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以為這趟活就算出了意外,最多也就是淹死或者被壓死。
他唯獨沒想到,自己會被摔死,還是困在一個鐵盒子裡被摔死。
海底之下別有洞天,廣闊無垠,甚至還有陸地。
乳白色的霧氣如同雲彩一樣瀰漫在了空中,就是這種霧氣,阻隔出了兩個世界,上面,是海水,下面,是陸地,不,陸地之上還有天空,海水之下的天空。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無法去思考答案。
墨者十一號失重後急速翻滾著,緹娜整個人如同坐著威力加強版的過山車,強忍著不適不斷敲打著控制面板,額頭香汗淋漓。
「開傘。」楚淵驚慌失措的大喊道:「快開傘啊,開傘!」
炎熵的身體緊緊貼著艙壁,還有心情擱那樂呢:「就帶一個,有的話早開了。」
緹娜喊道:「只能硬著陸。」
楚淵:「什麼是硬著陸?」
炎熵:「就是看你夠不夠硬。」
「我要是不夠硬呢?」
「摔死。」
「那我要是夠硬呢?」
「內臟震碎。」
楚淵傻眼了,炎熵又補充了一句:「稀碎那種。」
「我…」
楚淵想哭了,果然,不出意外肯定得出意外,異事部的活,是越來越不好幹了,這倆糟心錢兒賺的,都不夠買速效救心丸的。
在緹娜手指的敲打下,墨者十一號終於不再翻滾,為了減輕重量,外掛的機械臂與後艙魚雷全部脫離。
可即便如此失重還是存在,楚淵三人需要抓住艙壁才能固定身體,同時也看清楚了地面的情景。
地面滿是巍峨高大的黑色樹木,無數像是火山一樣的山丘噴射出了沖天的氣霧,這種氣霧與空中的乳白色氣體融合後,會散發著強烈刺目的光芒,地面亮如白晝。
地面有一處廣闊無垠的森林,就在正下方,也正是正下方,燃燒著火光與濃煙。
炎熵哈哈大笑:「是那艘潛水艇,那艘潛水艇直接砸下去了,爆了,哈哈哈。」
楚淵的心是哇涼哇涼的。
還尼瑪笑,這不就是前車之鑑嗎,人家爆了,咱就不爆,憑啥啊,憑咱小啊,憑咱人數少,還是憑著我禿?
賀青雲回頭大喊道:「速速想個轍子,如此下去,我等在劫難逃!」
哈琪琪緊緊抱住炎熵的後腰,哇哇大叫:「快快快,我要回球球里,人家不想死,快讓人家回球球里。」
楚淵猛翻白眼,他倒是想,之前就想,每次哈琪琪嚷嚷著要吃鑽石的時候他都想,問題是那個手電筒緊緊貼合在一起的破球根本沒不知道使用方式,炎熵都天天抱著一塊睡覺了,還是沒搞明白這玩意到底是怎麼用的,目前唯一作用就是當管鉗子削人用。
距離地面的高度根本無法預測,墨者十一號還在急速墜落著,速度越來越快,與空氣劇烈摩擦後,頂端燃燒起了火光,如同一個大火球似的。
抓著炎熵大腿的楚淵叫道:「想辦法,快,想辦法啊。」
「抓緊了!」
炎熵一拳將凳子砸了下來,腳尖勾住艙壁後,雙手將凳子掰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形。
「戴好,將頭部保護後,接觸地面的那一瞬間我會護住你,至少,至少也將腦袋留下來,腦袋留下來就能想辦法救活!」
「那其他人呢?」
炎熵搖了搖頭,看向花容失色的哈琪琪:「二哈,對不起了,楚淵很重要,我必須保證他活著。」
炎熵並沒有多說什麼,如果有人能夠逆轉一切的話,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楚富貴,只有楚淵活著,他才可以請求楚富貴逆轉一切。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篤定楚富貴有這個能力,在腦海深處,總覺得楚富貴似乎這麼幹過。
哈琪琪眼淚都掉下來了,也不哭喊了,緊緊咬住嘴唇,隨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可轉眼之間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臥槽你什麼意思。」楚淵也嚇著了:「你沒辦法保護其他人?」
炎熵又看向賀青雲,什麼都沒說,可臉上滿是愧疚之色。
賀青雲笑了,露出了很溫暖的笑容,從袖子裡抽了劍丸拋給了炎熵:「此劍,名為炎敗,為我保管好。」
楚淵一巴掌呼在了炎熵的屁股上:「幹什麼呢,我讓你想辦法救人,沒他媽讓你在這問遺言。」
「我只能救你一個。」
「怎麼可能,掛擋,你倒是掛擋啊,你不是八個檔位嗎,直接掛八擋,快。」
炎熵搖了搖頭。
突破武裝抑制有一定前提條件,越是突破的多,前提條件越多,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允許他在短時間內進行突破。
見到炎熵不說話,楚淵的一顆心沉入了谷底,感受著強烈的失重感,最終目光落下了賀青雲。
賀青雲的笑容依舊溫暖,微微頷首:「保重,與你為由,賀某三生有幸。」
楚淵將目光收回,衝著炎熵大喊道:「那就救二哈,我沒事,死了之後大不了搶楚神兵的身體。」
「別尼瑪做夢了,這裡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即便掛了,你的思維意識與記憶也沒辦法傳輸出去,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快抱住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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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熵說完後,再次砸開了一個凳子。
楚淵突然鬆了手,將哈琪琪推向了炎熵:「那也救她!」
「你瘋了!」
楚淵什麼都沒說,任由身體緊緊靠著艙壁,看向了緹娜的背影。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淵的目光,面色煞白的緹娜轉過了頭,強顏歡笑:「你們能不能考慮我的感受,拿人家當空氣。」
楚淵輕聲道:「抱歉。」
「不,說抱歉的是我。」緹娜自責到了無以復加:「都怪我,之前就是,我真是一個掃把星。」
楚淵見到淚光,自緹娜眼角滑落,雙腿一蹬,抓住了緹娜身後的座位:「你不是掃把星,你是我們最堅強的後盾,與你共事是我的榮幸,謝謝你一次又一次的保護我們,支持我們,東方組長。」
噗嗤一聲,緹娜露出了笑容,想說些什麼,卻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劇烈的晃動感影響著每一個人。
炎熵抓住了楚淵的腳踝:「別鬧了,將身體捲縮在後側的角落裡,馬上墜落了,快!」
楚淵一腳踹了出去,正好踹在了炎熵的肩膀上。
「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你這保鏢,太不盡責了,哪怕是免費的,哪一次我都被毒打,快去護住二哈,去!」
炎熵大罵著,可楚淵根本不配合。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炎熵再次一拳砸開了一個凳子,將所有尖銳的位置全部踹平後大喊大叫。
「傻*,全**都是**,我*你們全家,就說不讓你們接這個活,非要嘚瑟,都得死!」
炎熵早已紅了雙眼,一邊掰彎金屬,一邊大罵著,一邊罵著,一邊右手抓住了哈琪琪的肩膀。
哈琪琪泣不成聲,一抽一抽的,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突然推開炎熵,不斷搖著頭,隨即快速從兜里掏出了乾果,不管不顧地塞在了嘴裡,就好像有人會搶,或是…再也吃不到了一樣。
墨者十一號已經墜入到了森林上空,那些黑色的高聳巍峨的參天樹木根本無法承受這種衝擊。
就在這時,楚淵手腕處的藍色光環綻放出了光芒。
楚淵福靈心至,猛然大喊道:「打開艙門,快!」
已經接受命運的緹娜,閉上了眼睛,聽到呼聲後轉過頭,面帶不解。
「看你老公看,快打開艙門!」
楚淵用盡全身力氣抄起了旁邊的戰術包,一把抽出了其中的腎上腺素後狠狠扎在了胸口上,隨即雙腳一蹬,身體緊緊貼著艙門。
緹娜大喊:「你在幹什麼?」
「快打開,快!」
緹娜不知道楚淵到底什麼意思,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可誰知啟動艙門後,因為外部燃燒導致艙體變形,只是打開了一條縫隙。
楚淵低吼一聲,湛藍色的水霧包裹住了右拳。
「轟」的一聲,大了不止一倍的拳頭砸在了艙門上,厚重的艙門飛射到了空中。
氣流進入,艙內開始失壓,艙內火花閃爍,不少雜物都飛了出去。
眼看著楚淵也將飛出去,藍色水霧迅速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楚淵再次低吼,右手拉住了艙門外沿,上半身探了出去後,右手握著拳頭微微彎曲。
藍色的水霧開始轉移,轉移到了楚淵的上半身,變成了散發著藍色光芒的薄膜。
楚淵發出了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吼聲,他的身體正在被撕扯,一下又一下的撕扯著。
他的右手延伸出了水霧,這些水霧宛如有了實體,試圖勾住外面那些黑色樹木粗大的樹枝。
只接觸了三根樹枝,或者只有兩根,眨眼之間,楚淵的手臂滲出了血跡,皮膚如同被敲碎的玻璃一樣出現了大面積裂紋。
水霧勾住了一根又一根斷裂的樹枝,楚淵連接著水霧的手臂已是血肉模糊,皮開肉綻。
每一次碰撞,楚淵都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撕扯成了碎片。
每一次碰撞,鮮血便會飛濺。
每一次碰撞,楚淵都想要鬆開手臂,只能死死咬住牙關承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劇痛,伴隨著這種劇烈的疼痛,大腦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一刻,楚淵只希望保護同伴。
墨者十一號的下墜速度終於減緩了。
可這依舊不夠,眼看快到地面了,楚淵低吼了一聲,狠狠甩了一下手臂。
淺藍色的水霧全部進入了艙內,迅速包裹住了每一個人的身體,將每個人都連接到了一起,隨即開始迅速膨脹,變成了一個超大的藍色果凍將眾人裹在其中。
無比痛苦的楚淵失去水霧保護的軀體,徹底沒了知覺。
緹娜伸出了手,雙眼之中遍布淚痕,楚淵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整個人被甩出了艙外。
藍色的果凍延伸出了一條水柱,想要抓住楚淵,卻是為時已晚。
劇烈的爆破聲震耳欲聾,墨者十一號在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剎那,近乎解體,煙塵瀰漫,火光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