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全是清油!

  君有瀾突然心動了,他十分明白,官場中人走茶涼的事,屢見不鮮。

  蕭爾苛這番話,確實說到了心巴。

  他幾十年來輔助治國,雖然也搞勾心鬥角,聯群結黨。

  但那也是正常程序,每一代朝廷都是如此。

  沒大疏漏,但也沒做多大事,被貶回家,後續能當個富家翁,已經算安度餘生了。

  但君有瀾顯然不會滿足於此,任誰從高位摔落,都會含著怨氣。

  而現在,一個合適的機會就放在面前。

  大乾尊重孝道,皇帝更是不能帶頭違背。

  幫蕭家開口,讓蘇雲回到自己生母身邊,乾帝也沒法公開阻止。

  而且此事還有倆好處,一是能強化蕭爾苛勢力,讓自己學生更進一步。

  萬古奇才加氣運鴻天,自己這派系不起飛都難。

  而其二,便是之前被蘇雲陷害丟了官。

  把他從養母身邊撈走,也能滿足自己的報復之心。

  念及此,君有瀾再無雜念。

  猛然一抱手:「陛下,爾苛所言極是!」

  「我大乾文治武功,德法孝道,無一欠缺。」

  「現在竟然有大臣,憑藉著勢力,搶奪他人之血脈,實在是有辱我朝廷之名。」

  「但念在也有養育之恩,嚴懲就不必了。」

  「臣提議,立即將蘇雲,還與蕭家!」

  曹公公急得跺腳:「君大人,你——!」

  這些文官,哪裡有什麼風骨。

  私下那些勾當,拿出來都駭人聽聞。

  他想把蘇雲還與血親之家,哪裡和孝道有關,十成十的為了自個利益!

  國舅爺一拍桌子:「君有瀾!你也有眼無珠麼!」

  君有瀾挺起胸膛,身上清氣瀰漫,一副硬骨頭死諫之意:「曹公公,國舅爺。」

  「難道你們以為遮住眼睛,蒙上耳朵,事情就會自行消失?」

  「此事一旦流傳,記入史書,世人怎麼想,後人又怎麼想?」

  「你們想害陛下一輩子英明神武,卻因為此事而被戳脊梁骨麼!」

  國舅爺身上燃起血氣,但嘴上卻啞了火。

  曹公公苦笑:「君大人,您說的也太過了……」

  「此處只有你我幾人,又怎麼會流傳?」

  這哪裡是勸諫,明明是道德綁架!

  如果曹公公和國舅爺否定,那就是在害皇帝。

  如果皇帝還不肯動,那就是給後世留一個罵名。

  這文人的嘴,真不比刀差。

  在國舅爺要動手殺人前,乾帝輕輕道:「好了。」

  他聲音不怒自威,每一句話都讓人忍不住低頭。

  即便是輩分最高的國舅爺,也下意識俯首聽旨。

  其餘人更不在話下,紛紛彎下腰,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乾帝剛要開口,卻看到旁邊有一個矮小,卻筆直如松的身影。

  蘇雲若無其事,明明這些人明爭暗鬥,都是因為他。

  可他卻一副不關己事的表情,對乾帝帶著官家國運的話語,也毫不在意。

  乾帝不由嘴角微微勾起,這孩子,確實有前途。

  氣運高到國運也影響不到了麼?

  越這麼想,乾帝就越喜歡。

  他轉過臉:「此事,朕有所耳聞,但一直以為是坊間謠傳,沒在意。」

  「既然蕭狀元和君愛卿都上書,那看來也是空穴不來風。」

  君有瀾立即趴到地上:「陛下聖明!」

  他一扯蕭爾苛:「拜!」

  蕭爾苛也立即趴下:「陛下聖明!」

  君有瀾竊喜:「此事成了!」

  乾帝在找藉口,為什麼之前沒管,那就表示必須要管。

  道德綁架還是有用,皇帝是可以殺人,卻也要注意影響。

  拿捏住這點,事情就妥了!

  果然,乾帝開口:「誰家孩子,就該誰領回家。」

  池嫣芸大喜:「謝陛下!蘇雲,快過來,娘帶你回家!」

  她激動不已,如果不是在皇帝面前,怕立刻就要上去拉蘇雲胳膊。

  國舅爺哼了一聲,往前踏了一步:「我也聽說,當年蘇家和蕭家拿錯了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讓蕭家三子,好像叫蕭輕塵吧,回蘇家?」

  這番話如果第一次說,池嫣芸還會有些手足無措。

  可她已經是第二回聽,當即道:「行啊,輕塵可以到鎮遠侯府當世子!」

  「蘇雲還小,也一定要帶回我蕭家!」

  池嫣芸心中無比自信,蕭輕塵因禍得福,現在已經是一副少年郎模樣。

  且不說他已經有了自主,可以自由決定。

  待當上鎮遠侯世子,蘇家所有資源都歸他所有。

  一個少年郎,每天出來拿些錢給女子,也很正常吧?

  只不過不是風塵女子,而是養他的生母罷了。

  而蘇雲……如此年幼,就算有神異,也不可能完全脫離照顧。

  他入獄還帶著侍女,就是最好證明。

  所以說哪怕交換孩子,池嫣芸依然大勝。

  國舅爺被噎得說不出話,恨不得當場拔刀。

  但皇帝在旁邊,如果下令讓蘇雲回蘇家,他也不能真出手。

  現在腦子也轉得飛快,不斷想著主意。

  乾帝多看了池嫣芸一眼,繼續道:「四年前,鎮遠侯府遭到敵國刺殺,情形混亂,現在已經無據可考。」

  「要如何判斷,蘇雲到底是誰家孩子?」

  君有瀾瞬間回答:「滴血認清!」

  有了仙家的法門,滴血認親可以做到十分精準。

  只要兩滴血,一碗水,便能知道是否有血緣關係。

  國舅爺轉頭:「皇帝,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

  曹公公也小心翼翼道:「陛下,這蘇小公子剛從獄中出來,哦池夫人也是。」

  「今日都疲憊,不如休息幾日,咱們請來御醫,再行檢驗。」

  君有瀾痛心疾首道:「陛下,這位母親被奪去子嗣長達三年。」

  「這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骨肉走失,每一日每一夜,都在痛苦中度過。」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如今終於知曉血親所在,卻不得相認。」

  「如此淒楚,實在是人間至苦折磨。」

  「陛下孝心天下皆知,都知道您為了給太后祈福,而舉辦千叟宴。」

  「現在一位母親與親生骨肉麵對面,卻還要忍受分別之苦。」

  「別說陛下,就是臣子也看不下去啊!」

  一番義正辭嚴的話,砸得眾人心頭憋悶。

  君有瀾不能等!

  一旦等,自己的後手與勢力就沒用了。

  一旦等,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趁著自己還沒人走茶涼,把此事坐實!

  只要滴血認清,事情就沒了轉圜的餘地。

  皇帝不想留罵名,就一定會讓蘇雲回到蕭家。

  鎮遠侯府底蘊再強,能強的過朝廷?

  乾帝嗯了一聲:「滴血認親,確實是個好辦法。」

  他扭過頭:「你去準備吧。」

  曹公公得令,臉上萬般無奈,卻也只能接受:「是!」

  國舅爺焦急:「皇帝,你——?」

  乾帝擺擺手:「事實是怎麼樣,就該是怎麼樣。」

  「朕是天子,也得遵守天之道。」

  「蘇雲真歸屬誰家,那就回誰家。」

  國舅爺急得跺腳,卻萬般無奈。

  長長嘆了口氣,乾脆眼不見為淨,跑出了御書房。

  池嫣芸滿眼喜色,有些不可思議:「成,成了?」

  她沒料到,這次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那是……」君有瀾摸了摸鬍子,有些得意,但還是擺出一副公平公正的厚道,「池夫人,爾苛,你們確定,蘇雲是蕭家血脈?」

  池嫣芸和蕭爾苛異口同聲:「是的!」

  那怎麼會有錯?

  四年前的那個雨夜,自己一家人出行,在村落中遇到另一伙人被圍追堵截。

  破廟中情況萬分複雜,兩個產婦都同時誕下子嗣。

  後續黑燈瞎火,又無產婆,抱著孩子就跑。

  這件事兩家都沒發覺,還是今年鎮遠侯府路過辦事,因當年的事上門慰問。

  才因為覺得蕭輕塵有眼緣,驗血之下發現竟然是蘇家血脈。

  這蕭輕塵既然是蘇家人,那蘇雲不就是蕭家人麼?

  只不過蘇雲是侯府養大,不忍心戳破指頭放血。

  但事實放在面前,天王老子來也無法更改。

  君有瀾聽到肯定,也終於放心了:「那就好,我們只是秉公辦事,不忍骨肉分離。」

  蕭爾苛連連點頭:「那就多謝老師了!」

  君有瀾抹了抹鬍子,輕笑:「呵呵。」

  謝,是該謝的。

  雖然這件事確定了,但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是要做足準備。

  萬一蘇雲不是蕭家血脈,那也必須是!

  嗡!

  君有瀾作為禮部尚書,硬修為不高。

  但作為熟知國運使用的大人物,他還是有諸多方法,傳遞命令。

  比如剛才捋了捋鬍子,就輕輕敲動國運,將一串微不足道,不會引起任何反應的信息,傳出御書房。

  在曹公公進入偏房時,一個小太監立即抬起眼,微微瞧了一眼,又立即低下。

  曹公公道:「準備一碗水,陛下要用!」

  不需要多說,皇帝要用的水,必然是無比清澈的靈泉之水。

  小太監立即打開葫蘆,將內里一個湖泊的水量,倒出一個小碗,恭恭敬敬遞上。

  曹公公瞥了一眼:「如果有一滴雜質,就砍了你們的頭!」

  在皇帝面前,他是小曹子。

  可在外人面前,卻是老祖宗,九千歲!

  小太監立即跪下:「是!」

  曹公公端著水,仿佛托著的是個稚嫩脆弱的嬰孩。

  他小心翼翼,幾乎是一步步挪出去。

  而在精湛的肌肉控制下,那水平面卻無一絲一毫搖擺,甚至連波紋都沒有。

  待人走出,小太監才鬆了口氣。

  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他耳旁道:「妥了?」

  嗡!

  小太監突然打了個寒顫,眼神迷茫地左顧右盼。

  旁邊人奇怪:「怎麼了?」

  小太監奇怪:「沒事,就有些奇怪,剛才我們做了什麼?」

  旁邊人道:「給曹公公準備水。」

  「噢!」小太監點頭,和自己記憶一致,「那沒事了。」

  而牆角的陰影,則傳出一道聲音:「妥了,水沒問題,水線之上加了白礬,就算品嘗也檢驗不出。」

  第二道聲音道:「白礬?」

  第一道聲音:「滴血認清,水中加白礬,無血緣也能相融。我加的是名家煉製的天品白礬,芝麻粒大小便能淨化一座湖泊。用在這一小碗,足夠了。」

  第二個聲音:「原來如此,此事全在你我掌握之內,大人要做的事妥了。咦,加白礬能相融,那有沒有不相融的?」

  第一個聲音:「若加清油,有血緣也不能相融。」

  嘩!

  曹公公端著水,剛走出沒幾步,神識一掃,周圍空無一人。

  就連那些錦衣衛羽林軍都不在,在這皇城裡,如果不是皇帝身邊,沒人敢監視這樣一位大太監。

  所以曹公公毫不猶豫,就把碗中的水潑了半碗。

  然後他掏出一個玉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清油倒到原有的水平面。

  「蕭家對不起了,如果幫了你們,局勢不是皇上想要的。」

  曹公公心善,念念有詞。

  蕭家雖然可憐,但也可恨。

  之前曹公公因玄清宗盪魔的事,也接觸過幾番。

  這蕭家人利益優先,確實不是能養好孩子的類型。

  曹公公也看得出來,蘇雲身上氣運雄厚,誰敢和他對著幹,就一定要受氣運反噬。

  除非自身也足夠命硬,才能在運氣極差的情況下存活。

  對大乾來說,就是互相消耗氣運,十分不明智。

  所以曹公公這個中立者,還是選擇了幫鎮遠侯家。

  蕭家有一個新晉狀元,已經足夠崛起了。

  若大乾和大氣運者對著幹,反而容易把他推倒對立面。

  看著半碗清油,曹公公滿意了,捧著碗繼續往前走。

  可沒幾步,就撞上了出來的國舅爺。

  曹公公驚訝:「國舅爺,您怎麼出來了?」

  國舅爺心煩氣躁,突然一見那小碗,眼睛就亮起來了。

  他痛心疾首:「陛下真不知道犯了什麼病,竟然搞什麼認祖歸宗。」

  「這事歸他管嘛!真是多餘!」

  曹公公不敢接話,只能賠笑:「皇上英明神武,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要滴血認清,那就認唄。」

  反正這碗裡是清油,隨便怎麼驗蘇雲都不是蕭家的種。

  國舅爺眼珠子一轉:「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太急躁。」

  「既然如此,我來跟陛下賠罪!」

  「碗給我,我親自拿給過去!」

  說完不由分說,就把小碗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