。」
瑪吉在張立耳邊吐氣如蘭,張立很是享受這種感覺。
卓木強巴對張立道:「魯莫是密教里的一種人首蛇身的精靈,在密教里它們是所有動物的主宰,那蜥蜴除去兩條腿,倒有些像人首蛇身,明白了吧?」
「哦。」
張立總算有所了解了,馬上想到了什麼,責備瑪吉道:「你們村子距離那個湖竟然有那麼遠,你怎麼能一個人跑到那裡去……那個!你就不怕這些魯莫人了嗎?」
瑪吉嘟噥道:「以前哪裡有魯莫人來嘛,人家經常去那裡,從沒見過什麼怪獸,除了這次……遇見你。」
說到後面,已經聲如蚊吶,不禁想起了老迪烏大人為自己占卜的話:「你和你的命中人,將相識於水……」
「以後再不許獨自去那裡了哦。」
張立已然將瑪吉當做了自己的……妹妹,很自然地就說了出來。
「知道啦。」
瑪吉似乎很聽話。
張立還準備說什麼,只聽岳陽道:「瑪吉說下戈巴族人,或許她見過。
問問她下戈巴族的事情。」
瑪吉說話時距離話筒很近,其他人也都能聽見。
張立心裡暗罵岳陽不識時務,還是問道:「瑪吉,你見過下戈巴族人嗎?」
「嗯,我小時候見過的。
下戈巴族人就像是所有村落的守護靈,他們經常會橫穿第二層的所有森林,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後來就常常到我們村子來了。
直到兩年前,那時候他們有三四年沒來過我們村子了,後來才聽左邊傳來消息說,下戈巴族人激怒了上戈巴族人,被滅族了。」
「什麼?
上戈巴族人?」
這次卻是張立自己好奇問的了,那應該是指第三層平台上的戈巴族人了。
瑪吉在張立耳邊輕輕道:「嗯。」
「怎麼,怎麼還有上戈巴族啊?
他們又是什麼人?」
瑪吉嫣然道:「張大哥你好笨哦,有下戈巴族人,當然就有上戈巴族人了。
下戈巴族人住在最底層,上戈巴族人住在最上層,傳說他們住在聖域的兩端,既不讓人進來,也不讓人出去,好像在守護什麼,又像在等待什麼。」
張立還準備探聽這個上下戈巴族的事,畢竟這關係到他們此次行程的目的,這時瑪吉卻拍打著他的背脊道:「到了,到了,放我下去,快讓我下去!」
張立只見周圍明明還是一片樹林,連村子的影子都沒有,怎麼會到了呢?
不過聽到瑪吉焦急的聲音,他比什麼都緊張,堪堪收索,竟然沒控制好兩人著地的火候。
眼看就要將瑪吉撞在下面的石頭上,張立不顧一切地在空中翻身過來,雙手將瑪吉托舉起來,自己的背脊在石頭上一撞,痛徹心扉。
「你沒事吧,張大哥!」
瑪吉的眼裡十分關切。
張立就算被斷骨抽筋,此刻也沒有了痛的感覺,豪氣頓生:「我沒事。」
突然意識到,哎呀,自己的手撐著瑪吉哪裡呢!他趕緊鬆手,這下,瑪吉直接壓在了張立身上,那小嘴猝不及防,也正好壓在張立的唇上。
溫柔的感覺傳來,張立的神魂飛上了雲巔,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包裹著全身,從腳底一直灌注到頭頂。
太突然了,夢寐以求的事竟然就那樣發生了,這是一個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