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冥河:西藏最神秘的河
「自人類形成胚胎開始,生命就是被水所包裹著的。
所有的生物,都從生命中樞對水有一種天生的依賴,這也應該是一種遺傳。
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我想說的是,我剛才一直在想,先前的『神明為了埋葬黑暗,在冥河中漂流了幾萬萬年』,這些偈語恐怕不是一千年前密宗進入帕巴拉的暗示……」
初識冥河
亞拉法師道:「我們的主繩只有最後一捆了,距離不夠。
這樣大的水流衝擊力,你們進去後根本就出不來,如果通道後面不是地下河系統,你們會因氧氣耗盡而窒息的。」
張立道:「要不,強巴少爺和岳陽先回來,我們再商議商議?」
「不用。」
卓木強巴道:「那個瘋子如果真是從裡面出來的話,裡面必定有適宜人生存的空間,而且一定有辦法從裡面出來。」
岳陽道:「我們可以將岩壁上固定的主繩拆卸一條。
我們帶足了一千米主繩,這點距離還難不倒我們。
怎樣,法師?」
「要是有別的生物呢?」
亞拉法師問。
岳陽道:「就算有別的生物,如果是體型足夠對我們造成威脅的,它進不了這個洞;如果是體型較小的,以這樣的流速,它也不可能逆流而上。」
亞拉法師道:「嗯……這個……」
張立道:「是有些危險。
洞穴潛水我聽說過,但那都是靜水潛水或緩流潛水。
洞穴激流潛水,似乎還沒有人敢挑戰。
水底洞穴的可見度能達到五米就算很不錯了,一旦沒抓牢主繩,你不知道會被水沖向哪裡,你怎麼出得來?」
岳陽道:「不用擔心,我在裡面有親身體會,進入洞穴第三個轉折之後,水的流速就大不如剛入洞口時候了。
而且我們會把主繩牢牢地固定在壁縫裡,我能確保它的安全性。
強巴少爺,你說如何?」
卓木強巴回憶起他們在阿赫地宮中水火地獄裡的經歷,但這時的情況和那時又有所不同,這次裝備很齊全,而且比上次更有經驗。
思慮再三,最終他道:「我們至少需要三個人,一個守洞口,兩個進洞穴,彼此間好有個照應。」
岳陽馬上道:「張立,把主繩拆下來!我和強巴少爺在這裡等你。」
等待張立的間隙,卓木強巴問道:「岳陽,你進去過,告訴我洞穴內的詳情。」
岳陽道:「流速約在八米每秒,前面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裂縫,後面就有些人工的感覺;裡面的碎石很多,感覺石形很規整,並不銳利,不像那些被水溶蝕的洞穴。」
卓木強巴道:「但是我們在接近洞穴另一個出口時需要注意,如果是空間突然增大的話,在洞底與洞壁的基岩說不定會有刀鋒侵蝕。」
岳陽道:「我們是攀著主繩深入的,那些碎石縫隙很好插岩塞,每十米固定一個,就算有刀鋒樣基岩,我們也可以避開。」
卓木強巴點頭道:「小心為好。
對了,如果真的有人來自地下河,你說他能從那洞穴裡面鑽出來嗎?」
岳陽道:「這個……我認為可以。
洞穴里的人工堆砌物就好像台階一樣,雖說河水的流速很快,但攀附著那些台階,未必不能爬出來。
只是船無法通過,如果說那瘋子是坐船從香巴拉出來的,那船應該被留在裡面了。」
卓木強巴道:「不……關於他能爬出來這一點我還有所懷疑。
你前進的那兩百米都是在水中吧?
如果說這條五百米長的通道都在水中,你說,你在這樣的激流中每分鐘能爬多少米?」
岳陽道:「啊……這個,我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卓木強巴道:「在這種流速的衝擊下,以你我的體能,每分鐘能爬二十米就到極限了,而且是個極耗氧的過程。
在這種劇烈運動下,如果沒有氧氣,不能呼吸,根本就爬不出來。
我想,如果有人能從裡面出來,一定還有別的方法。」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這時張立將主繩拆卸下來了。
拿到主繩,三人一刻也沒停留,直接前往那個神秘的洞穴入口處。
岳陽進入過一次洞穴深處,他第一個進去,與卓木強巴間距約五米,以能看到對方的發光源為間隔點,並通過安置在蛙鞋後跟的兩枚小燈打出航標燈語提示前進或後退。
張立在洞口留守,以備不測,並調整儀器操作。
進入洞穴中,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水流對身體的擠壓,卓木強巴覺得自己就像一尾游魚,在水底狹長的迴廊以獨特的方式漫步,五米開外是黑暗,一切都被籠罩上神秘的暗紗。
周圍沒有任何植物或動物的跡象,想來在這麼湍急的暗流中,動植物都無法生存吧。
守在洞口的張立深知,在這個被激流衝擊的洞穴中潛水,就好比在車水馬龍的交通要道保持百公里時速開車,是一點都馬虎不得的,他不敢同洞穴中的人說話,唯恐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黑暗中顯得格外安靜,好像遁入空冥。
通道呈兩頭尖中間圓的橄欖球形,無論向上或向下看去,燈光都被無情的黑暗所吞沒。
卓木強巴忽然間覺得,自己真的是在游向冥府,那黑暗被延伸開去,上通天際,下至深淵,自己浮在半空,在無盡的黑暗前像一粒塵埃。
身邊的岩壁也時不時給視覺帶來衝擊,偶爾光束掃過,一晃眼就瞧見岩壁裂開一張大口,裡面黑黝黝的深不見底;也有岩壁凸顯出一張怪獸的臉孔,有鼻子有眼,近距離驟然見到,不免大吃一驚。
身後的激流又時刻在推擠著自己,手中的主繩一刻也不能鬆開。
卓木強巴緊跟著岳陽,前方通道雷射測距儀測定有一百米長度,但岳陽僅在三十米左右就開始右拐,並在拐角處放置螢光棒作航標;僅跟著不到十米又左拐向前,卓木強巴的頭燈照去,右邊和前方竟然有四五個漆黑的洞口,他搖搖頭,跟著岳陽拐了過去。
很快卓木強巴就發現,他們好像在一塊巨大的海綿內部,到處都是裂縫開口,洞洞相連,層層疊套,整條前進路線則是帶著繩索在海綿中上下左右地穿梭。
沒前進多少距離,螢光棒就明顯不夠用了,岳陽開始間隔兩個或更多拐點放置螢光棒。
從左邊第三條裂縫鑽入,接著向下滑水進地面上第二個洞口,繞過一根圓形岩柱,側身從頭頂的岩縫游進去,卓木強巴不禁問道:「這麼複雜的路線,不靠電腦,你是怎麼記住的?」
岳陽道:「即時記憶。
細緻觀察眼前的環境並將它記住,對一個偵察兵來說是很重要的,我可以準確記憶兩副被隨機打亂順序的撲克牌。
其實這裡很多通道都是相通的,只是我們得選擇比較容易通過的縫隙。
就快到前方的人工通道了,水速在那裡似乎還要快,抓緊了,強巴少爺。」
轉過彎來,卓木強巴注意到洞穴內的碎石——準確地說,應該是類似巨型的條石狀物,像搭煙囪一樣堆砌成一個環形通道,但條石的稜角又都支向通道內部;條石的一面呈不規則的五邊、六邊或八邊形,看上去更像起伏不平的蛇鱗甲,讓卓木強巴想起了愛爾蘭的巨人堤。
他心中又是好一陣驚嘆,不難想像,在水底數十米深處搭建這麼一條人工通道,要保持千年之久,放在任何時期都是一項巨型工程。
而且,這些條形石是如此之巨大,古人是怎麼把它們堆砌起來的?
卓木強巴愈發覺得,那個神秘的宗教帶給自己太多的不可思議,越是了解,越是心驚。
在通道內前進了約有三百米左右,通道的內徑似乎更加小了,水的流速和壓力明顯增大,需要死死握住主繩才能與那股強有力的水流抗衡。
卓木強巴還能感覺到身體和通道內徑的摩擦不斷,特別是背部的氣瓶。
他儘量讓身體重心靠下,如果氧氣瓶軟管被那些嶙峋的條石碰斷了,卡在這上下不能的地方,只能被活活憋死。
岳陽快到通道出口時,突然打出一個危險的信號,隨後燈光全滅,不見了蹤影。
卓木強巴大吃一驚,沒有馬上後撤,反而放鬆主繩,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同時大聲呼喊道:「岳陽!岳陽!」
他知道,他們在洞穴內與外部完全沒有聯繫,如今只有他和岳陽兩人可以進行對話。
就在驚疑未定時,又是一束光打來,表示安全。
這次的光照強烈,顯然是岳陽的頭燈發出的信號,說明他已經抵達一個更寬敞的空間並轉過身來,卓木強巴這才鬆了一口氣。
岳陽喘息道:「沒事,剛才疏忽了。
強巴少爺也要小心,前面有地底瀑布。」
卓木強巴手已鬆開,那股巨大的推力從身後傳來。
順著水流,卓木強巴頃刻間便拉近了和岳陽的差距,跟著身體懸空,被水流衝壓,像有人用巨大的蒼蠅拍將自己摁下去一樣,重重地跌落。
卓木強巴知道這是個斷層,下方應該還有另一道水流——地下河!
「嘩啦」一聲,卓木強巴就像從下水道被沖入了另一條水渠中,重重地跌入地下河裡。
從跌落下沉的觸底感,他知道這條地下河深度不超過五米,但水面估計較寬,因為水的流速明顯緩慢了許多。
巨大的衝力又讓卓木強巴在水裡翻轉了兩圈,恢復重心和方向感之後,他看到了岳陽發出的光源,朝岳陽方向游去。
沒游多遠,腳底就踏到了實地,卓木強巴濕漉漉地從水裡站起身來,看到了站在岸邊發呆的岳陽。
岳陽已摘掉了潛水頭盔,正大口地深呼吸,贊道:「啊!這裡的空氣好清新啊!」
卓木強巴沒有聽清,但看岳陽那陶醉的表情,知道他是在感慨。
卓木強巴的頭燈發出強光,照射著地下河的四壁。
他緩緩摘下了潛水頭盔,深深地吸一口氣,這裡的空氣好冰涼,但是帶來沁人心脾的感覺,好似那冬日的第一場雪。
隨著視線扭轉,頭燈的光束緩緩移動,在黑暗中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帶,最後聚集在牆上成為一點光斑。
卓木強巴和岳陽兩人,就以這種近似於管中窺豹的方法,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了那條在諸多神話故事裡流傳著的——冥河!
根據電子儀器的測定結果,這是一條寬約五米、高十米、底平頂尖、中空呈壺腹的熔岩溶洞,看不出水位線,整個溶洞內壁都呈現一種濕滑平整,整體給人的初步印象,更像一條施工完整的隧道。
他們便站在這條隧道的入口,前方和頭頂都深不可測,只有一團漆黑;身後就是這條河的入口,或者也該稱作這條地下河的源頭,那就像是一根直徑在六十厘米左右的自來水管,從半空中不住將激流奔涌的河水灌注在這條隧道之中。
在主管道的旁邊,另有小的出水口,形成了非常奇特的根須瀑布,好像長在斷崖邊的老樹,無數的根須從崖縫中伸展出來,垂吊在半空。
頭燈照過去,白花花一片,細如銀絲,不像是水,更像流沙。
千百年來,傾瀉而下的激流將水管的面前衝出一個大坑,隨後,這些水流緩緩地匯集起來,歡騰著,像黑暗深處流去。
凝視河面,燈光竟然無法照入河中,只見那緞子般的水面微微起伏,橫波千丘,仿佛凝固成墨色琉璃。
黑色的河與黑色的岩連成一片,竟似無限深遠。
一切就像一個奇異的夢。
這是一個屬於地底的世界,在黑暗中鑄就的奇蹟;這是大自然的手筆,它像個不知疲憊的挖煤工,以億年的時間為期限,將地底世界營造成一個雄奇瑰麗、迂迴曲折的地下宮殿,然後小心地用黑暗覆蓋著它,用生命之水精心地呵護,不讓人們發現。
當站在這地下河的源頭,仰頭望去,就會想到頭頂是萬鈞的高山;放眼遠眺,那就是無盡的黑暗,多少秘密隱藏在黑暗之中,只留給人們去臆想,去猜測。
「我們走走吧?」
岳陽提議道。
卓木強巴大聲道:「你說什麼?」
耳邊全是轟鳴的水管排水聲。
岳陽在他耳邊大聲道:「我說!我們向前走走!」
卓木強巴點點頭,又回頭看了看那個入口,離地少說還有三米高,這番要回去可有些困難。
兩人將身上的主繩解開,固定在溶洞壁上,用螢光棒做了標記,開始向這條地下河深處探尋開來。
走了五百步左右,入口的水聲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冰涼的浸水順著頂壁滴落河中,發出清脆的「滴答」之聲,只是黑暗依舊,前面的路也好似無窮無盡。
很明顯,這是一條喇叭狀隧道,越往深處走,他們看到的隧道內部就越大。
現在儀器測量,河面已有近十米寬,而隧道高度更是達到了二十四米。
強光在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只能照亮腳下的路,偶爾轉一下頭,那光柱沒入冥河之中,就好像沉了進去,看不到折射,也不見反射。
岳陽感覺到一股比水中更冷的寒意,吸了吸鼻頭,道:「實在是無法想像啊,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道:「嗯。」
岳陽道:「入口竟然藏在水下十餘米,呼呼,如果我們不知道地獄之門的大概位置,到哪裡去找這條通道?」
卓木強巴道:「嗯。」
岳陽道:「強巴少爺,你說,這條通道真的能通向香巴拉嗎?
我看,我們進來的那地方,有幾道瀑布,水位落差很大,應該屬於深切峽谷吧!兩岸都是山,而且好像也不低,估計頭頂也有好幾百米的岩層了吧!強巴少爺,你怎麼不說話?
你又想到什麼了嗎?」
卓木強巴道:「嗯。
你說,這冥河,究竟是什麼?」
岳陽道:「不知道,是對地獄裡的河的一種稱謂吧,我感覺好像是西方的東西。」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完全正確。
冥河的話,最為人熟知的是古希臘神話中,有五條地獄之河,統稱為冥河;後被基督教引用過來,那是一條黑暗的河,當人死亡後在進入地獄之前,需要完全放下再生的希望和生前的記憶才能渡過。
有個守渡人駕著小船在河上漂流,必須付他船資才能讓你過河,否則他將把你推入河中,河裡全是痛苦掙扎的死魂靈。
其實早在數千年前,在印度婆羅門教里,冥河就是和死亡息息不分的,死後的惡人通過冥河才能抵達地獄,那時的人們將死屍拋入河裡,他們認為,這些屍體會順著河水一直漂到地獄。
直至今天,印度某些地區還在使用這種特殊的河葬。
後來,這一宗教思想形成了佛教中的中陰期——在人死之後,遁入輪迴之前,會經歷一個形滅神存的中陰期,在這個時候……不見日月星辰,但聞江河澎湃。
中國本土的地獄信仰更不用說,自古黃泉就是冥界的唯一入口。
猶太教的地獄之門背後便是阿凱隆特河……」
岳陽瞠目道:「強……強巴少爺,什麼時候對冥河也這麼有研究了?」
卓木強巴道:「前段時間,研究香巴拉的資料時,順帶查了一下冥河。
不僅是這些眾所周知的宗教,在我查閱的資料中,蘇美爾教、德魯伊教、埃及太陽教、波斯祆教等等,幾乎所有古宗教都提到了同樣的地獄與河流間的關係。
雖說部分宗教間有傳承和變異,但不能說這不是驚人的巧合。
冥河……冥河,生命從水中誕生,最終回歸到水裡,不知道這是不是古人對生命輪迴的真實意識呢?」
岳陽道:「自古水就是文明誕生的地方,古人不是從很早以前就將河比做母親的乳汁嗎?
有水才能活下去,或許這就是古人對水最初的認識,不過要說生命從水裡誕生,我想古人還沒達到那樣的認識吧。」
卓木強巴道:「你的理解還是太淺了。
自人類形成胚胎開始,生命就是被水所包裹著的。
所有的生物,都從生命中樞對水有一種天生的依賴,這也應該是一種遺傳。
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我想說的是,我剛才一直在想,先前的『神明為了埋葬黑暗,在冥河中漂流了幾萬萬年』,這些偈語恐怕不是一千年前密宗進入帕巴拉的暗示。
而是——」
再探冥河1
「不是密宗?
那是什麼?」
岳陽道。
卓木強巴接著道:「而是更久遠的時候,更古老的藏民前往香巴拉的描寫,那應該是在歷史沒有被記載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岳陽道:「啊?
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強巴少爺,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卓木強巴道:「不是很清楚,只是有這樣的感覺。
首先,有關冥河的提法,都遠遠超出一千年這個範疇;而蘇美爾教、埃及太陽教、印度婆羅門、古苯教,這些古老的宗教更是在六七千年前就非常繁盛了;再次,我在倒懸空寺看到的壁畫,很多和我在可可西里看到的炭畫非常相似,如果是屬於岩居人的作品,那更是上萬年前人類還處於舊石器時代的產物。
要知道,一萬多年前,藏民的祖先就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紮根,雖然他們沒有用雙手留下文字,卻用眼睛打量著那個世界;雖然他們沒有語言的傳遞,卻用耳朵傾聽著那個世界。
同很多動物一樣,他們將他們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刻骨銘心地記憶下來,鐫刻在基因中,並遺傳給下一代。
所以,這段傳奇應該是鑄進了每個藏族人的骨子裡,這些經歷流淌在每個藏族人的血液里。
當我重新踏上這條歷險之旅,我感覺就像在尋找我的前世今生。
宿命輪迴,轉世重生,有很多東西都給我這樣的感覺,它們喚醒我,好像從出生起就在我的記憶之中。」
岳陽瞪大眼睛看著卓木強巴,道:「可是,可是,你不是不信這些的嗎?
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淡淡一笑,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道:「我們回去吧,這條路沒有盡頭。」
岳陽也道:「好吧,我還以為能走到轉彎的地方,沒想到這條道竟然這麼長。
如果再不回去,法師和張立他們該擔心了。」
他回憶了一下,繼續道:「真奇怪,地圖裡標註的路段和路段之間最長時間間隔似乎都不超過二十分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古代的那些密教徒坐的摩托艇?」
一路上地下河道沒有多少變化,最寬的地方河面約有二十一米,高度在三十五米至四十七米之間,當然,其中有的地方是裂縫的高度,流速減緩約為一點五米每秒。
兩人用各種儀器測量了水溫、氣溫、空氣含量和成分、岩層外貌等數據,然後回到出發的地方,岳陽驚道:「奇怪,水位在上漲。」
卓木強巴道:「怎麼會?」
如果說這裡的水因為進水口水量太大而上漲,那根直徑六十厘米的巨型水管又一直不眠不休地向下傾注,按理這條看不到別的出口的通道,早就該灌滿了水。
岳陽道:「或許是我看錯了。」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水面,皺著眉搖了搖頭。
卓木強巴和岳陽重新系好主繩,戴上頭盔,開始向上攀爬。
這是他們必須使出全力才能完成的一次攀爬,就如同在西風帶抵抗風暴一般,這次是和狂暴的水龍做體力上的搏鬥。
所幸通道的水位落差不大,經歷過西風帶考驗的卓木強巴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和不可抗拒的力量做搏鬥的方法。
最難的是從入口鑽入狹小的洞穴通道內,完成了第一步,以後的攀爬就容易多了。
經過一個小時的奮力搏鬥,他們總算從那五百米狹窄通道內爬了出去,如果不是液化氣瓶不斷提供氧氣,兩人早憋死在通道內了。
卓木強巴激喘道:「你現在還認為,那個瘋子,能靠自己的力量爬出去嗎?」
岳陽答道:「我現在懷疑,那個瘋子,恐怕根本就不是從這裡出去的。」
剛一鑽出洞穴,卓木強巴就看到了兩個一身潛水裝備的蛙人,每個蛙人都背負了四個氣瓶,而扔掉了其餘一些裝備。
卓木強巴馬上明白過來,一定是亞拉法師和張立見他們遲遲沒有上浮,而氣瓶內的空氣即將耗盡,於是準備來救助自己,隨即打了一個一切平安的手勢。
「怎麼進去那麼久?」
岳陽剛浮出洞穴,張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先上去再說,裡面情況很複雜。」
卓木強巴道。
那森守著那堆器械,直到四人重返平台。
亞拉法師將潛水電腦打開,卓木強巴和岳陽在水下拍攝的影像資料清晰地出現在視頻里。
看到水底迂迴曲折的通道,亞拉法師目光凝重,張立驚呼連連。
看完水底資料,亞拉法師將目光投向平台的對側。
在那裡,大山巍峨挺立,壁立千仞,崖似斧劈,一條沿江小路如懸空棧道般凹陷進去,大約高出他們所處的平台百餘米。
在這群山環抱的山坳中仰望,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腳下,頂多能看到巨人的膝蓋。
法師知道,在這崖壁之上還有山峰,若是攀上山峰頂端,更是奇峰迭起,一山還望一山高,越遠越高,最後與世界第三極喜馬拉雅山脈連成一片。
亞拉法師按動鍵盤,調出幾組對比數據,看了之後搖頭道:「不可思議!我們對面的崖壁,通過三等水準測量,海拔高度在4132米,如果加上更遠處的山峰,海拔高度將超過6000米;而我們平台下方的河床,海拔高度在3741米,通道入口與外界足足隔了有500米的岩層。
而從你們拍攝的資料顯示,洞穴進深也超過了500米。
這條地下河藏得這麼深,這下麻煩大了。」
卓木強巴道:「是啊,問題很複雜,在裡面岳陽也向我提了這件事。」
張立奇怪道:「什麼麻煩?」
卓木強巴道:「洞口太小,無法將一些大型的裝備和儀器運進地下河;而岩層厚度太厚,使得不管開鑿還是爆破,都很難將洞口進一步擴大。」
岳陽道:「還有,我們對地下河的探尋只停留在表面階段,還不知道黑暗中藏著多少兇險。
我看,我們得用充氣筏再探一次。」
卓木強巴道:「今天已經很晚了,只能明天再來。」
亞拉法師道:「嗯,光源也快用盡了。
螢光棒里的化學試劑需要另做調整,恐怕得加大發光度才行。」
岳陽道:「走吧,明天再來。」
張立道:「明天我要進去哦。」
回到村里,那森向三位長老匯報了今天的行程,最後道:「聖使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
格列長老道:「怎麼?」
那森道:「聖使大人他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操作著我無法理解的機械,從頭至尾,也沒有和我說上十句話。」
達傑長老怒容道:「那森,你怎麼能這樣說聖使大人呢?
聖使大人做的事需要告訴你嗎?」
丹巴長老和藹微笑道:「那森,聖使大人這樣做,不僅沒有懷疑你的意思,相反,他是在保護你。」
那森疑惑道:「保護我?」
丹巴長老道:「沒錯,因為多吉。
聖使大人不願意看到你成為第二個多吉,因為他而丟掉性命,所以才疏遠你,希望你不要過多地參與他們的計劃。
別忘記你的使命,聖使大人的助手是需要聖使大人自己來選擇的。
這次我們工布村,只有多吉成為聖使大人的選擇,他的確是我們村里最優秀的獵人啊!多吉這孩子……」
格列長老意味深長道:「這位聖使大人,和以往的任何一位都不一樣。
我們還從未見過哪位聖使大人,帶著這樣大的決心和信念,果真是萬能的佛在冥冥中給予指引。
那地獄的入口,可不是人人都能闖過去的。」
第二日,卓木強巴等人再度早早地來到地獄之門前的山坳平台。
根據昨天的探測情況,他們調整了裝備,每人背負四個氧氣瓶,另配水下用強力探照燈、帶足頭燈的備用電池、螢光棒、雷射信號發射器等探路設備,開始第二次向那漆黑無邊的冥河進發。
這次,由卓木強巴、岳陽、張立三人進洞,亞拉法師負責在洞外處理情況。
摺疊好的雙人充氣橡皮筏成為前進的最大阻礙,一些小的洞穴,三人需要前拉後推才能把它擠過去。
經過艱苦的水底穿梭,三人抵達地下河入口,在前面帶路的岳陽道:「奇怪了,今天的水速遠遠慢於昨天。
呀,強巴少爺,你快來看!」
卓木強巴跟著岳陽游出洞穴,也是大吃一驚。
昨天他們進入地下河的時候,地下河不過是像一條排地下水的隧道,水量很少,那洞口離地下河還有兩三米高呢;可是今天,地下河水竟然漲至與洞口平齊,連可以歇腳的河岸也完全消失了,流速也相應增加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卓木強巴也想不明白。
「怎麼啦?」
張立最後一個潛泳進來,看了看周圍環境,道:「哇哦,這條河很大嘛。」
岳陽道:「昨天我們來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水位起碼要矮三米。
你摸摸,我們固定的主繩,是向下延伸的。
現在水位連地下河岸都全淹了。」
張立潛下去摸了摸,道:「咦?
真的在下面!怎麼會這樣呢?」
卓木強巴道:「暫時不管這些,找個地方將充氣筏充氣展開吧。」
岳陽道:「我去做標記,看它到底能漲到多高。
強巴少爺,幫我拿著探照燈。」
他將一組路標固定在水位線附近,包括雷射信號發射器和五根能按時間順序自動亮起的螢光棒。
張立道:「我來採集樣本。」
他將河水、岩石,連空氣也裝了幾瓶準備帶回去化驗,只是采岩石樣本時比較吃力,靠岳陽的幫助才從岩壁上鑿下拇指大小一塊。
張立直呼:「這是什麼岩石,真硬啊。」
裝好路標,三人開始在冥河中向前潛泳了一段。
岳陽打燈,卓木強巴、張立兩人跟在後面,探照燈發出的亮光在河水裡像一根發亮的水晶柱子。
這次他們帶了一個大功率的強光探照燈,射程足有一公里,看上去就跟一個小型水下推進器似的,需要打燈的人兩手握持探照燈的兩端才能正常工作。
為了防止突然出現的地下水生生物,他們還專門佩帶了魚槍,特製的漁鉤上附有電極,可以瞬間發出足以麻痹巨型水生動物的電流。
在強光探照燈的掃射下,一個絢麗多姿的地下河世界以令人驚奇的方式展示在三人眼前。
原本黑如墨汁的地下河在強光下變成了紫水晶色,四壁是光滑的岩石,好像一個微縮版的石林層層疊疊,千壑百褶。
燈光下移,在瀑布衝擊的地方,河床凹陷,形成一個光滑瓷盆,更像一朵綻開的荷花,盆里有無數鵝蛋大小的石球,光潔猶似珍珠,在水流衝擊下滾動不已。
遠處的河床平坦得如大理石鋪砌,紫水晶折射著光線在河床上勾勒出條條金色小蛇,兀自扭動不已;波光粼粼,同時投射到頭頂崖壁,在那裡,仍有少許石鐘乳蘿蔓般垂吊下來,仿佛與水底的石林遙相對應。
巡遊河中,藉助重力調節器,身體懸浮在河道中央位置,張立懶驢打滾般地翻了幾圈,完全感覺不到重力的存在。
河水好像一面鏡子,河面就是鏡面,上即下,下即上。
卓木強巴取出一支氣瓶,將背包里的充氣筏完全展開來,在張立的幫助下,利用氣瓶將充氣筏充滿氣體。
隨後三人坐上小氣筏,在暗無天日的冥河中開始漂流。
在岳陽的引領下,三人往前劃了一個小時,那千奇百怪的熔岩林盡收眼底。
途中發現了十數條小支流,黑洞洞的不知道流向何方,但據岳陽的說法,這種連人都擠不過去的小支流,肯定不會標註在地圖上,所以他們一直順著大暗河向前劃。
小船繼續往前,漸漸地,在這個安靜的地底世界,陸續出現了許多水生生物:身形敏捷的盲螈,輕微的波動便快速地閃到小型洞穴之中;盲蝦和盲蟹,怡然自得地在水底揮舞螯鉗,撿拾泥沙,橡皮艇划過,稍有驚擾,它們立刻轉入水底岩穴,不見了蹤影。
一切是那般和諧,誰也不知它們在此快樂地生活了多久,橡皮筏上的三人看得幾乎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船行約兩個小時,地下河出現了第一個大的拐點,張立催促道:「快,快看地圖,能不能對上?」
岳陽仔細地研究著地圖,尋找相似的地方,搖頭道:「沒有,這樣的路口太多了。
我們再往前,不朝右拐。」
豈不料,這次拐點之後,地下河的河道發生了很大變化,水流速度明顯加快了,河床開始向下傾斜。
張立坐在船尾,有些擔憂道:「喂,這條路對不對啊?
照這樣下去,我們這條船恐怕撐不住啊。」
「嗯!」
卓木強巴和岳陽怒視張立。
張立右手一攤,趕緊道:「當我什麼都沒說。」
河道漸漸變窄、變陡,兩邊的岩壁仿佛要合攏過來,企圖將橡皮艇碾碎;水流湍急如同外面地界的雅江,在這樣的流速下,橡皮艇的方向已經不受船上的人控制了。
岳陽大聲道:「別讓探照燈掉下船,不然我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卓木強巴在另一邊抓牢繩纜道:「小心前面,有礁石。」
岳陽拿起船槳往露出水面的石塊上擊去,力圖控制橡皮艇不和那些裸露的岩石發生碰撞,同時大叫道:「燈光!燈光!我看不見!」
卓木強巴將探照燈往岳陽處移去,張立又在後面喊起來:「左邊,左邊!快看看左邊有什麼!」
燈光迅速轉移,一塊一人高的巨石張牙舞爪地朝地下河中伸展開來,坐在船上的人看到它,就好像那尊岩石巨人正朝著小艇奔跑過來,要將橡皮艇撕扯開。
卓木強巴舉槳朝左邊岩壁重重一砸,剛剛與那突兀的岩石擦肩而過,但沒有片刻安寧,岳陽又叫起來:「右邊,右邊,需要光!強巴少爺!」
張立道:「船在打轉,船在打轉,小心水裡面有東西!」
卓木強巴道:「不行,燈光只能照一個地方。
把頭燈開到最亮,只要別撞上岩石,小心頭頂!」
跟著將岳陽的頭壓低。
頭頂懸垂下的石柱擦著卓木強巴手背划過,卓木強巴手背頓時出現一道血口,尚未感到痛,探照燈又和一根懸垂石柱發生了摩擦,「嘎吱吱」的聲音刺耳。
再探冥河2
橡皮艇在水裡轉著圈飛速向前,四面八方的岩石都在向中間擠壓,而很多地方的危險根本無法用肉眼觀察,從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岩石,極大地考驗著艇上三人的應變。
此時三人才發現,這地下河並非想像中的一川平江,它幾乎就是外面的雅魯藏布江的地底翻版,其激流澎湃程度絲毫不亞於雅江。
在船上誰也不敢大意,雖然三人可以說都是經過特訓和多次歷險的箇中高手,可是面對這黑暗無邊的地下河世界,一旦跌入河中還有多少生還機會,這是想想都令人後怕的事情。
這段激流區大約持續了二十來分鐘,等到橡皮艇重新安定下來,三人已是人人掛彩。
岳陽道:「總算挺過來了,剛才的河段坡降恐怕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一,幸虧沒有翻船。」
卓木強巴道:「現在的問題,回撤時怎麼通過那段險灘?」
張立打斷道:「等一等,強巴少爺,岳陽,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同?」
「什麼?」
「怎麼了?」
「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張立道。
安靜下來,「噝噝」的聲音也就傳入了三人耳朵里。
岳陽道:「該死,船在漏氣!你這個烏鴉嘴!」
卓木強巴道:「必須馬上檢查是什麼地方傳來的,找到缺口!沒想到,連防彈纖維也被劃破了。」
張立大聲道:「在哪裡去找可以靠岸的地方呢?」
岳陽用探照燈掃了一下,道:「看,前面有個高台,我們划過去,在那裡可以下船檢修。」
順著岳陽手指方向,探照燈照射過去,果然,在地下河的邊緣,有一段岩壁像個簸箕一樣伸向河道,正好形成一個可以容納數人的小小船舶港,只是水位低於簸箕至少十米,需要攀爬上去。
幸虧帶著飛索,三人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將船和裝備都拉上簸箕形平台,在上面對充氣橡皮艇做了一次檢修。
在船尾處發現一道約十厘米長的口子,張立用橡膠對它進行了修補。
卓木強巴站在高台邊緣,目視黑暗,想了想,搖頭一嘆。
岳陽道:「怎麼?
強巴少爺又想到了什麼嗎?」
卓木強巴道:「我在想,那個瘋子,真的是從這樣的環境下出去的嗎?」
岳陽打開潛水電腦,又調出地圖對比環境,道:「是啊,他要想從這裡出去,首先有些事情就解釋不通:第一,他無法從那個小小的出水口鑽出去;第二,這地下河如此兇險,就算有船……看看這地圖,一個人也不可能活著航那麼遠啊!還有,什麼船能經得起這樣的激流?
防彈纖維的橡皮艇都被扯破了……」
卓木強巴盯著電腦,想起了在瑪雅地宮中方新教授的電腦,問道:「可以把我們行進的路線做三維成像嗎?
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走過的大致路線了。」
岳陽道:「強巴少爺,你以為這是教授那超級筆記本啊!這潛水電腦只能做簡單的數據記錄,連普通筆記本電腦也不如,只不過可以在水下使用。
現在知道地下河是完全可以行船的了,下次我們來,就用防水箱將教授的電腦裝進來。」
修補好橡皮艇,張立道:「好了,現在這船下水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再遇到剛才那種情況的話,那裂口就有擴大的可能。
出於安全起見,我認為我們應該回撤了。」
卓木強巴道:「我們順河而下也超過兩個小時了吧?
按照地圖上標註的時間,我們也應該走完好幾段行程了才對,就算是我們邊走邊探查,也沒這麼慢啊。
難道說,我們的行船速度,還趕不上古人?
岳陽,如果要找出地圖上正確的標註,你認為我們需要走多遠?」
岳陽道:「這個不好說,因為地圖上所標註的很多內容我們都還無法理解,當然是走得越遠越容易發現其中的奧秘。
但是今天的情況已經不允許我們再往前了,而且,還得想辦法找到一條退路,如果下次再來,我們應該準備兩艘以上的備用艇。
強巴少爺,我很擔心,如果按照現在的航程,這種二人坐的橡皮艇恐怕不能支持我們長時間航行啊。」
卓木強巴道:「是啊,我們沒有大船,在黑暗中走不了多遠,難道說……」
張立補充道:「難道說我們已經找到了正確的通道,卻只能幹瞪眼瞧著?」
岳陽道:「本來充氣筏倒是不錯,但是就目前的情況,我們得準備多少個充氣筏啊?
況且,四人座充氣筏摺疊壓縮後要通過那洞穴就顯困難,如果都用這種二人充氣橡皮筏,我們得準備多少個?
把六七個橡皮筏串成一串?
而且在那種不明環境下,船越小危險係數就越高,要說安全的話,我想起碼要寬三米、長七米左右的船。」
張立道:「把洞口弄大一些呢?」
岳陽道:「怎麼弄?」
張立道:「用水下炸彈。」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行,岩層太高了,如果用炸彈,引起岩層塌方,我們更無法進入地下河了。」
岳陽道:「不管用什麼辦法,想要擴大洞口,工程都太巨大,至少一兩年是無法完成的。
我們得另外想辦法。」
張立道:「有了,用組裝船。」
卓木強巴道:「你是說將木材送至地下河,然後在地下河裡造一條船?」
張立道:「不知道可不可行。」
卓木強巴點點頭。
但岳陽卻否定道:「說起來似乎可行,但實際運作起來有很大難度。
其一,我們不是造船的行家,造出來的船能不能下水還得考慮;其二,造船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船要牢固,能經受衝撞,木材要從外地運來,僅運木材這一項就夠花我們時間的了,要知道,墨脫沒公路,得人拉肩扛的;其三,就算造出船來,我們對地下河情況不甚了解,誰知道那河的最淺水深多少?
它的最窄瓶頸又是多少?
那船是否就能保證我們抵達香巴拉呢?
它究竟能走多遠?
總之,太多不確定因素了,造船可想不可行。」
卓木強巴道:「好了,我們還是先試探著往回走吧,這個問題回去討論。」
「等會兒,強巴少爺。」
岳陽突然道:「探照燈,朝左方照,剛才我好像晃見什麼。」
探照燈順勢而去,只見左方出現了兩個黑糊糊的洞口,一個正左方,一個則向左前方,與崖壁平行;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還有一個洞口,崖壁的影子倒映在牆上,出現了不同的交界線。
「是岔道!」
岳陽喜道:「我就說嘛,我們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這樣一來,我們拐了一個彎,來到了第一個岔道口,這就大大增加了在地圖上找出我們位置的概率。
我們先過去看看!」
船劃至岔道口,他們才發現,前方一共有四個洞口,分別通向四條通道。
岳陽將地圖在身前展開鋪平,用手指在地圖上畫著,喃喃道:「最開始是向右拐的岔道,我們選擇了繼續向前;然後前面會有四條岔道,一處,兩處,三處……」隨著岳陽在地圖上描紅標註,一共有四十六處相似的道路被圈了出來。
張立道:「最開始的時間應該是上邊,你怎麼把左右和下邊的道路都標註出來了?」
岳陽道:「我們還不能確定哪一方是我們出發的方向,雖然說亞拉法師告訴我們,他們推斷出地圖上標註的時間是由上往下逐步遞增的,但是你怎麼肯定這個時間就是指船從出發到抵達香巴拉的時間呢?
從我們走第一段路和第二段路所花的時間來估計,兩段路比例大約是一比一,如果古人在地圖上標註的比例是正確的,那麼,這些,這些,這些,這些都可以被淘汰掉……」隨著岳陽在地圖上不斷打叉,最後還剩下十一處與他們所走過的路段相符;其中有六處,有十二生肖圖像標註時間,還有奇怪的圖像在十二生肖旁邊,那些正是亞拉法師他們也無法解釋的圖案。
岳陽重重地戳在那些圖像上面,將那圖像放大數倍,疑惑道:「這些圖像,究竟表示了什麼意思呢?
它們應該有很重要的作用,這是解讀地圖的關鍵。
還有,在第一個岔道口,就有些標註了不明圖像,而有些又沒有。
這些圖像,究竟是宗教意義、象徵意義,還是寫實意義呢?」
「寫實?」
張立看著地圖,在岳陽選定的那十一處可能的地點中,六處標有奇怪的圖像,他又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指著其中的一處問道:「強巴少爺,你說,這個圖像像什麼?」
卓木強巴很仔細地看了圖像,隨後很認真地答道:「像妖怪。」
那抽象至極的圖,實在無法明言究竟像個什麼。
岳陽看了看,又更具體地補充道:「應該說,像一個頭上頂著盤子,盤子裡又長了個烏龜似的瘤子,兩隻耳朵一隻像蝴蝶,一隻像寶塔,只有一隻像螃蟹的眼睛,長了條蚯蚓似的鼻子和一張喇叭花似的嘴,頭頸和胸腹連成一體,肚如蛙腹,沒腰沒腿的一隻圓錐形妖怪。」
張立道:「能往後退一退嗎?」
橡皮艇向後退,張立指著他們剛剛休息過的簸箕形平台,道:「你們看——」
燈光映照著平台的側面,只見平台伸向河道的部位,像把錐子橫在半空,那簸箕的正中凸起的小塊岩體像個小小的饅頭,正前方彎曲的線條從側面看去,正好像一條蚯蚓附著在上面。
岳陽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毫不起眼卻救了他們一命的平台,質疑道:「不會吧——」
張立跟著道:「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啊,如果說過了一千年,經過水流的沖刷,那些岩石早就變形了,哪裡會保留得這麼完整!或許只是有點像。」
岳陽道:「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這地底的岩層恐怕比玄武岩還硬,那不是新造山運動的產物,它們形成於億萬年前,或許在地球誕生初期,那個熔岩時期就已經存在了。
這種堅硬的岩石,一千年的水流沖刷可以讓它們變形,但是不會有太大變化。
特別是平台頂部,看得出來它沒有受到流水沖刷,極有可能保持了一千年前的形態。
我們今天看到這條地下河的形態體貌,那是上億年地質運動的結果,如果說沒有火山、地震這些大的地質運動,那麼這些岩石,一千年前是什麼樣,現在大體上還應該是那個樣。
如果說這幅圖畫的是這個平台,那麼這些我們看不懂的圖,就有可能都是平台或是獨有特色的標誌物,它們起的是航標的作用!這些古人……這些古人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
在看不見的地底世界,竟然能將地圖做到這種程度,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了!」
張立猛然道:「啊哈,我明白了!古人在這黑得不見底的地下河漂流時,也要吃飯睡覺,諸如生火烤肉這些,還有船壞了需要修理等等。
這些在船上怎麼行呢,所以他們標註出了可以歇腳的地方,就像我們剛才在上面修理橡皮艇一樣。
真是太聰明了!」
最後一句也不知道他在夸古人還是在自誇。
岳陽沒給張立高興的機會,立馬反駁道:「不可能!」
張立道:「什麼不可能?」
岳陽道:「這上面不可能是歇腳的地方。
首先,平台並不大,最多容納六七個人就顯得很擠了,修船根本談不上。
我們只是冒險漂第一段路程而已,所以才用了這種最小的充氣橡皮艇,古人可是要在這地下河進行長時間漂流的,不會用只能坐兩三個人的小船,同樣船上也不可能只有六七人。
第二,如果是生火什麼的,你知道,他們應該在岩石上留下痕跡,你也是看過古人炭畫的,那些萬年以前的炭畫都能保存至今,何況是在岩石上燒過火,而我們剛才在平台上卻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而且,如果照你所說,這個平台是用來休息歇腳的,那麼,圖像旁邊精確到分秒的時間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張立啞口,片刻又道:「那你說是用來做什麼的?」
岳陽道:「我認為,這些是路標,頂多可以用來拴船,僅此而已。
你們看這地圖上描繪的圖像,我們不是一直猜不透古人為什麼要用微刻技藝來描繪這些古怪的圖形麼。
他們之所以把圖畫得這麼細緻入微,就是想讓後來的人能夠準確地判斷!你們看這裡的線條,看這處輪廓,還有這處的暗影,這幅圖和這個平台,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沒有錯,看來就是這裡了!通過這樣的路標,就能找到我們在地圖中的具體位置!現在不就找到了?」
卓木強巴懷疑道:「不能憑藉細部特徵相似,就斷定這個點是我們在地圖中的具體位置吧?」
岳陽道:「我要上去看看。」
說著,他射出飛索,三下五除二爬回了平台,在那光滑的平台上仔細地檢查起來。
張立好奇心起,對卓木強巴道:「強巴少爺,你穩住船啊,我也去看看。」
卓木強巴控制著橡皮艇道:「你們小心點。」
岳陽從簸箕形平台一直檢查到錐形尖端,最後在錐尖的側壁發現了一道凹痕。
很明顯,這道約五毫米深淺的圓槽凹痕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被什麼物體磨出來的。
他指著凹槽對張立道:「你看。」
張立奇怪道:「咦?
怎麼在這裡會有個凹槽呢?
這是做什麼用的?」
岳陽搖頭道:「不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痕跡了,我們下去吧。」
兩人將平台上的情況向卓木強巴略微說了說,卓木強巴點點頭,調出地圖道:「但還有一個問題,你看看,如果說你選的地方是我們在地圖中的具體位置,那麼時間就不對了:前往香巴拉的時間應該是逐漸遞增的,可是現在我們所處的時間段,卻是最末的時間。
難道說,這幅地圖標註的是從香巴拉出來的時間?」
岳陽道:「現在還不能斷定。
可是從我們偵緝學來說,真相只能有一個,現在可以說地圖上標註的圖像細部特徵和我們所看到的平台細部特徵完全吻合,那麼,有可能我們對時間的理解就是錯誤的。
你們看,如果說每一幅看不懂的抽象圖案都是一處可以歇腳的平台,它們有時候出現在岔道口,有時候出現在路途中,但是毫無例外地,平台和表示時間的顏色以及十二生肖圖案是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
它們這樣聯繫,肯定有某種用意,說不定這個時間,指的不是從出發到抵達香巴拉所需的時間。
究竟會是什麼呢?
難道說真的是從香巴拉出來到抵達外界的時間嗎?
可是兩段河道的時間間隔遠比我們所用的時間要短啊?」
卓木強巴道:「這個問題暫時不討論,既然你堅持我們所在地圖的具體位置是正確的,你能證明嗎?」
岳陽道:「當然。
如果我們的位置確定,那麼,地圖上標註得很清楚,在我們來的這條河旁邊,是一條平行的支流,相隔很近,它中間還有一個平台。
如果我們走右邊洞口,看起來是像前進了,但是很快就有一個大的拐點;我們順著這條河道走,就可以回到第一個岔道口,它連接的就是向右拐那條河道。」
張立道:「如果說你的判斷錯了,那我們不是需要多花一倍的時間來往回走?」
岳陽道:「我以我的職業擔保,不會有錯的。」
張立小聲道:「你的職業很不穩定,不是已經解除勞動關係了嗎?」
岳陽道:「去你的!」
卓木強巴道:「好了,我們出發。
如果能確定我們在地圖中的位置,那麼——」
張立道:「那麼,我們前往香巴拉,就萬事俱備,只欠一條足夠大的船了。」
蛇形船
橡皮艇拐進了最右邊的一個洞穴,果如岳陽所言,前進不到五十米,突然出現一個接近一百度的大拐彎,拐過彎之後,他們開始向洞穴出口的方向划去。
這條河段也出人意料地平穩,沒有險灘激流,只是坡度稍陡,水流的平均流速遠高於他們來時的河段,三人得花費更大的力氣,才能讓橡皮艇快速逆流而上。
在中途,他們找到了那個標有奇怪圖案的地方,果然又是一處平台,比第一處更大,但是更高,距離水面更遠,探照燈照過去就像岩壁上多了個壁櫥,人要想停歇在平台上,得毛腰蹲著。
壁櫥中間還有一根直徑約兩米左右的石柱,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形成的,從側面看上去這個壁櫥更像一對眼窩,和地圖上標註的極為相似。
岳陽爬上去對照了這處平台和圖畫上的細部特徵,更加有信心地點了點頭;只是他發現在石柱中央有一道凹槽,像是被繩索勒出來的痕跡,他將疑惑都用攝像頭記錄下來,回到了橡皮艇上。
張立道:「怎麼樣,是不是地圖上標註的平台?」
岳陽道:「看來是了,看這對眼睛,還有中間的鼻樑,古人描畫的就是它!只是按照上面的時間來算,從剛才那處平台到這裡,不過才幾分鐘啊,我們卻劃了幾個小時,這算怎麼回事?
還有,我在那中間的石柱上也發現有一道凹槽,不知道有什麼用。」
卓木強巴看了看視頻,道:「光線太暗了,我們還是回去再研究吧。
只要知道了位置……」
三人更用力地往回劃,找到了這個通道在地圖中的正確位置,就好比給他們打了強心針。
當三人從右邊的岔道口回到出發前的河道,看見了沿途留下的螢光棒時,一切都被證實了。
三人驚喜交加,更加賣力地劃回去。
他們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守在洞外的亞拉法師,他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每一個成員。
劃到最後一段平穩的河道時,岳陽卻放緩了划槳力度。
很快卓木強巴和張立都發現了這個問題,只見岳陽拿著槳看著沿途留下的螢光棒,似乎有些出神。
卓木強巴問道:「怎麼了?」
岳陽回過神來,道:「啊?
不,沒什麼,不知道強巴少爺你們注意到沒有,那些路標,它們的位置變高了。」
經岳陽一提醒,卓木強巴才發現,的確,岳陽安放路標時,是坐在橡皮艇上,挨著橡皮艇的船沿放置的,可是如今,那些標記需要岳陽站起來伸直手臂才能夠得著了,換言之,這條地下河的水位在下降,而且降低了不少,起碼兩米。
他們在地下河裡加上休息,一共用去了八個多小時,一天之內,這條地下河水位變化之大,於常情常理是說不過去的,特別是雅江的水流水量穩定,這地下河就更不應該發生這樣的現象。
卓木強巴道:「現在又不是洪期,沒理由說晚上雅江的水位會暴漲啊。」
張立道:「現在的水位和你們昨天的水位是差不多持平吧?」
岳陽道:「嗯,或許比昨天還要高一些。
等等,強巴少爺,我昨天說過,好像看見水位在上漲!那就是說,這條地下河的水位它會持續降低至一個位置,降到最低後,它又開始上漲,漲至最高高度再次下降,周而復始。
怎麼會這樣呢?」
三人面面相覷,不得其解。
張立仰頭道:「那它的最高高度是多高呢?」
岳陽道:「可以通過岩壁的水漬來觀察它的最高水位。
當然,如果崖頂滲水很嚴重,就看不出水位線來。」
卓木強巴將探照燈朝空中射去,沒想到,在燈光的照耀下,三人看到了令人無比吃驚的一幕——一條船!一條寬約兩米,卻長十幾米的大船倒懸在三人的頭頂,它靜靜地、安詳地懸在空中,仿佛永久地等待著下一位乘客。
在燈光下,他們先是看到船的內部,像一條被開膛破肚的蛇;那船體不知道是由什麼材料做成,顯得厚實且無比堅韌;船身渾圓如桶,龍骨和肋骨呈「豐」字形繃著整條船;跟著看到的不知道是船頭還是船尾,像梭子的兩端陡然縮小,微微捲起呈半弧形;龍骨和船尖完整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膨出的粗隆,不知道用途;此外沒有任何的裝飾和造型,樸素得好像獨木舟。
隨著光照的移動,岳陽和張立看到了船的整體。
這是一條梭子形的獨木船,但中間卻像「S」形一樣扭曲著;兩頭的船尖高高翹起,一頭高一頭低,就是低的一端也比威尼斯小艇船尖上翹的弧度還要高;頂端都是和龍骨銜接在一起的粗隆,看起來有點像一條無比巨大的活蛇。
雖說形狀古怪,張立和岳陽都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船,但是從這個東西第一次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之中,他們幾乎沒有思索便已認定,這就是一條船,一定是一條船!
那隻蛇形船被牢牢卡在幾根粗壯的鐘乳石柱間,略帶弧形的石柱就像一隻巨獸的爪子,穩穩地抓著那條船懸吊在半空,在無比的黑暗之中,沒有特別留意,誰也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岳陽道:「難道說,水位漲到過那種高度?」
張立道:「這船怎麼這副模樣?」
卓木強巴道:「有些像是牛皮船。」
「牛皮船?」
卓木強巴解釋道:「那是古代藏民最常用的一種水上交通工具。
你們知道,西藏山高坡陡,水流湍急,尋常小木船往往經不起碰撞。
這種牛皮船,在裡面架龍骨,外面備牛皮,船底通常是用一張完整的皮繃成,船體用四至五張皮拼接。
入水後牛皮被水泡軟,就像那牛筋一樣,堅韌無比,而且具有彈性,再猛烈的衝撞,它也可以一彈避開。
像頭頂那艘船,內部結構就和牛皮船有些相似。
如果水位真漲過那種高度,那麼它一定是在激流的衝擊下,翻轉過來,被擠進那石柱之間的,可見它的彈性很大。
可是它究竟是用什麼皮繃成的?
要知道,牛皮船的底部是不能用拼接的,因為拼接很難保證它不進水。
而且牛皮船大多是簡單的方形或楔形,我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外觀的船。」
張立道:「那船怎麼會在這裡?
是誰的船?」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或許,是古代守衛地獄之門的工布村先民留下的,或許是古代前往香巴拉的先民留下的,又或許……」
「那個瘋子……」岳陽接道。
「對。」
卓木強巴道:「而且古人的船,不太可能保存這麼長時間,極有可能是他留下的。
可是,牛皮船是不配槳的,它只適宜順流而下,不能逆流而上,西藏的大多數河流,也很難逆流而上的。」
張立道:「如果說是那瘋子的船卡在這裡,那麼,他一定是從那個小小的洞穴出去的。
沒理由啊,他能爬出去嗎?
而且這麼大的船,一個人根本就劃不動!」
岳陽道:「那我們上去看看吧,一切都還是假設。」
他取出張立設計的新式飛索(比以前的要大一些,索要粗些,彈射距離要短些,岳陽為此曾埋怨過無數次)套在手腕上,一揚手,索頭嵌入頂壁。
岳陽使用張立研製的配套絞索器,在電動馬達作用下讓自己身體緩緩上升;卓木強巴和張立將橡皮艇固定在邊壁,也跟著向牛皮船攀爬過去。
剛一接觸船體,岳陽就「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他一落腳,竟然沒站穩,感覺這船猛地一晃,就像踩到了某條巨獸的尾巴,那尾巴突然一甩,岳陽差點掉下去。
卓木強巴和張立來到船底,卻沒發生這樣的情況。
站在船底,才發現這條船比遠遠看去更為巨大,兩三米寬,十來米長,就跟一截火車車廂似的。
三人試圖將整條船翻轉過來,一番努力後發現根本不可能,除非先將船弄出這幾根岩柱。
但是一旦這艘大船下水,他們又很難控制這船不順流漂走。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條簡潔的船卻非常堅固,踏在那皮製物上和踏在牢實的地板上沒有區別,根本感覺不到踏在麵皮上的鬆軟和塌陷感。
據卓木強巴道,這是由於龍骨將皮牢牢繃緊的緣故。
但是岳陽找遍一圈,竟然沒有發現這個皮質船體的接縫處,或者換言之,這條船沒有拼接,是用一整張皮撐起來的。
可是據岳陽等人所知,就當今世界而言,哪怕是體積最大的藍鯨,將它的皮整個兒剝下來,也不足以繃制這樣一艘船。
所以他們推斷,可能是制船者發明了一種類似橡膠的複合物,製成後看起來就像動物的皮一樣,且堅韌耐用。
岳陽沿著船舷獨自來到倒扣著的船體內部,船身的龍骨和肋骨就暴露在船體內,好像是架開的巨大胸腔,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既沒有底骨也沒有邊骨,簡單得讓人一目了然。
卓木強巴也下垂到船體邊緣,準備從船舷切一片樣品帶回去研究,可是他也驚異地發現,那削鐵如泥的剖犀刀竟然起不了多大作用,沿皮邊緣切割,只能削下一些鱗屑狀物。
這皮狀物厚度達到了五厘米,這更加堅定了他們認為東西是人造複合物的想法——如果是生物皮革,那這特製備幹了的皮都有五厘米厚,存在於生物身體時該達到怎樣的厚度?
還有那些龍骨,更讓人感到驚異。
龍骨的正中採用了鎖扣結構,或者說,更像是某種生物的脊椎骨,一截截連在一起,相互之間不會滑脫,卻是活動的。
也就是說,這條船有著軟體的類似皮質船體,還有類似脊椎骨一樣的龍骨骨架,加之平整的底部,這樣的結構保證了它在水裡不會發生側翻,卻能像蛇一樣扭動船身,難怪岳陽落在船底的時候船體好似斷裂一般突然動了一下。
而張立更直截了當地認為,這就是一條長度估計超過二十米、直徑超過三米的巨蟒,被戈巴族人剖開做成了一條船,否則怎麼會有這種形制怪異的船?
卓木強巴搖頭不語:這樣的生物,在理性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而且這好似生物皮革的船體和中間的龍骨明顯不匹配,肋骨還是木材做的。
他和岳陽都認為,造船者是仿照了人體或動物的脊椎結構,採用這種鎖扣結構造出了這種可以扭動的龍骨;至於是選用的什麼材料呢,卓木強巴說是石材,岳陽說是木材,但最終沒有結果。
不過牢牢架在龍骨上的繃起船皮的肋骨倒是木材,它們每一根只有成人的胳膊粗細,黑漆漆的,長度卻達到了十幾米甚至更長。
從它們的外觀看,人工切削的痕跡很少,更像是只剝去了樹皮,或者連皮也沒剝,天然就生成這副模樣。
在卓木強巴等人的記憶中,只有胳膊粗細,卻能有十幾米高度,而且沒有分杈丫枝,這種植物也很少見,他們都猜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植物。
岳陽勘察道:「很顯然,這種人造船皮有自動防水功能。
頭頂岩縫有許多滲水,但船里沒有被水浸潤的痕跡;這木材也是異常,怎麼會是這樣的?」
張立也垂了下來,從下往上看船體內部,道:「這下好了,這麼大一艘船,坐二三十人沒有問題吧。
這船可真結實,如果說是蒙河瘋子使用過的,那至少在這裡懸掛三四年了,一點老化的跡象都沒有。」
卓木強巴將皮屑和樹屑都包了少許,詢問岳陽、張立道:「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岳陽道:「這船翻轉過來,顯然船舷還被水浸泡過,沒什麼痕跡留下。」
張立道:「這都一目了然了,還能有什麼線索!」
岳陽道:「等等。」
他仔細地探出頭去,頭燈照在船舷彎曲處,用手捏起一撮細沙,道:「這不是從鐘乳石上滴落的,我們假設這船屬於蒙河那個瘋子,那麼這種沙質,或許就是從香巴拉帶出來的。」
卓木強巴道:「那……也帶回去。」
三人在船內搜索了一番,岳陽還懸吊在船體外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再沒有別的發現,這才下船,繼續回航。
當船行至出口時,水位已經降至與昨天等高的位置,張立嘖嘖稱奇,這種現象似乎和自然常規完全不符。
三人一番掙扎,總算通過了激流沖洗,回到了江面,重返外界,恍若隔世。
此時才發現,天色已暗,馬上與亞拉法師取得了聯繫。
攀上懸崖時,只見亞拉法師端坐平台,只有那森不安地來回走動,三人知道,這份穩重,得有超常的耐心和毅力才能做到。
四人沒有在平台做過多停留,趁著天還未全黑,夜裡趕路回工布村,匆匆吃了些足瑪米飯、烤蛙菜,隨後就關進房間裡,開始研究他們在地下河的遭遇。
這次前往地下河測量的綜合數據表明,河水流速約2米每秒,但是在跌水區卻幾乎達到7米每秒;測距記錄顯示他們總共航程47.88公里,去的時候兩個小時約走了24公里,平均時速12公里,但水的平均流速算下來接近3米每秒,也就是說他們不划船順流而下也能達到十公里的時速。
不過三人這次是屬於半探索狀態,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探明洞穴情況,大約時速能達到十五公里。
按照岳陽計算,哪怕每天只拿十個小時來行船,也是一百五十公里的距離,這樣一來,六百多公里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如果那條大船可以使用,那麼時速肯定可以超過二十公里,三天時間就可抵達香巴拉。
張立在一旁與岳陽一唱一和,仿佛已經抵達香巴拉了。
亞拉法師一直沒有發言,直到看到卓木強巴等人在那段激流中跌宕的片段,才不由「呀」了一聲,神情很是凝重。
卓木強巴等人也明白亞拉法師的驚異緣由。
這樣的地下河已經不能單純地稱為地下河了,這是地底峽谷,如果落差再高一些,就足以形成地底瀑布。
最讓人擔心的是,不知道這樣的河段究竟有多少,如果持續的幾十公里都是這樣的河段,那情況就糟糕得無以復加。
亞拉法師調出地圖道:「你們的時間明顯慢於地圖上標註的時間,如果船大人多,速度可能會提升。
按照目前的速度計算,要穿越這片區域,最快也要三天啊。」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
亞拉法師露出詢問的目光,看了卓木強巴良久,最後提醒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密修實驗嗎,強巴少爺?」
「啊!」
卓木強巴似乎有些明白了,難怪剛才自己沒有露出驚愕的表情,亞拉法師很在意。
自己的第一次密修實驗,便是在黑暗中保持清醒,那次自己僅堅持了不到一小時,可是畢竟和這次的情況有所不同。
亞拉法師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強巴少爺。
三天三夜,在黑暗中保持精神高度集中,這可不是普通的難啊。
就算對密修者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
張立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卓木強巴道:「我想,恐怕我們得回去一趟,將資料交到大家的手上,一起來分析研究。
如果說能有可行性方案,我們就動手準備出發的事情。」
岳陽道:「嗯,這是目前我們唯一能做的事了。
對冥河的探索已經到頭了,今天我們已經冒險走到了我們目前可以到達的最遠距離。
你們看地圖,前面岔路何其多,只需再經歷一次激流,我們就有可能迷失方向,找不到回來的路。
對了,我還想沿江放置一些水文探測儀器,記錄下雅江的流速流量,等我們再回來時,就可以知道到了晚上是不是會漲水了。」
亞拉法師看著那黑暗中燈光亂閃、三人亂喊的混亂場面,還是不住搖頭。
張立道:「還有,那條船我們只是簡單地摸索了一番,它還能不能行駛、能不能經得起碰撞、有沒有滲水,我們都一無所知。
所以,回去後,我們需要帶一批新的設備儀器對這條船進行全面檢修,如果它各個方面都合格的話,那時我們才真的能放心乘坐它前往香巴拉。」
第二天,四人完成了對冥河的初步探索,向工布村民告辭,順著來路沿江返回。
他們從地獄之門的上游約二十公里處找到一處斜坡,岳陽回憶起沿江而上的來時路,說在下游八十公里左右還有一處可以上岸。
為了安置水文監測儀,以及更詳細地了解地獄之門的周邊情況,他們決定從這裡漂流下去。
水流很急,但對於在冥河中漂過的他們而言就不算什麼了。
岳陽在沿岸放置了監測儀,完成了對地獄之門周邊最後一次探測,隨後他們重回江邊小路,離開了墨脫。
元朝的戰獒
剛進門,張立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我們回來了!怎麼?
沒有人來歡迎我們嗎?」
唐敏從裡屋探出頭來,道:「喲,英雄們勝利凱旋啊!」
岳陽跳進屋來,道:「哈哈,大有收穫,是大有收穫啊!」
敏敏欣喜道:「看高興成那樣,有什麼好消息?」
「我們找到真正的地獄之門了。」
卓木強巴扛著包邁進門來,敏敏乳燕投林般撲了過去,環吊著卓木強巴頸項離地而起。
卓木強巴道:「我……我們還發現有條船,快下來……」
敏敏依偎在卓木強巴懷裡道:「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那段蒙古文譯出來了,教授說,你一回來就告訴你,裡面有你很感興趣的內容哦。」
「哦。」
卓木強巴正視懷裡的佳人,道:「是什麼,告訴我。」
敏敏抿笑道:「保密,不告訴你,你去找教授吧。」
卓木強巴風風火火地找到方新教授,問道:「導師,那段譯文裡寫的什麼?
敏敏說是我感興趣的內容,難道是……」
方新教授道:「嗯,你來看,是說獒的。」
卓木強巴在方新教授的輪椅旁半蹲下,只見電腦里跳出一行行翻譯過的內容。
方新教授在一旁講解道:「寫這段文的人,是一個蒙古的隨軍官員,有些像隨軍書記員一類,負責把行軍所見和作戰經過記錄下來,發回朝廷。
這段文是從1287年忽必烈令軍隊西征開始說起的……」
前面大概說的是,自真金死後,忽必烈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原本就喜歡征戰的他更是開始窮兵征戰,先後攻打今天的印度、緬甸、柬埔寨等地,並取得了一定的勝利。
但他很快就發現,那些遠征的士兵從南方回來,帶回來惡疾,中國的江南地區開始有瘟疫蔓延。
此時,朝廷內部反對戰爭的聲音漸漸增強,元世祖忽必烈力排眾議,持續推行以戰養國的擴張國策。
1287年,他的老對頭海都又糾集了一些成吉思汗舊部,從中亞帶兵來犯,忽必烈親自領兵西征。
至於行軍途徑、路上見聞這些內容,卓木強巴都不感興趣,讓他感興趣的是,在這支隊伍中,有一支極為特殊的部隊:戰獒!
有關這支戰獒部隊,卓木強巴看得特別詳細。
這支隊伍大約有獒30隻,由於獒性兇悍,不易掌控,所以蒙古軍中,選體力最為強健者,二人帶一獒,組成了這支特殊的小分隊。
領隊的是名藏人,翻譯專家無法將那個藏人的職業準確地翻譯過來,只是說那人能讓戰獒聽命令,能和戰獒說話,人能獒言,還能通過對話讓獒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動作等等。
卓木強巴等人一看就明白,那領隊的是名操獸師。
譯文中詳細說明了這支隊伍成立的原因。
由於瘟疫出現,元世祖忽必烈請帝師意西仁欽給治瘟良方,帝師決定親自視察中原疫情,最終給出了「滅鼠」的方子。
而當時,海都聯盟非常強大,能否戰勝他們實乃五五之數,大臣桑哥揣摩聖意,向忽必烈獻上一計,說西藏曾經有支無敵之軍,乃是人獒相配,戰鬥力極強。
天可汗成吉思汗就曾想組建一支戰獒大軍,但最終未能如願,只得普通獒百餘頭,饒是如此,那百餘頭尋常獒也在天可汗征戰天下時立下了不世功勳。
而今他探訪到,在西藏,仍有戰獒百餘頭,要想獲得戰爭的勝利,當組建戰獒支隊,而能調動那批戰獒的,唯有法王意西仁欽;此外,桑哥還獻了許多克敵的計謀,卓木強巴跳過未看。
帝師意西仁欽先是拒不應諾,最後在元世祖的軟硬夾攻下,才不得不做出妥協,同意征戰獒三十二頭參戰,其中五歲成年獒雌雄各八頭,互為夫妻;另有半歲幼獒公母各八頭,由於沿途跋涉,有一對幼獒死於半路,最終得獒三十頭,並配操獸師桑傑為獒的團訓總頭目,教蒙古軍人養獒、訓獒。
帝師反覆叮囑,此乃神物,萬不可多造殺孽。
與三十頭獒同時送來的還有十六具金絲軟甲,譯文中稱,那種金絲甲薄如蟬翼,輕如鴻毛,卻堅逾精鋼,且鬆緊自如,戰獒套上此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一旦令下,它們將變成徹底的殺戮機器。
文中還特別記載,那些金絲軟甲乃上古密術製成,後世不可仿,大臣朱清曾表示願意提供黃金來製造這種金絲軟甲,最終還是失敗了。
文中提到了操獸師指揮戰獒的情形。
操獸師桑傑只需發出簡短「呼呼」「嚕嚕」的語音、鼻音,配合一些奇怪的動作,就能令獒做出各種不同的反應,列隊集合、布陣防禦等等,說是比士兵列陣快了數倍不止。
由於譯者或者是記錄的古人本身就不明白那些發音和動作的意思,所以他們只能詳細地將桑傑的每一種發音,音調高低、動作幅度描寫下來。
卓木強巴看這一段,欣喜若狂,仿佛自己置身於戰地草場,身邊就有三十頭戰獒,他發出某一個聲音,就有戰獒做出相應的動作和變化。
而當卓木強巴讀出那些發音時,恍惚間似乎在哪裡聽到過,甚至他能根據自己記憶中的聲音,對譯文中的發音進行調整。
只是這一段內容特別長,當著導師的面他也不好在那裡手舞足蹈地大呼小叫,所以他強壓住內心的狂喜,先略覽了一遍。
在馴獒篇之後,那位記錄官員記錄了一些他感到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那些獒能銜草結環互掩其背,然後臥伏於草叢當中,不見蹤跡,令人呼奇。
當它們穿上金絲軟甲,可上樹,一獒伏臥於樹下,一獒自遠方急奔而來,樹下之獒頂之,余獒踏而躍之,丈高之木,可上。
後者利用枝葉掩映其間,待敵至樹下休息,方從天而降,一撲致命,技忽其神,令人稱絕。
此外更有屏氣行走於水底,百息間不見露出水面;獵人獵物,皆攻其咽喉,一擊不中,則抽身而退;或由獵物背後攻擊,上其背,而遮其雙目,以亂其心神;尚可借彼之力,還制彼身;其神異怪忽之技,不可細數。
看到這兒,卓木強巴忍不住問道:「導師,那批戰獒從西藏出發,到抵達戰場,總共不會超過半年時間吧?
若一直都在訓練戰獒還說得過去,如果只用半年時間就能將戰獒訓練到如此程度,那操獸師未免也太厲害了。」
方新教授道:「哦,這個問題,那名記錄官員已經替我們問過了,你接著看。」
卓木強巴往下看去,果然,那名記錄者本身也極為好奇,加之見桑傑年紀輕輕,實在不像是很有經驗的訓獒師,便詢問桑傑是怎麼將獒訓練成這樣的,沒想到,他得到的答案令他結舌不已。
桑傑的回答是:獒無人馴,乃獒訓獒也。
卓木強巴驚訝地看著方新教授,道:「這怎麼可能?」
方新教授道:「怎麼不可能?
你知道狼的社會團體嗎?
一頭幼狼從斷奶後到學會團體協作捕獵,學會認清自己在社團里的等級和地位,學會辨認獵物的身體健康狀況和守護自己的領地等等,誰教它們?
還不是老狼教小狼。
按照文中的說法,應該有百餘頭獒生活在一起,它們只需將這些技能當做自己生存和捕獵的必要技巧,傳給下一代就可以了。
所以獒能訓獒,獒能教獒,不需要人去干擾。」
卓木強巴道:「可是,這裡面的一些技能用法,明顯不是獒在野生狀態或自然環境中所能學到的,有人工馴養的痕跡,它們應該是戰獒的後代吧?
難道說,光軍消失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帶走所有的獒?」
方新教授道:「按照我們目前獲得的資料,看來是這樣了。
光軍留下了一部分戰獒,至於什麼原因,就不清楚了。
不過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一點,就是光軍留下的這批戰獒,它們也無法跟蹤到光軍行蹤。
你接著往下看,後面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接下來,便是忽必烈與海都那場艱難且曠日持久的戰爭。
在戰場上,雙方不僅亮出了各種兵種兵型,使用了新式武器,更不可思議的是,雙方都展開了獸戰。
海都從中亞帶來了虎、豹、狼,而忽必烈的大軍則從印緬學到了象陣,還有牛陣,配合海東青等兵種作戰,而這些,都是歷史書上從未提到過的。
奇怪的是,在戰爭開始之後,這名記錄官所記載的戰獒突然不見了蹤影,想來是作為特殊兵種而被隱藏了起來,被派遣執行秘密任務去了。
由於這名書記員對戰獒有著強烈的好奇,所以文中還重點提到了戰爭開始後就不見了戰獒分隊,而在戰爭結束後,忽必烈險勝而歸,他命令留下一支隊伍堅守草原以西,防止海都再次捲土重來。
書記員記載,戰獒部隊,或許留了下來。
這段譯文,到這部分就就戛然而止,後面的譯文,竟然相隔了近六十年。
接下來是元至正六年,也就是公元1346年,從欽察汗國送回一垂暮老者,據說此人自蘇羅木更西邊返回。
回大都時,此人眼神渙散,口中呼呼胡喊,神志不清,偶會爆起傷人,反覆地只重複一句。
後面就是那人嘴裡重複的那句話,翻譯者保留了八思巴體的原文,並註解說,這是當時的記錄者用八思巴文記下的那人發音,但那人說的顯然不是蒙古語,因此發音沒有任何意義,無法翻譯。
譯者還認真地將八思巴文發音譯成漢語「索喲迪然多白麼士拉……」
文中記載,據送這人返回的使者說,這人剛開始只是驚恐過度,找到欽察汗國的官兵,並出示了身份文牒,希望得到保護並馬上返回元大都,說有極重要的事向元朝的皇帝稟報。
但是一路走來,那人夜不能寐,驚恐有增無減,病情日漸加重,等到了大都的時候,已經是喚其名而不能應了,見到花草樹木,皆會膽戰心驚,而且口中翻來覆去,也就只剩下那一句話。
經御醫檢查,皆認為這人得的是癔病,心意病也,有癲狂之舉。
看到這裡,卓木強巴已經目瞪口呆了。
這人的情況,令他想起了自己剛剛接觸到紫麒麟照片時,唐濤瘋了,戈巴族的人瘋了,巴桑也瘋了。
如今竟然在資料中,查到一個八百年前的瘋子!卓木強巴驚恐地看了方新教授一眼。
教授向電腦一揚眼,示意他看下面一行。
卓木強巴再看譯文最後,上面是那名老者的身份文牒,清楚地寫著他的名字:桑傑·瓊達。
卓木強巴這次真的愣住了。
這個瘋了的老者,竟然就是六十年前帶領戰獒留在了西邊的操獸師桑傑!他們在西邊這六十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