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下逐客令?」陳遠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善。
「是。」
陳遠沒有想到,面對他的質疑,四皇子卻是坦然承認了。
「這是為何?」陳遠滿心的不快化作了疑惑。
若說他們兄弟關係不佳,可剛才王府中四皇子那般情真意切的噓寒問暖也不像是裝的;可要說他們兄弟情深,又有哪個弟弟會在哥哥傷勢剛好之時就急著趕他走呢?
「其實我也是為了三哥,當然,也是為了我自己。」
「若他今後長留風間城,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他!」
「你敢!」
陳遠雙目圓睜,怒視著他。
羅江那幾個煉靈門弟子廢了蘇皇子,是以陳遠便乾脆利落的出手宰了他們,若是四皇子也想對蘇皇子不利,陳遠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是啊,我不敢,」四皇子無奈的說道,「可即使不敢,即使知道會面對您的報復,恐怕我也會忍不住如此做,下毒、意外或借他人之手,我總會心存僥倖能避過您的報復去嘗試這麼做。」
「我對自己沒有任何信心……」
或許是四皇子的冷靜,或許是他的坦誠,讓陳遠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你和蘇先南有仇?」陳遠問道。
「並沒有,」四皇子苦笑道,「事實上,就現在而言,雖然我和三哥從小關係並不如何親密,可看到久別的兄弟受此重創,我的心裡同樣很是難受。」
「那你為什麼……」
「皇位啊,都是這該死的皇位。」四皇子給出了他的理由,話語中滿是唏噓。
「我和三位兄長不同,他們都是皇后所出,而我的母妃卻只是個父皇酒後意外臨幸的宮女,即使後來母妃因為有了我而被追封為嬪妃,可是地位依然遠遠不能同皇后相比。」
「從小到大,父皇最喜歡的是三哥,最信任的是二哥,一直著力培養的是大哥,而我,永遠只是那個被忽略的角色而已。」
「小時後,我常常偷偷溜出宮去,聽多了話本演義中,皇室之間父子相爭,手足相殘的慘劇。」
「可後來皇宮發生了那次叛亂,大哥死了,二哥生死不明,三哥一心求道,這太子之位竟是稀里糊塗的落到了我的頭上。」
「當時我就在想,或許這是我最好的結局了吧,等我當了皇帝後,就不用像以前那樣擔心受怕,每日裡感覺朝不保夕了。」
「可就在一切慢慢走上正軌時,您和三哥卻突然回來了。」
「雖然三哥出了意外,遠離了踏足天道的可能,但是卻有了繼承人道的資格。」
「三哥乃皇后嫡子,從小更受父皇喜愛,在外還有您這個應天高徒作為強援,連我都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登上這個皇位。」
「若是被父皇和文武百官們知道了這個消息,我還會是太子的唯一人選嗎?」
「我還記得,當年在地下密室找著父皇時,父皇在得知大哥二哥不幸遇難的消息後,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了三哥,是您當時出言,讓我來繼承這個皇位,可您如今,還會是這個想法嗎?」
陳遠看著面前情緒有些激動的四皇子,終於明白了他的想法。
難怪他會說希望蘇皇子離開,難怪他坦言說會殺了蘇皇子。
掀開四皇子那成熟穩重的外表,他分明是個嚴重缺乏安全感,更有些受迫害妄想症的少年啊。
在他心中已經形成了皇位等於安全的執念,對於留在風間城,可能會威脅到他皇位的蘇皇子,他自然是如鯁在喉,不除不快。
而且在他看來,既然蘇皇子修道已經沒有前途了,那自己這個蘇皇子最好的朋友,當然會希望蘇皇子能在世俗間有個好的歸宿,那麼成為一國之君似乎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只不過四皇子並不清楚,在陳遠心中從沒斷了讓蘇皇子恢復的念頭;他也不清楚,蘇皇子對這扶風國的皇位毫無興趣。
但陳遠能夠理解他的想法,人的眼界見識終究無法脫離他所在的圈子,在四皇子看來,這皇位恐怕就是世上最重要最珍貴的事物了吧。
真小人總是比偽君子更要可愛一些。
不過這也堅定了陳遠帶蘇皇子回歸宗門的決心。
只是該如何開口勸說呢?
若是丹田的傷勢有了恢復的希望,想必蘇皇子一定不會拒絕隨自己回山。
可是直到如今,陳遠也僅是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在這個世界上,自家的祖師爺就是那沒有丹田也可以修煉的特例。
只是這個線索卻是模糊不清,三千年前的陳年往事也早已湮沒在了時光長河之中。
陳遠原本是打算,等蘇皇子傷勢好後,自己回山申請去翻翻宗門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雖然希望也很渺茫,不過這也是陳遠當時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可就在這時,陳遠卻是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個被他忽略了的人物——冥河道人。據他所說,他可是與祖師爺朝夕相處過的師弟啊,肯定會對祖師爺當年的事跡略知一二吧。
該死,怎麼把他給忘了呢,白白耽擱了一個多月,陳遠心中頗有些懊惱。
可這也不能怪他,在陳遠的潛意識中,三千年的舊事,在他原來的世界裡,只能去夏周時期出土的古老文物中去尋找答案了,一時又哪能想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活化石般的存在呢?
有了明確的線索,陳遠的心情也便得振奮起來。
看著四皇子期待的目光,陳遠笑了笑說道:「你多心了。等過些時日我會帶蘇皇子回宗,他的丹田只是受損而已,依然有著恢復的希望。」
「日後蘇皇子的前途,仍然是在天道之上,應天宗之內!」
四皇子聽了陳遠這話,同樣是大喜過望:「真希望三哥能早日復原。」
四皇子的這句祝福,再衷心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