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您找我?」
陳遠再見到許不負時,發現他正盤坐在雲台之上,已經換過了一身衣裳。
似乎應天宗主的氣色還不錯,不過從他身周散發出的逼人氣勢來看,陳遠知道,許不負的傷勢恐怕不輕,因為他已經無法完美的控制自身氣息了。
這時許不負也看到了陳遠,朝他點點頭說道:「你來了,坐吧。」
陳遠學著許不負的樣子,盤坐在雲台上,身子前傾,等待著宗主的問話。
許不負開口了:「聽說你回宗的路上遇襲了?」
咦……陳遠倒沒想著許不負一開口首先問的是這個,他還以為宗主喊他來是為了揭開黑幕,然後傳自己個衣帶詔什麼的,好讓自己去召集忠臣義士呢。
看來自己的確是想多了。
不過陳遠還是點了點頭,認真答覆道:「是的,襲擊我的人是萬劍宗的太上長老章不凡,所為的是那件能幫他度過雷劫的煉器。」
「萬劍宗的那些傢伙們果然已經按捺不住了嗎?」
許不負喃喃自語道,說罷,他「咦」了一聲,頗為驚奇的看著陳遠問道:「既然連章不凡都親自動手了,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莫非……」許不負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勃然變色道,「莫非你已經叛變了,現在是以臥底身份潛入進來的?」
「……」
陳遠只能是無言以對了。
「哈哈……咳咳」許不負一陣大笑,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勢,「不用緊張,本宗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不過我卻確實挺好奇你是怎麼從他手下逃脫的,要知道,即便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做到這一點。」
我壓根就沒緊張好不,而且你開的這個玩笑其實一點都不好笑,陳遠忍不住腹誹道。
不過有什麼辦法,誰讓人家是宗主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啊,陳遠還是只能老老實實交待自己是如何周旋謀劃,然後打傷章不凡,最後又將他嚇破了膽。
既然提到了天源陣法,少不得要介紹一番充進去兩百萬靈石的前因後果,這又要提到維生倉、雲夢澤什麼的。
這一大段說下來差不多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直講得陳遠是口乾舌燥。
再看看許不負,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許不負轉過頭來怒視著他:「幹嘛?」
「您就不打算……發表下意見?」陳遠小心翼翼的問道。
「什麼意見?對了,章不凡讓你加入萬劍宗做他弟子的時候,你有沒有動心?」
「沒有!」
陳遠的回答很是堅定,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特別又是在宗主面前,陳遠可不會犯這種立場性的錯誤。
「那麼,你會不會有時覺得宗門對你太苛待了?」
面對這個問題時,陳遠不免沉默了會,而後撇著嘴小聲說道:「苛待嘛,倒談不上,不過也沒好到哪去……」
「你錯了,」許不負搖搖頭,嘆息道,「其實宗門已經對你足夠優待了,甚至不惜為此付出了宗主顏面受損,以及一名合體修士消失的代價!」
「啊?」
陳遠當真吃驚不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當年你還在二十七分派的時候,從雲夢澤歸來之時,已是到了經脈俱廢,神魂破碎的地步。」
「歷數世間唯一能救你的辦法,也只有藥神宗的生生造化丹了。」
陳遠現在也大概猜到事情原委了,輕聲問道:「能救回這種傷勢的丹藥一定珍貴至極,想必宗門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
「確實,」許不負點點頭說道,「整整三滴仙靈玉髓,這便是救你的代價!」
「仙靈玉髓乃是我宗立派之寶,對於修士而言,待其分神圓滿之後,若能服用此物,便能立時邁入合體境界,而且絕無絲毫副作用。」
「如此說來,也只是一種幫助晉級的神物罷了,何至於說一名合體修士因此而消失呢?」
陳遠疑惑問道:「既然已經修煉到了分神圓滿,那麼合體之境也不會太遙遠了吧?」
「可事實並非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許不負嘆息道,「你知道我宗共有多少分神修士,又有多少合體修士嗎?」
提起這個,陳遠也覺得有些奇怪,在他印象中,宗里分神期長老的數量還是挺多的,主宗的、各個分派的、還有下轄城池的,加起來怎麼也得好幾百人吧。
可是合體這一級別的,卻似乎只見過許不負以及莫滄行兩人。
也不待他回答,許不負已經自己給出了答案:「我宗現在共有分神修士四百二十七人,哦,忘記把你算上了,那就是四百二十八人,但是之前合體期的修士確實只有我和大長老兩人而已。」
這種晉升比例也太不正常了點吧,陳遠滿心疑惑:「莫非分神晉升合體這其中有什麼關礙,所以導致晉級特別的艱難?」
「其他宗門的情況並非如此,然而我宗卻的確是這樣。」
見陳遠張口欲言,許不負擺擺手制止了他:「稍安勿躁,我既然提起這個,就不打算再瞞著你了。」
接下來,許不負向陳遠揭示了一段持續了三千年、只有應天宗內真正的高層才有資格知道的隱秘。
「我宗的立派功法乃是《九天蓮華真經》,可傳給你們這些做弟子的卻叫做《六天蓮華真經》,你可知這其中是何緣故嗎?」
「當初聽傳功長老說,是因為我們修為不夠的緣故,待日後修為深厚了,宗門會再將功法的後三層傳授給我們……」
「這不過是個隱人耳目的幌子罷了,」許不負苦笑道,「事實上,帝一祖師所創的這門功法,從一開始就是不完整的。」
「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分神、合體、大乘、問道,分別對應了功法中的前八重天,而所謂的第九重只不過是祖師爺揣測中的超脫之境。」
「這超脫之境,祖師爺也未能達到,所以這功法的第九重始終只是一片空白而已。」
「照理來說這也沒什麼,畢竟我們後輩弟子不肖,別說妄想什麼超脫之境了,就連問道也再也沒人能夠達到。」
「可情況卻並非僅僅如此,在祖師爺消失以後,大乘和問道之境,即功法對應的第七重和第八重,也完全無法再修煉了。」
「也就是說,實際上所能傳承的,從一開始便只有《六天蓮華真經》……」
「這裡面有些不對吧,」陳遠掰著指頭數了數,「既然還剩下了六重,至少表示合體期是應該可以修煉達到的啊?」
「在千年前的確還是這樣,」許不負唏噓道,「但不代表時至今日,還同樣如此。」
「這方天地,對我應天宗已經是越來越排斥了啊……」
許不負的語氣中滿是遺憾和不甘,甚至還藏著一絲深深的絕望。
等到最後,許不負只餘下了一句感嘆,這句話陳遠並不陌生,他曾在思過崖上聽明河道人說起過同樣的話語:
我應天宗,成也帝一,敗也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