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鰩洲,烏鑫城。【,無錯章節閱讀】
自從那日進攻烏鑫城失利後,對面的黑巾軍們就安靜了許多,他們不再執著幾天內攻下這座城池,而是鋪散開來,派遣斥候前往上下游,從各個方向慢慢合攏包圍監視這座臨山的城池。
城中的守軍自然有所覺察,但他們本來兵力就少於外面的黑巾軍,而其炎鰩洲內多山地,於林間作戰,那些敏捷的黑巾軍明顯更具優勢,也更加靈活,所以最後也只能幹看著,偶爾用城中的大炮轟擊一些小的據點,或者派小股精銳處理一下向西大道邊的斥候。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數天,守軍在等待支援,黑巾軍也在等待支援。
這樣一直到五天後,終於有了變化。
一行約六十人的隊伍從南方趕來,即便是城中的守軍也能聽到遠處對岸那沉重的蹄聲。
「那邊是怎麼回事?」城牆上的隊正開口。
「看著從南方趕來的,莫非是什麼特殊的高手?」普通人一般都會想到這些。
「快,仔細看下。」說著,隊正望向一旁瞭望塔上的士兵。
「是!」那位士兵開始擺弄身前的銅製望遠鏡,調向遠處的營寨。
深色的樹林背景下,數十位高大的來客騎著黑色的巨牛,行走在河邊的道路上。
這些人身高高大,約三到四米,皮膚黝黑但又有著金屬的光澤,給人中沉澱到極致的銅色,只能窺探到少許的暗金色,身上穿著粗狂風格的鎧甲,肩膀和腿部露出,而且他們的頭髮多為灰藍色。
在被窺探的時候,其中一人猛的轉過頭,只見眼前一閃,那瞭望塔上的士兵就捂著眼睛跪倒在地,不斷翻滾。
「好疼,啊啊啊!」
「不用看了。」城牆另一邊,一位有些年紀的老兵走過來。
「那是雷夏澤的雷神後裔,不想他們居然還能找來六十多人,這些人不都早就絕嗣了嗎。」
上古之時,雷夏澤生活著一群身形高大的巨人種族,其皮膚黝黑如銅,擅使閃電,身操巨蛇,乃是當地強大的部族,周邊妖獸也不敢侵犯。
如此強大的種族,可惜數量一直不多,而後隨著鳳凰的臨世,人族自黃海之濱向四面八方遷徙擴張,篳路藍縷中就遇上了當地的這隻強大部族。
雙方在相遇後進行了數次大戰,而後這隻部族人口減少,之後也漸漸衰落下來。
原本雷夏澤之中有著一處巨城,在上古時代聚集了近百萬人,那次大戰後這處巨城沉入沼澤,此後這些雷神部族的後裔也逐漸銷聲匿跡,越來越少,即便有也多是混血,沒有先祖那般強大和特殊。
解決城牆上守軍的窺探後,這行六十多人走進黑巾軍的營寨,身旁的木製圍牆都還沒他們頭看,看身邊的一些士兵如看脆弱的小雞一般。
「就是這裡了,荒牯。」走在最前首的那位黑衣公子翻身下馬,對身後的那位領頭的高大身影開口。
「嗯。」他的嗓音粗沉,然後轉身對身後的這些族人做了個手勢。
隨後這些人從巨大黑牛身上下來,直接盤膝坐在地上休息,也不怎麼說話,只有從他們身上偶爾出現的電火花才能發覺,原來是在淬鍊魔力,進行修習。
巫星魁掀開門帘走進中央的大帳,而後面的荒牯也彎下腰,低著頭走入這大帳內,好在內部的高度足夠,並不用他一直低著腰,總歸是太高,讓大帳內眾人不得不仰頭看向這位高大的雷神後裔。
「諸位,這位就是我的大兄荒牯。」巫星魁為眾人介紹,隨後大帳內想起一陣斷續的歡迎聲。
很明顯,這位雖然強大,但也讓大帳中不少人心生畏懼,萬一這位突然暴起,那他們可是難以阻擋,有種不再安全的感覺。
好在這位名叫荒牯的雷神後裔性格沉穩無比,慢慢的才讓眾人稍稍放心下來。
之後話題就轉到如今要面對的主要問題上了,那就是如何攻下河對岸的那城池。
「給我準備一面大盾,然後五千人跟在我後面。」討論結束後,荒牯緩緩開口,平鋪直敘的述說,仿佛今晚在路邊折斷一根樹枝平常。
「盾牌……現在臨時打造恐怕有些難,不過可以用木頭上鉚釘捆綁紮緊其他盾牌拼接,不知道荒牯大人能否接受。」
「可以。」
「那就好。」接著眾人又討論攻城的問題。
「五千人是否有些少,上次我們進攻前後共三萬人,還是失利。」
荒牯搖搖頭,俯瞰著下方的這些人,「五千精兵足矣,再多則為火器所損。」
人員過於密集對於火器而言確實不利,眾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但轉念一想,城中的守軍無論紀律裝備還是訓練程度,都高於他們,真的不用人數優勢就能擊敗嗎。
「前軍五千,後續再看形勢支援,您看如何。」這樣應該保險一些,眾人如此思索。
「可。」
隨後一些細節說完,外面的天也全黑了,等大帳中眾人走出時,外面早已經開始生火做飯。
數百個巨大的鐵鍋在河岸邊的營寨中翻煮著食物,供應這隻約十三萬的黑巾軍,不少士兵圍著火堆舞蹈歌唱,那山歌嘹亮,發泄著這段時間來積壓的沉悶和壓抑。
和金雀花王朝的士兵不同,這些黑巾戰士大都出自刈雷七洲的山川水澤,並非長期訓練的士兵,所以也保留了不少族內的習俗習慣,他們會說著帶著口音地方語言,然後用奇形怪狀的樂器排解煩躁,雖然缺乏了王朝那種大一統的整齊一致,但也有中古老的奔放灑脫之美。
這些黑巾軍中不少人臉上還塗抹著白色或紅黑的顏料,類似戰紋,又如某種祈禱,經歷王朝教化數百年後,這些當地宗教濾去不少血腥和愚昧,但依然也保留了一些形式。
走入這熱火朝天的夜間營地中時,荒牯那高大的身材頓時吸引眾人的注意,原本在外盤坐休息的雷神後裔們也站立起來。
「今晚在這休息,等會有人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
「是,大首!」他們整齊一致的回答,讓營寨中不少人驚訝,有的甚至準備圍過來觀看,好在總歸是兵營,有些規矩,才沒有隨意走動。
之後,巫星魁帶著荒牯和一眾軍中高層圍坐在一處巨大的篝火旁,享用晚餐。
粗大的木棍上串著獸肉和烤魚,放在火堆旁滋滋的烘烤著,每人的身前放上一個低矮的小桌子,然後就有士兵將打滿的陶琬米飯放在桌上,之後還放下一小壺米酒,淡淡的清香飄了出來。
這樣的酒度數不高,喝起來也不會太醉,再加上超凡者的抵禦能力不低,所以軍中也算配給。
「來,先敬荒牯大人一杯。」開場不久,就有人向那坐在地上的高大身影敬酒。
對此,荒牯只是搖搖頭,「我不飲酒。」
說完後,他直接伸手,指向那火堆之中,很快就有士兵將烤好的獸肉端來。
之後,這位大將握著烤肉一口一口吃起來,順帶還吃下不少米飯,然後還找人要來解膩的茶水。
見他說一不二,性格內斂而少話,眾人漸漸也不再打擾這位大將,轉而說到其他事情上。
「懷南王的老丈人,東山王家調集了不少在黃海上的船隻,前往河岱洲支援懷南王,北府軍不善水戰,不少人被阻斷在河邊海濱。」
「這懷南王真是好命,當年天子還真是給他找了一門好親事。」不少人感慨。
「東山王家歷代能人輩出,經營雲門四洲數百年,底蘊深厚,估計能和一些上門大派相比,有他們全力支持,懷南王要人有人,要錢有錢,糧食也儲備充足,後方安定。」
「這麼看來,戴王還真是不如懷南王了,自從進攻洛京大敗而歸後,就再沒聽說什麼消息。」
「戴王早年和洛京不少勛貴世家交好,可惜新君先占了洛京,那些世家也不好繼續站在戴王這邊。」
「敗的好!哈哈哈,那戴王狗屁不是,就他還想稱君登基,簡直貽笑天下。」
看得出來,即便是刈雷七洲的人對戴王也沒太什麼好的印象,早年玄衣宮掌座應厲行之死,就與這戴王脫不了干係,而如今這新立的有辛國之中,不少官員就是出自玄衣宮,自然是恨這位戴王了。
聽著其他人閒談,酒過一旬後,巫星魁提著酒壺和烤肉在荒牯身旁坐下。
「這次把大兄前來,應是為難了。」他首先開口。
「無妨。」荒牯搖頭,繼續吃肉。
「那年我剛從家裡跑出來,參加雷夏澤的大比,很是興奮得意,後來很高興認識了荒牯大兄,還有應殘蕭那小子,哦對了,南蓮妹妹也是,不過她和葭蘭我都好些年沒見了。」他一邊喝著酒說著往事。
「應殘蕭這小子本來是玄衣宮掌座之孫,卻不去玄衣宮,反而拜在雁行門下,讓玄衣宮一眾長老生氣無比,哈哈。」他大笑幾聲。
「不過現在,這小子應該是我們幾人中混的最厲害的吧。」
「寒山雁行門核心之一,帶領數艘浮空巨舟在北海上遊蕩,往來北方精靈之國,感覺我現在跑去找他都會讓人覺得有些高攀了。」說著他放下酒壺搖搖頭。
「不會,應殘蕭不是那種人。」相反,一直沉默寡言的荒牯卻如此評價。
「哦,怎麼這麼說。」巫星魁有點微微的醉意,眼睛半睜半閉。
「他會做到,也不會輕易食言。」
「原來大兄心中,他是這般形象,那看來還是我習慣和他吃酒時玩笑了。」巫星魁靠在一旁的木桌上,眼睛半睜的看著前方的篝火。
「我出雷夏澤後,就去了繁華無比的洛京,算是體驗到小時候看書中所寫的那種種紙醉金迷的奢華場景。」
「可惜洛京終究不是我這種人能出頭的地方,有太多奇才和高人了,僅僅是在稷下學宮的那幾年,我就認識了五六位不下於我的同齡天才。」
「而且他M的,他們家世更好,有些年紀輕輕就有一門好親事,看的我羨慕不已自形慚愧。」
「我也就能在這刈雷七洲內混個才子軍師之名,去了其他地方,什麼都不是。」說著他又鬱郁自嘲起來。
「什麼天才?不過是家鄉偏僻,大家見識不多罷了,哈哈哈哈……」說著他又灌下一口悶酒,似乎在發泄這些年的不得志。
這時,一隻粗大的手掌按在巫星魁肩上,那沉重的觸感,讓這位醉酒的男人也清醒了幾分,他睜開眼,看向身旁的這高大身影。
不知何時,荒牯已經吃完了身前的烤肉,他那高大的身影背後是漫天的星火,就這樣看著醉熏的巫星魁,讓後者逐漸清醒。
「明天,我帶著你,把對岸烏鑫城拿下。」他說完這句話後,站起身來,消失在熱鬧的夜幕中。
「明天麼……」巫星魁繼續將壺中剩下的酒水倒入口中,然後咕嚕咕嚕飲完。
之後他扔下這酒壺,然後扶著旁邊的人,一搖一拐的走向休息的地方。
第二天,天色正晴。
光剛剛照在城頭上時,河岸這邊就在此發起了進攻,先是一眾厲害的超凡者踏水而過,將鐵索釘在河岸。
之後,後續的士兵用竹筏和木板快速將這鐵索填滿,潮水般的士兵就舉著盾牌向對岸衝來,在這吶喊的黑衣戰士中,為首的那位巨人格外吸引眾人的目光。
荒牯舉著十二面盾牌層疊鉚釘巨大盾牌,頂在身前,然後大踏步的從河中直接走過,那步伐看似不急,卻又格外的快,讓城頭的士兵僅僅射擊了幾輪就見他登上岸來。
「放!」城牆上的守軍高呼,隨後一枚枚呼嘯的火箭拖著長長焰尾划過空氣,射向這黝黑皮膚的雷神後裔。
接連的爆炸和火焰在盾牌上升起,巨大木板上覆蓋的鋼盾被炸的飛起,但這些除了讓盾牌微微晃動外,根本不能阻攔這位高大巨人前進。
很快他就來到城牆之下,而這時城頭的士兵已經能越過盾牌上沿射擊這位猛將了。
砰砰!金屬的碰撞和火花聲在他肩頭響起,可惜依然不能破防,雷神的後裔在修習至高階段後,似乎格外堅韌,身軀宛如金鐵打造一般,沉重而堅硬,那雙鐵手揮舞著盾牌,直接撞在城牆上,一陣搖晃自腳下傳來,城頭的士兵們有些差點站立不穩。
隨後又是一聲聲沉重無比的撞擊,叩打在城門,那巨響整個城池都能聽到,讓城中的百姓和士兵都心慌不安。
「快,派人去阻止他!陌刀隊,上!」
十來位高舉陌刀重甲軍士從城頭躍下,那沉重鋒利的陌刀直劈而下,將盾牌直接斬碎,一陣煙塵中,比這位巨人略小身形的陌刀軍士圍攏在荒牯身邊,揮刀進攻。
「鐺——「
陌刀劈再荒牯的身軀上響起金屬撞擊的悠長顫鳴,然後留下一道白痕,眼見自己被圍住,荒牯呃轉過身來,他解下身上纏繞的粗大鐵索,直接橫掃開來。
被打中的陌刀軍士,即便身著三層重甲也口吐鮮血,倒退幾步,身上的鎧甲層層崩解,倒在一旁,為後續潮水般前涌的黑巾士兵淹沒。
火器射擊的聲音不絕,但有了這高大的雷神後裔們打前陣,後面的黑巾軍也格外英勇。
滋啦的巨大電流在天空一閃而逝,跟在荒牯身後的這些雷神後裔以掌向前,粗大的電流在兩手間流竄,然後奔涌而出射向城頭,一一橫掃,直接將城頭那些普通士兵清理乾淨,各種焦糊的味道在城頭響起。
沒有了火器的干擾,更多的雲梯很快在成城牆下搭起,而不久一聲巨響下,城門倒塌,不少黑巾軍也跟隨荒牯殺入城中。
烏鑫城中的守軍沒想到這場戰鬥會敗的如此之快,他們後面的支援都還沒趕上城頭,城門城牆就已經失守,而如今即便還有精銳的陌刀隊和火器營,但面對如潮水般湧入城中的黑巾軍,已經是大勢已去。
沒有了合適的戰場,沒有了可以據守的地方,有著巨大人數優勢的黑巾軍穿梭在在城中大街小巷,迅速包圍夾擊著城中零散,還未聚集的士兵。
「結束了。」都尉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一片混亂的場景,聲音低落。
「打旗,告訴對方我們投降,只希望他們善待城中百姓。」
「大人!」一旁的軍將激動而不解。
雖然守城失敗,但如今也不是完全沒有抵抗的餘地,萬一援軍來了呢。
「不用再堅持了,這金雀花王朝,唉……」
「已經結束了,就這樣吧。」雖然還想說些什麼,這位都尉最終還是搖搖頭。
城頭的旗幟緩緩降下,中午時分,城中的叫殺之聲漸漸停歇,臨到下午日落,終於慢慢安靜,恢復穩定。
成隊的黑巾軍在街上巡邏,而巫星魁也和眾人慢慢踏入這城中官府大殿中。
「我軍終於取得一城,此誠荒牯大人功不可沒。」眾人漸漸平復心情後,轉身看向大殿門口處緩步走入的這位大漢,其身上依然殘留著血跡塵土,胸口還插著半截陌刀,但看他的那平緩的腳步,似乎並未受到很大的影響。
「幸不辱命。」他依然面色不變,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那身上駭然氣勢還未完全散去。
「城雖得,今後還需治理,我不會,巫星魁能。」他的話語平鋪直敘,仿佛是在陳述事實。
眾人聽完後,目光也看向大殿一側,正撫摸著朱紅立柱的那位黑衣公子。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然後一齊彎身拱手。
「還請巫大人就位。」話音嘹亮一致,在這空曠的大殿內迴蕩。
雖然沒有回頭,但那手指的微微顫抖,出賣了巫星魁激動難耐的心緒,他收回手,微微閉眼,然後才轉身睜開。
「必不辜負諸君。」他也彎下身,對身前這些眾人抱拳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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