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新政
上杉輝虎把目光投向中條藤資,她微微搖頭。
本庄繁長不能明著殺她,她也不能出面作證,為叛亂定性。
這是揚北眾作為一個團體的內部默契,各找出路可以,但把自己人往死里逼,以後就沒法做人了。
上杉輝虎失望之餘,也是有點佩服本庄繁長的狡詐,笑罵道。
「你不是叛亂,那為何動員軍勢離開領地?你說請願?什麼願景要這麼多人一齊來求我?
來,給我仔細說道清楚,讓我看看你是怎麼編的?」
上杉輝虎言辭戲謔,本庄繁長反而鬆了一口氣,至少說明這位殿下沒起殺心,真是太好了。
義銀也饒有興趣打量她。
五官精緻,身材玲瓏,吐字清晰,頭腦冷靜,二十左右正值壯年,這本庄繁長很不錯。
被兩位家督注視,說她不慌怎麼可能,但本庄家在揚北眾的地位不失,就看今天這波能不能熬過去,她只能堅持。
本庄繁長伏地叩首道。
「去年雪災過大,糧食不夠吃到夏收,我等前來中越,乃是乞求家督開恩,減免兵糧役。」
上杉輝虎嘴角一僵,本庄繁長還真敢說。
越後稅負六公四民,唯有揚北眾部分桀驁不馴者,三番四次作亂,被懲戒為七公三民的苛政。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懲戒可以,但真的把人給餓死了,到底說不過去。
揚北眾南下乞食,把話說得可憐至極,讓上杉輝虎一時無言以對。
自古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為了吃飯什麼都可以做,都能被原諒。
本庄繁長雖然帶兵離境犯了忌諱,可如果是為了不餓死,也算情有可原。
這理由,臥底的中條藤資都無法反駁。
她自己仗著為上杉輝虎辦事,不但兵糧役減免,還多得到了幾個莊子的田地。
本來揚北眾就眼紅得要命,假設此時開口否認,回去會被狂暴的揚北眾撕成碎片。
在場揚北眾一齊伏地,議事廳中瞬間跪倒了小半塊地界。
對於在上位的兩家督而言,這才是最大的威脅。
越後精英大半在此,這一片跪拜,直面體會到了揚北眾在越後武家中的所占比例。
要繼續關東攻略,就不能讓揚北眾寒心,要是越後三成軍勢不穩,光是看住她們就要另外再花費三四成軍力。
那麼對外開拓只剩下三成戰力可用,還開拓個p啊。
本庄繁長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展露出的問題讓上杉輝虎不禁沉默,更贊同義銀的分利設想。
她看了看義銀,微微點頭。義銀笑笑,本庄繁長也保住了。
為揚北眾出頭,這是維護越後三成姬武士的共同利益。狂傲如上杉輝虎也必須妥協,不然持續鬧下去,日子沒法過了。
讓義銀出面,這是徹底下了決心,贊成他的分利改革。
再次拿下一局的義銀,看本庄繁長這美艷姬武士越發順眼,真是會做人會做事,幫了大忙。
那麼,他也不吝恩賜,把這姬徹底拉攏過來,溫和說道。
「你等做事太過莽撞了,上杉殿下心系越後武家,豈會看著你們挨餓受凍。
之前她還與我說起,有意降低兵糧役之事,直江景綱大人,是不是?」
直江景綱鞠躬,回話道。
「御台所說得對,殿下之前說起今年雪災過大,要免除揚北眾的懲戒。
還說起六公四民太過苛刻,要將二公稅負以水利,交通,農具等方式歸還地方。」
此言一出,不但本庄繁長欣喜,各家姬武士都屏息側耳,等待下文。
直江景綱繼續說道。
「各家二成的兵糧役,兵役糧食用於徵召農兵開通溝渠,鑽打水井,修繕道路,堤壩。
上繳的銅錢購買農具,牲畜,分發各地,用於農耕。
此事已經由殿下和御台所商議通過,很快就會實施。」
義銀抬了抬眉毛,直江景綱把這政績按在上杉輝虎正常,還知道帶上他這位御台所,的確會做人,好感頓生。
新上衫家臣團幾姬也剮了直江景綱一眼,你倒是會藉機拍馬屁。
直江景綱臉色不改,她心裡有分寸。
新上杉家與斯波家攜手共進,如果越後武家對斯波義銀保持敵意,並沒有什麼好處,她所處的位子更加難做人。
她必須起到減少摩擦,潤滑雙方的作用。乾脆把御台所抬高讓地方武家感恩,也為合作打下良好的基礎。
上杉輝虎亦是暗自點頭,她這次沒選錯人,直江景綱做得很好。
本庄繁長在下方對斯波義銀心懷感激,這次她賺大發了。
表面上看,是她強項直言,在上杉輝虎面前為揚北眾爭取利益。
不管好處是不是她要來的,至少面子上少不了她這份真誠,揚北眾內部也會感謝她的表態。
而義銀的恩賜還未結束,在直江景綱說完後,他繼續砸下好處。
「揚北眾桀驁不馴,受些委屈也是自然。武家當奮勇奉公,才可得恩賞福澤後裔。
你等受苦都是咎由自取,本庄繁長,你說對不對?」
本庄繁長拿到了好處,當然要乖乖配合演戲,趕緊伏地叩首,泣不成聲。
「御台所所言極是,我等愚鈍不識好歹,全賴上杉殿下寬厚,御台所仁慈。
我自感五臟俱焚,慚愧到無地自容。日後必當用心奉公,回報兩位殿下大恩大德。」
上杉輝虎忍不住又想笑,今天的戲有點多,看得有趣。
義銀一個瞪眼把她的笑意打了回去,這會兒辦正事呢。
笑笑笑,笑個p。
上杉輝虎痛苦得咽回去,用兩聲咳嗽掩飾一番,肅然道。
「御台所建議我把青麻推廣全越後種植,改善你等的生活。
另外鹽場的海鹽,對國內各家配給基本所需,也算是我對你們的一點補償,大家一齊過點好日子。」
本庄繁長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好處拿得有點多,心有點慌。
義銀不甘人後,說道。
「我與上杉殿下商議,開通近幾到越後直江津的海路商道,以後的關西貨售價至少降低三成。
青麻上布也會由我的渠道收購,價格不會讓你等吃虧,如若銷往京都利潤有多,另再分潤返還。」
兩位帶頭大佬一陣猛砸好處,把當場的越後武家們都給砸暈了。
不單單揚北眾懵了,其他中越眾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仿佛在夢中。
古代生產力低下,基層能維持生存不餓死,就算是在盛世了。
要活下去,無非就是吃喝拉撒,最基本的生存物資乃是糧鹽布鐵。
糧食不吃會死,沒有鹽吃也會死,布料禦寒,鐵製作鐵鍋農具,這些東西都是當權者把控的重點。
自古鹽鐵官售,布可以當做貨幣使用,糧食更是要緊,因為這些皆是民生,失之動搖國本。
越後靠海,曬鹽所得也是巨利,上杉輝虎捨得不賺國內錢,那麼只有外銷,收入肯定受損。
越後青麻織成的上布,基層武家消費不起,都是賣了賺取銅錢,自己買些粗麻裹體。
鹽布兩方面讓利,再加上兵糧役反饋地方,等同於減免稅負。
海路商道除了奢侈品,更多的是底層需要的鐵和布,價格又會進一步打下來,收購青麻還在加價。
這未來太過美好,一眾姬武士簡直不敢相信。
武家大名都是橫徵暴斂的暴君,什麼時候變成慈眉善目的仁君了?這畫面不對勁啊?
義銀看了一眼場下,眾姬私下交流,皆是不敢相信,暗自冷笑一聲。
這些武家自私自利慣了,好處當前都覺得燙手。
外厲內荏,貪得無厭,又膽小如鼠,瞻前顧後,矛盾到引人發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