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0章 關東不變的大趨勢

  立原久綱目中閃過一絲怒氣,原本還有得談的事,因為山中幸盛的無禮之舉,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尼子舊黨不會認可山中幸盛的囂張跋扈,尼子山中一黨的決裂就在眼前,這讓為尼子復興付出一生操碎了心的立原久綱非常憤怒。

  尼子勝久剛剛過世,山中幸盛這個不懂事的丫頭又開始胡鬧了。

  這一次,可沒有尼子勝久出來撐她,為她擦屁股,簡直是不可理喻嘛!

  一想到尼子舊黨與山中幸盛走向決裂,一想到尼子舊黨一定會另立支脈,尼子家在斯波家中的地位岌岌可危,立原久綱就痛心疾首。

  奮鬥十年的尼子復興,難道真要敗落在這一刻?老人家真的好不甘心,不甘心呀!

  可山中幸盛卻在此刻把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無視了尼子舊黨的憤怒與敵意,淡淡說道。

  「當然,在我繼位之後還需要姨母與諸姬替我小心操持家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向毛利家復仇。

  而我本人需要靜養,聖人的神種不同凡響,我這幾天早晨都是止不住的嘔吐,實在難受。

  聽那幾家神裔的傳聞,之後的孕吐會越來越厲害,身子也會漸漸乏力,精神不濟。

  孕育神種不同尋常,虛弱期可能長達一年之久,我可能暫時沒有辦法主理家政,還需要諸位用心。

  在此,我先謝過諸位了。」

  剛才還吵吵嚷嚷的議事廳,隨著山中幸盛的話語,慢慢恢復了冷靜無聲,直至針落可聞,尼子家臣團彼此之間面面相覷。

  立原久綱的怒火衝到一半,就像卡在了半截,她結結巴巴問道。

  「幸盛,你。。你。。懷上了聖人神裔?」

  山中幸盛微笑點頭,目光漸漸凝聚,閃爍精光。

  「我山中幸盛,將會以尼子勝久養女的身份入繼尼子家,繼承她的苗字和未盡的事業。

  從今日起,我就是尼子幸盛,我腹中的斯波神裔便是尼子子嗣。

  誰贊成,誰反對?」

  立原久綱寒毛立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幾乎激動得熱淚盈眶。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斯波神裔入繼尼子。。難怪山中幸盛有恃無恐,這是聖人對尼子山中一黨的濃濃聖眷,是求都求不來的百世富貴。

  立原久綱緩緩回眸投向尼子舊黨諸姬,想要看看還有誰敢反對,然後拔刀捅死那個王八蛋。

  今日在這個房間裡的所有姬武士,要麼給尼子幸盛跪下磕頭,完成君臣之禮,要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咽了氣抬出去。

  在尼子復興的大是大非面前,立原久綱義無反顧,她也相信尼子舊黨諸姬會明白事理。

  誰在這個時候唱反調,誰就是尼子家的千古罪人!

  ———

  就在山中幸盛變身尼子幸盛,挾肚子以令尼子諸姬的同時,義銀已經迴轉多聞山城收拾行裝,再度踏上了前往關東的旅程。

  在這一年時間裡,近畿諸姬先後懷孕,讓義銀心中最大的擔憂,得以緩解。

  關東近畿兩邊的神裔數量逐漸平衡,義銀也終於可以安下心來,考慮眼前的麻煩。

  關八州之地突發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大案,半澤直義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掀起了一場激烈的政治風暴。

  經過最初的憤怒,義銀漸漸冷靜下來,忽然發現這場危機未必是一件壞事。

  危機危機,危中有機。

  關八州之地的政治複雜,是百年戰亂,群雌爭霸留下的後遺症。

  被義銀用武力鎮壓,利益收買,政治斡旋等手段,勉強捏在一起的關八州各方勢力,相互之間的矛盾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關八州正處於從亂世恢復到治世的關鍵時刻,也許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踏入秩序井然的新時代。

  軍事上,在關東無戰事御令威懾之下的所有人都已形成要文斗不武鬥的意識,即便是動武,也是通過自清運動,稅警眾等迂迴方式。

  雖然這些辦法都是踩著底線在玩,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沒人敢明確掀起戰爭,側面說明了大家已經形成了和平協商的政治共識。

  政治上,關東侍所大評議,常務理事會,武家義理促進會,武協等政治機構皆已經成熟,給了大家坐下來協商的平台機制。

  有人在利用這些政治平台相互勾結,暗中謀取私利,這其實也是從另一個角度證明,這些政治平台機構已經擁有足夠的政治影響力。

  經濟上,利用水利,救濟,留學等撥款借款方式,關八州各地的經濟交流日益加深,各地武家利益已然緊密。

  特別是水利一項,關八州平原天下第一,卻始終受困於水患,義銀出面籌資大搞水利,是符合所有關八州武家共同利益的經濟舉措。

  大禹治水,天下歸夏。義銀治水,亦是可以讓關八州臣服斯波。

  完善水利是系統工程,河流不會跟著人為劃定的地盤走,所以必須全面協調,統籌規劃。

  而主導這一規劃的斯波家,會在水利完善的過程中得到權力與民心的正反饋。

  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大案雖然難堪,搞得人心惶惶,但如果單純只是錢糧虧空,那就不算大事。

  關八州的足尾銅山已經進入開採階段,印鈔機馬上就要啟動,義銀有足夠的底氣補足這場貪腐大案的窟窿。

  再者,就算武家義理促進會帳面上那三百萬石糧票全都不見了,義銀也能扭轉錢糧流向,令它們重新回來。

  讓貪墨的人把錢吐出來就是了,識相一點的自己拿出來,不識相的就抄家,武家手裡有刀,又不是文人雅士,沒那麼多規矩限制。

  追討不回來的只會是少數,大多數錢糧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繼續囤積著,價值三百萬石的糧票怎麼可能轉眼花完呢?

  到現在為止,義銀還不知道武家義理促進會帳面上的錢糧已經流到堺港去投資,更不知道高田陽乃已經準備用金融危機來清盤賴帳。

  所以,此刻的義銀還很淡定。

  思想上,義銀有意用時間換空間,以教育下一代人的方式,過渡掉關八州現在的這批亂世牆頭草。

  可是藍衣眾偏偏也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鬼頭悠亞死的是莫名其妙,三上桃菜看來是脫不了干係。

  留學計劃已經有三四年,留學斯波領的關八州留學生先後也有四五批人,第一批藍衣眾深陷關東政壇,會出現害群之馬並不算奇怪。

  只是義銀沒想到,三上桃菜會是那個墮落的人,不免有些惋惜。

  當年看到三上桃菜與鬼頭悠亞之時,義銀還是很欣賞她們的,就因為欣賞,所以過分提拔,反而釀成今天的後果。

  不過蒲生氏鄉說得對,長江後浪推前浪,出類拔萃的新人正在不斷湧現,總能填補義銀心中遺的憾,繼續關八州思想轉變的工作。

  總而言之,關八州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但從軍事,政治,經濟,思想的角度仔細分析,會發現關八州依然在走向斯波家領導的新秩序,這一趨勢非但沒變,反而更明顯了。

  只要這次貪腐大案處置得當,反而會增強關八州武家對斯波家的依賴,加強斯波家的統治地位。

  關八州在關東之地占據絕對的體量優勢,關八州徹底臣服,就意味著整個關東會被逐步納入斯波家的統治軌跡。

  在想清楚這些事之後,義銀的情緒也就穩定了下來。

  他不怕下面出問題,這些年他遇到過的問題還少嗎?

  只要能夠妥善處理好問題,他對關東的掌控力只會越來越強,關東武家也會越來越尊敬服從他。

  這其實是一個良性循環,出現問題,解決問題,增強統治,以此循環,亂世亂象收斂,人心走向穩定,社會新秩序也就慢慢形成了。

  對比關東的大問題好徵兆,義銀反而對關西的現狀有些捉摸不透,感到忐忑不安。

  近畿方面,織田信長懷孕之後心態大變,越來越好說話,這的確是一個好現象。

  從小缺愛的織田信長有了自己的孩子,性子漸漸變得不是那麼偏激乖戾,有些通情達理了。

  但斯波織田兩家的合作還存在各種摩擦,雙方領地犬牙交錯,歷史遺留問題眾多。

  沒有了尼子勝久這個穩定局面的壓艙石,前田利益性子驕傲,不似尼子勝久那麼寬厚,義銀擔心近畿斯波領只怕沒有過去那麼穩定。

  另外,波多野秀治被織田信長無憑無據就隨便殺掉了,這會讓近畿武家對伏見城體系的公信力產生懷疑。

  明智光秀現在又在孕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事,去降低這一錯誤的影響,讓義銀有些鬱悶。

  還有西國四國征伐諸事,義銀現在是鞭長莫及,也沒有精力去關注,只能暫時放一放,任由織田家折騰去。

  到了此時,義銀忽然發現自己急於繁衍近畿方面的斯波神裔,已然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細川藤孝,織田信長,明智光秀,前田利家,前田利益,山中幸盛都懷孕了,時間間隔差不多只有三五個月。

  一般來說,姬武士懷孕期間與常人無二,行動自如,只有生產前後三天才會陷入虛弱,產後也會迅速恢復過來。

  但義銀的神種威力不凡,孕育神裔者從第一個月就會開始孕吐,難受一直會持續到生產,並在產後陷入一段時間的虛弱。

  弱者如由比濱結衣,產後虛弱甚至長達一年。也就是說,產前產後的兩年時間裡,由比濱結衣都處於無法理事的虛弱期。

  當然,義銀的其他女人都是體質強悍的姬武士精英,不至於像由比濱結衣那麼弱雞,但她們也會有一年多的虛弱期。

  義銀的近畿主要重臣,盟友,此刻都在孕,陷入精力不濟的虛弱期,各人相關的時間差距不過三五個月。

  也就是說,從現在初冬到明年夏秋之間的大半年,義銀在近畿的主要協助者都沒有什麼精力管事。

  這是一個巨大的漏洞,讓義銀有些不安。

  按道理說,近畿已經進入了斯波織田兩家共治的穩定秩序,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大的政治動盪。

  但這麼長時間的空洞期,一旦出現什麼問題,織田斯波兩家在近畿的主要決策者都很難迅速反應,終究是一個讓人不安的隱患。

  義銀此時不免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太著急了,這一年啥事都不干,就知道拉著人開枝散葉。

  現在開枝散葉的事是做成了,但回頭一看,管理員都半離線了,那麼近畿的場子誰來罩?

  但事已至此,義銀也沒有了更好的辦法,關東那邊還在等他趕緊回去處理問題。

  義銀只能相信近畿的穩定,只求之後大半年不要出什麼岔子,只要平安度過了這段時間,前途就是一片光明。

  ———

  在多聞山城休整數日,義銀便出發下關東。

  此時,北陸道已經進入大雪紛飛的冰封期,只能選擇通過東海道回返關東。

  義銀顧不得自己行色匆匆,急於回返,會不會給外界留下什麼不好的影響,只能騎馬走東海道。

  他已經封鎖了關八州亂局消息一個多月,回返近畿的商隊正在不斷把這個壞消息帶回近畿。

  眼看輿論漸漸興起,消息就要鎖不住了,他必須儘快回去關東。

  而在義銀出發之後的第二天,由比濱結衣匆匆忙忙趕來覲見,卻只能面對人去樓空的天守閣。

  由比濱結衣站在居館之外,望著天守閣微微發愣。

  她不是不知道聖人回返關東就在這幾天,只是剛剛得到半澤直義在關東下獄的消息,便趕緊前來求情,卻還是晚了一步。

  留守居館的姬武士心知由比濱結衣很受聖人看重,所以口氣非常和善,鞠躬說道。

  「聖人已離開多時,大人不如先回去,再上書聖人稟告事務?」

  由比濱結衣想了想,問道。

  「此時上書,急報能夠趕上聖人嗎?」

  姬武士搖搖頭。

  「聖人騎馬急行,為安全考慮,沿途是不透露具體行程的。

  上書會被先送到關東駐點,等候同心秘書處進駐整理,再送上聖人案頭,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吧。」

  由比濱結衣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聖人會先看到自己的上書,還是先處置半澤直義。

  現在就只能期望半澤直義的命硬,不絕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