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1章 大不義又大不敬

  細川藤孝倒吸一口氣,明智光秀可真是慷慨呀。

  要知道,那可是能名正言順攥到手裡的十萬石領地,明智光秀竟然一點不在意,說分就分了。

  明智光秀口口聲聲說自己沒實力,但她作為斯波家外交役,與織田家往來密切,影響力極大,怎麼可能對一色家沒有辦法呢?

  其他不說,臨近丹後若狹兩國的敦賀郡朝倉景紀,她與明智光秀的關係就很好,敦賀眾也是朝倉宗滴調教出來的強軍。

  明智光秀要借兵,只要肯給點好處,朝倉景紀必然應允。

  還有不遠的北近江羽柴秀吉,明智光秀救了她兩次命,她現在還有求於明智光秀,一定樂於幫忙,賣個人情。

  這樣的人脈關係,明智光秀在近畿還有不少。

  最差最差,她去找織田信長,讓織田軍橫掃若狹國的時候,順便清理一下丹後國,那又有多難呢?

  這樣下來,明智光秀全取丹後國十一萬石問題不大,最多給點錢糧好處,不至於把武家最看重的土地往外送吧?

  可偏偏,明智光秀只找來細川藤孝,願意以兩郡之地為報酬,請她出兵,這事情就值得回味了。

  細川藤孝剛剛繼位和泉細川家不久,雖然手握和泉,北河內,堺港,但那都不是她打下來的。

  家臣團沒見識過家督的厲害,沒分到過家督的好處,細川藤孝這個家督亦是有些難做。

  明智光秀在此時遞上丹後國兩郡之地,正好替細川藤孝解了燃眉之急。

  一旦此事成果,家臣團嘗到了甜頭,得到了好處,細川藤孝的家督之位就算是徹底站穩了。

  看著笑眯眯的明智光秀,細川藤孝也是暗中感嘆。

  外人都覺得明智光秀長袖善舞,陰冷深沉,堪稱毒士。

  但明智光秀確實是斯波義銀最忠實的家臣,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家業考慮過。

  她幾度施展陰謀,被斯波義銀所厭惡,領地只有最初的三千石,與她的權柄相比,差距巨大。

  這一次織田信長給予丹後一國,明智光秀如果自己獨吞下來,便可有十一萬領地,抬格為一國國主。

  可明智光秀卻主動送了兩郡給細川藤孝,就是在替斯波家,替她的聖人,要把細川藤孝綁得更緊。

  這樣愛耍陰謀詭計,卻不在意家業得失的忠臣,讓細川藤孝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細川藤孝自問做不到明智光秀這樣無私,為了斯波義銀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她不禁感嘆。

  「聖人都不知道,你為了他,在背後默默做了多少事。」

  明智光秀抬了抬漂亮的眉毛,笑道。

  「我樂意為他做,不在乎他知不知道。

  你我之間不說這些矯情的話,我就問你有沒有興趣開疆拓土,與我共享丹後一國。」

  細川藤孝笑道。

  「兩郡之地,數萬石高,我當然有興趣。

  只是,一色家從足利幕府開幕之時便守護丹後,至今都快兩百年了,根深蒂固呀。

  我思索著一色家是四職之一,足利親族,所以不宜大動干戈,能夠懷柔就試試懷柔,先禮後兵。」

  明智光秀擺擺手,說道。

  「這是你的問題,我懶得管,你就算毒殺了一色家督,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你征伐丹後需要什麼協助,就與我說,我一定全力支持。

  至於具體軍務,你自己看著辦,我現在忙得要死,織田殿下在石山北陸道處處點烽火,我也的確不顧上一色家那點事。」

  明智光秀屬意細川藤孝去解決丹後國一色家,也是考慮到細川藤孝的和泉細川家督身份。

  斯波義銀一向以武家守護神自居,仁厚對待足利一門。

  一色家是足利親族,幕府三管四職之一,更是四職中的筆頭,統御曾經強勢的侍所,最強時也是守護五國兩郡的大守護。

  織田信長讓明智光秀去征伐丹後國,攻打一色家,亦是有些拿捏明智光秀的惡趣味。

  丹後國的位置很重要,織田信長願意給,明智光秀自然樂意收。

  但怎麼收,是一個問題。

  明智光秀身為斯波家臣,自然不能讓聖人為難,那麼攻略一色的任務,就由同屬足利親族的外臣細川藤孝動手。

  攻打丹後國的理由,明智光秀也已經想好了。

  足利幕府開幕之時,承接鎌倉幕府舊制,御家人制度之下的侍所相當於管理天下兵馬的軍事機構。

  侍所四職,一色,赤松,京極,山名四家,負責幕府軍事指揮,徵稅,京都治安。

  又與京都奉行土岐家,奏者伊勢家,關東管領上杉家並稱七頭。

  再加上三管領斯波,畠山,細川三家,輔佐將軍執政,統稱為三管七頭。

  三管七頭以幕府宿老身份參與中樞政治,位高權重,其中一色家被足利將軍任命為四職中的筆頭,地位可見一斑。

  隨著御家人制度消亡,守護體系興起,侍所的權力大大縮水,逐漸從天下國防部淪為京都派出所。

  但派出所也有派出所的好處,侍所管著京都的治安,城下町的好處一色家沒有少撈。

  三好上洛,弒殺將軍,足利義輝慘死二條城,但一色家卻是早早跑路,逃回了丹後國。

  說起來也是情有可原,就一色家放在京都耀武揚威的幾十號人,面對三好上洛的幾萬大軍,她們怎麼都不可能擋住,不如跑路保命。

  但情有可原,不代表沒有罪過。一色家不顧足利將軍安危,棄主而逃,這是大不義。

  斯波義銀與織田信長聯手扶持足利義昭上洛,繼位足利將軍,隨後足利斯波織田三家在中樞爭奪主導權。

  這政治漩渦怎麼看都不好涉及,一色家也就沒有派人重返京都,窩在丹後國老巢繼續裝糊塗。

  棄主而逃的大不義之罪尚未說清,這就又添了一件不尊新主的大不敬之罪。

  現在的近畿形勢是足利義昭逃去毛利家領地另立中央,京都這邊是斯波織田兩家聯手。

  以明智光秀在伏見城體系的權柄,定一色家一個大不義大不敬兩罪並罰,毫無壓力。

  扣個大帽子,剝奪一色家的丹後守護,授予細川藤孝征伐丹後國的大義名分,完全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