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下面是不是該選出新任宗主的人選了?」
按理來說這句話沒錯,這本來就是宗主退位之後的正常流程。
然而奇怪的是說話的人。
因為這提議竟然是許不負說出來的!
執法殿一脈的人,驚疑不定的望著許不負。
他怎麼會說出這話來?
他現在不應該是憤怒,是失落,是沮喪嗎?
他怎麼能做到如此淡然?
許不負看著階下某些人的臉色變化,奼紫嫣紅精彩紛呈,只覺心中一陣暢快。
他們以為自己會戀棧權位不退?他們以為沒了宗主之名自己會失落不安?
他們又怎麼會懂得自己這百年來的戰戰兢兢?
他們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早就厭倦了這幅重擔?
許不負嘴邊泛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往台下掃視一圈後說道:「沒人說話就表示沒人有意見咯?」
「那麼現在就開始吧,大長老,還是由你來主持。」
說罷這話,許不負重新坐了下去,只是臉上那抹笑容不曾散去,斜靠著身子,靜靜看著台下這些人的表演。
「是,謹遵宗主之命。」莫滄行稍稍遲疑一下後行禮答道。
雖說許不負已經答應退位,但只要新老宗主交替一日尚未完成,許不負就依然是應天宗的宗主。
莫滄行也並非在遲疑該用什麼態度對待許不負。
遲疑是來自於心中的不安。
不安是因為許不負的態度。
莫非他還藏著什麼後手?
然而這個時刻,莫滄行卻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懷疑和不安,推動著流程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為了今天這個時刻,他已經準備了整整兩年了,設計逼迫許不負應劫,莫滄行不僅僅是為了讓他退位,更是想趁著許不負應劫後這短短的虛弱時間內,徹底定下大局,絕不給許不負以武力翻盤的機會!
到了這個時候,明明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不知為何,看著台上的許不負和陳遠兩人,莫滄行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推選之舉就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莫滄行努力平緩著心情,硬著頭皮說道:「奉宗主之命,召集諸位決定我宗下一任宗主人選,事關我應天宗未來之榮辱興衰,請諸位長老做出決定前務必謹慎三思。」
「現在,諸位可有好的人選推薦啊?」
莫滄行環視著在場眾人,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只是個過場罷了,但做戲總要做全套不是嗎?
他又問了兩遍,眼看無人開口,這才緩緩說道:「本座這裡倒是有個不錯的人選,風蕭蕭英明果決、行事穩重,不僅是執法殿首座弟子,而且早已執掌一方就任寧城之主,足以證明他可堪大任。」
「風蕭蕭自從入我應天宗門以來,向來禮敬師長,友愛同門,數十年來一直如履薄冰,為我應天宗立過大大小小無數功勞。」
「所以他縱然是本座弟子,但本著舉賢不避親為宗門負責的態度,本座縱使受著非議,也要力薦風蕭蕭成為我應天宗的下任宗主人選。」
風蕭蕭也適時上前一步說道:「弟子雖然愚鈍,但得蒙長老們看重,也願勉力擔起這副重任,竭盡所能不負所托,帶領我應天宗永世輝煌!」
虛偽,實在是太虛偽了!
聽到風蕭蕭的發言後,陳遠心中腹誹不已。
然而其他長老可不是陳遠這樣想的,在他們看來,風蕭蕭這番表態謙遜而又誠懇,再合適不過了。
莫滄行也滿意的朝著風蕭蕭點了點頭,而後看向殿中諸位長老問道:「對於風蕭蕭的候選資格,可有人提出異議。」
議事殿中鴉雀無聲。
即便有那不喜歡風蕭蕭或看其不順眼的人在,也不會去違心否認風蕭蕭的候選資格。
稍等片刻後,莫滄行復又問道:「那麼,可有人提出其他的候選人選?」
殿中依然是一片靜默,只是有不少人忍不住偷偷的看向了高台上穩如泰山的許不負。
又約摸等了盞茶功夫,見無人應答,莫滄行心中長舒了口氣,臉上卻是做出了一副意外的表情。
「既然眼下只有風蕭蕭一位候選者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投票環節也就不必要進行了,宗主,您看……」
「稍等。」這個時候,許不負終於開口說話了。
莫滄行心中咯噔一響,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在這一瞬間,他竟然莫名的有了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宗主大人,您還有什麼後手就使出來吧!
許不負不動聲色的說道:「我這裡也要推舉一位候選者。」
如此而已嗎?莫滄行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
果然還是要搬出天心子來拖延嗎?
而且這準備根本就沒花費莫滄行多少氣力——他只需要讓這些長老們了解天心子的性格便夠了。
一個性子疏散、隨遇而安的修士,即便他資歷再老,也絕不會是應天宗宗主的合適人選。
甚至天心子人都不在這,連為自己分辨兩句的機會都沒有……
緊張的情緒舒緩了下來,莫滄行的臉上剛露出一絲笑容,卻猛然間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如果許不負真的是打算讓天心子出面來競爭的話,又怎麼會不帶著他呢,反倒是帶上了陳遠?
果不其然,只聽許不負在那說道:「我要推舉的人選是,陳遠!」
怎麼可能?
莫滄行在那目瞪口呆的想到,難道許不負他想不顧門規所限,強行推陳遠上位?
而這個時候,風蕭蕭已經是失態的喊了出來:「陳遠?他哪來的資格參加競選?」
許不負沒有理他,只是笑著看向陳遠說道:「陳遠,人家懷疑你的資格呢?」
陳遠手一攤,有些無奈的說道:「的確,弟子現在的貢獻積分只有九千點,好像還差了那麼一些……」
「不過呢,人的運氣有時候就是這麼好,」陳遠恬淡的眼神轉向風蕭蕭時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前些天回宗的路上,我遇到了萬劍宗的太上長老,一不小心就把他給幹掉了。」
「當然,他現在還沒死透……」
「不過我想,重創一名敵宗的太上長老、大乘修士,並間接的導致其隕落,這種貢獻怎麼看也值個一千積分了吧?」
不少不清楚此事的長老們,聞言一片譁然。
而許不負的眸子裡,卻是隱隱帶上了笑意:這小子真不消停,還在那逗人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