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2章 西國攻略準備中

  織田信長是個只吃不吐的大騙子,南蠻教與她的合作很不愉快。

  弗洛伊斯給的好處還不夠多嗎?南蠻教甚至派出武裝修士,幫助織田家訓練出了島國的長槍鐵炮陣,打得周遭武家滿地找牙。

  南蠻教在九州島就是這樣,用商貿利益和軍事援助勾搭當地武家大名,就能讓當地武家洗禮入教。

  可這招用在織田信長身上,就像是肉包子打狗。南蠻教的好處,織田信長都要,南蠻教的訴求,她卻敷衍了事。

  南蠻教與日蓮宗是一對難姐難妹,都被織田信長吃干抹淨,完全得不到想要的回報。

  日蓮宗的本能寺日玄,她選擇暗中挑撥,導致比叡山大劫難,織田信長與佛教諸派再無迴旋餘地,只能與日蓮宗進一步合作。

  而南蠻教的弗洛伊斯本想著疏遠織田家,再找可靠的合作夥伴,但事態的發展卻不如意,她發現除了織田信長,自己竟然別無選擇。

  島國的亂世正在接近尾聲,民眾厭惡了戰亂,渴望和平的秩序。

  作為島國領主中的最強兩家,斯波家與織田家選擇聯手,這就意味著天下平定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南蠻教無法與斯波家合作,不單單因為斯波義銀與佛教諸派配合的造神運動,更因為南蠻教新派。

  如果斯波義銀僅僅只是和佛教諸派聯手,弗洛伊斯心中的危機感也許還不會這麼重。

  但是,當斯波家開始扶持自己的南蠻代表。

  蘭人麗璐,阿歌特作為幕府的南蠻總代理,聘用英人克莉絲汀娜,埃涅科作為斯波家的南蠻奉行之後,弗洛伊斯就無法再淡定了。

  異端比異教徒更該死,異教徒還有皈依的可能,而異端就只有肉體消滅了。

  這時代的南蠻教,已經分裂出諸多不服從教廷的新派,蘭人英人皆是新派分支。

  賴比瑞亞半島的葡人西人篤信南蠻教,對教廷的信仰非常忠貞。

  從八世紀到十五世紀的漫長歲月中,賴比瑞亞半島一直在反抗阿拉伯人統治,南蠻教是團結當地人最有力的精神武器。

  南蠻教廷在長達八百年的收復失地運動中,始終是當地信徒最堅定的支持者,這也使得南蠻教在西人葡人之中擁有崇高地位。

  弗洛伊斯是葡人,這時期的大航海是在西人葡人的主導下,後加入的荷人英人還沒有崛起。

  南蠻教利用西人葡人主導的南蠻貿易,用利益勾引九州武家大名改信,傳播主的信仰,無往不利。

  而現在,斯波義銀開始通過蘭人英人這些南蠻教新派,與從事南蠻貿易的南蠻商人進行單獨談判。

  雖然這時代的大航海由西人葡人主導,西人葡人對教廷也足夠忠貞。問題是商人追求利潤,一旦有適當的利潤,她們就會大膽起來。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南蠻貿易的本質是做天朝與島國之間的二道販子,利用天朝與國貿易的閉塞,在天朝豐富的商品與島國豐富的貴金屬之間賺取利差。

  這個利潤,可是非常大的。

  南蠻商人配合南蠻教打開島國門戶,尋求幕府的官方支持,不單單是為了信仰,也是為了利潤。

  如今,幕府已經開始正視南蠻貿易,授權南蠻總代理與南蠻商人談判,南蠻商人自然欣喜萬分。

  在這個過程中,弗洛伊斯為首的南蠻教漸漸被邊緣化了。

  既然南蠻商人願意和幕府談,那麼麗璐就可以要求更多的讓利,甚至要求放鬆火炮進口的管制。

  而這一切,原本是南蠻教在九州和當地武家大名談條件的籌碼。

  現在,這些籌碼已經屬於斯波家,屬於新教徒,豈能不讓弗洛伊斯憂心忡忡。

  所以,即便知道織田信長是個不守信用的王八蛋,弗洛伊斯也沒得選,她只能和織田家合作,以免南蠻教被徹底邊緣化,排斥出去。

  而羽柴秀吉這次來,一則的確是代表織田信長的誠意,二則她自己也希望能夠藉助南蠻教的力量。

  南蠻教這些年雖然無法上洛得到幕府的認可,但在堺港為中心的周邊地區,已經有了很大影響力。

  不少武家或者真心信教,或者渴望利益,都已經成了教徒。

  而羽柴秀吉就是來尋求南蠻教的協助,以求順利打開播磨國,備前國的大門。

  山陰山陽兩道的領國雖然有十三國之眾,占據天下六十六國的六分之一還要多,看似數量龐大。

  但事實上西國地區的領國都是小國,西國大部分地區被中國山地這一山脈覆蓋,平原稀少,大多數領國的石高都很低。

  真要計較起來,織田家手中的濃尾平原石高百萬以上,就抵得過七八個西國的小領國。

  但靠近近畿的播磨國與備前國卻是例外,兩國加起來有七十萬石的體量。

  播磨平原與岡山平原不小,還位於瀨戶內海沿岸,與淡路島四國島隔海相望。

  當地不論是商貿還是農耕都很發達,更是近畿通往西國的戰略要地,是足以籌措征服西國物資的兵站橋頭堡。

  能否得到播磨備前兩國武家的支持,迅速拿下這兩國,是羽柴秀吉展開西國攻略的關鍵。

  南蠻教這些年在堺港發展,一直堅持傳播信仰。

  石山本願寺為首一向宗在西面的近畿方向狙擊南蠻教,雙方在攝津國的鬥爭最激烈,信仰兩教的武家村民廝殺不斷。

  可是,一向宗雖然陸上強悍蠻橫,但對堺港東面的西瀨戶內海沿岸,卻是一籌莫展。

  南蠻教來自海上,對沿海地帶的影響力更強,在播磨國與備前國擁有不少信徒,其中不乏當地有力武家。

  而今日坐在茶室內的兩位姬武士,就是來自播磨國與備前國的南蠻信徒。

  羽柴秀長將一杯茶遞上弗洛伊斯案上,隨後又取一茶,遞到下一位姬武士座前。

  這時,羽柴秀吉笑起來。

  「這位就不用介紹了,好久不見,小西姬。」

  「久違了,羽柴秀吉大人。」

  這位姬武士便是曾經為羽柴秀吉牽線搭橋,與南蠻教攀上關係的小西行長,她也是備前大名宇喜多家的家臣。

  而另一名姬武士,羽柴秀長奉茶介紹道。

  「這位是黑田孝高姬,她是播磨國小寺家的家臣。」

  羽柴秀吉與黑田孝高對視一眼,心中浮起一陣怪異,眼前這沉靜如水的年輕姬武士,竟然給了她些許竹中重治的感覺。

  想到竹中重治,羽柴秀吉又不免擔憂起來。

  這一次來堺港事關重大,竹中重治本來是應該隨羽柴秀吉同行。

  但入冬之後,竹中重治的病情又加重了,羽柴秀吉硬是攔著竹中重治不准出遠門,讓她好好修養。

  竹中重治是羽柴秀吉的良師益友,更是為她規劃大計的軍師,眼看竹中重治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羽柴秀吉心急如焚,卻沒有辦法。

  名醫請了不少,藥吃得更多,可竹中重治的身體就是不見好轉。

  竹中重治仿佛也放棄了調理,拼命工作,就像是要趕在臨死之前,把一切事情都規劃好一樣。

  羽柴秀吉微微搖頭散去腦中不好的想法,專注於眼前交際,與小西行長,黑田孝高兩人談笑風生。

  備前大名宇喜多家的小西行長,播磨大名小寺家的黑田孝高,這兩人可不是羽柴秀吉隨便選擇的交涉對象,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她們兩人都是南蠻教徒,所在的主家也是當地舉足輕重的人物。

  播磨國與備前國如此重要,足利幕府自然也不會輕視之,遠在幕府建立之初就有規劃,而被安排在當地的守護是赤松家。

  赤松家是幕府三管四職之一的名門,也是名門中的異類,因為赤松家的出身不高。

  幕府高層,大多是足利一門的親族,其次是源平藤原貴胄。

  赤松家也自詡名門後裔,但說法來源大多都站不住腳,大概率是惡黨出身。

  鎌倉幕府時期的惡黨,大半是沒有或者失去御家人身份的體制外姬武士。

  她們擁有自己的土地資源和暴力集團,但卻被排斥在鎌倉幕府的統治階級之外,遂被稱之為惡黨。

  所以,赤松家只能算是冒領,自詡名門之後,但卻拿不出可靠的依據來證明自家的家格。

  同時,鎌倉幕府末期的武家還沒有戰國時期這樣混亂,冒領名門成風,這也和當時的一門總領制度有關。

  以血緣為紐帶的一門總領家,不可能不認識自家分支,亂認祖宗並不容易。

  倒是二百年後的戰國時期,武家家系變得更加混亂,冒領之事多到讓人麻木,只要幕府願意認帳,大家也不在乎真假了。

  就像是德川家康自詡的河內源氏新田一門,怎麼看怎麼假,但她得到了斯波義銀的承認,武家們也就捏著鼻子相信了。

  而在足利幕府之前,這樣的冒領很難成功,所以赤松家的處境也比較尷尬。

  你既不是足利一門的自己人,也不是源平藤原的名門後裔,這就像是一群狗里混進一隻黃鼠狼,太扎眼了。

  而赤松家能夠以這麼尷尬的身份,混進三管四職的幕府最高層之中,原因也很簡單,太能打了呀。

  就像是斯波義銀麾下的真田信繁,誰都知道這傢伙是山裡的野猴子,最多算是滋野一門分支。

  滋野一門的武家家格都算是一般般,區區一門總領的海野分家真田苗字又算個屁呢?

  可偏偏真田眾非常能打,從關東打到關西,連織田信長都栽過跟頭,功勳卓著,號稱天下第一兵。

  武家恩賞以軍功最高,真田信繁的地位完全是由真田眾屍山血海殺出來的,硬到讓別人無話可說。

  而赤松家,就是足利幕府早期的真田眾,也是非常能打。

  赤松家出身播磨國,地理重要,戰力驍勇,最終憑藉軍功被封為三管四職之一,鎮守播磨,備前,美作等國,恪守近畿西門戶。

  當年四職之一的山名家就一直視赤松家為眼中釘肉中刺,因為山名家在西國,想要上洛搞事情,第一道關卡就是播磨國的赤松家。

  而赤松家在西瀨戶內海沿岸,又威脅到了細川家在西瀨戶內海沿岸各國的霸權。

  當時的細川家還是京都中樞第一大佬,山名家則是幕府地方第一大佬,所以赤松家的小日子,過的是兩頭堵。

  原本日子不好過,也就慢慢過習慣了。

  因為當時的足利幕府如日中天,三代將軍足利義滿權勢滔天,把足利家從武家盟主拔高到了天下共主。

  足利義滿之後的幾位足利將軍雖然不如她英明神武,但權力依然很大,對天下武家控制力不弱。

  所以,雖然赤松家被細川家山名家看不順眼,但大家湊活著在幕府的檯面上一起吃飯,磕磕碰碰也沒出什麼大事。

  等到了六代將軍上台,政治風向就不對勁了。

  六代將軍勵精圖治,但卻沒有三代將軍的能耐,鬧出了一系列政治混亂。

  她伸手關東,關東出亂子。伸手九州,九州出亂子。

  伸手宗教嘛。。第一個燒了比叡山延曆寺根本中堂的武家大佬,並不是織田信長,而是這位六代足利將軍。

  這位將軍被稱為惡御所,萬人恐怖,可見當時的政局之亂。

  而這位將軍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學著三代將軍足利義滿的辦法,插手大名家的內務,扶持親信,打擊異己。

  只可惜,她有足利義滿的魄力,卻沒有足利義滿的能力,最終就死在了這上面。

  因為插手赤松家的家業繼承,六代將軍竟然被赤松家督砍死,如此忤逆的下克上,使得天下震動。

  赤松家督逃回播磨國,細川家與山名家欣喜若狂,聯手出兵絞殺了赤松家。

  從此赤松家一蹶不振,近畿西門戶大開,足利將軍家也受到了削弱,細川家與山名家之間開始了硬碰硬的權力鬥爭。

  最後的結果就是八代將軍之亂,幕府武家分別站隊細川家與山名家,幕府實力在這次大亂中被削弱太多,再也穩不住天下全局。

  從此,天下進入了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