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2章 膽大包天的真田信繁

  島勝猛心懷惆悵,卻不知道真田信繁此刻也是黯然神傷。

  沒有人比真田信繁更清楚關東貪腐窩案的前因後果,她就是知情者,推動者,獲利者。

  從三好清海請真田信繁拒絕大藏長安的拉攏開始數年,真田眾就一直在謀劃要把真田信繁推上聖人的聖榻。

  半澤直義毅然掀開黑幕,山中幸盛決意離開關東,政治形勢走得比真田眾預料得更加順利。

  聖人舉目四望,關東能夠為斯波家分憂的忠臣,唯有真田信繁。

  借著這股東風,真田信繁終於得到了與聖人夜談的大好機會,多年夙願就要在此刻實現。

  旁人眼紅,真田眾雀躍,真田信繁心裡卻越來越不是滋味。

  到了今晚聖人召見,前來傳訊的同心眾就是自己的養女真田凜,已經是聖人明顯暗示。

  真田信繁跟隨真田凜走在聖人駐蹕的院子裡,周遭守衛的同心眾姬武士明顯比平日裡少了許多。

  看護內院的蒲生氏鄉面無表情得讓開道路,轉身的目光幾乎要刺穿真田信繁的背脊。

  等走入內院,更是不見一個人影,夢想近在咫尺,真田信繁卻是越發迷茫。

  混混沌沌跟著真田凜繼續前進,真田信繁的思緒卻飄忽不知道去了哪裡。

  那一年,她在北信的山野中偶遇昏迷的聖人。

  那裡距離川中島戰場不遠,聖人不慎脫離大部隊,被遊走戰場周邊的山民們姬武士狩,落難於野。

  真田信繁一時見色起意,妄圖以山民傳統的搶親方式,將聖人變成自己的丈夫。

  所以她將聖人帶去了鹽田城,然後在鹽田城遭遇了一生難以忘記的恥辱經歷。

  在武田信繁的靈前,失去理智的武田信玄對聖人做下了難以啟齒的羞辱行為。

  武田信玄,高坂昌信,天海法師,真田信繁,她們都是畜生。。都是禽獸。。

  幼小的真田信繁不敢反抗,聖人卻在被百般羞辱的同時,不忘安慰她,替她。。

  從那一刻起,真田信繁便知道,自己愛這個男人欠這個男人,要用一輩子去還。

  所以她不顧武家規矩,自己取了元服名,僭越真田家的主君武田信玄,擅用了武田信繁的名諱。

  即便因此出奔真田,真田信繁也不在乎,她要用這個名字永遠記住那一天,記住自己欠聖人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自此,真田信繁孤身投效於斯波家,忠誠於聖人。

  短短六七年間,她捨身忘死得向上攀爬,橫掃吾妻郡,西上野之地,現在又入駐櫪尾城,成為斯波家在關東排名前三的重臣。

  一個被關東武家在背後譏諷的山猴子,一個年輕有為的姬武士,真田信繁終於走到了今天,走進了聖人院落,即將踏上聖人的聖榻。

  而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卻沒有一絲欣喜,反而充滿彷徨與不安。

  曾經一腔熱血的少女,想要為自己所愛的男人奉獻自己的所有,用自己的一生去愛他。

  可現實呢,自己還有這個資格嗎?真田信繁自己心裡最清楚,為了能走進這裡,自己做了些什麼。

  為了能夠登上聖榻,自己用盡了心機,利用了別人,搞亂了關東,最終得償所願。

  真田信繁捫心自問,像這樣的自己,還有資格說愛他嗎?

  曾經純粹的少女已然消失在這些年的披荊斬棘,勾心鬥角之中,站在這裡的真田信繁是一名合格的姬武士領袖,骯髒的武家政客。

  就在此刻,前面的真田凜忽然停下腳步,跟在她身後的真田信繁一時失神,差點撞上養女的背脊。

  回過神來,真田信繁才猛地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聖人內室的門前,房中的燈光微弱,隔著紙門幾乎是昏暗無光。

  面對屍山血海都不曾發抖的雙手,忽然有些顫抖,真田信繁心中竟然湧起了一陣戰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真的要進去嗎?我真的要通過這種卑劣的手段,得到日思夜想的他嗎?

  「母親,聖人在等你。」

  養女的提醒,讓真田信繁渾身一顫,抬頭看向真田凜。

  真田凜什麼都不知道,她還在她那單純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解得看著養母。

  真田信繁對上真田凜的目光,感覺非常羨慕。

  曾經的自己,也擁有過這樣的目光,簡單純粹充滿陽光,而不像現的自己在,藏著一肚子的政治黑水。

  真田凜微微鞠躬,說道。

  「母親請進,我先回去了。」

  她想從真田信繁身邊走過,卻被真田信繁一把拉住,牢牢拉住。

  她疑惑道。

  「母親?」

  真田信繁的目光,死死釘在真田凜的容顏。

  曾經營養不良的山裡小豆丁,已然長大成人,這兩年跟著同心眾東奔西跑雖然辛苦,但物質條件亦是優越,出落得分外妖嬈。

  看看這白皙的小臉蛋,靈動的大眼睛,俏麗的小鼻尖,玲瓏剔透的身材,連真田信繁都覺得美麗動人。

  真田信繁想起兩人在戰場上的初次相遇的回憶,真田凜打開袋子撒了一地耳朵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此時此刻,真田信繁心頭忽然湧起一陣明悟,因為我不再純潔,所以我才會與凜相遇,這是命運門的選擇。

  鬼使神差之間,真田信繁忽然說道。

  「不要走,留下來。」

  內室燈火昏暗不明,似乎只留下一盞看不清人影的燭火,而門外真田信繁死死抓住真田凜的手腕,更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的目光幽幽,看向室內。

  也許我已經失去了愛您的資格,但我。。還有凜。。

  ———

  清晨,義銀捂著額頭,他有些懷疑人生。

  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毛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夜半的昏暗,讓義銀沒有注意到來人是一雙,等到他陷入深談之際,一個還是一雙就沒有了區別。

  直至黎明散去黑暗,天色漸漸亮起,義銀才被迫接受這個現實。

  他聊了一夜,疲憊讓他無法支撐起大腦的轉動,只有木然的回憶著昨天的安排。

  把內院清空,蒲生氏鄉看門,讓真田凜去請真田信繁,保證不被外人打攪。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噹噹,唯有。。這真田凜為什麼沒有離開?

  真田信繁,你好大的膽子!真田凜,你可真聽你養母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