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命之門

  第二十一章 生命之門

  古格機關佛

  岳陽眼睛一亮,忙問道:「啊,是嗎?

  當時是怎樣的情況?」

  亞拉法師和岳陽說了幾句,方新教授路過問道:「你們在談什麼呢?

  聲音那么小。」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搖頭走開。

  岳陽又低聲對方新教授道:「教授,你有沒有發覺,今天教官對敏敏小姐的態度不大對頭,特別是吃了飯之後。

  聽亞拉法師說,她們兩人在帳篷里表情很怪異,我擔心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方新教授道:「應該不會吧,你所擔心的是什麼?」

  岳陽連比帶畫道:「就是那個問題,大家都知道,就不用說明了吧。」

  他頻頻朝卓木強巴的帳篷揚頭。

  方新教授拍著他的肩道:「你們年輕人啊——」

  岳陽低聲道:「不是啊,亞拉法師都親眼看見了,他說她們在裡面這樣……那樣……」

  剛巧巴桑從帳篷里出來,看著方新教授搖頭不語,問道:「怎麼啦,教授?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方新教授道:「聽岳陽說,呂競男教官和唐敏小姐,在帳篷里似乎有點劍拔弩張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數分鐘後,張立衝進卓木強巴的帳篷道:「不好啦,強巴少爺,教官和敏敏小姐在帳篷里打起來啦!就像街上鬥毆的潑婦,揪著對方的頭髮,撕扯對方衣服,都已經扭打成一團了!」

  卓木強巴霍然起立,大聲道:「啊!這還了得!」

  帳篷內,唐敏擦乾額頭的細汗,喜道:「好了,終於解開了。」

  呂競男扭頭道:「謝謝——」突然,卓木強巴像一頭牛一樣,將一個腦袋抵進了帳篷道:「你們……」

  張立和岳陽看著卓木強巴消失在帳篷後的身影,張立低聲道:「消息是否可靠,強巴少爺已經衝進去了……」

  只聽「啊——」的一聲尖叫劃破夜空豪雨,那明明是個女人在尖叫,可是又不像敏敏小姐的聲音……

  卓木強巴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離開帳篷,找到張立和岳陽,指著他們道:「你們……誰說的她們打起來了!是誰!」

  張立慌忙解釋:「我聽巴桑大哥說的!」

  岳陽雙手直搖:「我沒說,我沒說過。」

  事情很快清楚了,呂競男鐵青著臉宣布,今天晚上張立和岳陽守夜,兩人到底也沒弄明白,自己哪裡惹教官生氣了,也問不出強巴少爺到底發現了什麼情況。

  夜深了,兩人在卓木強巴的帳篷旁用布搭雨篷躲雨,柴火燒著,可風吹來嗖嗖的冷,雨勢似乎又大了一些。

  由於巴桑大哥事先冷冰冰地打過招呼:「小心點,今天晚上對面山坡估計有滑坡可能!」

  所以兩人也不敢入睡。

  張立打了個冷戰,抱怨道:「都是你這小子,害得我跟你守夜。」

  岳陽道:「怎麼能怪我,我怎麼知道她們在裡面做什麼,我怎麼知道強巴少爺那麼衝動,我又怎麼知道強巴少爺進去之後——教官也會尖叫的。

  我還不是想大家一起出來,不能為了一些小事就打鬧起來,教官對強巴少爺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難得這個老女人會情竇初開,本來我是很希望教官……哎,可惜強巴少爺愛敏敏小姐愛得死去活來,我看教官的希望不大。」

  張立豎指抵唇道:「噓……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岳陽豎起耳朵,道:「只有雨聲啊?」

  張立道:「不對——」他眯縫著眼,似乎想看得更遠一點,突然站了起來,指著遠方道,「那些樹好像在動!」

  「啊!」

  岳陽朝左一靠,整個人滑倒在帳篷上,帳篷里的卓木強巴立刻驚醒,問道:「什麼事?」

  岳陽還未答話,卓木強巴已經從帳篷里鑽了出來,張立指著遠方道:「看那些樹是不是在動?」

  遠遠的漆黑一團,巨大而連綿的樹影形成怪獸的背脊,不細看果然難以發現那些樹好像在微微移動,不,移動的速度在逐漸加快!卓木強巴看時,那些樹的移動已經非常明顯了,他低聲道:「滑坡了,是山體滑坡。」

  來勢洶洶的泥石流奔涌而下,一棵接一棵的巨樹倒下,本來洪流朝著左右溝渠流下,可是有一股泥石流卻從山坡正中沖了下來,方向直指營帳。

  張立大聲道:「泥石流衝過來啦,大家快出來!」

  卓木強巴道:「來不及了!」

  看準泥石流來勢,朝著唐敏她們的帳篷沖了過去,拔出腿上的鱷魚獵刀,一揮砍斷固定帳篷的繩索,來不及找人,只隔著布摸到兩個人形,雙手摟定,就地一滾避開。

  剛剛滾過,那股跑岔路的泥石流就將帳篷原來的地方占據並繼續下沖了近百米才停下。

  這時方新教授等人才剛剛鑽出帳篷,唐敏和呂競男從帳篷里探出頭來,只見張立和岳陽臉色灰白地站在一旁,一人抹汗道:「好懸啊!」

  方新教授道:「看上面,第二波泥石流又要成形了,我們必須馬上撤離。」

  匆匆忙忙,八人簡單整理行裝,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方平台,照方新教授先前的建議,西行三百餘米,來到樹林的中心位置。

  只見泥石流依舊橫行霸道,但是皆被這些怪異的樹牢牢擋住,不過前進幾米就被分化成細流,再沒有了霸氣。

  張立奇道:「方新教授怎麼知道這裡是安全地段的?」

  方新教授淡淡道:「這一帶本是泥石流高發區,岩體和山勢都容易發生泥石流,可是這些樹林恐怕有數百年歷史了,它們能一直保持著不被破壞的形狀,就說明這些奇怪的植物根系比巨柏樹的根系抓地力還要強,所以這裡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看著泥石流不斷沖刷那方平台,並在上面搪塞堆積,那塊平台漸漸更平更寬了,岳陽吐舌道:「我的媽呀,原來那塊平台竟然是泥石流堆積而成的,我們險些自投羅網。」

  呂競男道:「這次是我疏忽,幸虧發現及時,只能委屈大家在這林子裡休息了。」

  亞拉法師搖頭道:「地點原本沒錯,只是沒想到兩股泥石流會相互衝撞,導致變向朝中,這自然災害變化多端,我們不可能完全計算準確,安排人守夜值警,時時保持警惕才是對的。」

  在那處處凸顯人形的樹葬之林,風雨大作之夜,要平安入睡談何容易,大家都睜著眼熬了一夜,第二天繼續按圖上所標註的地方,朝東南進發。

  「叮……叮叮……」,在空曠高寒的無人區,響起了鏨子的聲音,幾座帳篷的附近,一尊高達十四五米的觀音佛像肅穆地靜立於洞窟之中。

  不,這似乎不是傳統的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首先菩薩頭頂造型變成了三眼,而技藝精湛的工匠更是賦予這尊佛像一副眼露慈祥微笑,而嘴角卻掛著冷笑的表情;其次便是,千手千眼,變成了千手千口,每一支手掌正中,不是觀察世事的眼睛,而是形象各異的嘴,有的咧嘴冷笑,有的咬牙切齒,有的血盆大口,如此佛像,令人心驚膽寒。

  如今石像表面已經搭好了腳手架,工人在工架上來回忙碌,正一鑿一鑿地認真錘打。

  但他們並不是在雕刻佛像,而是在……

  「轟——」佛像胸口一塊巨大的殘片脫落下來,地上揚起高高的塵土,莫金吹著口哨,顯得無比輕鬆。

  他拿出對講機問道:「還沒有看到嗎?」

  索瑞斯站立在高高腳手架上,回答道:「沒有,估計還要鑿深一些,這裡的石質不好,很容易鬆脫,估計很快就好了。」

  剛說完,又是一聲巨響,更大一塊石板脫落,巨大石像腹中,竟然露出了金屬板,索瑞斯喜道:「好了,讓我來啟動這個機關。」

  莫金揚首,看著觀音額頭,那裡,在那雙慈祥佛眼的上方,有一隻巨大的發著銀白色光芒的眼睛。

  只要索瑞斯將四隻權杖插入胸口金屬板,銀眼就應該脫落,而這隻眼睛,據說可以開啟一個更大的秘密。

  索瑞斯拿出四根一尺來長的棍子,棍子的一頭膨大呈菱形,菱形上嵌著錢幣一樣的帶圖案的金屬圓片。

  索瑞斯觀察金屬板,將錢幣一頭插入相應孔洞,徐徐轉動,隨著四隻權杖一一插入,石像額頭的巨大銀眼一點點在鬆動,石灰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索瑞斯吩咐道:「現在好了,你們去一個人,上去把它取下來。」

  那人挽起袖子就著佛像的手臂向上爬,剛爬兩三米,突然「啊」的大叫一聲,跌落下來,眼看就要摔下十米高的腳手架。

  索瑞斯軟鞭一揮,將那人牢牢捲住,拉回腳手架問道:「怎麼回事?」

  那人道:「不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蜇了我一下。」

  索瑞斯翻轉那人手腕,一看到傷口便道:「咦?

  是蠍子,你碰到什麼地方了?」

  那人道:「沒有啊,我就是攀著佛像的手臂上去的,現在傷口開始發麻了。」

  索瑞斯對另兩個人道:「你們兩個,把他扶下去,注射血清。」

  剛說完,突然腳下一陣晃動,整個腳手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巨大的佛像一隻手臂仿佛要抬起來。

  莫金在下面看見石像驚變,忙問道:「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索瑞斯道:「沒什麼,這尊巨佛是一尊機關佛,如今我已啟動了機關,恐怕這佛要坍塌。

  我親自上去拿銀眼,你先組織下面的人撤離。」

  跟著對那些勞動的人道,「你們馬上離開腳手架,這裡要塌了。」

  索瑞斯身形一動,以比方才那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向上攀爬,爬至佛手邊緣,果然,從佛手的口中爬出一隻十厘米長的蠍子,全身雪白,只有尾刺帶黑色。

  索瑞斯大感興趣,奇道:「竟然是白蠍子。」

  他伸出手來,熟練地輕輕捏住蠍子,朝腰間一拋,便將蠍子裝入了一個玻璃瓶中。

  突然佛像的手臂臂根處的石屑飛灑,這條手臂頓時斷裂,索瑞斯險些隨手臂跌落下去,幸虧及時攀住了另一根手臂。

  這時,從佛像斷臂處,好像有蟲蠕動,定眼看時,無數白色蠍子爭先恐後地從斷臂處湧出,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爬。

  索瑞斯也難免吃驚,暗道:「這麼多!」

  來不及細想,繼續飛快地上爬,上面又有一根斷臂當頭砸下。

  索瑞斯閃身避開,立足的手臂脫落,索瑞斯身體一沉,他抓住一根手臂,儘量朝佛像身體靠攏,突然聽到「咔嚓」一響。

  索瑞斯經驗豐富,一聽到聲音便知道,這是機括打開前發出的聲音,當下毫不遲疑,長鞭甩出,纏著一根手臂從佛像左邊盪向右邊,幾隻黑矛與他擦肩而過。

  從佛像胸膛金屬板蕩過時,只聽金屬板內「咯咯咯咯……」響個不停,索瑞斯暗叫不好,用腿蹬在金屬板上,加快盪行速度。

  果然,剛剛盪過,身後飛箭、飛矛就射個不停,稍慢片刻,就被紮成馬蜂窩了。

  索瑞斯盪至右臂,不敢停留,軟鞭一抖一拋,纏住另一根手臂,人借鞭力,蹬著手臂如爬竹梯般「蹭蹭蹭」就上了好幾米,跟著就到了佛像肩部。

  不料佛像肩部的石質材料只是薄薄一層,索瑞斯一腳踏上,就像踩破了巨大的蛋殼,腿往裡一陷,他臨機應變,總算雙手抓住了佛像的耳朵,將腿拔出來,一個倒捲簾,人已經站在佛像耳朵上。

  索瑞斯伸長手臂,取下了額頭銀眼,咒罵道:「這鬼佛,比瑪雅的機關還厲害。」

  扭頭看時,剛才踏破的地方又湧出不少白蠍,而銀眼處不知道做了什麼機關,竟然從那個洞裡流出許多紅色液體。

  白蠍已經大量湧出,占據了佛像的半肩和諸多手臂,索瑞斯一時找不到落腳之處,而佛耳也正被更多的白蠍淹沒。

  這時,索瑞斯又聽見腳下傳來了「撲哧」的聲音,垂頭一看,佛耳根處也開始落下灰屑,索瑞斯眉頭大皺,罵道:「該死。」

  他仰頭視之,攀住佛頭的螺髻,爬上了佛頭。

  只聽「啵」的一聲,好似一道膜被衝破,跟著大量的紅色液體從佛耳處沖了出來,佛耳就如泡水泥灰,一衝就散,整隻佛耳跌落下去。

  這還沒完,又是「哧」的一聲,從佛頸處竟然也滲出了紅色液體,索瑞斯無路可走,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站立之處左右搖晃起來,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狗屎!混蛋!天殺的古格人!……」話音未落,整個佛頭從佛身滾落,索瑞斯也跟著朝地直墜。

  同時,地面上的莫金也驚慌失措,他沒有想到,這麼大一尊巨佛,竟然說塌就塌,現場亂作一團,根本無法指揮,只能各自逃命。

  莫金剛剛避開,就見巨大的佛頭轟然錘地,然後四分五裂開來,大量的紅色液體飛濺,積水在地上蔓延開來,真如血流成河,莫金和他的手下身上都沾了不少液體。

  那些白色蠍子,不知道從紅色液體那裡得到什麼信息,就如惡狼見到了鮮肉,狗熊聞到了蜂蜜,頓時趨之若鶩。

  莫金見勢不妙,罵了聲「該死」,轉身拔腿開跑,他的手下跟著他一同逃亡。

  索瑞斯懸吊在半空,原來在空中掉落時,他總算憑藉技藝用鞭纏住了腳手架,撿回一條命。

  趁白蠍包圍起來之前,他松鞭繞鞭,接連四次,也已落地,跟著莫金一同逃走。

  一行人一口氣跑了半個小時,爬上一座較高土林塔,莫金喘息道:「沒有,沒有追上來。」

  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四人,也不用回去找了,大家都清楚那四人命運如何。

  莫金看著索瑞斯手中的銀眼,喘息笑道:「我們,這就去那座倒懸空的古格奇蹟吧。」

  索瑞斯齜牙道:「快,給我兩隻血清,混蛋。」

  莫金驚異道:「怎麼,連你也?」

  索瑞斯道:「嗯,踩上那石佛肩頭的時候,這些該死的機關,專門設在你想像不到的地方。」

  莫金沉聲道:「中國畢竟有五千年歷史,他們的機關數術學發展得相當驚人,我們不能有絲毫僥倖心理。

  這古格的千佛石窟只是一個小小機關佛就這麼厲害,去倒懸空寺恐怕還要危險啊。」

  工布村

  山路陡峭,且雨後路極滑,就算穿著登山專用釘鞋,依然是前進一步,滑退半步。

  越往深處去,越是杳無人煙,不過山青氣爽,雨後的植物煥發出熠熠新綠,飛鳥繞林,憑添許多生趣,一行人走得艱難,卻不感痛苦。

  又是一天艱苦跋涉,接近黃昏時,前方升起了炊煙,岳陽欣喜道:「有人,前面有人。」

  行至一座不知名峰下,果然山谷中一座村寨橫在眼前,百十來戶土居民宅頗具藏民風格,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穿寨而過,直通山谷幽處。

  一行人喜形於色地朝村寨奔去,精神為之一振。

  他們遇見的第一個人是個放牧女孩兒,她俏生生地傍依在村口,手中有些無力地揮動著皮鞭,一身火紅的氆氌袍和頭巾,映著西天的霞光和那煙雲下潔白的羊群,竟如一幅說不出的山水圖。

  羊群早已規矩地回了村莊,她卻依然有些不舍地望著東方,似乎在等什麼人。

  張立眼前一亮,正準備上前打個招呼,那女孩兒見來了生人,呀的一聲,提著皮鞭追趕羊群去了,只給這群遠來的客人留下一個略顯單薄的窈窕身影。

  到了村中,只見男女老少,大多駐足觀看這群陌生的遊客。

  他們的服飾帶有很濃的藏族特色,又別具風格,似乎有門巴族的服飾,又不全是。

  卓木強巴大步上前,用藏語詢問一位藏民大爺:「大爺,我們是從山外來的,想在這裡歇一晚,這裡可有盤住的地方?」

  那位大爺聲色俱厲地回答道:「你說什麼?

  我聽不懂。」

  卓木強巴一聽,竟然說的是一種與普通藏語和古藏語都不同的發音,這種語言介乎二者之間,聽得似懂非懂,卓木強巴索性用古藏語又問了一遍。

  那位大爺臉色訝異,顯然對卓木強巴會說古藏語感到驚訝,不過,他只冷冷地回答道:「不知道。」

  竟自轉身走了。

  卓木強巴大感詫異,他知道,自己的同胞都是熱情好客的,可是這山裡的民族,為什麼這麼冷冰冰的?

  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巴又各自問了幾個人,無一例外的都是冷淡漠然,好一點的還會回答「不知道」,普通人都是見他們靠近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遠遠地回頭觀望。

  直接一點的甚至惡言相向:「快走,快走,我們這裡不歡迎外來人。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請你們離開我們村子。」

  吃晚飯的時間到了,村裡的人好像事先約好一般,忽然散了個一乾二淨,家家關門閉戶,街道突然顯得落寞荒涼。

  八個人無奈地聚集在街心,看著風吹葉走,衰草亂抖,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來。

  唐敏扁著嘴道:「這裡的人怎麼這樣啊?」

  張立岳陽面面相覷,無以回答。

  方新教授道:「或許是各個地方的風俗不一樣吧。」

  巴桑不出聲地冷笑。

  亞拉法師道:「照地圖上看,那地方就在這附近,不知道這裡的村民會不會知情。」

  卓木強巴道:「不可能吧,千多年前的事情,誰還能記得住。」

  方新教授道:「不,有許多文字或圖形記錄都消失了的地方,往往當地的居民以傳說或神話故事的方法流傳著,例如雙乳山、漢王墓那些地方的居民都知道古墓的傳說。」

  呂競男道:「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那麼,我們就在村子邊上安營紮寨吧,反正又不缺水和食物,明天一早就出發,不打擾他們。」

  於是大家在村東頭選了處空地,紮好營帳,生火做飯。

  卓木強巴去幫唐敏燒火,被唐敏捉弄,熏得一臉菸灰,水還沒燒開,就聽見營帳後有吵鬧。

  卓木強巴趕去一看,巴桑冷冷地揪著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張立和岳陽一人一句在說著什麼,一見卓木強巴來了,忙道:「強巴少爺,這小鬼,偷我們東西。」

  那小孩一臉污泥,好像剛在哪裡玩了個痛快,一雙眼睛盯著人不放,小拳頭捏得緊緊的,一副倔強的表情。

  卓木強巴旋即問道:「叫什麼名字啊,男孩。」

  小男孩奇怪這個會說古藏語的男子,望著卓木強巴高大的身影道:「我叫次吉。」

  卓木強巴道:「很好,次吉,能告訴我,為什麼偷我們東西嗎?」

  次吉面露忿忿之色,將小拳頭捏得更緊道:「沒有!我沒有!」

  好像在說,打死我也不承認。

  卓木強巴抬頭道:「他說他沒偷。」

  張立和岳陽同時道:「他胡說!」

  張立道:「我親眼看見,他在翻我們的包。

  巴桑大哥也看見了,要不是他抓住了這小鬼,這小鬼肯定早溜了。」

  卓木強巴道:「包里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巴桑冷冷道:「發現得早,倒是沒讓他拿到什麼。」

  卓木強巴摸摸次吉的頭,想了想道:「算了吧,山裡的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背包,好奇也是有的。

  反正沒掉什麼東西,你們認為呢?」

  張立道:「這孩子是村裡的,剛才在村里我見過他。」

  卓木強巴點頭道:「我知道,我也看見了。」

  在村里這孩子衣服還是乾淨的,和一位中年婦女站在一起。

  巴桑的手微微鬆開,對那孩子揚揚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誰知道,次吉會錯了意,他大聲道:「你們殺了我,多吉大哥會為我報仇的!」

  卓木強巴微笑著蹲下來,抹了抹臉上的菸灰,在次吉臉上畫了一道,笑道:「誰說我們要殺了你?

  你可以回家了,下次想要看什麼就告訴我們,這包袱里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哦。」

  次吉懷疑地看著卓木強巴,後退了幾步,才轉身跑去,跑了幾步,又回頭看看他們有沒有追來。

  見他們沒有追來,才大聲叫著:「強盜!小偷!……」跑回村里去了。

  岳陽苦笑道:「我們倒還成了強盜、小偷了,哼哼。」

  卓木強巴道:「或許這個村里以前發生過什麼,村裡的人才對我們這麼大敵意吧。」

  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以及呂競男觀測地形回來,告訴大家,地圖上標註的位置應該位於這個村子東偏南三十度左右,距離大約三十公里,但那是直線距離,翻山越嶺的話就不知道要走多久了。

  卓木強巴等也把次吉的事簡要地說了一下,這時,一名中年婦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他們營帳附近,低聲道:「那個……」

  大家回頭,一名四十歲左右的藏族婦女鞠躬道:「那個,實在不好意思,次吉太頑皮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帶他來向你們道歉。」

  次吉從他阿媽衣服後閃出來,臉上依然掛著不服。

  卓木強巴起身道:「沒有關係,次吉是個好孩子。

  他很懂事。」

  那中年婦女又道:「那個,剛才在村子裡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大家,大家都對遠道而來的客人太怠慢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歡迎到家裡來。」

  這個邀請倒是令大家喜出望外,反正水還沒燒開,客氣了幾句之後,大家收拾行囊,搬進了卓瑪的家中。

  房間很大,完全夠八人休息,卓瑪的男人那日進山打獵去了,要晚一點才能回家。

  大家寒暄了幾句,熱騰騰的奶茶就端上了桌。

  張立大快朵頤,贊道:「卓瑪大姐的酥油餅真是不錯啊,這才是地道的藏式小吃嘛。」

  卓瑪笑道:「好吃就多吃一點吧,家裡很久都沒有這麼多客人了。」

  呂競男問道:「對了卓瑪,剛才在村里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冷漠呢?」

  卓瑪不好意思道:「這個,已經是很多年的習俗了,都是些祖先留下來的規矩。

  大家在這深山裡,也少有見到外來人,不是很懂得待客之道,有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不要介意。」

  亞拉法師問道:「那你們是屬於那一分族的人呢?」

  卓瑪道:「我們,我們是工布巴人。」

  亞拉法師皺眉:「工布巴?

  以前我好像沒聽說這樣的民族。」

  卓瑪起身道:「我們常年居住在深山裡,知道我們的人不多。

  對不起,我要離開一下,各位請自便。」

  卓瑪離開後,八人品嘗著食物,紛紛認為已轉了運。

  亞拉法師突然覺得小腹感覺有些不對,頭像喝多了酒有些昏沉,他起身道:「不對,這東西不對!」

  起身不要緊,頓時天旋地轉,一頭栽下。

  眾人大驚,但為時已晚,各個起身後東歪西倒,很快沉沉睡去。

  卓木強巴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頭放著八寶盒,雕刻有大金鵬和祥雲,紫紗帷幔,床單又柔軟又舒適,皆是彩雲綢緞,左邊牆壁有佛龕,燭火明亮,青煙渺渺。

  卓木強巴晃了晃沉重的頭,暗道:「我在哪裡?

  在做夢嗎?」

  卓木強巴起身下床,衣服齊備,包裹放在桌案上,東西一件都不少,只是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昏昏沉沉,一不小心碰翻了椅凳,門外進來一人,恭敬道:「您醒啦聖使大人。」

  卓木強巴懵懵懂懂,迷茫道:「什……什麼,什麼使?」

  那人半膝蹲下道:「聖使大人,您是我們工布族的聖使大人。」

  卓木強巴視力漸漸有所恢復,面前蹲著的是一健碩的青年男子,膚色黝黑,額寬而鼻扁,雙目有神。

  他喃喃道:「你們,你們弄錯了吧?」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工布這麼一個藏族分支,自己怎麼會是這個族的什麼使?

  男子道:「不會錯的,三位長老從來都不會錯的。

  您是我們的聖使大人,在幾千年前神就已經欽定了的。」

  卓木強巴問道:「你叫什麼?」

  男子道:「小人叫那森。」

  卓木強巴道:「那森,好的那森,我的那些朋友呢?」

  那森道:「聖使大人的朋友都在別的房間安睡。」

  卓木強巴道:「卓瑪為什麼把我們弄暈了?」

  那森道:「為了確認聖使大人您的身份。」

  卓木強巴迷迷糊糊問道:「長老怎麼確認我的身份?

  他們憑什麼說我是聖使?

  帶我去見長老。」

  那森惶恐道:「只有長老想見的人才能見到長老,現在聖使大人不能去見長老。」

  卓木強巴搖搖頭,端起桌旁的涼水猛灌,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再問道:「那麼我這個聖使大人能做什麼?」

  那森道:「三位長老說,聖使大人也是要去生命之門,我們將全力幫助聖使大人和您的朋友前往納帕錯。」

  卓木強巴愣道:「生命之門?」

  他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茫然,完全忽略了那個「也」字……

  黑暗之中,一支支火炬宛若螢火狐燈,亮成一串蜿蜒曲行。

  每個人都保持高度緊張,手中火把照耀下,右邊是石壁,左邊卻空蕩蕩的,不時有碎石落下,卻沒有任何回音。

  原來,他們所行走的道路竟然和前往墨脫的雅江崖邊小路相似,上下都是懸崖,中間突出小路不過一尺來寬,而此時四周漆黑一片,上不見天,下不見地。

  索瑞斯扭頭道:「真該把那小伙子帶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走過了。」

  莫金道:「帶他來也沒用,那小子一輩子也沒走出過墨脫,他只是聽說他們祖上留下的傳言,而我們才有圖。

  真是沒想到這裡會有這樣複雜的地形,這鬼地方,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索瑞斯道:「估計是高原喀斯特,但是這裡的石質與地表的沙礫岩完全不同。

  我想一想,一直都走的下坡路,我們從地表抵達這裡估計下行了一千米,已經經過沉積岩層。

  這裡的石壁似乎都是岩漿岩構成的,有點像流紋岩,這應該是地球最初造山運動形成的,完全封閉的地底大裂谷。」

  莫金道:「現在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怎麼找?」

  索瑞斯道:「順著路繼續走吧。

  我想,那小伙子說的天繩會通往首羅的左臂,應該有橋才對。」

  莫金嘀咕著:「這麼多年了,天知道還在不在。」

  兩人邊說邊前進,突然索瑞斯一停,莫金立住,身後的人也都停下。

  第五人沒有停好,不小心撞了一下前面一人,第四人經過長時間在危險路上奔行,本來就腿腳發軟,這一撞身子一哆嗦,一頭往旁邊扎去。

  莫金手臂一長,沒有回頭地拉了第四人一把,同時道:「掉下去死定了,自己注意。」

  索瑞斯道:「看來已經到了。」

  莫金扭頭道:「這次可真糟糕。」

  只見巨大的黑暗溝壑前,兩根鐵樁深埋入石壁,而上面的鐵鏈早已斷掉,不知道掉哪裡去了。

  索瑞斯摸著鐵樁道:「這些鐵器,應該是塗了人工的防鏽蝕材料,一千年了竟然沒什麼變化,嗯,斷口平齊,看來這連通大峽谷的唯一鐵索道是被人為破壞掉的。

  從斷端看,是為一千年前的古人所強行破壞的,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莫金對身後人道:「馬索,打顆信號彈,看看周圍情況。」

  閃光彈冉冉升起,將漆黑的大峽谷照得如同白晝,但是畢竟範圍有限,而不知道其深遠寬度的大峽谷,依然將容貌藏於黑暗之中。

  莫金不由驚道:「好寬的裂谷,竟然看不見對面。」

  索瑞斯道:「多發射幾次,我好像看見什麼了。」

  又是幾枚閃光彈,莫金道:「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啊。」

  索瑞斯克制自己平靜道:「我看見了。」

  莫金道:「你看見什麼了?」

  他知道,索瑞斯有一雙貓頭鷹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比其他人的視力要好許多。

  索瑞斯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道:「對面,正對面有房子!」

  「房子!」

  莫金大呼起來,在這樣陡峭的懸崖上竟然會有房子,這似乎有些天方夜譚。

  索瑞斯肯定道:「對,正確地說,應該是廟宇才對。

  我看見了,有廟宇,不止一座,就貼在對面的懸崖上,倒懸空,沒錯了,就是這裡,倒懸空寺!」

  莫金激動道:「快,用雷射測距,看看有多遠。」

  馬索拿出儀器測道:「老……老闆,有,有二百零七米。」

  索瑞斯道:「這麼遠,怎麼過去?」

  如今鐵索橋已斷,就算有這麼長的繩子,也無法拋至對岸。

  莫金沉吟片刻,馬上道:「測一測下面……」

  索瑞斯道:「你想從邊壁爬下去,然後從地底過去再爬上去嗎?」

  莫金點頭。

  馬索一測,更吃驚地回答道:「老……老闆,測……測不到。」

  「啊。」

  莫金將儀器抓過來,親自操作了一遍,果然沒有數據顯示,罵道:「怎麼搞的?」

  索瑞斯道:「不奇怪,這裡下面多半有地下水系統,就像雅魯藏布江一樣,也只有這樣的河日夜不停地沖洗,才能把這裡磨成這麼深的地下裂縫。」

  莫金道:「就算有水流系統,雷射照樣可以穿過啊。」

  索瑞斯道:「是啊,可是有水就有水霧,只要水霧層夠厚,就像大氣層一樣將雷射吸收折射掉了,傳回來的信號太弱,不能引起光敏器材的反應。

  還不如直接用肉眼觀察,打照明彈。」

  又是一發照明彈直接朝下發射,只見強光在黑暗中變為一個小光點,然後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最後消失不見了。

  索瑞斯倒吸冷氣道:「好傢夥,至少有上千米的高度,而且就算下去了,那條河我們也過不去,看來你這個方法不行。」

  莫金又不甘心地道:「再給我測一測上面。」

  索瑞斯道:「沒用的,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裡距離裂谷封口處起碼上千米,而且上面多半是不規則的弧形穹頂,這樣的構造,根本無法攀爬。」

  馬索測出結果道:「1235米,老闆,我們爬不上去的。」

  索瑞斯道:「如今只能想辦法直接把兩岸連接起來,有沒有這種可能性呢?」

  明明知道目的地就在眼前,偏偏天塹擋道,實在令人焦急。

  莫金也沉不住氣了,反覆撓頭,終於道:「有了,可以用火箭發射器將鉤繩或鋼纜射到對面去。」

  索瑞斯道:「不妥。

  我們剛下來時,是距離古格遺址二十公里處,然後一直都朝東北向前進,如今我們只怕正在古格遺址的地底一千米深處,響動太大,恐怕會驚動地面上的人。」

  莫金道:「那我們可以用磁力發射器。」

  索瑞斯道:「可是,據我所知,那些設備都很大,怎麼弄到這裡來?」

  莫金道:「我可以搞到可攜式鉤繩發射器,在美國,搞地質探測的經常用這個,現在中國也有同類產品。

  馬上退回去,我電話聯繫他們,最遲明天就可以把東西空投到這附近。」

  索瑞斯補充道:「還有長繩。」

  他想了想又道:「還有我的那些試驗品。」

  莫金咧嘴一笑,道:「可以用了嗎?

  那可是……」

  聖湖納帕錯

  第二天,大家又聚集在村子的東頭,這次所不同的是,包袱都由工布族人替他們扛了。

  他們每人一匹山馬,直至現在,大家對昨晚發生的事還在雲裡霧裡,都搞不清楚怎麼睡了一晚,卓木強巴就成了工布族的聖使大人了。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們已經弄清楚了,他們這次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地圖上所標註的地方叫生命之門,對這一點工布族非常的熟悉,因為那道門就是他們世代守護的聖地。

  據說,那道生命之門在一個叫納帕錯的湖心,除了聖使大人,別的人都是不能進入的,工布族世代嚴守這個規定,等待著聖使大人的到來。

  這種嚴格的等級區分讓眾人感到很不習慣,他們不能自己騎在馬背上,只能像呵斥奴隸一樣呼喊幫他們背背包的工布族人,最後經過協調,由馬馱著背包,只那森一人領路,他們開始朝生命之門前進。

  路上,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卓木強巴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可難為了卓木強巴,別說他搞不清楚,就連那森也完全不明白,只知道三名長老向全村人宣布了,卓木強巴就是工布族等了幾千年的聖使大人,於是,卓木強巴就是鐵定的聖使大人了。

  大家問不出什麼,十分失望,又紛紛問起別的問題,張立問道:「納帕錯怎麼會在這個位置?

  我記得……」

  那森的回答是:「納帕錯一直就在這個位置,數萬萬年前,美麗的尼拉女神從天上……」

  張立忙揮手道:「好了好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亞拉法師道:「我知道你問的是什麼,你問的是另一個同名的湖,對吧。

  其實,納帕錯的本意是指森林背後的湖泊,凡是隱藏在森林後的湖泊或海子,不管大小,我們都可以稱作納帕錯。

  同名的湖,在阿里地區也有,青海也有,雲南也有。」

  呂競男問道:「對了,村裡的人是怎麼回事呢?

  他們對外人都很冷淡嗎?」

  昨天晚上卓瑪回答得含糊其辭,呂競男總覺得不盡如人意。

  那森道:「那是村裡的規矩,對外來的人一定要冷漠,不許隨便歡迎外來人。」

  唐敏好奇道:「啊?

  為什麼?」

  那森道:「其實,這件事很多村民都已經淡忘了,所以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聽長老們說起過事情的原末。

  一百多年前,我們村子和別的地方一樣,村民都十分好客,而村落很偏遠,難得有一位外來的客人,那時我們應該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更熱情吧。

  後來有一天,來了一個黃頭髮藍眼睛的怪人,令人驚訝的是,他說一口流利的藏語,能和村民做很好的溝通。

  大家熱情地接待了他,把他當我們自己的親兄弟一樣看待,他也告訴村民許多山外的事情。

  後來,他問到了有關生命之門……」

  卓木強巴拉著馬匹韁繩一抖,馬立刻停住,他心裡也咯噔一下。

  只聽那森緩緩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打聽到這一消息,但是那時民風淳樸,大家願意將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與他分享,就都告訴他了……」

  那森短暫換氣時,岳陽和卓木強巴同時忍不住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那森面露悲情,戚戚道:「後來,那人告別村莊後,竟然獨自尋到納帕錯,雇了許多挑工,等村民發現時,他們已進入生命之門。」

  卓木強巴心頭一涼,暗想:「那還有什麼可去之處,已經被人進去過了。

  百多年前……福馬!一定是他!」

  他想起了阿赫地宮,只有雕像、機關、巨大的壁畫,一切值錢之物都被掠劫殆盡,難道此次去生命之門,又是這樣的結局嗎?

  他想起呂競男的話,「多如牛毛的珠寶,金銀器,源源不斷地運回英國」,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戰慄。

  亞拉法師淡淡問道:「那村民就沒有阻止嗎?」

  那森垂頭道:「生命之門是我們工布人的禁門,全村居民是禁止踏入的。」

  亞拉法師怒道:「愚蠢,那你們就眼看著那些盜竊之徒進入你們祖先留下的,命你們世代守護的聖地?」

  他心中焦慮更甚。

  那森低頭不語,方新教授嘆道:「看來,此次我們前往的地方,多半又是一處空穴。」

  呂競男道:「看看再說。」

  突然馬匹停止不前,低聲嘶鳴起來,風林好像靜止,遠遠地傳來某種動物的吼叫。

  那森道:「前面有猛獸,馬兒感覺到了危險。」

  呂競男道:「張立,亞拉法師,教授和敏敏,你們留下看守馬匹,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五人前行百米,林木之外,靠山有個洞穴,穴前約有五十平米空地草坪,一名藏男,手持雙刃鋼叉,正與一頭大蟲斗在一起。

  那森一見,忙道:「是那日,我過去幫他一把。」

  同時向那日打了個招呼,赤手空拳就沖了過去。

  岳陽道:「咦?

  這是雲豹吧?」

  那森沖向雲豹,那雲豹與那日格鬥多時,互相僵持不分上下,見突然來了一生面孔,便朝那森一吼,一撲而上。

  那森不避不退,朝著撲過來的雲豹腦門就是一掌,雄渾有力,竟然將雲豹拍了回去。

  那頭雲豹在地上打個滾兒,知道來人厲害,轉身準備逃回洞穴,卻見那日手持鋼叉,好像一尊金剛守在了洞口。

  那日道:「這豹子狡猾得很,上次差一點就捉住它了,結果讓它逃走。

  昨天晚上我在洞口守了一夜,才等到它出來覓食。」

  那森道:「那日大叔,你身手慢了啊,對付這頭豹子,何必耗那麼久。」

  那日不服氣道:「如果不是怕把皮毛扎壞了,早就殺死它了,何須這樣久。」

  那森道:「看我的,絕對一根毛都不會扯掉。」

  跟著反朝雲豹撲了過去。

  岳陽問道:「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啊,我們要不要制止他們啊?」

  卓木強巴看著兩人斗雲豹,心中感概:孔武有力的男子,與野獸做力量上的較量,將其制服,食其力而居其所,與自然相處得多麼和諧。

  可惜,自從有了火器,一切都變了。

  這時那森已撲到雲豹面前,雲豹一躥,從那森肘下躲過,那森打了個跟斗,與雲豹面對面站著,雙臂微張,五指屈伸,笑道:「哈哈,這次看你往哪兒逃!」

  雲豹遊走的範圍已被那森和那日逼到山壁下的一角,它刨地豎毛,呼呼吼叫,那森不為所動,一步步逼了過去。

  那雲豹突然暴起,躥至一人來高,齜牙咧嘴朝那森脖子咬去,那森不慌不忙,說了聲「來得好」,突然脖子一偏,避開雲豹爪牙,右臂一長,伸手一個摘星攬月,將雲豹的脖子夾在臂下,順著雲豹的勢子,滾倒在地,翻了幾圈,終於將雲豹壓在自己身下,樂道:「乖乖,這次逃不掉了吧。」

  跟著雙手護住了雲豹雙齶,眼看接下來就要擰斷雲豹的脖子。

  「等一下!」

  卓木強巴大叫著奔了過來,在那森的注視下,解釋了半天,才讓那森明白,是要放了這頭豹子。

  那森就是不明白,這是上好的獵物,那日蹲守了數日才把它抓住,這肉又好吃,皮毛還可以換錢,為什麼要放掉呢?

  他表示這豹子是那日的獵物,自己不能做主。

  卓木強巴和那日討論了半天,最後用一根強光手電筒換了這雲豹一條性命。

  那日拿著這種高科技產品,說不出的喜歡,那豹子以後可以再捉,這個會發光的好東西,恐怕在土裡刨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刨出來。

  那日歡天喜地地回家去了,一場小風波也算過去,大家繼續向前。

  卓木強巴讚許地問道:「那森的身手真是了得,恐怕是村裡的第一獵手了吧。」

  那森面色微紅,囁嚅了半天,終於還是搖頭道:「不,村裡的第一獵手是多吉,我是第二。

  多吉跌不,他才是天生的獵手。」

  卓木強巴想起了昨天次吉喊著「多吉哥哥會給我報仇的」,心想這個多吉肯定是個強壯的男子,怎麼會叫多吉跌不呢,便道:「哦,多吉嗎?

  我們好像還沒見過他呢。」

  那森道:「啊,是啊,說起來,自從多吉四天前帶著另一位聖使大人前往生命之門,就一直沒回來呢。」

  「啊!」

  卓木強巴大吃一驚,問道:「你說什麼?

  另……另一位聖使大人?」

  那森道:「嗯,我不喜歡那位聖使大人,因為他和長老們說的那個人一樣,黃頭髮,藍眼睛,大鼻子。」

  卓木強巴眼藏懼意朝身後一望,大家都露出同樣表情,他們最大的對手「本」,四天前已經去到生命之門,他們又一次落在後面。

  那森一見他們神色不對,忙解釋道:「我沒有任何對聖使大人不敬的想法,只是……只是……」

  卓木強巴忙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四天前就去了嗎?」

  那森道:「嗯,他們的人和裝備都比你們多多了,估計有二三十人吧,是四天前木鼠時分出發的。

  怎麼,聖使大人不知道另一位聖使大人來過了?」

  卓木強巴頭皮發麻,如果說一百年前那人還有沒發現沒拿走的東西,那麼本他們已經去過了,帶了二十幾個人和最現代化的裝備,那還能留下什麼!現在最大的期望反倒是本也和自己一樣,在生命之門裡什麼都沒發現。

  「還……還要去嗎?

  我們還要去那裡嗎?

  教官?」

  岳陽問道,所有的人都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呂競男。

  呂競男問那森還有多遠路程,那森指著遠方道:「翻上這個山頭就到了。」

  呂競男咬咬牙道:「去,怎麼也要去看看,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

  他們不敢持有武器公然地坐空中交通工具,不可能走得很快,我們能追上他們。」

  一想到這次去的地方可能是被劫掠過兩次的不毛之地,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談話間,那森頓住腳步,道:「到了。」

  眾人看著滿山翠樹,不知道到了是指到了哪裡,只見那森幾步登上坡頂,對大家道:「納帕錯,生命之門,就是這裡了。」

  卓木強巴跟著那森登上坡頂,撥開草叢,眼前碧波蕩漾,一汪清泓泛起粼粼波光,一陣湖風送來清爽。

  兩面的大山像一艘船,裝了滿滿一船清水,納帕錯,這個隱藏在森林背後的小湖外形像一隻眼睛,或者說是一個梭子,湖水碧綠得好似翡翠。

  湖心一大一小兩座小島,古木盤曲,崖壁刀削,就好似眼中雙瞳,繞島而翔的飛鳥,更為翠湖增添了幾分和美。

  「啊,好美啊!」

  唐敏發出驚讚。

  風停浪靜時,整個湖面好似一面碧玉做成的鏡子,嬌翠欲滴,讓人感嘆這種顏色的絢麗。

  湖水多深並不知道,但可一眼望穿,水裡的游魚尾尾可數,時動時靜,銜尾歡舞;當風襲來,整個湖面就如同活了過來,一襲翠袖的少女婀娜起舞,凌波微步,寒水生煙,將湖和山繚繞得如夢如幻。

  這一群人大多去過九寨,知道那裡的水,那種繽紛得無法形容的色彩,這潭碧玉的顏色便如同九寨之水一般,但是九寨的湖沒有它大,沒有它活,沒有它這般靈動和聖潔。

  臨湖而近,呼吸頓停,仿佛透過湖面,可以遙望前世今生,生命之門,它讓人重獲新生。

  亞拉法師宣了個佛號,入定而坐,眾人也都是望湖臨風,榮辱皆忘。

  碧空在上,翠湖在下,時而飛鳥掠空而過,倒影湖中,相映絮雲,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每個人心中不禁升起「就該是如此」的想法。

  水雲之間,變化萬千,怎麼看也看不夠,不僅是眼睛,整個身體都欣賞著這湖光山色,心靈沐浴在寧謐之間。

  岳陽悄悄問那森道:「生命之門在哪裡?」

  那森朝那座大點的島嶼一指,道:「那裡便是生命之門。」

  張立道:「這島看起來不大啊,咦?

  為什麼要叫生命之門?」

  那森道:「這個……據長老們說,我們所處之地,是勝佛母的化身,央恰布藏布是勝佛母的一條腿,我們沿腿而上,所以,這裡就是生命之門。」

  方新教授道:「勝佛母?

  奇怪,這個名字好熟悉,你知道嗎?」

  卓木強巴搖頭,雖然他家是佛教世家,但他對佛典中的事知之甚少。

  亞拉法師睜開眼道:「勝佛母,是指勝樂佛的明妃,又叫多吉帕姆,也就是金剛亥母。

  金剛亥母戴五骷髏冠,有三隻眼,表示能觀照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

  除了正面外,旁出一頭,現豬首形,代表智慧雙成。

  項掛五十顆人骨串成的念珠,代表佛教全部經典。

  修亥母法可與上師相應,斷除煩惱、所知二障,啟發俱生智,修拙火等,證無死虹身,降伏魔仇,攝十法界,乃了生脫死之不二法門。」

  方新教授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

  傳說中古代墨脫全境,依山勢山形而走的話,正好是一幅多吉帕姆女神的仰臥圖。

  如此說來,我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正是女神的兩腿之間,生命之門,啊,這裡果然是生命之門!」

  女神的兩腿之間?

  卓木強巴這才明白,再看這潭納帕錯湖,果然,這梭形的外觀,和湖心那一大一小兩座島嶼,恰恰形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外生殖器,生命之門,便是誕下生命的地方。

  呂競男臉色微微一紅,低聲喃喃道:「竟然會聯想到這種事情,這些人也真是……」

  亞拉法師平心氣和道:「自人類意識萌發,便有強烈的生殖崇拜,生命從孕育,到誕生,無疑是最神秘,也是最神聖的事情。

  繁衍,意味著種族得以延續,在古人眼中,再沒有任何事高於這件事了。

  而且,合體交歡,男女交媾,不僅帶來感官上的愉悅,同時升華精髓,使人向神佛,心智靈台保持清明。

  這不是什麼避諱而不能談論的事情,而誕生生命的地方,也不是什麼藏污納垢之所,從古至今,無數文人墨客寫詩作畫,讚美它,將它稱做生命之門……」

  廢墟

  那森道:「好了,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後面的路,就要靠聖使大人自己去找了。」

  卓木強巴他們砍木造筏,搭乘一艘木船前往那生命之門,泛舟碧波,自是另有一番滋味。

  那森拒絕了卓木強巴他們的盛邀,堅持不踏上生命之門一步,但他告訴卓木強巴道:「多吉很早以前就上島去看過,這次他多半陪同另一位聖使大人一同上島去了。

  如果你們見到他,請告訴他讓他快些回村子,就說嘎嘎很想他。」

  船上,那森的身影越來越遠,張立道:「工布族的名字我總覺得很熟啊。」

  亞拉法師道:「工布是苯教的發源地之一,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什麼關係。」

  「到了。」

  卓木強巴和巴桑揮動簡易船槳,繞著這有生命之門的小島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可以靠岸的淺灘,唯一可到的辦法,就只能是攀岩而上。

  大家解繩拋錨,紛紛攀爬上了岩壁,如今這種九十度的直壁攀岩,對他們而言如履平地,三兩下就抵達小島崖頂。

  攀上崖頂,放眼四望,只見古樹參天,鳥語花香,方才是在畫外看畫,如今卻是身在畫中看畫外,另有一番風景令人心醉神迷。

  湖波漣漪,飛鳥游魚,自不用說,而身在島頂,放眼而去,看見的是四周連綿群山,山巒相疊,翠翠幽幽,無限深廣。

  更令人心動的是,遠處白雪封頂,突兀刀棱,直插雲霄的高峰,如雪亮軍刀直指蒼穹,叫人好生敬畏。

  正所謂:遠山蒼蒼連天翠,雪峰皚皚映日紅。

  張立激動道:「那是,那是南迦巴瓦峰嗎?

  我們這裡可以看見南迦巴瓦峰了嗎?」

  亞拉法師注目道:「嗯,不肯定,也可能是拉加白壘大雪山,不過從這側邊看去,似乎有點像南迦巴瓦峰。」

  卓木強巴突然指著天邊雪峰叫了起來:「旗雲!是旗雲!」

  亞拉法師馬上合十宣經,為這難得一見的天賦聖景祈福吉祥。

  只見一朵如棉花鬆軟的白雲飄至雪峰頂端,被雪峰攔住了去路,它倔犟地繼續前行,整朵雲被雪峰扯成一面巨大的雪白旗幟,又好似聖潔的女神雙手高舉著白色的面紗,迎風招展,蔚為壯觀。

  在藏區流傳著這樣的說法,見到旗雲就好比見到了佛光,海蜃都是大吉祥、大福氣,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珠峰旗雲,氣勢雄渾,天工之作。

  岳陽道:「好,看來老天都在祝我們旗開得勝!」

  呂競男也露出淡淡笑容道:「出發。」

  背著巨大的包袱,一行人在島子上繞了一圈。

  這個島並不大,站在島頂就能一覽小島全貌,全島古樹殷殷,並未發現什麼奇特之處,也沒有大型的人造建築。

  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都認為,應該有地洞一類的建築,藏於樹下,故極難發現。

  呂競男命令大家分散尋找,很快,岳陽和張立發現了地洞入口。

  卓木強巴趕到時,只見樹下被人工打磨平整,形成一個方形結構,長三米,寬兩米,雖然已經破損,但飛檐拱橋,斗角隧道還依稀可辨。

  卓木強巴倒吸一口冷氣,道:「血池!」

  亞拉法師點頭道:「嗯,只是已經用不著了。」

  就在血池的旁邊,地面就像被老鼠啃過的布匹,生生摳出一個大洞,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瞧不見。

  方新教授觀察洞口道:「放射性開口,應該是炸藥一類的東西造成的。」

  呂競男打開包袱開始取出工具,同時道:「我們下去看看。」

  燭帽亮起,通訊全開,武器在腰間,工具在手,當卓木強巴跳下洞口後,大致看清了洞型結構。

  這是斜下甬道,邊壁用的都是長約一米,高寬都是三十厘米左右的條石砌成,整個甬道高約兩米,寬一米,斜坡三十度左右,深不可測。

  前進百步,前方是一直角拐彎,繼續下行,約每過一百步就有一直角拐彎,看來整個甬道應該是以螺旋線型往下。

  如此越走越深,拐了七八個彎之後,終於走到甬道盡頭,可是眼前的一幕,卻令人髮指。

  通道已經變得平整,而且陡然高大,通道是以山體自身的岩壁開鑿而成,高四至五米,寬四米,從這樣長的甬道和在山體間打造如此巨大的隧道,就可以想像,當時的工程多麼龐大,而修葺完成後,這個地下通道必然是富麗堂皇,雄偉壯觀。

  可是,如今進入卓木強巴他們眼內的,卻是滿目瘡夷,一片狼藉,地上全被碎瓷陶片鋪滿,四壁被剝離得像貼過膿瘡的膏藥,到處都是黑色的火燒灰燼。

  方新教授撫摸著四壁,牆壁上留著整齊的壁線,這盜竊者留下的壁線附近的石灰厚度達三厘米,可以想像,以前這四壁都是被粉刷過,畫滿了精美的壁畫。

  盜墓賊發現之後,先在壁畫上畫出壁線,然後用刀將牆體切割成一個個方塊,牛皮紙貼在壁畫上面,強力膠一粘,整幅壁畫就被剝走了。

  卓木強巴等人踏著礫石一般的地面,拾起地上碎瓷片,拭去上面的塵埃和灰燼,露出流光溢彩的彩繪、青花,從這些瓷片的弧度看,這些瓷器完整時,一定非常的巨大。

  卓木強巴四處眺望,如今這裡,就好像火燒後的老宅,他不由想起了圓明園,搬得走的就搬,搬不走的就砸,砸完之後一把火,除了灰燼,什麼也不給這些器物的世代守護者留下。

  從這些器物殘片上遺留的痕跡可以推斷,這裡少說也被毀了近百年了,如今只留下這些碎片和光禿禿的四壁,無聲地訴說著。

  「多如牛毛的珠寶,源源不斷地運回國……」卓木強巴手指微顫,總想找個東西狠狠一拳砸過去。

  大探險家,看來大探險家也並非就值得人們尊敬啊。

  「啪啪!」

  只聽呂競男擊掌吸引大家道:「走吧,繼續前進,沒有時間在這裡緬懷過去。

  我們要看看,有什麼別人沒發現的地方。」

  岳陽小聲嘀咕道:「都成這樣了,還能留下什麼。」

  殿堂不在,殘垣破敗,踏在廢墟之中,心情越發淤積。

  很多地方留下了屍骨,那些人都是中國的勞工,因為強行突破被機關殺死,同時旁邊多半有一堆石屑,幾根彎曲的刺茅或鐵釘。

  這是擋在前面探路的中國勞工被機關殺死之後,用炸藥強行破壞機關造成的損毀,一些巨大的石門也被炸成了碎石,越往裡走,屍骨越多。

  岳陽道:「我想,這裡都毀成這樣了,本那一伙人又來過了,不會還有什麼機關吧?」

  張立道:「真是叫人不甘心啊,每次都落在別人後面。」

  岳陽嘆息道:「那些工布族人也真是,是不是是個人都認作聖什麼使。」

  張立道:「不是吧,那你怎麼沒當上聖使?」

  亞拉法師道:「估計是有原因的,但是他們憑什麼來斷定聖使卻是我們所不知的。」

  方新教授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如今這裡一片廢墟,但這些半坍塌的廳殿還是頗具規模,岔路又多,恐怕一時半會兒還走不完,我們是否還要查探下去?」

  呂競男咬咬牙,道:「既然如此,那麼,兩個人一組,分頭查探一下這座地下廢墟。

  打開通訊器,調頻16.135,隨時保持聯絡。」

  張立和岳陽立刻道:「我們兩個在一組。」

  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相視一笑,道:「那麼我們在一組。」

  卓木強巴搶先道:「我……我想和敏敏一組。」

  呂競男道:「那好,我和巴桑一組。

  那麼大家就分頭出發吧。」

  一路走來,卓木強巴越看越是氣憤。

  這算什麼大探險家?

  連強盜的行為都不如,盜還有道,可是眼前所看見的,簡直慘絕人寰。

  他閉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封建王朝,列強爭霸,民不聊生;多少人為了一口飯吃,賣兒賣妻,生於亂世,命比草賤;當時來挖掘的那個人,恐怕沒付多少錢就帶來了這樣一群人吧。

  以自己生命為代價,拿著祖先留下的東西去送給別人,像奴隸一樣被差使,為一文錢而折腰,這是一種靈魂沒落的悲哀。

  卓木強巴雙手捏緊,暗暗發誓:「不管怎樣,這種事情絕不會再讓它發生了!本,不管你們想要的是什麼,中國先民以智慧留在中國土地上的東西,哪怕一根針也不能讓你們拿走!」

  兩人在地下廢墟中走了兩三個小時,依然在往下,這地下建築昔日的輝煌,愈發令人神往,而眼前所見到的,也越來越觸目驚心。

  其中有一處堆滿扭曲的廢鐵皮的地方,堆積了近三十具屍骨,可見當時過這些刀陣時,那是用勞工的血肉生生劈開一條路來;還有一處斜坡,路面鋪滿了碎骨顆粒,那些都是被滾石碾壓過的屍骨,竟然在斜坡上鋪了厚厚一層。

  卓木強巴不住搖頭,情緒激憤。

  連唐敏也不忍不住罵道:「真是,太過分了,簡直就沒有人性!」

  最後,二人在一間看似隨時都可能倒塌的大廳內停下了。

  所見屍骨,以此處最多,八九十具屍骨,相互搭在一起,形態各異,有的手骨還交錯在一起,就好像互相鬥毆而死。

  大廳東北角,堆滿破舊陶罐,難得的是,裡面還放著一兩隻保持完整的罐子,那罐口好像剛剛被打開過,有一隻罐子翻滾在一側,一些無色無味的液體淌了一地。

  屍骨前方的牆壁和大廳明顯不同,好像還沒有被動過的樣子,唐敏道:「這裡或許有什麼厲害的機關,探查一下再走。」

  卓木強巴憑直覺朝這些罐子走去,唐敏想跟卓木強巴一起看看,似乎又有些害怕,索性在大廳中間尋查。

  卓木強巴來到放滿陶罐的一角,只見破敗的陶罐少說也有數百個,大部分都被敲碎了,如今完整的還有寥寥數個。

  那個倒在地上的陶罐液體還未流盡,顯然剛被打開沒多久,卓木強巴估計是本那一伙人打開的。

  罐子旁邊有一個奇怪的白色肉質物,已經開始散發微微惡臭,卓木強巴走近一看,那白花花的肉團尚無外形,但是應該是一個整體,有點像巴掌大小的乳狗。

  卓木強巴想了想,抱起一個完整的陶罐搖了搖,裡面咣當作響,他瞧了瞧封口,是用土陶倒扣在壇口,然後用石灰等物質封裝,難怪過了這麼多年,裡面的液體也能保持。

  卓木強巴用一個大八字環稍加用力,「啵」的一聲,土陶被敲出一條裂縫,跟著就被掀開,裡面竟然還有一個石餅封住壇口,卓木強巴如法炮製,將石餅揭下,只見大半壇液體,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味道。

  說它香吧,辛辣有些刺鼻,說它難聞,入鼻又有一種甜潤。

  唐敏在一旁喊:「你過來看看。」

  卓木強巴馬上放下罈子朝唐敏那邊走去。

  唐敏指著地上的一截木樁道:「看見沒有,這個是上個世紀早期探險家最喜愛用的一種標記,當他們發現什麼或者走到一處無法繼續前進的地方時,就喜歡留下這樣的標記。」

  卓木強巴走過來道:「這樣說來,百多年前那人沒能突破這裡的機關,只能放棄了,留待下次再來。」

  唐敏指著通道另一頭道:「可是本他們肯定已經過去了,那邊有火光,我們也過去吧。」

  「不,別忙。」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他們通過之後有沒有把機關給恢復了。」

  上次他們在阿赫地宮就發現許多筆記本上記載已經被破壞的機關,又被人恢復了原有的功能,好幾次都險死生還。

  唐敏道:「通道很窄,僅容一人通過,這樣的道,無論是在兩側還是正前方發射機關,都難以避開。

  而機關的觸發點,通常會採用重力也就是我們腳下踩著的地板為觸發機括。」

  卓木強巴看著地板,全是由約一平方米的方形石板鋪成,這樣的地板結構在阿赫地宮就很常見,最容易鋪設機關。

  不過現在的卓木強巴已不是在阿赫地宮裡那位,他淡淡一笑,無比自信道:「是檢驗我們特訓成效的時候了,我先去試試,你不要跟過來。」

  唐敏道:「你小心點。」

  卓木強巴踏上第一塊地板,感覺微微一沉,他飛快地閃身退回,只聽「叮」的一聲,一個物體擊中通道正對的牆,卓木強巴過去一看,是一枚藍色三棱釘。

  唐敏失色道:「淬了毒的,是毒釘。」

  卓木強巴道:「嗯,不過應該不會是連續的,我再試試。」

  再踩石板,果然不見異常,卓木強巴這才小心地踏上第二塊石板,突然身體一沉,他一個後翻,一個側滾,又回到唐敏身邊。

  只聽「嗖嗖」作響,卻沒有東西射出,再看通道,狹窄的通道兩壁寒光一閃而沒,很快又是一閃。

  卓木強巴欷歔道:「是刀陣,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古人設計的刀陣呢。」

  這種傳統機關將利刃埋藏在牆壁中,利用牆的縫隙作掩護,一旦啟動,便如旋轉的電鋸,位置高低不等,常人極難闖過去。

  卓木強巴再度回到通道中,觀察刀陣的具體位置。

  只見五、六兩塊石板的刀陣布於下方膝蓋處,而後的刀陣高度從人大腿至人頸項不等,參差錯落,常人絕難逾越。

  卓木強巴稍加計算,只要把握住時間,躍過第一二兩把旋刀,然後貼在地滑行,就可以躲開全部刀陣。

  他構思成熟,開始助跑,卻忽略了三四兩塊石板的作用,剛踏上第三塊石板,頓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