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香燭鋪

  第96章 香燭鋪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江南多了一個紅衣輕紗的消瘦女子身影。

  她像是一縷清風,路過人間的清風。

  而且,那個紅衣女子身後,總是跟著一個戴著古怪面具的短髮男人。

  路邊有對母子走過。

  「娘,我來幫你提!」

  「哪用,娘來就好。」

  「爹爹說我能幫娘親幹活了!」

  婦人只是笑,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

  夕水街前殘陽如血,江南也即將入夜,斷橋前,輕紗籠罩全身的女子看著行人。

  看著那一對相互依偎的母子。

  「你這都走了好幾天了,你沒個歇腳的地方嗎?」

  身後響起那男子的聲音,她輕輕轉過身去,冷聲問,「伱到底是誰,為何一直久跟我身後?」

  「你給了我一口吃的,我等著報恩。」面具男道。

  「不需要,不要再跟著我。」

  「我沒地方去了。」面具男道。

  聽到這話,王西樓挑了挑眉,語氣放緩了一點:「怎麼會沒有地方去的?」

  「你不也四處漂泊,你怎麼不回家?」他還是挺有怨言的。

  王西樓自然有銀子住店,他沒有,問王西樓她也不給自己錢,他只得跟著住了幾天旅社驛站的屋頂。

  消瘦女子頓了一下,才道:「我家……在三百年前。」

  面具男笑:「我家在五百年後。」

  紅衣女子覺得這廝定是不信,在那胡攪蠻纏,她也不多作解釋。

  他願跟就跟著吧。

  她冷著一張臉,轉身離開。

  風無理難得遇到對自己冷冰冰的王西樓,想著回去後怎麼告她一狀,那輕紗下身形消瘦,看著快要走遠了,連忙跟了過去。

  夕陽下斷橋邊,一男一女兩影湊夠了四人,有兩把傘,兩串腳印,比形影單只熱鬧了不少。

  兩人對話也緩緩飄遠。

  「你怎麼還跟著。」

  「說了沒地方去。」

  「……能不能再借我點錢,我想買身衣服。」

  「休的得寸進尺!」

  「借點吧,幾天沒換過衣服了都。」

  ……

  ……

  你沒衣服穿,關我什麼事?

  女子輕紗下的手摸了摸腰間荷包,皺了皺眉,裡面碎銀幾兩,也不多了。

  又要賺點盤纏。

  只是這傢伙跟得那麼死,她也不好去接欽天監的懸賞。

  修行者的身份,不能輕易暴露,這是仙人們的規矩。

  回頭一看,這個面具怪人就跟在身後,見她扭頭,男子疑惑問她怎麼了。

  她只是平靜地看著

  也罷也罷;

  歲月漫長,他又能跟在自己身邊多久呢。

  王西樓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

  雖然現在一天到晚冷著臉,但本質沒有改變,風無理磨了她幾天,還是把為數不多的盤纏給了他一半去置辦衣物。

  兩人走在江南道,煙雨行著舟,撐著傘走過青瓦白牆的陌巷,看過台上離人戲,食肆里聽著說書先生的故事,不論紅衣女子去哪,身後總跟著個面具男子。

  風無理問她為什麼一直居無定所,沒個地方可去的樣子。

  王西樓眼帘低垂。

  「不知去哪裡,就到處走走,江南喧囂,躲躲喧囂就去了塞外,塞外風沙大,躲躲風沙就去草原,草原孤苦,躲躲孤苦就又回到江南。」

  「你這樣不行,沒有個回去的地方,你當然不知道要去哪裡,為什麼不找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再說。」

  風無理不想走了,這小殭屍……不對,現在她有修為在身,這大殭屍不累,他早就累了,要是手機在身,微信步數鐵定每天都十幾萬。

  王西樓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看著這個跟在自己身後半個月的少年。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戴著那古怪面具,但相處半個月,知道對方確實也就二十不到。

  說著報恩報恩,吃她的,用她的,居然還一點不知廉恥,有時甚至還會抱怨兩聲。

  怪自己這,怪自己那的。

  問題是,對方還並不會讓她覺得反感。

  就像剛剛,他又說想嘗嘗糖葫蘆什麼滋味,一臉無比自然地問自己拿走了幾文錢。

  她活了三百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但是這次,她卻是點點頭,說了句:「好啊,找個地方落落腳,也好。」

  走了三百年,也確實早就累了。

  「為什麼你一天到晚冷著臉的,我覺得你應該多笑笑。」

  王西樓不作任何反應,轉身離去,只留給面具男一道消瘦的背影,在輕紗下朦朧綽約。

  風無理跟了上去。

  他們在湘江邊,置辦了一處屋舍,有個很大的後院。

  起初女子相中了別處,但這少年非說要這個院子,王西樓本不想理他,可對方扯著她胳膊說這個多好多好。

  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若是別人,她當真便一巴掌令其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

  王西樓執拗不過,便依了他。

  「真是莫名其妙,為什麼我得就著他性子,花的還是我的錢。」

  她臉上依舊無喜無悲,只是她有些生氣了,雖然還是選了這個院子。

  但是購置前吵了一架,兩人關係好像僵硬了一點。

  一直到午時——

  「過來吃飯了。」

  她喊在院子裡折騰的少年過來吃飯。

  屋子比較簡陋,只有幾張桌椅,桌上擺的飯菜還冒著熱氣,王西樓脫下斗笠,面容冷清,風無理擦了擦手,抱著碗坐下。

  想了想,背過身去,才把臉上面具移開一點才吃飯。

  「為何不能讓我看你真容?」

  「長得太醜了,怕嚇著你。」

  他總有預感,讓王西樓看到現在自己的臉,不會是一件好事,不知道是不是對未來的干涉太過嚴重,自己會一瞬間枯萎。

  王西樓沒再問了,他不願說,自己便不多管,屋內兩人吃著飯,聊著些有的沒的。

  「可以做個店面,咱們做點小生意。」風無理說。

  王西樓抿了抿嘴;

  咱們這個詞,她覺得有點陌生,但好像不錯。

  「做點什麼生意?」她問。

  「這次讓你做主,說吧。」

  她想了很久,屋內只有碗筷碰撞聲,看起來她真的在很認真地去想做點什麼,她對此很有意思。

  雖然一天到晚冷著臉,但王西樓就是王西樓,小殭屍總是很可愛的。

  她說,要不開個花店吧。

  風無理沉默了很久,決定先跟她虛與委蛇。

  「好。」

  有了個真正屬於自己落腳的地方,這種感覺對王西樓來說還挺奇妙的,她看起來一直平靜的情緒有了不少波動。

  那是期待。

  像小時候除夕夜睡不著,期待第二天撿炮仗頭,穿新衣服,拿紅包,看舞獅的期待。

  兩人一人選了一房間,王西樓對他說了晚安,風無理愣了很久。

  撓了撓頭。

  冷冰冰的王西樓也會對自己說晚安了。

  風無理正準備回房休息,抬頭看去,在過去哪裡能看見如此絢爛的夜空,可就在這時,這裡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尋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