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德軍進藏秘密地圖2

  第四十一章 德軍進藏秘密地圖2

  築堤和引流

  方新教授道:「不錯,既然那幅地圖是德軍在西藏駐地所繪製的,所以我想,一定是西藏某個地方。

  我調出了西藏和其周邊幾個國家的地圖一比對,馬上發現了這幅地圖描繪的地方。」

  巴桑和肖恩都將頭湊過來,方新教授指著地圖道:「你們看,這個標註了3的地方,也就是3號基地,事情就明白了。」

  卓木強巴心中不免一陣亂跳,道:「這,這就是古格王朝遺址的位置!」

  巴桑和張立都同時道:「竟然是在這裡!」

  肖恩好奇地問道:「是什麼地方?」

  方新教授道:「這樣一來,這張圖至少為我們將煙盒上的命令解開了一部分:他們的上級讓他們返回三號基地,找到,並解讀。

  既然是返回,也就是說,他們和我們一樣,在山頂沒有發現任何出路,那名納粹是在回撤途中陷入裂冰區的,讓他們回到古格,找什麼?

  解讀什麼?」

  看了看做思索狀的三人和茫然的肖恩,方新教授道:「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德軍是在得到福馬的地圖之後才有了西藏之行,那麼,促使他們這次行程的,絕不僅是一張地圖而已。

  他們肯定得到了有關福馬留下的其餘線索,那會是些什麼線索呢?

  會不會有福馬在西藏的行程記錄呢?」

  卓木強巴道:「導師的意思,是說……啊,明白了!如果德軍知道福馬所獲得的地圖是在古格的密室中發現的,而且還知道密室里有另一個未被取走的箱子,當他們循著福馬手中的地圖無法找到入口時,就想返回古格取出另一個箱子,也就是……」

  「我們手中的另一幅地圖!」

  巴桑和張立同時道。

  方新教授點頭道:「可以做這樣一個假設。」

  卓木強巴激動道:「那就是說,我們已經掌握了通往帕巴拉神廟的唯一地圖?」

  方新教授遲疑道:「可以這麼說,但是……問題也正出在這裡,這幅圖……」說著,電腦上出現了他們在古格密室里找到的那張狼皮地圖,那猶如北京詳細交通圖的地圖,「實在是無法破解。

  起初我還是小心地發出部分圖像,後來我狠了狠心,將全部的圖紙都發給了那些破譯圖像密碼的專家,能諮詢的都諮詢了,包括呂競男反饋回來的消息,那些研究了一輩子西藏的專家們,也都對這幅圖一籌莫展。

  所有的專家,他們的結論都是一致的——沒有任何一幅指引方向的圖會被繪製成這樣。

  其中八成的專家,根本就不願意深入研究這張地圖,他們只看過一眼便告訴我,這是明顯的偽地圖。

  所以,我們的線索也就到此為止。」

  卓木強巴再次仔細觀察這幅圖,密如蛛網的線條分布在圖上,不少線條被塗以顏色,而旁邊有奇怪的符號。

  整幅圖上沒有一個文字,那些符號極具象形性,與古藏文是完全不同的,也可以說,那畫的就是一些抽象動物。

  卓木強巴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目前他們所接觸到的,僅僅是文字符號,就已經有四五種之多,他們唯一有所了解的僅有古藏文一項,而瑪雅銘文、瑪雅符號圖案、戈巴的文字符號(也就是在銅鏡背面和那有關戈巴族與狼祭祀的唐卡上採用的符號),還有就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抽象動物符號,無數的符號在他腦子裡旋轉、飛旋……

  卓木強巴久久地盯著電腦屏幕,凝重地問道:「也就是說,雖然我們發現了唯一的地圖和光照下的城堡,但我們的所有線索都終結於這兩件東西上,如果無法破譯它們隱藏的信息,我們將一無所知,是嗎,導師?」

  方新教授點點頭,道:「可以這樣說。」

  張立提示道:「會不會像瑪雅的圖像一樣,其實這幅圖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這樣,真正的信息隱藏在圖畫裡面?」

  巴桑沙啞道:「但是我們沒有原圖,就算你這樣想,我們也不可能有機會這樣研究。」

  方新教授淡淡道:「這點放心,早在我們從倒懸空寺回來之後,西藏的專家們就用過各種方法徹底檢索過那兩張狼皮地圖。

  化學、光學、聲學、電磁學、影像學、密碼符號和抽象暗示,各種方法都用過了,得出的結論是,這就是兩張手繪的地圖。

  除了用不同顏色標記了一些路段,這兩張圖都沒有做任何特殊處理,我們看到是什麼樣子,它就是什麼樣子的。」

  肖恩道:「也就是說,破譯這幅地圖的關鍵,就在於它本身所繪的內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這些圖畫之中?」

  方新教授讚許地點頭道:「對。」

  卓木強巴看著那些線條,漸漸地,感到整幅圖畫好像凝成了一張人臉,正望著自己露出嘲笑的表情。

  如今最重要的線索已拿在手裡,但是如何破解,卻成了一大難題,他們根本就是盲人看天書,連最基本的破解方法都想不出一條來。

  方新教授看了看愁容滿面的卓木強巴,寬慰道:「放鬆些,會有辦法的。

  僅僅在這幅圖上找線索是不夠的,我們要想破解這張地圖所暗含的信息,要做的有幾點:首先,儘可能多地收集有關香巴拉和其餘已知名稱的信息,畢竟那些是明面上可以找到的信息;其二,我們要儘快把光照下的城堡拿到手裡,這是我們掌握的一條重要的原件線索,說不定它會成為地圖的突破口;其三,我們必須更加深入地了解有關亞拉法師他們那個密教的信息,從我們經歷過的地方和手裡掌握的信息來看,這個宗教已經不能用『不簡單』來形容了。」

  卓木強巴想起了呂競男那晚在病房裡對他說的話,知道他們宗教是秘密的,不願意過多地透露給外人。

  他微微搖頭,道:「那麼,我們第一步就是去取光照下的城堡,希望能早日找出那面鏡子裡藏著的秘密。」

  方新教授點頭同意,道:「但是有一點我得告訴你,強巴拉。

  王佑這個人,他是一名理性的商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從他目前的態度來看,哪怕是死,他也一定要死在香巴拉。

  在與他的交談中,你也要保持理性。

  明白我的意思麼?」

  卓木強巴苦笑道:「明白了,如果他實在要去那裡送死,我是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意志的。」

  肖恩和張立對王佑的事還不是很清楚,詢問後才明白。

  肖恩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此說來,只要是聽說了那裡的人都想去那裡了?

  我倒有個主意,聽我說,知道船夫和金山的故事嗎?

  在美國的某個洲發現了金礦,許多人蜂擁而至,想去挖金子,但那裡卻有一條很寬的河,而且河面沒有渡船。

  其中一名採金客馬上放棄了去挖金子的想法,他拿出全部積蓄買了條船,在那條河上做了船夫,向過河的人徵收昂貴的渡河費,不管那些採金客是否挖到了金子,那船夫都成了比他們更富裕的人。

  我們現在的情況與之很類似,我們不如乾脆來一個旅遊團大集合,反正那麼多人都想去,要去都去,我們收費,正好解決我們的資金困難問題,至於他們能不能到那個地方,到了那裡又能不能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又是另一回事了。」

  肖恩自認為是一條不錯的建議,可說完之後,發現其餘人都用驚異的眼光盯著自己,不免擔憂道:「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沉默半晌,方新教授首先道:「看來,我們的思維方式,是該換一換了。」

  他心中卻道:「終於有人提出這個方案了,小伙子,你的計劃總算邁出了第一步,這條路,真的很危險啊。

  強巴拉,原諒我,這次,就不告訴你真相了。」

  卓木強巴大力在肖恩肩頭一拍,道:「真有你的啊,肖恩。」

  原本,卓木強巴和特訓組成員都只是想組成一個秘密小團體前往尋找帕巴拉神廟,就算他們找了朋友幫忙,也從未往買船收費方面去想。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王佑提出以資助換取一個去香巴拉的名額時,卓木強巴想也未想就拒絕了。

  而當他們面對莫金那個團體的時候,他們採取的也是不合作不妥協態度,雙方暗中較勁兒,而且在線索爭奪戰中,他們似乎笑到了最後,但是莫金究竟知道多少線索,他們卻不得而知。

  可是,當消息外泄之後,各方面的勢力蜂擁如潮,他們本能地只想避開那些組織和團體,但對資金、人力、物力都缺乏的他們而言,要避開那些無孔不入的勢力談何容易!知道了金山在哪裡,自然人人都想去採金,這時候唯一掌握著渡船的他們面對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如今他們面臨的情況,就好比洪水來襲,當出現莫金那樣的個別缺口,他們可以採取堵漏補缺的方法,可是,洪水持續高漲,眼前面臨決堤的危險時,繼續堵漏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卓木強巴在方新教授的指點下,裝瘋賣傻都試過了,但那些勢力顯然不願意這樣輕易放棄,他們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

  而且,在洪水不見消退的情況下,持續封堵顯然並非良策,肖恩的建議卻能打破這種被動局面——當洪水即將破堤泛濫,眼看堵不住時,用引水渠分流,無疑是最佳選擇。

  既能引開洪水,避免沒頂之災,而且,洪水在引水渠中,它的前進方向,就將由引水渠來決定。

  張立不同意道:「難道說,我們真要讓其他勢力都加入進來嗎?」

  方新教授道:「不,當然不。

  可是肖恩給我們提供的建議,卻可以讓我們擺脫他們的糾纏。」

  卓木強巴道:「如果做得好,的確可以彌補資金上的不足。」

  張立還是不明白,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巴桑形象地比喻道:「如今各方面的勢力,就好比一群瘋狗,它們盯著我們,不是因為我們激怒了它們,而是因為我們手裡拿著肉骨頭。

  如果我們把肉骨頭扔出去……哼哼!」

  巴桑冷笑道:「那時就會變成狗咬狗!」

  方新教授微笑道:「而且,既然我們已經掌握了唯一正確的地圖和光照下的城堡這兩條最終線索,那麼,我們將在阿赫地宮和倒懸空寺里拍攝的資料賣給他們又有何不可?」

  肖恩道:「你們太優秀了,這個主意比我的要好。」

  五個人又商量了一番,認為這個方法確實可行,打算等大家都到齊了再討論一下具體實施細則。

  末了,方新教授道:「好了,今天你們奔波了一天,也該休息了,我們就討論到這裡,明天或許競男他們會與我聯繫。

  強巴拉你選個時間,儘快與王佑再見一面,拿回光照下的城堡,至於光電學方面的專家,我想辦法去聯絡。」

  卓木強巴道:「好,我明天就去找王佑。」

  張立道:「等等,教授,我們從國外郵回來的包裹呢?

  我要拿給強巴少爺他們看看,讓大家看看,我們去購買的工具有多麼優良。」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都在裡面,跟我來。」

  大家隨方新教授來到內屋,桌上擺放著幾件包裹,從外形看都不大,這些應該就是張立他們根據唐濤的筆記,從世界各地精挑細選回來的頂級裝備了。

  張立滿懷欣喜地衝到桌前,熟練地拆開包裹,當他拿起那些器械時,仿佛整個人都變了。

  一桌子各式儀器擺放在卓木強巴他們面前,有認識的,而另一些是不認識、不清楚功效的。

  張立從左至右向大家介紹:「吸力鞋,這是我們的常用裝備之一,弓形減震,強力助彈,這個我不需要過多介紹,這是最好的產品,但不是美國造,是法國造的。

  還有這個,這個大傢伙,它就是我們使用的飛索的原型,是由一名叫鮑爾的大學生發明的,他們管它叫做鉸鏈。」

  卓木強巴看著那鉸鏈,足有一台小型收音機大小,而且鋼絲和輪軸都暴露在外,更像釣魚竿上的收線器。

  巴桑也道:「這麼大?」

  張立道:「沒辦法,目前市面上還沒有新型的飛索成品出售,所以只能買這種十年前的產品,以前的登山家是把它們別在腰部的。

  不過沒關係,它和飛索的原理都是一樣的,只要搞清楚它的內部結構,我就可以重新組裝飛索。

  這件蝠翼衫,也不用我過多介紹,和我們使用過的蝠翼幾乎一模一樣,它原是一名叫凱利的極限愛好者發明的,據說靈感來自飛鼠和一名叫霍頓的德國發明家。」

  卓木強巴拿起好似一節電池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張立一喜,奪過那節電池,道:「這可是好東西!來,我給你們演示演示。

  強巴少爺,你把手機拿出來;教授,你的電腦可能得放進屏蔽箱裡面去。」

  放好電腦,張立笑容漸漸收斂,又道:「強巴少爺,請你隨便撥打一個電話號碼,隨便是誰的都可以。」

  卓木強巴道:「那就撥打導師的吧。」

  方新教授的手機鈴聲很快響起,張立道:「注意了。」

  他右手拇指食指捏著電池頭尾輕輕一按,那電池頓時縮短一節,同時方新教授的手機鈴聲消失,而卓木強巴的頭反射性地離開了擱在耳邊的手機,因為他的手機內傳來了刺耳的雜音。

  「怎麼回事?」

  卓木強巴問道。

  張立道:「這叫電磁脈衝彈,它的作用就是干擾所有的電子器械,並且對一些電子元器件產生不可逆的損害。

  在倒懸空寺最後那個曼陀羅宗祭那裡,我們本可以大獲全勝的,卻被莫金他們壓制在裡面出不去,吃虧就吃虧在我們的武器設備沒有他們先進。

  如果有了這個東西,他們那些帶轉彎帶攝像頭的槍、遙控探頭,都發揮不了作用。」

  卓木強巴看了看黑了屏、雜音不斷的手機,問道:「它能持續多長時間?」

  張立道:「20秒。」

  卓木強巴道:「20秒?」

  張立道:「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使用就可以了。

  它體積小,便於攜帶,每人可以配五至十枚。

  而且充電就可以反覆使用,加上這塊帶太陽能和手動充電功能的充電器,對付莫金他們的設備儀器應該足夠了。」

  巴桑也對這種電磁脈衝彈很感興趣,拿了過去研究道:「這東西,是誰想出來的?」

  張立苦笑道:「是戰爭的產物。

  巴桑大哥,你想,連古人都知道利用強磁場來屏蔽所有電子儀器設備的運轉,今天的人們難道研究電子破壞還會比古人少麼?

  那些大國的軍方將它們做得像飛彈一樣大小,其破壞範圍能達到方圓幾公里,一旦投入戰爭,它就可以令一座城市的所有電子產品失效。

  試想,在今天的社會,如果所有的電子產品都無法使用,那會是怎樣的景象?

  它的破壞力,可以說比直接破壞城市的炸彈還要可怕。

  而我們這種小型的電磁脈衝彈,據說是諜報人員使用的,當他們在竊取機密被發現時,用這個來對付那些無所不在的攝像頭,非常管用。」

  巴桑驚異道:「這種東西你們也能搞到?」

  張立聳肩道:「只要被發明出來就會有人知道,只要有人知道就會有買賣。

  而且,它製造起來也並不困難,這個我們是在以色列淘換到的,沒花多少錢。」

  卓木強巴道:「這也是筆記里提到的?」

  張立道:「對啊。」

  卓木強巴疑問道:「這東西對探險有什麼幫助?」

  張立微笑道:「啊,我忘了告訴你們,唐濤的筆記中記錄,他發現許多古人其實對一些獨特的電磁感應現象有一點了解,雖然他們不知道原理,但他們已經學會了利用電磁感應。

  好比這次在生命之門,還有強巴少爺你們在巨佛體內,其實天珠的功用,也就是電磁感應的一種。

  我按照筆記里的說法推斷,用這個東西,應該可以起到和天珠同樣的效果。」

  「好了,目前就這麼多。」

  張立搓手道,「可別看不起這幾件小東西,這可是我們跑了十幾個國家才淘換到的最好的產品。

  我想,胡楊隊長他們還要去找吸引彈、救生服,嗯,那些裝備也應該是很有用的。」

  塔西法師

  第二日,卓木強巴隻身飛抵深圳,張立、巴桑等人則帶著肖恩前去訓練基地了。

  在王佑的單身小別墅中,卓木強巴只見到王佑一人,他有種感覺,幾天不見,王佑似乎又瘦了些。

  茶几上放著一個瓶子,不知道裡面裝的是藥還是糖。

  「你贏了。」

  卓木強巴開門見山道。

  王佑保持著溫文爾雅的笑容,道:「以後還請多照顧。」

  卓木強巴搖頭警告道:「你沒有保命的本錢,這是一種自殺行為。

  我再次奉勸你,三思而後行。」

  王佑道:「如果要這樣說的話,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香格里拉。」

  他長嘆:「人生能有幾多如意事,我之追求,正在於我之不滿。

  我認準的事,一定要去試一試,如果不做的話,你連失敗的機會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轉向卓木強巴,他又道:「我是個商人,雖然很想和你拉近情誼,但是終歸以商人的方式解決問題比較可靠。

  桌上有份文件,你把它簽了,鏡子就給你。」

  卓木強巴拿起文件,仔細地看了起來。

  條款很詳細,顯然是專家的手筆,總共有三大項:其一,那面鏡子是王佑的祖產,卓木強巴等人以研究項目的方式借去,王佑有鏡子的絕對所有權,他可以隨時拿回;其二,在此後六個月時間內,王佑和卓木強巴成為僱傭關係,履行私人保鏢的職責,需二十四小時不離開他,在此期間,王佑身體受到傷害或出現異況,卓木強巴要承擔很大的法律責任;其三,是免責部分,王佑自願參加卓木強巴他們的旅行團體,在團隊正式出發後,王佑個人遭遇的一切風險,和團隊無關,並免除第二大項需要卓木強巴承擔的法律責任。

  卓木強巴看完文件後首先是吃驚,為什麼王佑定的期限是六個月,難道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笑問王佑道:「你提了這麼多條,歸納起來就三個內容。

  我有幾點疑問,為什麼要把我和你捆綁在一起?

  為什麼你又只提六個月期限?

  要是我們六個月還沒有找到去那裡的路呢?

  要是我不參加他們的團隊呢?

  你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王佑道:「本來這些商業秘密我可以不向你透露,不過告訴你也沒有關係。

  對那面鏡子做各種試驗研究,其實只需要三個月就夠了,我給你們一倍的時間,好讓你們有緩衝的餘地;如果說你們六個月還不能從鏡子中找出線索,那麼我想,再給你們六個月也無濟於事,我將會另外請專家來研究那面鏡子,合作關係到此為止。

  至於為什麼要卓木強巴先生陪著我嘛,我想,如果你都能放得下,那麼,我也應該可以放下這件事。」

  說完,笑吟吟地看著卓木強巴,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

  卓木強巴喜怒不形於色,淡漠道:「這第二項內容我還是無法接受。

  我不可能整天跟著你,我要找線索,而你還需要接受特別的培訓,如果不能通過培訓,我們一樣無法帶你出行。」

  王佑又笑笑,道:「哦,這第二項內容嘛,其實就是一個法律約束。

  如果大家合作愉快,我可以當這項內容不存在,你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只是,如果你們想甩開我單幹,我馬上訴諸法律。」

  卓木強巴點了點頭,舌尖抵著牙齒道:「很有經驗啊。」

  王佑點頭道:「這是法律專家的建議。」

  「你還在吃藥?

  你的身體……」卓木強巴最後還是決定試探一下,第一次遇到王佑時不也是在醫院麼。

  王佑不急不忙地拿起藥瓶,對卓木強巴道:「看清楚了,卓總,這是維他命丸。

  這個東西能保證我體力充沛,幾十年的老習慣了。」

  卓木強巴憋著一肚子氣,簽下了合約。

  王佑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第二天就帶著銅鏡與卓木強巴一同返回西藏。

  方新教授馬上聯繫業界有關專家開始對銅鏡進行最精細的研究,又拉過王佑去詢問。

  同時,他向卓木強巴介紹了一位新的法師——從亞拉法師的宗教里過來幫助他們的塔西法師。

  塔西法師看上去還不到五十,但卓木強巴估計,塔西法師恐怕比亞拉法師歲數還大,因為他有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看似渾濁,卻暗露精光。

  卓木強巴閱人無數,卻只在自己父親眼裡看到過這種神韻。

  他不明白,為什麼導師如此急切地要讓這位法師和自己見上一面。

  「我來替你檢查身體,我算是半個醫生。」

  塔西法師親切道。

  卓木強巴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來,驚呼道:「塔西法師!您是塔西家族的人!」

  塔西法師微笑不語,手把住了卓木強巴的脈門,突然臉色一變,道:「這種呼吸和脈率……」他忽然嚴肅地問起卓木強巴,「是亞拉教你的?」

  卓木強巴只覺得塔西法師聲音入耳清晰,而方新教授卻仿佛沒聽到,看塔西法師環視四周的警惕表情,他立刻反應過來,當初由呂競男把那本亞拉法師做的筆記拿給自己,並由她來教自己呼吸,就是為了應付這種局面。

  卓木強巴還未回答,塔西法師又已開口道:「準備一間臥室,我要單獨為他檢查身體。」

  看塔西一臉嚴峻,方新教授緊張道:「怎麼?

  嚴重嗎?」

  塔西微笑道:「不要緊。」

  房間內,塔西法師讓卓木強巴躺在床上,捏拿住他腕脈,久久不語。

  「亞拉法師沒教過我。」

  見沒別人了,卓木強巴趕緊回答,說完就覺得耳根發熱。

  「唔。」

  塔西法師皺眉道,「這是他自己也未能掌握的呼吸,應該不是他教你的,不過……」

  塔西法師雙手握住卓木強巴的雙腕,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細微的變化。

  他自言自語道:「很是冒險啊。

  恐怕教你的人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塔西法師睜開眼道:「他們一定是想為你固本培元,以期緩解蠱毒後期給你身體帶來的不適。

  但是這樣做,卻無法使你的脈輪轉動起來,這裡面大是兇險。」

  「不明白。」

  卓木強巴如實道。

  塔西法師順著他雙臂脈絡一路探去,說道:「打個比方,人的身體就是一個水缸,血液和其他組織液就是水缸里的魚兒。

  你每天吃東西和吸空氣,就是向水缸里投魚餌和更換新鮮的活水,每天的排泄,包括出汗和呼氣等等,就是把水缸里的髒水排掉。

  而你的每一個動作,就算眨眼這樣基本的動作,都要消耗部分水缸里的水。

  而這些水,便是通過魚兒來運送的。

  人每天吃的食物有限,所以水缸里的水有限,水裡的魚兒數量有限,因此,人能做出的動作和爆發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水、魚兒、新的活水和排泄廢水,這四者缺一不可,並且一定要保持某種平衡,一旦失去平衡,人的身體就會出現問題。」

  塔西法師讓卓木強巴仰臥,舉起雙臂,又摸上他的腳踝,道:「普通人的身體做出動作需要的力量,是由魚兒來提供的。

  這裡就有個條件,當水缸里的水不夠魚兒自身活動時,魚兒就不再向身體提供水,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力量用光了。

  而你這種呼吸,就好像在水缸里多開了一個閥門,可以直接將水調向你的肌肉,不需要魚兒,因此,你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極大的力量。

  但是水缸里的水是有限的,如果肌肉將水用光了的話,水裡的魚還能活嗎?」

  「啊,明白了。」

  卓木強巴總算對自己從莫斯科回來的身體狀況有所了解了,也就是說,自己現在這種呼吸方式,能夠將人體的潛能完全激發出來,甚至不顧及自己身體的內環境。

  如果不是那個黑風衣人把他們打跑了,自己一味纏鬥下去,最後就將力竭而死。

  塔西法師繼續道:「而脈輪,則是另一個閥門,它是聯繫外界與身體的通道。

  它的作用和你吃東西是一樣的,為你身體提供更多的新鮮活水,脈輪開得越多,進水量就越大,只有當進水量和出水量保持一致時,你的內環境才是平衡的,這樣解釋你明白了吧?」

  「可是,法師不是說,我的脈輪打不開了嗎?」

  「不是打不開,而是極困難……」塔西法師拿住卓木強巴的腰眼,嘆息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強巴少爺,你知道中陰得度嗎?」

  「不知道。」

  「中陰得度就是——算了,這樣說吧,你只有在一種瀕死而非死的狀況下,意識游離於身體之外,才有可能令脈輪轉動,最後還得活過來。

  唉,不過,真正能熬過去的又有幾人……」塔西法師一面苦笑一面搖頭,說著撩開外衫,衣衫內側竟掛了一個軟皮套,打開軟皮套,裡面碼放著各式醫療器械。

  卓木強巴看著那些不知名的奇怪器械,心中有些發憷,道:「我還是不太明白,法師。」

  塔西法師捻起一排銀針,不理會卓木強巴,邊扎邊道:「呼吸一旦形成,再改過來反而使你身體更糟。

  如今我用銀針鎖穴,最大限度地關小你放水的閥門,以後你的力量會漸漸恢復成平常水準,或許還有所降低,但卻沒有力竭而亡的危險了。」

  卓木強巴還在追問:「法師,那中陰得度……」

  塔西法師阻斷道:「夠了,我已經說得夠多了。

  其實,我不該告訴你這些的,你不是密修者,你連什麼是密修都不知道。」

  卓木強巴一窒,的確,亞拉法師告訴過他,沒有通過密修者試練的人是絕不會被密修者承認的。

  塔西法師沒有深究自己的呼吸是怎麼學來的,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塔西法師似乎也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又道:「不過,你身上的蠱毒,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同。

  看來書上記載的也有所出入啊,會不會是過了一千年,所以性狀發生了改變呢?

  別起來,繼續躺著。」

  塔西法師又一次對卓木強巴進行檢查,不過這一次並非順著經脈摸下去,而是更像西醫的觸診。

  卓木強巴順著塔西法師道:「法師,我不明白,這些蠱毒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使用的,為什麼以今天的醫學科技還無法診斷出來?

  難道說,一千多年前我們藏族先民的醫療技術,比現在的醫學還先進麼?」

  塔西法師淡定道:「從某些方面來說,是的。」

  卓木強巴道:「啊?」

  塔西法師一面觸診,一面道:「這裡面牽涉到一段醫學的發源史和分歧史。

  醫學界一向認為,中醫的始祖,當是《黃帝內經》中與黃帝對話的岐伯;而西醫的始祖,則是一名叫希波的哲學家。

  中醫的觀點是金、木、水、火、土、經脈與天地人和;而當時西醫的觀點是水、火、風、土。

  這兩種觀點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說是相通的。

  還有學者提出,那中醫始祖岐伯與西醫始祖希波,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這兩個名字發音很近似,對吧?」

  「哦。」

  卓木強巴應了一聲。

  他沒想到中西醫還有這樣一段發源史,西醫的學術理論竟然和中醫相一致,那現在的西醫怎麼會與中醫變得完全不同了?

  只聽塔西法師繼續道:「為什麼現代醫學中,中西醫出現了如此巨大的分化,那就要從中西方的哲學思想說起。

  我們亞洲的哲學體系是以人文理念為主,注重的是結果;而西方的哲學體系則是以邏輯為主,注重的是相互之間的關聯,這一點從宗教信仰和神話傳說中就可以看出來。

  中國的大多數神都是獨立存在,各有各的領地和負責的範圍;而西方的神注重他們的傳承,誰是誰的兒子,誰與誰是夫妻關係,他們的傳承線路很明確。

  當這些不同的哲學理念運用到醫學上,就造就了醫學不同的發展方向。」

  塔西法師讓卓木強巴翻了個身,觸摸著他背脊的脈絡,繼續道:「我們東方醫學,主要講求什麼藥能治好什麼病。

  從神農嘗百草開始,那些藥方都是在前人千百次試驗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而這些藥相互之間發生怎樣的化學反應,在人體內究竟是如何運作的,我們古人並不關心這個問題。

  西方醫學就不同,他們發現某種藥物可以治療什麼疾病,就千方百計地要弄清楚,這種藥進入人體後,它作用於哪個部位,它是怎麼起的作用,被哪個器官所吸收,等等。

  所以,西方醫學的發展,是以解剖學為基礎,並在此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講究的是因果關係;而我們東方醫學則延續了脈絡五行學,更多的是注重實效和試驗。

  要嚴格說起來,中醫注重的是試驗與結果,西醫注重的則是試驗導致這種結果的過程與變化,兩種醫學觀點都不完善,或者說是走了兩個極端。

  中醫一味地發展下去,最終將變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西醫呢,則被邏輯關係限定了思維,使那些西醫學家不能從更廣闊的範圍進行天馬行空般的醫學實驗。

  要知道,古人發現或發明的許多東西,都是將不同的元素胡亂混合,而後偶然發現的,而現代科學只用一句『這是不科學的實驗方法』,就將它們完全否定掉了。」

  卓木強巴趴在床上道:「如此說來,中醫和西醫都不完善,那麼什麼才是完善的呢?」

  塔西法師微笑道:「這就是近些年一些醫學家提出的新觀點,叫中西醫大一統。

  現在國內已經開辦了許多中西醫綜合專業,同時也出現了中西醫結合醫院,便是利用了兩種醫學觀點的不同之處,相互補足,達到同時改善患者的內外環境治癒病患的目的。

  而我們藏先民,之所以在某些方面領先於現代醫學,正是領先在這中西醫大一統之上。」

  卓木強巴愣道:「這怎麼說?」

  塔西法師道:「中醫原本也有解剖學,早在《黃帝內經》裡面就有解剖知識,只是後來受了儒家學說和封建統治的影響,解剖被判定為人倫的極不道德行為,所以廢止了。

  而西方醫學受到環境和統治階層的制約,發展得比中醫還慢,直到文藝復興時期,他們的醫學才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說起來,還要感謝我們藏先民,否則,西方醫學還不知道會落後到什麼程度。

  在文藝復興時期之前,被稱為西方醫學史上黑暗的一千年,那段時期,西方醫學停留在最原始的起步階段,不僅沒有發展,反而出現了倒退;而中醫,由於經驗積累的有限性,使它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止步不前,而那種家族式傳承制度,又使許多試驗結果失傳了,所以到了明末時期,中醫的發展就已經跟不上西醫了。

  至於中西醫大一統,則是近二三十年才提出來的觀點,也就是說,現代醫學的中西醫大一統,僅僅發展了二三十年,而我們藏族先民,從藏王松贊干布時期起,就開始中西醫大一統的發展,並持續到吐蕃王朝解體,數百年的中西醫大一統發展史,使當時的醫療成就,在某些方面遠高於現代的醫學水平。」

  塔西法師檢查完卓木強巴的身體,示意他可以起來了,最後給他解釋道:「文成公主入藏,帶來了中醫最鼎盛時期的醫療技術,而苯教和密教等諸多儀軌,從側面推動了解剖學、微生物學、生理化學、藥劑學等許多醫用學科的發展,最後形成了自成一體的藏傳醫學。

  其實,藏傳醫學正可以被稱為中西醫大一統的雛形。

  更難能可貴的是,那些醫學試驗和其結果,被以宗教典籍的形式保存了下來,因此不像中醫的家族傳承那樣,因家族的沒落而湮滅。」

  看著卓木強巴疑惑的目光,塔西法師繼續道:「但是,因為吐蕃王朝的瓦解,以及隨之而來的長年戰亂,那些典籍大多遭到毀滅的命運,僅有少數的伏藏遺存下來,所以現在的藏醫還是以有地方特色的中醫為主。

  因此,當時的醫療水平究竟達到了怎樣的高度,現在無法猜度,我僅知道在敦煌文獻記載中,曾經出現過腦外科手術,而今天普及的白內障摘除術,在吐蕃時期也已經發展成熟;還有許多經脈學方面的成就,將中醫的穴位與西醫的解剖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很多現代醫學無法理解的課題。

  一個複雜的儀軌,它可能包含了很高深的細菌學、病毒學、生物化學甚至基因學方面的成就,現代的人無法理解,現代的醫學和科技無法解釋,所以只能暫時把它們稱做巫術、蠱毒。

  這樣解說起來,你就應該能理解了。」

  塔西法師一面給卓木強巴檢查身體,一面說了些與藏醫有關的內容,檢查完後,大力地拍打著卓木強巴的背肌,道:「沒問題,你的身體比我想像的還要強壯。

  在蠱毒發作之前,不會出現任何異常。」

  第二日,塔西法師帶著王佑去他們新的訓練基地。

  教授讓卓木強巴也去看看,看看他的新隊員們。

  對手的根底

  一路上,王佑頻頻問起卓木強巴他們曾經的經歷,興奮得像頭一次野遊的孩子。

  卓木強巴對這位商場朋友敬而遠之,對他的提問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走了半天后,王佑也感到自討沒趣,便顧左右而言他,旁敲側擊,總還是想得到更多卓木強巴他們曾經去過的秘境資料。

  新的訓練基地並不十分偏遠,下得車來,再走半天山路就到了。

  這座新的訓練基地坐落在山腰一坪,當中是一個巨大的草壩子,平整如葺,一些簡易器械稀拉地擺放在中間。

  在它腳下,是梯田似的山坡,並不十分陡峭;它背靠著的,則是一面絕壁,刀削斧劈,約莫有兩百來米高。

  放眼望去,這基地四周也是山谷環繞,綠蔭成林,谷外是寒風凜冽,谷內卻如暖春二月,鳥語切切。

  那營房是棟破敗的大石屋,碉樓樣式,全由大塊的碎石夯砌而成,從它身後的刀劈絕壁看起來,應該是就地取材建成的。

  那碉樓絕壁、草坪山巒,相得益彰,渾若天成,夕陽西下,半壁染紅,芳草萋萋,沿坡而漫,卻是翠綠欲滴,如此美景,當真跟那畫中仙境似的。

  待聽塔西法師說起是呂競男尋覓到此處,卓木強巴不由暗嘆,自己生於西藏,長於西藏,這裡的種種景致,怎麼從前就沒發覺?

  那許多無人荒野,是什麼時候就變得美不可言的呢?

  王佑見此番景象,也有些乳燕歸林的衝動,直想甩開背包,大步奔走過去,嘴裡道:「哎呀,這可真是好地方啊。」

  這時,三人身後有人道:「借道,讓一讓。」

  只見一道魁梧身影站在後面,挑了兩大桶水,行走在山間小道,如履平地。

  卓木強巴和塔西法師讓在一旁,王佑身畔有道土坎,避開了水桶,卻避不開那魁梧身形,兩相一碰,王佑頓時一個踉蹌,退出兩三步才站穩身體。

  那挑水之人大聲道:「你沒事吧,道不好走,要小心。」

  聲如洪鐘,卻是地道的北京普通話,說完,繼續大步往前。

  三人中,唯有塔西法師來過,不過僅辨明地址,方新教授就一個電話把法師請到了拉薩。

  對這裡訓練的新人們,他們竟是一個都不認識,那壯實的大漢也不認得他們。

  卓木強巴見那人背影,比自己矮上少許,但體格雄健,自有一種淵亭岳峙。

  那人走了幾步,轉過頭來,年紀有三四十許,厚唇方面,濃眉大眼,滿臉都是疑慮,問道:「你們幾個,到這裡來幹什麼?」

  卓木強巴見那人唇上無鬍鬚,喉下無喉結,說話雖然粗聲粗氣,但聲調卻高,不禁訝然:竟然是位大姐!如果說呂競男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巾幗英雄的話,這位大姐則立馬讓他想起了「女中豪傑」這四個字。

  這時,遠方空地奔來一人,遠遠叫道:「張大姐,你回來啦!」

  卻是岳陽。

  接著他就看到了卓木強巴三人,歡欣鼓舞道:「強巴少爺,你們這麼快就來啦。

  哈哈!」

  他幾步跑過來,搶過張大姐手中的扁擔,道:「我來,我來。

  張大姐,這位就是強巴少爺了。

  強巴少爺,這位張大姐,是戶外活動愛好者,胡隊長的朋友,你們聊。」

  接著就擔起水向營房跑去,大聲道:「大家快來看呀,強巴少爺來了!」

  卓木強巴哭笑不得,怎麼聽岳陽說得,像是去看動物園的珍稀動物一般。

  他收回目光,只見面前這位張大姐,眉宇間疑中帶笑,似乎在說:和我想像中不大一樣。

  正這樣想著,就見那位張大姐伸手道:「和我想像中不大一樣。

  張廷虎,我在詩雅公司上班的。」

  卓木強巴伸出手去。

  詩雅公司他知道,是家化妝品企業,敏敏用的大多數產品都出自此公司。

  實在很難想像,這位有著男性名字、酷愛戶外運動的女士竟然在化妝品公司上班。

  不過再度打量,這位張廷虎張大姐穿著十分得體,沒有勾唇描眉、施粉抹黛,卻讓人感到,那粗獷的面容下,仍能透出幾分女性的天然美。

  兩人一握手,卓木強巴只覺得那手渾厚有力,與敏敏的手簡直是天壤之別。

  「卓木強巴,以前在天獅集團,現在是無業游民。」

  張廷虎仰天大笑道:「卓老闆,你的事他們多有提起,如果你是無業游民,那我們這支散兵游勇就可以稱作丐幫了。」

  卓木強巴道:「簡單一些,叫我強巴就好了。

  這位是塔西法師……這位……」當下把塔西法師和王佑介紹給這位張大姐。

  「過去聊,過去聊,大家都等著你來呢。」

  張大姐拉著卓木強巴的手往營地里拽,側頭看了王佑一眼,道:「你很面熟。」

  王佑道:「我是搞房地產的。」

  「哦,是你!」

  張大姐伸手一拍,差點沒把王佑拍趴下,幸虧她眼疾手快,拎住王佑的背包,道:「你們走了大半天,累了吧,我幫你們拿進去。」

  手臂稍一用力,將王佑連包帶人提了起來,就跟拎小雞仔似的。

  王佑連聲道:「不用了,不用了。」

  岳陽那邊一呼喊,那石屋碉樓里呼啦啦擠出一大群人,大多都不認識,不過張立、敏敏也夾在其中。

  一看到敏敏,卓木強巴會心一笑。

  敏敏自人群中擠出,快步跑來。

  張大姐看著卓木強巴,咧嘴笑道:「你的小情人來了,還不快去。」

  卓木強巴低頭一笑,迎了上去,敏敏撲在他身上,卓木強巴抱著她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下。

  兩人頭頸相交,依立風中,人群中有好事者立刻發出了呼聲。

  當下岳陽、張立等人就將這批新隊員一一向卓木強巴作了介紹,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胡楊隊長找來的。

  大家交談甚歡,只是人群中不見呂競男的身影,卓木強巴知道,她一定在屋子裡整理資料,又或是故意不見,不知為什麼,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匆匆聊了幾句,張立來到旁邊,小聲道:「強巴少爺,教官讓你進去一下。」

  卓木強巴點點頭,看了看旁邊正大聲說話的張大姐,不知為何,他感覺和這位張大姐一見如故,從商談到犬,從犬聊到戶外,那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和王佑在一起時完全不同。

  他拍拍張廷虎的肩頭,道:「我去一下,呂競男叫我。」

  張廷虎道:「去吧,去吧,那小丫頭,厲害著呢。

  如果她不是訓練特種兵的,而是在商場的話,你我都不是她的對手。」

  走兩步,她又大聲道:「嘿,強巴拉,我幫你把房間布置好,今晚上喝酒!」

  卓木強巴應了一聲,對張立道:「走,一起去。」

  張立道:「不了,教官可只叫了你一人過去,沒叫我。」

  說著看了看敏敏,他和岳陽兩人,滿臉都是不懷好意的奸笑。

  呂競男的房間在碉樓最靠左,還沒到,那右邊的喧鬧聲就漸漸小了,碉樓的走道里安靜下來,仿佛有什麼東西隔絕了兩個世界。

  呂競男所處的地方,始終是靜悄悄、冷冰冰的。

  卓木強巴叩開房門,看到呂競男站在石窗旁,隻身孤立,夕陽映著她烏黑的長髮,一半面容飛起紅霞,另一半卻顯得有些蒼白。

  卓木強巴站在門口,呂競男站在窗下,兩人四目相對,良久,呂競男才道:「來啦?」

  「嗯。」

  「見過外面那些人了?」

  「嗯。」

  「坐。」

  「好。」

  呂競男看了看桌上零散的資料,胡亂地翻了翻,似乎想找什麼一時又找不到。

  卓木強巴在離窗戶最遠的椅子上坐下,遠遠地看著呂競男。

  呂競男把桌上的資料整理了一下,抬頭問道:「對了,昨日聽巴桑說起,你們在俄羅斯碰到一個極厲害的對手,你後來的全身脫力也是由於和他纏鬥引起的。」

  卓木強巴點頭,當下將他們去俄羅斯碰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他知道,呂競男已經從教授和巴桑處得知一部分情況,所以只講了一些細節和他個人的看法。

  呂競男有些心不在焉,對卓木強巴說的打鬥細節並不怎麼關心,問了幾個問題,卻全是與卓木強巴身體有關的。

  卓木強巴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雖然塔西法師說他身體已無大礙,但究竟是怎麼個健康法,塔西法師卻沒有細說。

  而塔西法師既然看出自己呼吸異常,那麼一定猜得到,除了亞拉法師,只有呂競男能教會自己這種呼吸。

  他將塔西法師一節告訴了呂競男,呂競男不動聲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人一問一答,卻總是磕磕絆絆,說了幾分鐘,漸漸沉寂下來。

  呂競男不再提問,似乎陷入了沉思,卓木強巴也沒說話,只是望著她。

  呂競男思索片刻,抬起頭來,正迎上卓木強巴的目光,兩人同時感到氣氛的異樣,同時開口道:「那個……」「那個……」

  又同時住口,稍一停頓,又同時道:「你先說。」

  「你說。」

  兩人俱是微微一笑,卓木強巴又道:「你說。」

  呂競男道:「我聽巴桑說起面對那人的感覺,現在又聽你說了一遍,兩相印證,那人可以說是格鬥的高手,不過僅是相對普通人而言的高手,他未必是亞拉法師的對手,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也算不上什麼人物,所以不必為此擔心。

  倒是你的身體,自己要多加注意,不能操之過急,我……我說完了。」

  卓木強巴微微點頭,心想:「那個人都不算真正的高手,那什麼人才算是真正的高手?」

  尋思間,卻看呂競男朝自己一瞪眼、一擺手,意思是:我說完了,該你說了。

  卓木強巴道:「聽說這次叫我們回來,是你得到了一些國外對我們不利的消息。」

  「啊,是。」

  呂競男道,「我正是打算告訴你這件事情。

  方新教授一定對你說過了,在哥倫比亞那邊,你們的資料,好像是莫金透露出去的。

  進南美洲叢林時,你那個小組的四個人的資料,都掌握在哥倫比亞游擊隊手中。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他們對你們發出了緝殺令,還好這次你們總算平安回來。」

  「莫金?」

  卓木強巴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是他?」

  呂競男道:「是從他手下一些日常言行中得出的結論。」

  卓木強巴大感詫異,這呂競男是如何得知莫金手下言行的?

  呂競男突然停下,問道:「什麼人?」

  木門「吱呀」一聲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來,岳陽睜著一雙大眼睛,很嚴肅地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疊表格,對呂競男道:「教官,這是那批新人這一周的訓練成績。」

  卓木強巴看著岳陽眼裡暗藏的狡獪,心知這小子肯定一早就在門外偷聽,被發現了才把準備好的資料拿出來,故作嚴肅,只可惜自己和呂競男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情況發生……唔,為什麼要可惜,難道說,自己也想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一念及此,卓木強巴趕緊整理思緒,重新回到剛才的對話中,問道:「我不明白,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會知道莫金手下的對話?

  難道說,有我們的人在莫金身邊?」

  岳陽本已交過資料,準備離去,聽卓木強巴說有自己人在莫金的身邊,不由停下了腳步。

  呂競男看了岳陽一眼,嘆道:「是的,早幾年莫金掛著某國軍事顧問的頭銜在東南亞一帶活動,就引起了我們的重視,所以,就派我方人員打入他的組織內部,事後才發現,他只是打著軍事顧問的招牌,私下從事的卻是非法倒賣文物的活動。

  但是據我方工作人員傳出的情報顯示,私下從事倒賣文物活動,似乎也只是他的一個掩飾,他另外還在策劃著名什麼。

  不過這個人非常的謹慎,我方人員一直無法接近他組織的核心,所以,這條線就一直跟著。」

  卓木強巴道:「那麼,莫金的一切行動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

  呂競男搖頭道:「不。

  你太小看莫金了,能成為多國軍事顧問,哪裡是那麼好對付的。

  這個人生性狐疑,極難接近,打入他組織內部的我方人員雖然潛伏了多年,卻始終得不到他的信任,根本接觸不到他所隱藏起來的核心秘密,而且行動受到極大控制。

  因此,我方人員要傳回情報極為困難,而且傳出來的情報也極為有限。

  不過,我們能得到去墨脫生命之門和古格倒懸空寺的地圖,卻是多虧了那名同志。」

  岳陽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呂競男的話解釋了他心中一個大大的疑惑。

  卓木強巴道:「那莫金的資料,也是那名同志提供的嘍?」

  呂競男道:「不,我第一次給你們看的莫金資料,那些都是官方做的明面上的調查。

  莫金這個人的身世在私下卻一直是個謎,這也是那名同志潛伏到他身邊的一個原因。

  事實上,我們分屬不同的部門,莫金身邊有我們的人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且那名同志已經同他的上級失去了聯繫,據我們初步判斷,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岳陽猛地一震,身份暴露意味著什麼,同樣接受過臥底訓練的他相當清楚。

  卓木強巴不解道:「怎麼會,不是已經潛伏好幾年了麼?」

  呂競男惋惜道:「現在是否暴露了身份不好說,只不過他一直沒有得到莫金真正的信任,而據返回的內部消息,他的上級發出的聯絡信號已經五次失效了,並且事先他也沒有暗示他將長期暗伏。」

  這一點岳陽也十分清楚,作為一名臥底,警覺性是非常高的,通常自己的身份有任何被質疑的可能,他們都會提前向組織透露出即將長期暗伏、中斷一切聯繫的暗示。

  如果沒有這種暗示,只能說明臥底在被發現前,他本人沒有任何察覺,如果連續三次聯絡失效,就將被認定為身份暴露。

  呂競男拿起桌面的兩份資料,道:「這是那名同志,最後一次發出的資料。

  這次叫你來,就是想給你看看這個,這是莫金手下的成員名單。」

  見卓木強巴和岳陽拿起名冊,呂競男又道:「和我們想的有些不一樣,莫金沒有動用俄僱傭兵。

  目前他使用的是兩股力量,第一批是他前些年在東南亞走私文物時糾集起來的死囚和逃犯,而第二批……」

  這時卓木強巴已經打開了資料,翻到的第一張相片,竟然就是牛二娃的照片,不由驚愕地看了呂競男一眼。

  只聽呂競男道:「你們的猜測是正確的,第二批正是可可西里的狐狼。

  這批盜獵分子估計是為錢賣命,而莫金應該是那次追逐你們去可可西里時與他們聯繫上的。」

  卓木強巴看著牛二娃的資料,上面寫著,姓名:牛二娃。

  年齡:35歲……擅長:設伏、狙擊。

  後面就沒有了。

  卓木強巴不禁問道:「這麼少?」

  呂競男道:「是,這也是莫金的謹慎之處。

  他刻意不將這兩撥人混編在一起,而是分為兩個小隊,並且強化兩個小隊之間的隔閡和競爭意識,只有訓練的時候這兩隊人在一起,看似鬆散,實則嚴密。

  這兩撥人馬私下裡極少交流,訓練結束之後又被各自分派一方,見不到面,所以一方人馬很難探聽到另一方的太多信息。

  而且,他的組織採用了殘酷的淘汰機制,一旦加入,想要退出,就只有死亡一途,而且訓練成績太糟糕被淘汰掉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卓木強巴皺眉,不由想起了企業里的競爭意識和淘汰機制,那個莫金顯然在這方面是很有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