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6章 異軍突起惹妒忌

  第1766章 異軍突起惹妒忌

  伊奈忠次的異軍突起,頓時讓大藏長安有了危機感。

  這個埋頭做事,不聲不響的技術人才,也能憋這種大招來嗎?

  在今天之前,伊奈忠次從沒有在大藏長安面前提起過足尾銅山,她的保密工作竟然做得這麼好嗎?

  大藏長安心底忽然湧起一陣戰慄,自己似乎小看了這個搭檔,這份不露山不露水,關鍵時刻一鳴驚人的本事,就值得自己高看一眼。

  不單單是大藏長安生出警惕,大熊朝秀心裡也是波瀾起伏。

  義銀慷慨給予了伊奈忠次太大的權力,要求大藏長安與大熊朝秀全力配合,讓這兩位掌控財權的下屬,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鑄錢奉行。。這要是真從足尾山地里開發出一台印鈔機,伊奈忠次的地位可就一飛沖天,無人能擋了。

  原本水利建設就是聖人在關東最重視的發展項目,如果再加上銅錢鑄造,伊奈忠次的地位不言而喻,將會排在奉行序列的第一位。

  一手抓著事,一手抓著錢,誰還能與伊奈忠次抗衡?

  大熊朝秀瞅了一眼大藏長安,發現對方的目光也正朝自己瞄來。只是在一瞬間,這兩人就已達成了無聲的默契。

  她們兩個都在義銀苦惱的時候裝傻裝死,結果給伊奈忠次提供了最佳的表演舞台。

  義銀在從失望到喜悅的觸底反彈中,對伊奈忠次充滿了期待,才會有全力支持的決斷。

  財權的根本在於信任,老闆願不願意相信你這個人,比起你個人的能力強不強更加重要。

  大熊朝秀與大藏長安此時後悔也晚了,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插上一手,不讓伊奈忠次獨占鰲頭。

  大藏長安鞠躬說道。

  「聖人,伊奈姬的想法很好,我也非常支持。但是在某些小細節上,還需要商榷一二。」

  義銀笑道。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大藏姬如願意拾遺補缺,儘管坦言。」

  大藏長安對伊奈忠次微微鞠躬,臉上稍顯愧意,面子工作做到十足。她心中對伊奈忠次越是忌憚,面上就越是友善尊重。

  「伊奈姬剛才說,山中有寶物無主,聖人當據為己有,我以為此話不妥。

  假設足尾山地真有銅山存在,斯波家將之私占,那麼這個財政投資算誰的?這日後的財源又要以什麼名義收入支出?

  如果足尾銅山只是小打小鬧便也罷了,但要是真有個能夠改變島國銅錢現狀的聚寶盆存在,關東武家會如何看待獨吞銅山的斯波家?

  聖人建立關東侍所,隱於幕後,就是為了客觀公正的仲裁關東武家紛爭,如若自己登台亮相,許多事就不方便了。

  足尾銅山也是同理,斯波家占了鑄錢之利,以私庫補貼公庫,關東武家未必願意感恩,反而會認為斯波家私慾太盛,不利於團結。」

  大熊朝秀鞠躬,贊同道。

  「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關東侍所的名分用起來順手,那的確是比收入斯波家私產更合適一些。」

  義銀點點頭,說道。

  「此言是老成謀國,確實很有道理。」

  俗話說得好,升米恩,斗米仇,人性沒有那麼純善。

  就算義銀大公無私,把足尾銅山的利潤都用在了關東大地,只要這銅山是屬於斯波家,這銅錢是從斯波家的私庫出,就會有人眼紅。

  關東武家不會認為是斯波家在替大家掏錢,只會認為是斯波家占了大家的便宜,慷她人之慨而已。

  如果義銀真是一個如同三好織田一般的武家霸主,這樣做倒也無可厚非,霸主就是比誰的拳頭大,我占就占了,誰不服氣就來搶啊!

  可偏偏義銀追求的不是低層次的霸主地位,而是斯波神權超然物外的神君地位。

  神的權力當然比人大,但大家對神的要求也比人高啊!

  在武家亂世這個禮崩樂壞的道德窪地,義銀作為男人多艾幾個女人草,武家最多當做女人都懂的閒言碎語,私下調侃幾句就過去了。

  但如果義銀貪圖錢財,牟取公產,這個現世神就顯得。。b格有點太低了。

  關東斯波領沒多少實力,而且以蛇吞象,還在消化東武藏之地。

  足尾銅山的開發,必須依靠關東侍所奉行所與武家義理促進會的投資,簡單來說,就是關東侍所出錢出力。

  大家心裡都清楚關東侍所是聖人說了算,但這明面上的大評議制度還要不要維持了?貴族共議的門面還沒開張幾天,難道就被打臉?

  鎌倉幕府的前北條家,就算等到源賴朝三代絕嗣,都不敢破壞御家人制度,還知道從京都請來宮將軍當門面,維持體面。

  鎌倉幕府到崩潰,至少都掛著御家人這張麵皮,前北條家再重用御內人,也不敢把臉撕掉不當人。

  難道斯波義銀這個聖人,臉面還不如篡奪鎌倉幕府實權的北條執政要緊嗎?

  大藏長安的意思很明顯,老大您既然捨得放權給關東侍所大評議,躲在幕後操縱全局,為何不能捨棄銅山,同樣躲在後面操作。

  別看大評議一眾統戰眾討論的是熱火朝天,其實在開會之前,所有的議題都已經有了標準答案,會上的舉手表決只是走走程序而已。

  大評議上提及的大小提案,在會前就已經被三強藩為首的各家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三位常務理事擁有一票否決權,所以在所有議題通過之前,都會和三位常務理事打好招呼。

  這三位常務理事是義銀的親信,她們的權力來源於義銀,義銀也通過她們把持否決權,成為大評議真正可以一言九鼎的幕後大佬。

  這套大評議的制度,就讓義銀把所有的責任都丟了出去。

  雖然他也需要把權力交給大評議,但沒有權力就沒有義務,義銀的政治負擔就變得很輕,許多事就有人替他深耕,替他背鍋。

  他唯一緊抓著不放的是否決權,也就是仲裁的權力,他如果覺得哪件事不合理,哪件事就得黃。

  對根基淺薄,缺乏譜代,地方統治力薄弱的斯波家而言,大評議制度是其統治關東大地的最優解。

  事實上,義銀賦予大評議的權力並不是很大,因為統治關鍵的三權,軍權,財權,人事權,只有人事權理論上在關東侍所手中。

  武家軍權是分封的軍閥性質,關東侍所各家是聽調不聽宣,義銀從不干涉各家軍中內務,關東侍所更不可能插手亂來。

  而剩下的財權,又集中在大熊朝秀與大藏長安這兩個義銀的親信手裡。

  大熊朝秀是三位常務理事之一,掌控奉行所分配北陸道商路的利潤,是關東侍所的財政一把手。

  原本,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財政也是由奉行所調撥,但因為需求太大,奉行所難以滿足。

  於是大藏長安就另闢蹊徑,利用武家義理促進會的留學,救濟,水利等資金需求,單獨對接鎌倉五山貸款項目,借貸還息自成一系。

  武家義理促進會從此有了自己的財政體系,實質上脫離了奉行所的管轄。

  這也是大藏長安與大熊朝秀兩人成為競爭對手的根本原因,關東侍所內部現在等於是有兩套財政體系,財權重疊自然是要斗到底。

  自古以來,只要是和錢有關的事,哪件不是斗個頭破血流,你死我活?

  而今天,大藏長安與大熊朝秀又站在了一條線上。

  也是因為兩人隱約察覺到,如果讓伊奈忠次成功搞出銅山鑄錢,她們就又多了一個新對手,一個新的獨立運轉的財政體系。

  更可怕的是,如果這個新財政體系是隸屬斯波家,就和關東侍所的這兩位沒有關係,她們一點好吃撈不到,還得免費幫忙投錢支持。

  這才有了兩人合作,據理力爭,要求把這項開發放在關東侍所體系內的說詞。

  義銀看向伊奈忠次,問道。

  「伱怎麼想?」

  伊奈忠次在關東混了三年,還沒見過大熊朝秀和大藏長安有站在一起姐倆好的時候。

  這會兒,她看到大熊朝秀稱讚大藏長安說得對,就像是看到太陽從西邊升,心中詫異,猛生警覺。

  伊奈忠次雖然聰明,但她說到底還是個幹活的技術崗大佬,和大熊朝秀,大藏長安這樣的管理崗大佬相比,伊奈忠次沒那麼多心眼。

  再說了,就算伊奈忠次忽然生出野心,她的團隊也支撐不起。

  一個搞地質勘探,水利建設的人才團隊,怎麼和兩個搞財政審計,內部攻訐的人才團隊玩鬥爭?

  這就像是一個喜劇演員偶然當了總統,然後他把整個喜劇公司的團隊都拉去當官員一樣,這事怎麼想都不靠譜呀。

  伊奈忠次之前滿腦子想著搞錢,正好與義銀的心聲共鳴,不謀而合,才會被天上掉下來的權柄砸昏了腦袋,忽然得到了大力支持。

  但本質上,伊奈忠次還是一個幹活的老實人,這會兒她看到兩個管人的大佬忽然變得同心同德,一起盯著自己,頓時嚇尿。

  伊奈忠次只是想要搞水利的錢糧,想要名垂青史,她可不想卷進財權鬥爭,被人弄死個不明不白。

  抹了一把頭上浮出的白毛汗,伊奈忠次肅然道。

  「聖人,我覺得兩位大人說的有理,我善於埋頭做事,抬頭望眼全局並非我的強項。

  懇請聖人免去我的全權,交由關東侍所把控全局,我只負責實務就好。」

  伊奈忠次此言一出,讓大藏長安鬆了一口氣,果然伊奈忠次還是老實的工頭,並不是生出野心,那就好。

  大藏長安還在慶幸自己的搭檔沒有變成自己的對手,大熊朝秀已經搶先開口道。

  「伊奈姬儘管放心,此事既然歸屬關東侍所奉行所,我有責任全力助你,開拓足尾銅山。」

  大藏長安心頭一驚,看向大熊朝秀的目光就變了,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到一炷香時間就煙消雲散,又變回了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

  咳嗽一聲,大藏長安說道。

  「此事歸屬關東侍所,但也不必奉行所出面,伊奈姬的團隊本就在武家義理促進會旗下,這件事交給我全力配合就可以了。

  我一定不會讓聖人失望,大熊姬事務繁忙,也沒必要為我促進會的雜務多加分心。」

  義銀看著三人互動,似笑非笑,最後見大熊朝秀與大藏長安又要起爭執,拍手喝止道。

  「夠了,這件事就歸屬關東侍所吧,但奉行所和促進會都需要全力支持,堺港那邊的高田陽乃,我也會要求她全力配合的。

  一年後,我要看到這件事的結果,你們誰在這期間給伊奈姬拖了後腿,我必會追究她的責任。

  就這樣吧。」

  聖人一言決之,三姬一起伏地叩首接命。

  旁聽的井伊直政冷冷一笑,似乎想說些什麼,被身邊的蒲生氏鄉拉住,用眼神警告了她一下。

  井伊直政是年紀越大,脾氣越臭,現在連蒲生氏鄉都拉不太住她了,妥妥就是一個憤世嫉俗的憤怒少女。

  蒲生氏鄉暗自感嘆,是叛逆期到了嗎?她不知道,井伊直政的騷動不安並非叛逆期,而是青春期。

  井伊直政與蒲生氏鄉一樣,也是義銀的小姓出身,被一手教導長大,仰慕聖人之心一樣熾熱無比。

  隨著年歲日長,這小丫頭漸漸懂了男女之事,待在聖人身邊的左右,自然察覺到一些事。

  各家神裔的孕育,蒲生氏鄉的求愛,哪件事能躲得過這個同心眾二把手的眼睛?

  蒲生氏鄉為什麼漸漸拉不住井伊直政了?因為井伊直政對她的敬愛正在減少,競爭心理越來越強。

  被蒲生氏鄉按住,井伊直政的心中卻不服氣,她瞅了一眼蒲生氏鄉,腹誹不已。

  看你現在一臉正經,你昨晚偷偷溜進聖人房間求歡的時候,可不像是這么正經的人呀。。哼。。

  井伊直政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走上了蒲生氏鄉的老路,自己心中的酸楚和鬱悶,都是蒲生氏鄉曾經經歷過的感受。

  遙想當年,蒲生氏鄉黯然神傷誰人知,看門望風,眼見姬武士進進出出,談笑間,強擼灰飛煙滅。

  追根溯源,要怪就得怪義銀那妖魅天下,英俊帥氣的標緻模樣,引無數英雌競折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