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6章 斯波義士收人心

  足利馬回眾,這個由三代將軍足利義滿組建的姬武士團,曾經是終南捷徑的代名詞。

  開通對明朝的勘合貿易之後,足利義滿藉此積累了大量的財富,開始分化威脅幕府的有力武家,集中權力,穩固足利將軍的地位。

  她選擇的辦法,就是拉一派打一派,用制衡的辦法削弱有力武家對足利將軍的威脅,讓足利家從武家聯盟共主,真正成為了天下人。

  足利義滿利用勘合貿易的財富,招收沒有繼承權的武家次女,旁支庶族,組建起三千人的龐大姬武士團。

  然後在各家出現繼承更迭的時候,以足利將軍的裁決權,讓足利馬回眾的親信回去,支持她們爭奪繼承權。

  有些武家選擇了屈服,不願意屈服的武家,足利義滿就會親率足利馬回眾前往震懾。

  財政不如將軍富庶,武力不如將軍強悍,把頭鐵的武家揍幾次,剩下的傢伙們就知道選擇服從了,主送讓將軍中意的人選上位。

  足利義滿因此得到了大量的年輕姬武士仰慕效忠,完成了一代將軍足利尊氏都沒能完成的霸業,足利家終得天下兩百年。

  可是再恢宏的霸業,遲早也要走向末路,曾經讓天下武家俯首驚恐的足利馬回眾,如今已經成了工資都拿不到的丐幫子弟。

  早在足利義滿過世之後,足利家的勘合貿易就被細川家與大內家篡奪。

  之後這兩家在寧波爭貢,鬧出倭亂,導致明朝震怒,從此斷絕了足利義滿好不容易從明成祖手中得到的勘合貿易權。

  失去了這一經濟支柱的足利家財政縮水,再加上各地武家不斷侵占足利將軍的御料所,導致足利家的財政收入不斷惡化。

  到了十三代將軍足利義輝手中的足利家,財政早已入不敷出,曾經威震天下的三千足利馬回眾,也只剩下五百之數。

  可就算縮水到五百名姬武士,足利家其實也養不起,職祿發一陣停一陣,只是借著足利將軍的餘暉,勉強維持著姬武士們的忠誠。

  等到足利義昭時代,足利馬回眾的日子變得更難熬,職祿已經不是發不發的問題,是從來沒有過。

  足利義昭上洛之前,軍需補給是依靠斯波家與織田家支撐,等她坐穩了將軍之位,又鬧出了給義銀潑污水的醜聞。

  義銀退邸歸領,雪乃重傷昏迷,陽乃發起飆來,京都幕府再沒有從北陸道商路得到過任何好處。

  而織田信長與足利義昭交惡,更是把仁木義政控制的坂本城奪走,搶掉了足利馬回眾最後一塊補給軍需的根據地。

  仁木義政不敢回京都,直接跑去伊賀國,借著當年轉給義銀伊賀守護役職的恩義,得到義銀庇護。

  可足利馬回眾就慘了,足利義昭在二條城大擺將軍的架子,幾封御內書送出去,搞了兩次信長包圍網,看似威風凜凜。

  但被斯波家與織田家厭惡的這位貧乏公方,她被織田信長困在京都被迫接受條款喊御母,足利家財政崩潰,是一文錢都沒辦法搞到。

  足利馬回眾不單單要給二條城當看門狗,還是一文職祿都拿不到,自帶乾糧的野狗。

  足利義昭當了三年將軍,足利馬回眾就打了三年白工。

  這亂世里,地主家都沒有餘糧,許多足利馬回眾的姬武士家裡早已經揭不開鍋,活得悽慘無比。

  足利義昭也知道她在京都這三年將軍生涯,施恩是從來沒有的,下面姬武士的怨氣可是存了不少。

  所以,足利義昭跑路的時候,根本不敢帶足利馬回眾一起走,只是拉著平日照顧自己的親隨,偷偷摸摸就跑了。

  如今說起足利馬回眾的經歷,義銀不甚唏噓。

  前田利家亦是感嘆道。

  「不想曾經的第一姬武士團,足利家震懾天下宵小的強軍,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聖人,她們既然已經求上門來,您準備如何回復她們?」

  義銀嘆道。

  「我是先代未亡人,又是源氏長者,對河內源氏嫡流有一份責任。

  足利義昭不願當人,把先輩餘蔭當做負擔,一丟了事。但她哪裡知道,她丟掉的是人心是軍心,是天下武家對河內源氏嫡流的敬畏。

  足利義昭可以不干人事,但我卻不敢不替她挑起這份重擔。

  織田信長已經自詡平氏長者,欲建織田公儀。如果河內源氏嫡流自暴自棄,足利公儀喪盡,織田信長一定開心死了。

  這一次,是足利將軍拋棄了忠誠的足利馬回眾,那些三年未曾收到一份職祿的姬武士,她們現在有多麼絕望?又會對源氏多麼憤怒?

  要挽回這份惡劣的影響,我必須給予一個明確的態度。

  我決定,以源氏長者的名義,讚許這五百始終不離不棄,無償堅守忠誠的足利馬回眾,認可她們的忠義。

  我將正式授予她們斯波義士頭銜,享受斯波編制同等待遇。」

  前田利家一驚,她沒有想到義銀會如此厚待這些足利馬回眾。

  原以為,義銀最多是接濟一些錢糧,那些足利馬回眾其實已經是走投無路,活得比乞丐還慘,給點錢糧就能讓她們感恩戴德。

  可義銀卻出乎意料的慷慨,直接給了五百斯波義士的頭銜。

  前田利家沉默一下,說道。

  「聖人,近幾聯軍在余吳湖苦戰獲勝,各家得到斯波義士頭銜的姬武士也不過兩三百人。

  足利馬回眾未曾替斯波家出過半點力氣,您便慷慨給予五百斯波義士,享受斯波編制同等待遇,只怕外界許多人會感到不公平。」

  義銀搖頭道。

  「給予斯波義士頭銜的時候,我會寫一份公開書告知天下。

  從先代亡故開始,到現任將軍西狩的現在,足利馬回眾沒有拿到足利家一分一厘的恩賞,卻能秉持大義,盡忠職守,始終不離不棄。

  足利馬回眾對得起武家大義,是足利將軍辜負了她們。

  將軍可以糊塗,但源氏不糊塗。我身為源氏長者,認可她們的忠義,斯波義士之名,不是我對她們施恩,是源氏給予她們的補償。」

  前田利家有些明白過來。

  足利義昭跑了,她跑到備後國的鞆,在毛利家的扶持下重開幕府,另立中央,這讓京都幕府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

  義銀一直以大義傍身,這次,他也必須站在道德高地上壓制足利義昭,他想穩住幕府內外的人心,就得把足利義昭釘在恥辱柱上。

  織田信長已經開始搞自己的織田公儀,平氏政權,如果義銀不把足利義昭這個跑路將軍壓住,屬於源氏的天下隨時可能崩潰。

  雖然織田信長的平氏政權,也是尊義銀這位聖人的。

  但對於義銀而言,在沒有確定未來的政治大局之前,保持源氏平氏兩頭的平衡,好過讓織田信長一家獨大。

  斯波義士頭銜,本身就是用來拉攏近幾聯軍各家的精英姬武士,讓她們心向斯波,潛移默化加強各家對斯波家的向心力。

  五百足利馬回眾雖然過得像是乞丐,但她們到底不是真乞丐,祖上都曾經闊過,幕府內外的親朋好友也不少。

  畠山高政願意替她們到義銀座前傳話,本身就說明了這些人的政治能量不小。

  雖然義銀可以花點小錢拉攏她們,但施恩這種事,要麼不做,要做就得一步到位,就是要那一瞬間把人砸暈的衝擊力。

  五百斯波義士頭銜砸下去,從吃不上飯的乞丐,一下子變成享受斯波編制待遇的人上人。

  足利馬回眾立即就會變成斯波家在幕府中的死忠,成為斯波家控制幕府的定海神針。

  別說是幕府武家對義銀有什麼不好的舉動,就算足利義昭親自回來,足利馬回眾也敢衝著她揮刀。

  僥倖從地獄升到天堂,誰還願意再回去地獄?就算是足利將軍阻攔,足利馬回眾也敢弒殺之。

  忠誠與背叛,本就是武家的一體兩面。足利義昭選擇了放棄她們的忠誠,那麼就由義銀欣然收下。