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0章 尾張再聚前田利家

  第1820章 尾張再聚前田利家

  鬼頭悠亞最終選擇讓步,因為她手上並沒有真憑實據,只能盯著三上桃菜,用威脅讓三上桃菜記住自己的誓言。

  也正是鬼頭悠亞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讓三上桃菜心中的殺意越來越濃,對鬼頭悠亞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

  且不說這兩位藍衣眾領袖的內部齟齬,進軍房東半島的計劃最終還是成行了。

  大批藍衣眾高唱著義士之歌,途徑下總國南部,在有心人的援助下越過北條家控制的小弓城,進入房總半島。

  她們的到來,就像是星星之火點燃了整個上總國地域。

  身懷不義之罪的當地大名不敢阻攔這些藍衣眾,這些少女姬武士便不客氣得占據了村落,開始發動群眾。

  自清運動在大里郡已經形成了一套清理流程,藍衣眾們駕輕就熟得發動下總國基層地頭地侍,搜集當地不義之徒的資料,然後懲戒。

  戴帽子,掛鏈子,插牌子,走場子,抽鞭子,一整套流程下來,村落有力武家就被整得沒了脾氣。

  看到高高在上的地方有力武家被整治,基層武家對上位者的敬畏心迅速消逝,隨之而來的是興奮。

  她們不再拘泥於村落,開始大著膽子入城,向住在城裡的更高層武家動手。

  甭管你是酒井,土岐,真里谷,甭管你出身高門還是望族,反正你們都是不義之徒!

  下總國的形勢迅速亂了起來,當地名門一開始是顧忌太多,不敢幹涉藍衣眾的自清運動。

  等她們感覺不對勁,想要反抗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基層村落沒有人再肯聽從不義罪人的指揮。

  大家跟著藍衣眾進城,肆意羞辱曾經高高在上的名門後裔,自清運動儼然成為了一場基層的狂歡。

  與鬼頭悠亞在大里郡有理有據的懲戒清理不同,下總國的自清運動更像是一場基層失控,秩序不存的大動盪。

  姐妹相互揭發,仇人公報私怨,武家社會尊別有序的嚴苛等級在此刻失效了,被壓抑的人性瞬間爆發出極大的破壞力。

  下總國的諸多名門受到重創,各家家督都差點被拉去遊街示眾,統治者的體面掃地。

  短時間內,東方四國之一的下總國秩序就徹底崩潰了,連始作俑者的北條氏政都沒有想到這把刀如此鋒利。

  大動盪在里見家眼皮底下發生,嚇得里見義堯趕緊縮回安房國,借著房總丘陵的地理優勢,暫時隔絕了自清運動的擴大化。

  佐竹,宇都宮等東方之眾看到下總國的亂象,心裡也直冒冷氣。

  聖人敕令關東無戰事,東方之眾以為關東侍所無法用武力逼迫,就沒辦法逼債了。

  誰能想到,三強藩竟然搞出個自清運動,以文斗不武鬥的辦法來瓦解東方之眾的基層組織。

  下總國的形勢雖亂,但有著貸款對口幫扶的糧食輸入,當地人有飯吃,自然有力氣折騰老領導。

  聖人不曾清算的罪惡,這下要被基層的燎原之火燒得一乾二淨,白茫茫一片正好給後來者騰地方。

  看到自清運動的威力,不管是握刀的三強藩,還是挨刀的東方之眾,都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島國貧瘠,造成了嚴苛的社會秩序,用強有力的等級制度分配稀少的物資。

  而自清運動從下往上的清理不義,也是在摧毀武家的傳統秩序。

  這種下克上的崩潰顛覆,讓高層武家本能得感到不安,自清運動這頭猛虎被放了出來,就僅僅只咬東方四國嗎?

  三上桃菜一時風光無限,硬生生把鬼頭悠亞壓在一角,奪取了自清運動的主導權。

  可她卻不知道在這風光的背後,關東侍所各家已經動了卸磨殺驢的心思。

  東方四國必須亂,只有這樣,三強藩為首的關八州西部武家,才可以舒舒服服取走自己的新領地。

  但東方四國的亂局絕對不能擴大到其他地方,瓦解秩序,動搖根基,是所有高層不容許發生的事。

  在消滅了對手之後,把藍衣眾打倒批臭,將自清運動扼殺,少女姬武士們的一腔熱血會被污衊成亂世浩劫。

  這必然成為所有高層的共識。

  不管是聰明的三上桃菜,還是耿直的鬼頭悠亞,她們與她們身後的年輕人們,終究會成為歷史的塵埃,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

  關八州東西部的矛盾,最終釀成了如火如荼的自清運動,而斯波義銀對此還一無所知。

  此時,他與他的騎隊剛剛通過三河國,進入尾張國境內。

  這一次回歸近畿,織田信長沒有像上次那樣名為迎接,實則是下馬威。

  織田信長不在,尾張各地武家恭謹有餘,提供補給之後便老老實實告退。

  倒是前田利家從北陸道趕了過來,在溪村親自迎接聖人歸來。

  尾張斯波領早就被織田信長轉封出去,尾張國是織田家的核心領地,臥榻之側豈容她人鼾睡。

  但因為溪村作為斯波宗家祖地的特殊性,織田信長對這一千五百石始終沒有動。

  這也是尾張斯波領沒有改名為美濃斯波領,越前斯波領的原因,因為尾張斯波領的根,就在下尾張溪村這一千五百石斯波祖地。

  自古以來,看護主家祖地都是極其光榮之事,政治上加分極多。

  上杉家是足利家外戚,被封為關東將軍的鎌倉足利家宰,之後成為關東管領,是足利幕府旗下的關東二號人物。

  足利家出身下野國,祖地足利城被封給上杉家,視為恩寵。

  之後,長尾家作為山內上杉家宰,被主家分封足利城以示恩寵,這就是足利城長尾家的來歷。

  其家督長尾當長可謂山內上杉家忠臣,即便山內上杉家被北條家攻滅,上杉憲政逃亡越後國,足利城長尾家依然忠於山內上杉家。

  等上杉謙信接過了山內上杉家名,長尾當長又在上杉憲政的勸說下臣服上杉謙信,成為上杉謙信在關八州當地武家中最可靠的家臣。

  而現在,前田利家為斯波義銀守著斯波宗家祖地,政治地位自然被人高看一眼。

  要知道這一千五百石是當年斯波義銀拼命保下來的祖宗之地,為此,斯波義銀甚至不惜去陪織田信長睡覺。

  如今,斯波義銀威震天下,而他復興家業的勵志故事已經被美化之後傳遍天下,其中自然也有溪村祖地一節。

  前田利家忠心事主,為斯波家看護祖地,這也是她的美名之一。

  如今的溪村祖地早就不是當年的落魄樣子,曾經被攻破燒毀的守護所已經翻新成三進三出的大院,屋敷打掃乾淨,靜待主人回歸。

  斯波義銀與前田利家許久未見,乾柴烈火,只能勞煩蒲生氏鄉看門護院,兩人進屋細談。

  這一談,就從上午談到傍晚,直至華燈初上,才招呼侍奉的同心眾送晚膳進屋。

  等送飯菜的姬武士鞠躬退了出去,義銀拿起自己餐盤中的筷子,又緩緩放下。

  前田利家看向他,疑惑道。

  「聖人?」

  義銀扶著腰,苦笑道。

  「有點累,吃不動,緩一緩再吃吧。」

  前田利家臉上一紅。

  俗話說,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前田利家久曠,日夜思念聖人,金風玉露一相逢,一時竟忘了尺度。

  看前田利家一臉窘迫,義銀笑呵呵岔開話題。

  「北陸道的事,伱辦得很好。

  上杉謙信已經回去春日山城,柴田勝家的織田越前軍也被打消了氣焰,織田信長的目光轉向西國,北陸道明年應該不會再起波瀾。

  能有這個好結果,全賴利家你拖延得力,周旋於雙方之間,總算是大事拖小,小事拖了。」

  前田利家微微鞠躬。

  「這是臣下的本分,我執意留在織田領地之中,就是為替聖人排憂解難。」

  義銀越看前田利家越歡喜,這些年前田利家一直在默默替他解決麻煩,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看到前田利家眼角透出的褶皺和疲憊,義銀有些恍惚,不禁感嘆道。

  「又回到這裡了,又是冬天了,該有十年了吧?」

  前田利家臉上露出懷念。

  「是九年。

  九年前的此時,我殺了愛智十阿彌,您為了救我而四處求人,最終以上洛為織田殿下求取尾張守護代的籌碼,幫我過了關。」

  義銀默默點頭。

  當年,自己酒後與前田利家睡了一覺,誰知道這傢伙這麼純情,竟然因為愛智十阿彌出言侮辱自己,在織田信長內院捅死了對方。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自己的人生應該會踏上不同的道路吧?

  自己不會上洛而是跟隨織田信長轉戰各地,以自己的外掛之力,想來功勞不會小,領地也不會少。

  不過,肯定會被織田信長玩爛了,這個大領導的私德可不咋的。

  義銀想著心事,面上表情忽而溫柔,忽而無奈,忽而啼笑皆非。

  在他對面,前田利家一直溫柔得看著他,就像是九年前兩人離別之時,立志永遠守望著他。

  半晌,義銀回過神來,發現前田利家一直盯著自己看,不好意思得摸摸臉。

  「怎麼了?」

  前田利家面上透出一絲苦澀。

  「九年了,我已經是人老珠黃,可聖人還是如同十六歲的少年一般青春正茂。

  今日與您重聚,我總有種。。一枝梨花壓海棠的錯覺。」

  義銀噗嗤一笑。

  「老牛呀老牛,我這嫩草可口乎?」

  前田利家被義銀的俏皮話逗笑,無奈搖頭道。

  「聖人之美,天下無雙,能與您。。真是如夢似幻,只是我怕您會嫌棄我老了。」

  義銀伸手,用食指挑起前田利家的下巴。

  「讓我看看,哪有老,只是熟透了,我的利家越來越有味道。」

  前田利家面上羞澀,心中甜美,側開頭,卸下聖人挑逗的手指,壓下心中春情,正經道。

  「聖人,我有一要事稟告。」

  義銀知她害羞,點頭笑道。

  「你說。」

  前田利家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境,然後肅然道。

  「我來之前,柴田勝家請我一敘,希望我能夠轉封金澤平原。」

  義銀抬了抬眉。

  「金澤平原?加賀國北部的那個金澤?加賀一向宗老巢尾山御坊所在的金澤?

  有趣,柴田勝家是不是以為自己吃定了加賀國,已經開始思索加賀國的分封安排。」

  前田利家嘆道。

  「織田殿下現在正在石山,接受本願寺顯如上人的降服事宜。」

  義銀一愣。

  「石山本願寺開城投降了?這麼快?」

  前田利家苦笑道。

  「自從明智光秀大人掌控了伏見城體系,石山本願寺的外援就被一個個敲掉,顯如上人在年初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佐久間信盛率領織田家三國半武家,圍攻石山半年,因為久攻不下,被織田殿下流放。

  參戰的織田家臣惶恐,在織田殿下親自督戰之下,攻勢更猛。

  石山本願寺沒有外援,遲早會被攻破,顯如上人驚慌不安,又有明智光秀大人適時入場遊說,終於達成了協議。

  一向宗放棄與織田家敵對的立場,退出石山,顯如上人前往紀伊國鷺森傳教,不再參與世俗事務。

  織田殿下已經答應了這個條件,雙方此時正在石山,對接降服事宜。」

  義銀吐出一口氣,搖頭道。

  「這個明智光秀,我真不知道她又想搞什麼,等我回去之後,得好好敲打她一下。」

  前田利家說道。

  「明智光秀大人在北陸道戰事的時候給了我很大支持,我想她也是站在伏見城體系的立場,為織田殿下協調。」

  義銀瞅了眼前田利家。

  「行了,知道你是老好人,不想得罪人。但明智光秀這個人嘛。。你不在近畿,不知道她的陰狠。

  我不怕她給織田信長幫幫手,我怕她是明里幫忙,暗中。。」

  義銀說到一半,自個兒搖搖頭。

  織田信長不是足利義輝,沒那麼容易被明智光秀坑死。

  足利義輝看似霸道,其實有些單純,明智光秀暗中操縱,用三好三人眾這把刀子,輕易就捅死了足利義輝。

  可織田信長卻不一樣。

  織田信長自小就不受父母重視,繼位之後更是位置不穩當,她看似狂妄乖戾,其實做事相當小心細緻。

  明智光秀想要故技重施,再找刀子捅死織田信長,只怕不可能。

  在義銀心中,明智光秀善於陰謀,總是能找到替死鬼,完成自己的詭計。

  但是,義銀卻總是因為明智光秀的詭計多端而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智光秀其實是一個不在乎自身利益的殉道者。

  到了需要犧牲自己的時候,明智光秀這個看似惜命的謀士,其實也可以義無反顧,飛蛾撲火。

  就是這點認知上的偏差,讓義銀輕視了明智光秀對織田信長的威脅,最終釀成大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