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4章 頭昏腦脹的前田利家
越前國，敦賀郡。
雖然越前朝倉家已經被織田信長攻滅，但朝倉景紀為首的敦賀眾依然牢牢把持著敦賀郡。
甚至連織田信長分封柴田勝家越前四十萬石國主，也只提及越前國七郡，把敦賀郡排除在外。
並非織田家不想把敦賀郡納入掌控，只是朝倉景紀有聖人庇護，織田信長無能為力罷了。
當年朝倉宗滴為了助聖人一臂之力，拉起朝倉軍打得加賀一向一揆滿地找牙，最後油盡燈枯而死。
聖人念及這份恩義，在開拓北陸道商路的時候，特意提攜朝倉景紀一把，讓敦賀眾獲得巨大利益。
現如今，敦賀港已經是北陸道商路的樞紐港口，在斯波家經濟體系中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把持敦賀郡，受到敦賀眾擁護的朝倉景紀，也成了斯波家制衡織田家伸手北陸的重要戰略支點。
此次，柴田勝家南下參與織田內戰，就是前田利家出面協調敦賀郡朝倉景紀，讓柴田勝家的北陸軍團順利過境，並且建立起後勤線。
站在前田利家的角度，她樂見柴田勝家南下與羽柴秀吉，織田信包等織田家中的野心家開戰。
織田內戰會削弱織田家的凝聚力與實力，斯波家可以在勝利者最虛弱的時候出面干涉，一舉降服織田家。
以前田利家對織田家諸姬的了解，柴田勝家的野心不大，她只想當織田家的老大，並不願和聖人為敵，更沒有成為天下人的妄想。
一旦事有不諧，柴田勝家便會低頭臣服斯波家，所以前田利家樂意幫她疏通關節，讓她去和羽柴秀吉，織田信包拼個你死我活。
可就在前田利家琢磨斯波家何時介入織田內戰最有利的時候，她的心腹家臣村井長賴帶著兩份書信前來敦賀城。
是夜，前田利家在客居的院落屋敷中揉著太陽穴，只覺得一陣陣頭暈。
剛才參加完朝倉景紀的宴會，那些清酒似乎在此刻湧出後勁，晃得人腦袋暈乎乎的。
前田利家借著燭火看完兩份書信，就開始覺得頭暈目眩，怎麼都緩不過來。
座下匆匆趕來傳遞書信的村井長賴，她擔憂得看著主君面色越來越難看，低聲問道。
「主上，我去吩咐膳房準備點醒酒湯？」
前田利家搖搖頭，嘆道。
「不必了，我沒事，就讓我暈一會吧，真清醒過來更難受。」
前田利家苦笑到牙根酸，這算怎麼回事？
聖人重歸近畿坐鎮多聞山城，斯波家剛從堺港金融危機的混亂中緩過氣來，正是介入織田內亂的大好時機。
可偏偏在這個要緊關頭，蒲生氏鄉與前田利益鬥起來了。
對於兩人的衝突，前田利家也是略有耳聞，說到底，還是為了一個錢字。
財大氣粗的高田陽乃打下了斯波地產的根基，卻不在意這份新興產業的巨大利潤，交給了斯波地方武家自由開發。
正如大航海時代的興起，財富從海上來，引得無數英傑前赴後繼參與其中。
自古以來，武家對土地的概念就是種地，產糧，養人，收稅，登記兵糧役。
大家從來都是饅頭佐醬菜沾著吃，可忽然有一天，有個人把饅頭切開夾著醬菜吃，頓時驚呆了所有人，原來饅頭還能夾著吃？
高田陽乃是商人性子，最懂得以利驅人，只要好處給夠，有的是人會替她披荊斬棘，把斯波地產做大做強。
前田利益第一個吃螃蟹，吃得滿嘴流油，伊賀前田家已經琢磨出一整套造房子賣房子的辦法。
斯波領各地，有學區資格的大佬們，誰不想分一杯羹？
就連前田利家也派了人去伊賀上野城取經，家裡已經準備好了土木人手，準備賺一大票。
可就在這時候，高田陽乃倒台了。
糧票危機一事，讓高田姐妹未雨綢繆，急流勇退，主動讓出了斯波商務職權。
她們走得瀟灑，但卻留下了巨大的權力真空。
糧票體系一個基點兩個抓手，斯波土倉負責資金出入清算，股票地產兩個發動機兼蓄水池。
股票現在一塌糊塗，只能指望大藏長安帶來的關東資本救市。
而斯波地產在受到糧票衝擊之後，迅速恢復正常，欣欣向榮，可能成為斯波家新的經濟增長點。
蒲生氏鄉作為斯波中樞代表，她一方面不喜歡關東資本擁有斯波糧票太多的話語權。
另一方面，也不喜歡地方斯波領占據斯波地產的大部分利潤當做小金庫。
由斯波中樞來主導斯波地產，把大部分利潤引導去救市，既可以壓制關東資本，又可以削弱地方武家，這對中央而言是一舉兩得。
只是動靜太大，聖人害怕引發反彈，所以一直壓著蒲生氏鄉，不讓她做得太過分。
可偏偏在這時候，出了尾田四娘的慘案。
蒲生氏鄉見大好機會不可失，前田利益是紅了眼死命要保自己的好處，中央地方的矛盾瞬間激化爆炸，已經波及到前田利家這裡。
前田母女的兩份書信就是一個意思，前田利家你幫不幫自家人。
這麻煩讓前田利家的腦袋，疼得都要炸了。
前田利家隨手把信丟給村井長賴，示意她也看看。
村井長賴一目十行看完，眉頭緊鎖，低聲說道。
「同心秘書處與伊賀前田家這是要鬥起來了，聖人那邊的態度明顯是傾向於同心秘書處。
主上現在下場站在伊賀前田家一邊，只怕不合適吧？」
前田利家苦笑道。
「豈止是不合適，根本就是主動跳到台前，自找麻煩，但是我有的選嗎？
前田利益那個丫頭驕傲了一輩子，自以為是了一輩子，為了當年那點齟齬，她已經十年不認我這個四嬸。
兩前田家看似遙相呼應，攜手共進，其實是前田利久這位長姐念及與我的姐妹之親，不願意血親疏遠，逼著前田利益與我合作。
如果我推搪此事，前田利久必然會切腹自盡，她為前田利益，為伊賀前田家奮鬥了一輩子，絕不會為了保全自己，拖累女兒和家業。
這一次，前田利益是為了前田利久這位母親，才肯低聲下氣來求我，如若我置之不理，前田利久犧牲自己，以死謝罪。
前田利益悲痛之餘，一定會恨死我了，兩前田家的聯盟不單單是到此為止，還會因此反目成仇。」
井長賴聽得左右為難，又想不到辦法為主君解憂，只能長吁短嘆道。
「這可如何是好，同心秘書處雖然霸道，但畢竟背後有聖人聖意在，我等身為臣屬，怎麼可以對抗聖人？」
前田利家跟著嘆道。
「兩前田家同氣連枝暫且不提，我也是斯波地方武家。
今日我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蒲生氏鄉收拾掉前田利益，明天再看著蒲生氏鄉收拾掉尼子幸盛，明智光秀。。
等到最後，所有人都讓蒲生氏鄉收拾完了，她沖我的時候，就沒人能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