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心跳

  文/翎陸貳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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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愛她，她也愛他。過去的一切沒有痕跡，未來的一切一片光明。遠處，城市仍在繼續它喧鬧的生活，而他們的青春和愛情的歡樂絲毫不受它的污染。

  ——亞歷山大·小仲馬《茶花女》

  ……

  上午一場雨，下午就放晴，麻雀停在樹上鳴叫。仲夏的天氣陰晴不定，日光曝曬著柏油路面，空氣既悶熱又黏稠，路上偶爾有車經過。

  韓禕從綏科大的東門出校騎著小電驢拐進小巷停到一家花店前。她在HEART花店兼職，每天都會來這幫忙養花，放車的時候韓禕發現老闆的摩托。

  韓禕剛進HEART的那天第一個見到不是老闆而是老闆的姐姐，老闆姐姐猜測到她是綏科大的學生，很客氣地讓她先坐著喝會兒茶並且告訴她，老闆有些事還沒有到。老闆姐姐說完就掏出手機打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淡，韓禕在心裡各種猜測老闆的長相和性格。

  推開門，裡面涼涼的。

  六月就像一年前初見時調皮，跑到她身邊扒著她的包包。

  ……

  韓禕順著金毛的毛，它似乎很喜歡這樣，直接躺在地上和她玩耍起來。

  「它看起來很喜歡你呢。」

  聞聲，韓禕發現門口多了一個人，聲音和電話里的聲音一致。韓禕是個韓劇迷，她也算是鑒美無數了，眼前的這位是令她第一次出口哇塞的女生。

  蓬鬆自然的卷長發，簡單的寬鬆背心和高腰直筒褲，手裡是剛拿下來的太陽帽。

  她不是流行的長相是一種驚艷的長相。妝很淡，眉上只有寥寥幾筆，唇上的口紅色號很淡，天生明艷疏離的眉骨，鼻型挺直微翹，流暢的鵝蛋臉帶著東方美人的端莊。

  韓禕拿出包里的肉乾，小心翼翼地詢問，「可以給它吃嗎？」

  「六月，還不謝謝姐姐？」

  六月發出幾聲叫聲。

  韓禕從思緒里返回現實，她打開包，拿出六月喜歡吃的肉乾，「這一口想很久了吧？」

  「餵完你，姐姐就該工作嘍。」

  ……

  把電子歡迎音打開，她開始一如既往的工作，穿好圍裙，戴好帽子，走到後門口的窗台拿起澆花壺。

  進了後院，韓禕放緩腳步，看到躺椅上上的人戴著耳機鬆了口氣。

  ……

  澆花結束，韓禕拿起實木柄的鏟子清除新長出的雜草。有些草總喜歡偷摸出現在角度刁鑽的角落，但在韓禕的執拗下，不管草在哪裡她都能清理乾淨。

  門口的電子音響起，提醒有客人進店了，韓禕放下手裡的鏟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匆匆跑到店裡。

  六月的小窩前蹲著一個人，韓禕扶了扶眼鏡，湊近看清了來人。

  「六月，想我了沒？」

  金毛狗六月見到熟人立馬乖乖迎上去。

  「我們六月真是個紳士，伸手。」

  六月聽話地伸出一隻爪，路槿郴眉眼帶笑地反握著爪子，「真乖。」

  「郴姐，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路槿郴聞聲抬頭帶著笑臉，「下午沒課我就提而出前過來幫幫忙。小禕，你家老闆人呢？」

  路槿郴是綏科大有名的講師，不僅長相好還因為她講課擴展面廣因此上課時教室基本座無虛席。韓禕一開始不敢和路槿郴過多交流，路槿郴看出她的懼師心理連忙安慰她，新聞學不用上高數。韓禕這才稍稍好一些，路槿郴對她很照顧，韓禕對路槿郴的稱呼從一開始路老師變成了現在的郴姐。

  路槿郴朝四周望了望，花店裡沒有她熟悉的人。

  「在後院午睡著。」

  「睡多久了？」

  韓禕認真回想，「有半小時了。」

  老闆有午睡的習慣。韓禕進後院是總是躡手躡腳生怕把老闆吵醒，老闆夏天的時候就喜歡在後院午睡，韓禕猜想過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老闆覺得聞著花香更助眠。

  「六月，一起去叫懶蟲起床。」

  路槿郴放輕高跟鞋的聲音，走進後院。

  後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種花色和綠植。各種顏色視覺衝擊著她的感官，仿佛每朵花都在朝她招手。從來沒有感覺很長的小路今天竟然感覺有些長，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眼睛從一方挪到另一方，真是令人難以割捨。

  平時走路很多所以她才覺得小院路少，但是一想起這方小院有百十平方米路槿郴還是覺得自己低估了。

  路過中間的亭子，亭子裡擺著一張方桌，三把椅子，桌上有各種茶具和三四本擺放整齊的書。

  再往裡走幾步，路槿郴在拐彎處看到了目標。

  ……

  路槿郴走近。

  躺椅上的人呼吸很輕，黑髮經過細白的脖頸，濃密的睫毛如同兩把扇子在臉上留下淡淡的陰影，清冷艷色的臉龐閃過一絲不安。身上披著的夏涼被眼看就要掉落，路槿郴輕輕鬆了口氣，好在她眼疾手快接住了被子。

  路槿郴把被子搭在胳膊上，低頭看著蜷縮成一團的厲枝，厲枝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六月跟著進來在躺椅旁繞了一圈，最終選擇在躺椅右邊蹲坐伸出舌頭舔了舔面前的手指。

  什麼東西滑滑的？

  「嗯……」厲枝猛然睜眼，金毛六月正朝著她搖尾巴。

  厲枝睡得並不安穩，恍惚夢到了高中母校，她還是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剛走進教室下一秒又輾轉到了花園，花園的小亭子站著一個人。

  正背對著她，雙手插著校服褲兜，乾淨利落的寸頭，整個人散發著桀驁痞壞，他在等誰？

  在等她嗎？厲枝剛踏出腳步又轉移到了華大的北門口，灑水車徑直朝她疾馳而來……

  醒來還發了一身汗。

  「六月，退下。」路槿郴說完，六月聽話的離開，路槿郴疊好被子放置在躺椅上後倒了溫水遞給厲枝，「芃芃。」

  「謝謝姐。」咕嚕兩口下肚，厲枝猛然站起身詢問，「姐，現在幾點了？」

  「還不到兩點半，怎麼了？」

  厲枝把茶杯放到桌上，「等會兒我有件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幫我看會兒店。」

  溫水把身上的黏膩沖洗乾淨，厲枝摸了把臉上的水，深呼一口氣，伸手把面前被水汽弄得朦朧的鏡子擦了擦，鏡子前的她剛淋浴完，身上還帶著水珠，鎖骨上的水凝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像要鎖在她身上似的不肯擺脫。

  夢裡的人是他嗎？應該是吧，熟悉的高中校園，熟悉的花園，還有華大的灑水車……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厲枝用浴巾擦乾身體套上衣裳推開門，發現浴室門口的六月，「這次我就不帶你了，你待在花店千萬別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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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綏的市中心附近有家櫟書店，流量的加持讓這家書店在網上一炮而紅。書店老闆為了讓書店更好展開了各種合作，其中就包括舉辦書迷見面會，這不僅是同道中人交流的聚集地而且能夠獲得和作者面對面交流的絕佳機會。

  厲枝聽書粉群的群主透露的小道消息這次的神秘作者是九津，她說什麼都要來看看，走前厲枝專門用牛皮紙悉心包紮了一束雛菊準備送給九津。

  「你來這是不是也是因為九津？」

  跟厲枝先搭訕的是個女生，看起來應該和她同齡，厲枝點頭，「我是九津的書迷。」

  「這是九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見面會，我一聽說消息就來了。」

  厲枝臉上的笑已經說明她遇到了同道中人。

  「九津是我的青春，我們誰沒有在高中看過他的小說呢？」

  四周的人聞聲聚集在一起都認同地點頭。

  「這是你要送給九津的花嗎？真好看，在哪買的？」

  厲枝看著手裡的雛菊，「我自己種的，我自己包紮的。」

  「你種的？」

  厲枝：「我是花匠。前年在漢綏開了家花店，如果大家想要買花可以關注微信公眾號HEART.L預定，我給大家會員價。」

  「美女的店必須支持。」

  剛說完話沒多久很多人都拿起手機，厲枝屬實沒想到自己隨意一提就收穫了很多顧客。

  「你們店支持外市的嗎？我是樾臨的。」

  厲枝笑著回應，「支持，我們店跟物流公司有合作，像漢綏附近的城市只要早上下單下午或者晚上花就能到客戶手裡了。」

  「我從雲林來的。」

  「雲林挺近的。」

  「還有我，我是從棣亓來的。」

  厲枝微愣，「沒想到還有棣亓的九津粉，我也是棣亓的，只不過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待在漢綏了。」

  「真的嗎？我今年剛從亓大畢業。」

  「亓大啊……」厲枝沉思了會，小心翼翼詢問道，「華巷現在還好嗎？」

  棣亓的書粉興奮起來，「華巷現在發展可好了，政府這幾年大力發展旅遊業，華巷現在算是棣亓最火熱的地方之一了。我喜歡周末和朋友去那探店拍照打卡，那裡的店基本上我都進去過了，每一個我都很喜歡。」

  厲枝僵硬地點頭，腦袋裡一片空白。

  再次進入厲枝耳朵里的話是旁邊的粉絲小聲的遺憾，「聽說九津要封筆了，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線了。」

  「九津來了，九津來了。」

  厲枝還沒有朝聲源望去，身邊的左右全都撲向前去，厲枝被擠的很難受但還是牢牢地護著懷裡的花。

  她被動的擠進人群的中間，隨著眾人的統一視線望去，高挑的身形映入眼帘。

  九津全副武裝，墨鏡帽子口罩一樣不落，靠著不俗的身形迷倒了一眾書粉，透過他的身形，厲枝猜測九津的年紀超不過三十五。

  七月末暑熱正當時，厲枝雖然不解但是尊重。

  準備封筆肯定是要徹底和過去的說再見了，九津不願意讓人看到臉也是正常的。現在的網絡想查一個人的底細太快了，隨便一扒就能扒出很多事情。

  介紹流程過得很快，緊接著就是粉絲和作者面對面的交流。

  輪到厲枝時，厲枝把手裡捧著的花獻上，滿是崇拜，「九津老師，這是送您的花，我特別喜歡您寫的小說。」

  眼前的人接過花，禮貌性地點頭。九津有些不願意正面交流，厲枝能感覺到，「九津老師，能麻煩您簽個名在這上面嗎？」厲枝從包里拿出筆記本，攤開空白的第一頁後合十雙手，緊抿雙唇，「拜託。」

  趁九津拿起筆在筆記本上簽字，厲枝的眼神忍不住地朝他打量。是真的看不到模樣？只能看到他垂眸認真簽字的樣子。只是他抬眸雙手遞給她本子的時候厲枝才正兒八經地看到了那雙眼睛，厲枝喉頭一緊，這雙眼睛裡是說不盡的細膩和堅毅。

  「厲小姐，你的筆記本。」他拿著筆記本朝她面前搖了搖。

  聲音透過口罩也好聽，沙沙的但又格外清晰。厲枝緩緩接過筆記本，慢吞吞地離開座位。

  良久，她才想起手裡的筆記本，低頭翻開，上面不僅有簽名還有寄語。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厲枝反覆看著筆記上的寄語有些摸不著頭腦。她轉身看向九津，他正在給她後面的書迷簽字，偶爾就吐鮮少的幾個字。

  書迷經過厲枝身邊時，厲枝湊到她身邊誇讚她的筆記本好看，小姑娘很開心的把筆記本借給厲枝看，厲枝翻開瞅了一眼，上面只有簽名。

  所以她的是九津的隨機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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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店外面的人流量依舊很大，紅綠燈對面就是廣場，厲枝收起筆記本，準備回花店，迎面走來個少年。

  少年吊兒郎當地在厲枝面前打了個響指，拋了拋媚眼，「姐姐，考慮談戀愛嗎？」

  「跟誰……跟你嗎？」厲枝尾音揚得很長，滿是懷疑。

  「我叫虞明斐，今年十九，雖然我還在上學但是可以給你提供情緒價值。」

  現在的小孩太直球，厲枝扯起嘴角，「實不相瞞，我大你七歲。」

  「姐姐，現在都流行年齡差的戀愛。」

  「別這麼叫我，你現在叫我聲阿姨我都能接受。」

  「哪裡能找到你這麼好看的阿姨？和我談談你就知道年下的好了。」

  「哦，我不需要。你浪費了我寶貴的時間，需要我打電話找警察叔叔幫忙嗎？」

  男生露出不識趣的表情，心不甘情不願的遠離厲枝。

  小樣。她的腦子還能轉不過一小孩。厲枝轉身，書店門口一道身影進入到她的視線。他站在人群里顯得高挺從容，交流自如又有種疏離矜貴感，硬朗的輪廓染著清冷，有所察覺的男人趁著撣手裡煙的菸灰餘光朝她這邊覷了一下。

  白襯衫解了兩顆扣，領口敞開著，脖頸格外得長，手臂肌肉緊實流暢，黑西褲顯得腿筆直修長。

  他現在不但成熟精幹了，還有種內斂深沉的魅力傍身。猝不及防地交接視線，厲枝恍惚了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視線定格。

  他緩步朝前靠近的每一步都讓厲枝莫名的難受。

  厲枝沒有逃避的想法，甚至也朝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