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的另一端是一個祭台,空曠,並不巨大。
楚淵走在了最前方,昏暗、潮濕、陰森。
一個巨大的石制雕像,以及一具屍體。
屍體已是森森白骨,坐在祭台的最中間,背對著大家。
炎熵打開了手電筒,眾人沉默的走了過去。
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兩具。
白骨的懷中還有一具枯骨。
懷中的枯骨,是那麼的幼小,只有巴掌大小,被緊緊摟在懷中。
大的枯骨頭上,佩戴著一個黑色的頭冠。
從壁畫中的信息可以判斷,塔塔族有資格佩戴這種頭冠的人,只有大祭司,也就是塔塔族中的領袖。
大祭司懷中的枯骨,那小小的枯骨,幼小的令人心中刺痛的枯骨,應是整個種族最後一名新生兒。
隨著手電筒的光芒上移,眾人看到了一座石制雕像,正是壁畫中描述的怪物,吞噬著塔塔族血肉的怪物。
「他們…」緹娜震驚的無以復加:「他們不是反抗這個怪物嗎?」
「屈服。」
楚淵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大祭司屈服了,為了種族的延續,他向怪物屈服了,屈服,只是為了種族的延續,在怪物面前,他屈服了,向怪物祈禱,放過他們的種族,留下最後的火種。」
原始文明中,人們相信通過與某種象徵物可以進行溝通。
事實上現代也是如此,比如宗教信仰中,佛像、十字架、墓碑等等。
還有極為虔誠的人,認為信仰的「神」或其他無處不在,時時刻刻都在,就在天上注視著自己,觀察著自己的一言一行,隨時都可以與「它」進行溝通。
不過還有一種更牛B,做好事是深怕神看不見,做了壞事是深怕神看見,就差給神帶個眼罩了,做好事的時候給神掀開,做壞事的時候用眼罩給神蒙上,整的神都特別為難,這不是拿我當神,這是拿我當傻小子了。
大祭司就跪在石制雕像前,試圖用這種方式與怪物進行溝通,祈求怪物令他們的種族繼續延續下去。
壁畫之中,大祭司是種族領袖,一個驍勇善戰的領袖,帶領著族人抗爭巨人與怪物。
可大祭司又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向著怪物祈憐著。
這個世界,太多太多的激勵人心,太多太多的熱血沸騰,太多太多的…不切實際。
好多人,揮舞著旗幟,激勵著勇者,無懼死亡,戰至最後一人,震耳欲聾的口號,響徹天地。
當屍體成堆,當枯骨連綿,揮舞旗幟的人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放下咖啡杯,整理整理領帶,來到聚光燈前,再次揮舞起了旗幟,大喊著無懼死亡,大喊著戰至最後一人,然後目送著勇士們衝鋒,死亡。
大祭司並非這種人,只是他試了所有的辦法,只是他的族人已經全部死光了,唯一的族人,唯一的新生兒,也只剩下懷中的嬰孩了。
所以,他屈服了,向毀滅自己一切的怪物屈服了。
這個帶領著族人抗爭到最後一刻的大祭司,在屈服的那一瞬,想來,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賀青雲甩出了袖中軟劍,輕輕一躍,利劍揮舞,怪物的雕像被平整地被切割了下來。
彎下腰,賀青雲將這些碎石堆放在了一起。
楚淵輕輕捧起了大祭司的屍體。
大祭司即便變成了枯骨,也依舊死死的抱緊懷中的火種,兩具枯骨,密不可分。
緹娜走了上來,輕手輕腳的分開了兩具屍骨。
大祭司終於倒下了,終於可以休息了,平躺在了碎石之中。
即便死後,他依舊抗爭著,雖屈服,卻直面怪物。
壁畫之中,並沒有塔塔族與怪物戰鬥的描述,多是與巨人,或許在塔塔族滅亡的那一刻,都沒有真正的見過怪物。
若不是如此,大祭司也不會屈服,戰爭,即便身死族滅,他也未見到真正的敵人。
緹娜將小屍骨放在了大祭司的懷中。
炎熵搬起了碎石,慢慢封上了這座簡陋的墳墓,這座永遠不會有人發現的墳墓,永遠不會有人祭奠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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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琪琪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表達著崇敬之情。
楚淵呲著牙,他估計自己掛的時候二哈都未必磕這麼響。
二哈是個實在的姑娘,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壁畫,看的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大祭司是個好人,是個好勇敢好勇敢的人。
勇敢的好人,不應該帶著失敗死亡。
炎熵打開了手電筒,回到了長廊之中,隨著強烈的光芒揮過,扭曲的靈體接二連三的消散了。
塔塔族的文明已經消亡了,存在的痕跡,除了壁畫也只有這些猙獰卻無辜算不得生物的生物。
做完了這一切,炎熵懶得往回走,蹲在了祭台下方,彎曲身子,然後如超人起飛一樣,伸直雙臂握住拳直直頂了上去。
本來是沒有路的,炎熵頂的多了,就有了路。
這種硬核「開路」的方式效率很高,大家回到了地面上。
「又到森林外圍區域了。」
周圍樹木漸少,北側方向插著巨箭,楚淵撓著額頭:「想辦法過去吧。」
「那就幹掉巨人。」炎熵捏了捏拳頭:「我衝過去,弄死放冷箭的王八蛋。」
「你看清楚沒有,是一個巨人放箭,還是一群啊?」
「就看到一個,不過只是一個弓的輪廓,那孫子躲在了山丘後面,看的不太清楚。」
炎熵指向了東北側:「去那裡,那裡視野好。」
大家目前的主要任務就是探索周邊區域,利用噴射氣流的山丘將信息傳遞出去,在此之前,要確定附近沒有威脅。
山丘大多在森林外面的平原之上,這要是突然來一箭誰也受不了,當務之急就是幹掉放冷箭的巨人。
要知道越是提前放出消息,獲救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在炎熵的帶領下,大家前往了東北側,一路上再次見到那些靈體,眾人心中已經沒有了不安。
脫離肉體後的靈體的壽命很悠久,只是這並不代表永生,而是代表痛苦,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靈體已經不算是從前的「自己」了,它們會逐漸忘記生前的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只剩下了「本能」,這種本能就是在某個區域飄蕩著,漫無目的的飄蕩著,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如同沒有軀殼的行屍走肉。
同類物種散發的磁場與能量相近,如果距離過短,便會吸引,同類靈體長時間聚在一起,就會逐漸融合。
劉柱根就是這種情況,作為地面人類,能夠來到這裡的機率僅次於買彩票中一等獎,探索了祭台後,應該是部分靈體入侵了身體,這才長出了犄角。
無法離開森林,而森林之中又有著大量的靈體,假以時日,劉柱根會忘記所以關於生前的記憶,也會變成一個臃腫、龐大、扭曲的怪物靈體,永世都被「鎖」在這座黑色森林之中。
當五人組來到東北側森林外圍時,楚淵不由緊張了起來,深怕哪裡突然射出一支箭。
炎熵爬到了樹上,眺目遠望:「什麼都沒有啊。」
楚淵仰著頭:「你看清楚點,我都瘸了,真要是有箭射來,我跑都跑不掉。」
緹娜笑吟吟的:「我背你。」
「多謝。」楚淵正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待他日我腿腳利索時,也貼貼…不是,也背背你。」
緹娜嬌笑不已:「流氓。」
楚淵嘿嘿一樂。
如果一個女人瞪著眼睛罵你流氓,那代表你快進去了,如果一個女人笑著罵你流氓,那就代表,你快進去了。
「那孫子藏哪了?」炎熵也有點無法確定,平原地區都是那種高矮不一的山丘,真要是有個什麼巨人躲在山丘後面,他也看不著。
「我先出去試試吧。」
這就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在楚淵眼裡,那種大箭防不勝防,不知從哪裡就射了過來,但凡躲的慢點就是個肢體破碎的下場。
可對炎熵來說,想要躲避這種冷兵器,而且還是在視野開闊的地方,可以說是老太太甩大鼻涕,手拿把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